顾一鹤“嗯”了一声没说什么,和仪实在是困了,给了他一个晚安吻摇摇晃晃地起身回房洗漱换衣服了。
留下顾一鹤在客厅里坐了好久,最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第二天一早,陈子洛果然把消息发过来了,那个玉葫芦是一年前上身的,当时楚章宇正在一个大导剧组里拍戏,同时还在另一个组有角色没有结尾,轧戏在网上闹出风波的同时还有黑料曝光,不知道是因为疲累还是分心的缘故,演技也有下滑,被大导痛批一顿,请假出去一天,回来的时候脖子上就有这个玉葫芦。
对外宣传还说是他哥哥出车祸前准备送给他的礼物,在家里发现的。之后就一直带在身上,把楚章齐的粉丝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当然也有对他这一套说辞非常弃之以鼻的,比如陈子洛,就是当中的代表性人物。
和仪过了一遍消息,无视陈子洛对楚章宇的谩骂,拣能用的看了一遍,回了个谢谢之后出门去找肖越齐。
她现在几乎可以断定,楚章宇身上不止有养小鬼这一件事。
不然前面没有小鬼却也爆红的那一年以及突飞猛进的演技就完全没有解释。
而且,他养的这个小鬼非常的本土化,里面一定有内地术士掺杂其中。
那就涉及到上次大清洗的漏网之鱼了。
她是步行过去的,上午第一节 没课,正好她去骚扰肖越齐。
上京的初夏已经是繁花开遍了,街边的小吃摊也是各式各样,她非常自制地只买了一杯奶茶捧在手上喝着,慢悠悠踱步往特部走。
小院里人来人往忙忙碌碌的,肖越齐的办公室倒是很安静,各种各样的文件、符纸、法器归纳的整洁有序,是他的作风。
肖越齐听见她进来的声音也没抬头,直接把一个文件袋推给她,“打开看看。”
“这是什么?”和仪挑挑眉,肖越齐道:“你让查的楚章宇,我发现了点有意思的东西。”
他十指在键盘上翻飞,整个屋子里只有机械键盘被敲击的响声,和仪打开文件袋瞄了一眼,眉就挑了起来,迎面是一组生辰八字和夹在纸上的一张照片,即使她对相面与算命这一类的都太精通,却也不由自主地赞了一声:“好清正的面相,好八字,一看就是好命格。”
“楚章宇的哥哥,楚章齐。”肖越齐回完了一封邮件,把电脑关上,文件夹里的文件在办公桌上铺开,他指着其中一张道:“就是你口中的这个好命格,现在在医院里躺着呢,植物人。”
这个和仪知道,陈子洛男神嘛。
植物人她也知道,她往下翻了翻文件,挑挑眉:“你这可完全是楚章齐的个人调查表啊。心脏病发,楚章宇入组……楚章齐出现演技下滑,后出车祸,楚章宇爆红。”
“这可是他倒霉他弟弟就发财的节奏啊。”
和仪往椅子上一坐,开始往下翻,一边随口问他:“你觉得是什么情况?”
“光猜不算,咱们去医院看看。”肖越齐走到衣架旁边扯下风衣,招呼和仪。
和仪微微有些吃惊,“齐哥你这回怎么这么积极?因为他名字里和你一样都带着个齐字?”
肖越齐顿了一下,然后道:“有一个朋友家的女孩很喜欢他。”
“哦~”和仪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的背影,走上去笑嘻嘻地搂住肩膀:“未来嫂子?”
肖越齐一巴掌糊在她脑袋上,没说话。
和仪全懂了,心里啧啧地感慨着万年老树开花,俩人上了车她还没消停,又道:“你和老庄这是凑一起了?他最近怎么不活跃啊,前天约他出来吃饭也没来。”
“他谈恋爱了,据说那个小姑娘黏人的很。”肖越齐打着方向盘:“女朋友生病了,当然陪着人家。”
和仪掏出手机敲庄别致,还一边道:“那我是不是得去探望一下?好歹大家也认识。”
肖越齐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还是算了吧,人家你侬我侬,你过去算什么道理?而且那姑娘好像不太乐意和咱们接触。”
“所以他脱单了都不打算请咱们吃饭吗?”和仪瞪圆了眼睛,脸上写满了不解,又不由深深感慨:“这年头,见色忘友啊。这么多年终究是错付了。”
当然她也就是嘴里一嘟囔,转眼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了,眼前最主要的还是楚章宇那一套事。
本来不重要,但她做完那个梦之后,就很重要了。能让她做预知梦的,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叹了口气,和仪往后一靠,没再胡思乱想。
楚章齐还在VIP病房里住着,肖越齐提前联系过医院这边,出示了官方证件,很容易就进去了。
一进去,和仪就更肯定自己的看法了,满眼的功德金光浓得吓人,身上的气运却毫无蓬勃向上,颓靡间甚至隐隐透着阴晦之气。
“好奇怪的气运。”和仪皱着眉,搭手探向他的脉门。
肖越齐关了灵目,问:“如何?”
许久之后,和仪才睁开眼睛,满面都是冷凝,“魂魄离身但生机未觉。应该是被人掳走了,我试一下夺魂归来,从部里叫两个人过来吧,我怕等会出什么意外。楚章宇大概也会得到消息,如果他过来了……”
“先扣下。”肖越齐接道:“他们兄弟两个身上的气运一看就不对劲。”
和仪点点头,凌空一道符箓拍向楚章齐的面门,珠串脱手,银铃悬在半空,随着和仪掐诀吟咒催动,一下一下开始响着。
铃声慢慢地传遍了整间病房,声音从一开始的沉闷缓慢到后来的清脆而急促,和仪双手掐诀快速变幻,忽然冷声命令:“灵娘守着!”
刚刚才悄无声息从银铃里出来的灵娘点点头,守在了坤位上。
和仪从床头柜上拿起了水果刀,忽然划破楚章齐的眉心逼出一滴眉间血,又划破自己的指尖挤出一滴指尖血滴在楚章齐眉心,一手掐诀迅速变幻于办公之中由高到低,银铃的响声愈发紧促甚至隐隐透着些尖锐。
“还不归来!”和仪厉喝出声,怒目圆瞪,声音尖锐却又浑厚有力,矛盾之余又仿佛能穿透云霄。
同时灵娘猛地侧身,银铃从半空之中迅速飞出打向坤位,冥冥之中好像有一条暗红的血线伸展向远方。和仪一脚狠狠跺在地上,拉起楚章齐连点他身后八处大穴,病房内阴风骤起,和仪一掌拍在楚章齐的背上,他忽然吐出一口黑血来,喷在医院雪白的被子上,隐隐好像有黑色的物体在蠕动着。
噫~!
和仪恶心得面目扭曲,肖越齐快步上前扯到被子,在和仪的眼神示意下从兜里掏出一道符咒,当场化为灰烬融入水杯中,掐着楚章齐的腮帮子灌了进去。
“咳咳咳——!”楚章齐眼睛猛地睁开,里面布满了恐惧,一张口就是一连串的咳嗽,他紧紧捂住自己的脖子,压下咳嗽之后面带警惕地看着正对着他的肖越齐,又回头看看和仪,好像遇到天敌的兔子一样警惕:“你、你们是谁?”
“救你的人。”
空中银铃仍然在一声接着一声地响着,无人操纵,也没有风动,它的声音却仍然急促而尖锐,要是有个外人误入的话,一定会被吓得够呛。
和仪收回搭在床上的一条腿,伸出在楚章齐额上一拍,目带询问地看向肖越齐,肖越齐看了眼手机,点点头,示意有眉目了,她的手便在半空中一挥,召回了银铃。
上京郊区某个院子的地下室里,一个身着古朴道袍、留着小胡子的男人猛地睁开眼,咳出一口鲜血来,绕过身前的丹炉扶着墙跌跌撞撞地匆匆走到墙边的架子前,不死心地查看了那个玉符一遍,最后的结果让他又恼又恨,怒骂一声:“是谁坏我好事?!”
空中一条细线隐隐向他那边延伸着,却无人看见。
楚章齐被她这一拍,好像头脑都忽然清醒了起来,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脑袋一阵阵的闷痛打断了,他疼得冷汗直流,几乎是匍在病床上蜷缩为一团,嘴唇咬得几乎流血,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是个汉子。和仪对于灵魂归体造成的冲撞疼痛还是有所了解的,见他疼成这个模样却一声未吭,忍不住点点头。
病房外有人轻轻敲门,肖越齐走过去开门,进来的正是江清。
他对着肖越齐微微一点头,“摸住踪迹了,正派人过去摸底确认,中午之前应该有眉目。”
“好,不要打草惊蛇。”肖越齐点点头,却忽然有一道女声插话道:“已经打草惊蛇了。让你们的一定要快,我反震给他的伤势足够他四肢无力一阵子了,趁他恢复逃跑的行动能力之前找到他的所在,围住四周,不要擅动。等会楚章宇一定会过来,把他扣下,直接带回去审。”
肖越齐微微拧眉,江清问:“这样没问题吗?”
和仪出了口长气,抿着唇,面色不大好看:“不想到嘴的鸭子飞了,就只能这样做。咱们没有更多的机会了,我怀疑幕后之人和港城的云鹤霄有联系,或者说……和重阳有联系。”
肖越齐神情凝重:“定坤珠。”
“不错,目前来看,只有定坤珠有这个作用。”和仪道:“楚章齐和楚章宇身上的气机还是乱的,必须得挖掉阵眼之后才能渐渐恢复,楚章齐现在还没回过味来,让他缓一缓,消化消化,煮一碗宁神汤给他吧。”
站在后面的和尚应着,出去安排。
对和仪的狗屎运,江清也是觉得没谁了,嘀咕道:“和师你真行,南天师道那么多人扎猛子一样入世寻找,一个没碰上,这边却一颗颗往你面前撞。”
和仪轻呵一声:“南天师道正经应该谢我师父。”
这句话说得意味不明,江清听得一头雾水,肖越齐却好像隐隐约约明白了些什么,忍不住看了和仪一眼。
宁神汤来得比楚章宇快,毕竟这医院离特部近得要命,一碗苦药汤子灌下去,肖越齐盘膝一坐给楚章齐念了篇《清静经》,楚章齐就觉得头疼渐消,隐隐明白了些什么,看向和仪,试探着问道:“是……您救了我吗?”
和仪从肖越齐兜里把证件掏出来给他看:“特殊事件处理部的。我们现在怀疑你涉及一件嗯——文物类法器被窃案,是可以这样说吧?”
肖越齐微微点头,楚章齐却愈发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意思?我只记得我好想被一个老道士给关在一个地下室里……我缩在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里,出不去……他好像在研究我,要用我做什么,还把我扔进丹炉里,但好几次都没成功。”
这奇葩而坎坷的经历啊。
和仪不由肃然起敬,再细细打量他一番,仿佛了然:“怪不得,原来是大气运在身。你放心,你现在没事了,有些事情我们需要你配合调查。”
楚章齐连忙点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但他躺的时间太久了,四肢虚软无力,身体也虚头了,刚才那样折腾一番就感觉很累了,回答了两个问题,头往旁边一歪就睡着了。
刚才还打算撸袖子大干一场的和仪顿时失望,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脉搏,都说久病成医,和仪对这些事情还算在行,确定他只是睡着了而不是又出什么事儿了之后,就放心了。
正百无聊赖地等着消息,病房外喧闹声呼起,听得出是有个男人的声音:“你们是谁?为什么在我哥哥的病房外面?信不信我报警然后找媒体曝光你们?”
“你知不知道找媒体曝光群众,是足够你被黑上热搜的料?”和仪来了斗志,精神抖擞地站起来,推开病房门,倚着门框掀起眼皮一副睥睨众生的样子看着风尘仆仆的楚章宇。
“你……仪小姐?”楚章宇变脸的功力令人咂舌,看清和仪的面容,他快速收敛了怒容和狠意,笑容中甚至隐隐透着几分讨好。
真是能屈能伸。
和仪在心中如此评价道。
第79章 . 强斩灵识 和师负伤,怒骂重明。……
半小时后, 这间要价不菲用来掩人耳目的vip病房变成了暂时审讯室,肖越齐从部里调的人,把病房外把守严密, 楚章宇被按在临时搬来的椅子上, 脸上吃惊之余又透着恐惧。
特部作风一向不如正经部门那样严肃缜密,即使肖越齐这样的性子, 被和仪江清这一干逗比熏染久了也难免有点不靠谱。
比如现在,就地取材、DIY审讯室审问, 别的部门就搞不出来这种事来。
和仪手中不断摩挲着铃铛, 闭目安座, 其实蓄势待发, 正在等京郊那边的消息。
楚章宇一开始还嘴硬,什么都不肯说, 和仪劈手持印断了那边对鬼婴的控制,手再一挥,阴气加上去, 屋子里瞬间布满了婴儿尖细的哭声。
肖越齐眼神往坤位上一瞄,灵娘正握着厉鬼气息凝结的鬼丹蹲在那里加持, 大概知道和仪在想什么, 也没打断, 只是盯着楚章宇, 手中念珠一颗颗地拈着, 神情淡漠。
和尚听着这鬼婴的哭声, 面上透出几分悲悯了, 强压下一声叹息。
楚章宇好像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从哭声一响起就开始瑟瑟发抖。
他没开天眼,自然看不到鬼形, 但他却能感觉到有一团凉凉的东西趴在他的肩膀上,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咬着他的脖子,倏地一股冷气从尾椎骨爬到后心,他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向肖越齐他们伸手道:“救、救我!我真不想死!”
鬼婴的牙齿触碰到了他的大动脉。
和仪在旁边忽然来了一句:“我看他怕是要凉了,反正也不肯招,就这样吧。等死透了变成鬼了再审反而更顺手。”
楚章宇眼睛立时放大,用看妖魔的眼神看着和仪,忍不住地往后缩,鬼婴却如影随形,他能感觉到有尖利的物体不停地在他脖子上磨着。
“嘀嗒-嘀嗒”
屋子里十分突兀地响起水声来,他如惊弓之鸟一般地回头看去,却见墙角平白聚起一个水洼,鲜血一样鲜红的颜色,如死神夺命的镰刀一般向他爬了过来。
“不要!救我!”血液蔓延到他的脚底,他感觉脚下有一股凉意直直冲了上来,使他毛骨悚然。
他自顾自地喊叫着,屋子里的人没一个动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