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当年那么多的银子运了出去,那怕以甄家之能,也做不到神不知鬼不觉,势必会留下一些痕迹,圣上要真有心,只要一查,便可查明真相,但圣上非但不查,而且还迫不及待的废了太子!
“真正害了太子的人不是我,也不是甄家,而是你!”安嫔狂笑着,“是你一心想要废了太子,咱们不过是你手里的刀罢了。”
废太子之所以被废,并非因为江淮水灾与甄家之故,而是平康帝的私心。
平康帝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总之,自那之后,他便没再过问过废太子之事。
只要是有眼力劲的人,都瞧得出来平康帝一心想冷处理废太子之事,不过箭在弦上,岂可能不发,在徒磊上窜下跳,又结合了废太子的人马一起使力,那怕没有平康帝的命令,废太子一案仍旧继续的查了下去。
其中最热络的,莫过于废太子贵嫔的娘家人──大理寺卿,一得知当年废太子被废怕是有着甄安两家的手笔,大理寺卿立刻让人拿下了安嫔兄长,并让人重重的搜查了安家,果然在安家里搜到了大笔银钱。
虽说当官的那个人荷包会不满,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但安家也着实太过有钱了,以安家的情况,那有可能攒出这么一份身家!?
大理寺卿让人细细一查,果然在好些银锭的隐密处隐约瞧见了宫里的印记。
当年江淮水灾来的又快又急,大部份的赈灾银子可是出自于平康帝自已私库之中,是以那些银锭上都打有宫中印记。
安家所分到的,不过是当年失去的赈灾银子之中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但也是一笔极大的银钱了,这么大笔的银子,光是藏便是一大问题,要再熔了做银锞子,更不容易。
一般金银铺子是不敢收这么大笔的银钱,安家也没那能力消化,只能让人把那些官银的印记刮了去,再埋到地里,时不时拿点银子出来买买祭田便是。
不过那么多的银锭,难免有几个漏网之鱼,这不就让大理寺卿给寻了出来,连打了记号的官银都翻出来了,大理寺卿连忙让人递到圣上跟前,求圣上栽决。
平康帝看着那银锭许久,最后终于撤了新太子的监审资格,并让三司等人继续查下去。
废太子一案,不只牵涉到废太子本人,其中更是涉及到无数江淮一带的百姓,当年因为赈灾不力,少说也有数十万老百姓受害,这事如果不给江淮一带的老百姓一个交待,天理难容。
先是甄家养女,接着又是江淮水灾,数罪齐发,平康帝再怎么偏着心,也不好明着保住甄家了。
甄家一行人直接从皇庄移到了大牢之中,除了甄老太太因为年纪老迈,管理天牢的狱卒头子估摸着上头的心思,特特让甄老太太和甄家大房关在一个干净的牢房里,至于其他的甄家人则是胡乱的随意塞在几间牢房之中,和其他犯人一起混居。
且不说甄家人富贵了一辈子,这次既然和罪犯同室,其中的惊吓只不用提,就连她们身上最后一点子值钱的东西也被天牢里的狱卒给搜走了,就连甄老太太也被搜了身,更别提旁人。
到了这一步,那怕是原本再怎么坚信圣上一定会偏着甄家的甄家人也绝望了。
且不说甄二太太和甄三太太又在商议着和离之事,另外一方面,被打的身受重伤的甄二和甄三疼的不住哀嚎,直求着老太太帮忙弄个大夫给他们瞧瞧。
说也奇怪,他们被打的那几十板子虽然出血不多,但着实疼的厉害,一摸就疼,身上还隐隐散发着一股好似腐肉般的恶臭。
自受了杖刑之后,两人至今都直不起身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骨头被打坏了,两人深怕成了残废,一个劲的求着甄老太太给他们请个大夫过来瞧瞧。
不只是甄二和甄三苦求着,甄二和甄三这一房的妻妾子女也不住跪求着甄老太太想想办法。
在他们看来,甄老太太是万能的,只要甄老太太开了口,那怕再难,圣上都会答应的,更别提仅仅只是给甄二还有甄三请个大夫这种小事了。
甄老太太微微冷笑,“省点力气吧!圣上……这一次怕是真恼了。”
她脸色微沉,看来她还是太小看那个公公了。
她之所以敢把当年陷害废太子之事说出去,便是吃定了平康帝体内有着迷心蛊,怎么都不会对甄家下狠手,但从他们被关进大牢里,再见那些狱卒连她身上的东西也敢收走,她便知道,甄家怕是真真正正的完了。
那些狱卒虽是小人,但却是世上最会见风转舵的小人,要不是百分之百的确定圣上是真恶了甄家,断是不敢对她如此不敬。
更何况……
她有些悲怜的瞧了甄二和甄三一眼,“那些人早给你下了狠手,即使请了大夫来,也是无用。”
裕亲王是铁了心非得要了甄家人的命,别小看打甄二和甄三的那数十大板,那数十大板里都被人下了暗手,乍看之下好似出血不多,但内里的肉全都让人打烂了,即使勉强救了回来,也已经是个废人了,更别提他们是明明白白要着甄二和甄三的性命。
甄二和甄三如遭雷击,两人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楞头青,自然知道这种要命的棒刑,只是他们说什么也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在他们身上下这种要命的棒刑啊!
两人抖的厉害,甄二求道:“老太太,救……救我!我这些年来一直乖乖的听你的话,你叫我往东就往东,叫我往西就往西,从来不敢违背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儿子不想死啊!”
甄三也哀求道:“老太太,咱们虽然不是你亲生的,但也叫了你几十年的娘,你不能不管咱们啊。”
甄老太太微叹,她能容得甄二和甄三这么多年,就算是狗都多少养出一些感情了,更别提甄二和甄三也是在她膝下养大,待一直极为恭敬,自然多少有些感情,无奈……她是真保不住他们。
她无奈叹道:“我管不了了。”
从平康帝体内的蛊没了开始,她就再也护不住任何人了。
两人吓的脸色大变,不断哀求,不过甄老太太只是抿紧着嘴,一言不发,到后来两人也绝望了,干脆对甄老太太破口大骂,不只是怨怪她和甄应嘉连累了他们,就连他们生母之死也疑心到了甄老太太的身上。
要知道,他们两人便是因着生母早逝,这才被甄家老太爷抱给了甄老太太养着,两人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连着两个侍妾都难产而死的可能性多小,只不过碍于甄老太太是嫡母,再加上舍不得甄家的富贵,是以两人这些年来都一直隐藏在心中,不敢查下去。
而如今自知必死,两人也不管不顾的吵了起来。
旁人也就罢了,但甄茜着实生气,当下便和二叔、三叔吵了起来。
她虽然年纪小,但也瞧的明白,想当年二叔和三叔仗着她爹的势享福的时候,没少捧着老太太和她爹,如今甄家遭了难,倒是把所有的事儿全都推到她爹身上了。
虽说事儿是她爹做的,不过二房和三房享着福的时候,难道就真的全然不知吗?更别提三叔这些年来没少欺负那些养女,这事连她都听了一耳朵了,要是三叔当初管得住自己,说不定也不会有着今日之祸了。
甄老太太也不管甄茜和二房、三房怎么争吵,她直接向甄兰招了招手,问道:“我给你的东西还在身上吗?”
甄兰微一迟疑,诚实回道:“七宝金镯被狱卒搜了去,不过……”
她悄悄地摊开手掌,“镯子里的东西我倒是取了出来。”
甄兰瞧着那黑丸子的眼神柔的好似能滴出水来,她以后的幸福就全指着这丸子了,自然是贴身收藏着才安心。
甄老太太瞧着那物,脸色微变,下意识的避了避,随即又勉强扯出一抹笑,赞道:“那我就放心了。”
只要这蛊下在林如海身上,她什么仇都报了!
她瞧了一眼气的跟甄二、甄三舌战,想为她讨个公道的甄茜,叹道:“以后要有机会,多多照顾你的弟妹。”
茜丫头倒是个好的,倒比她姐姐强些,可惜……她看不到孩子们长大了。
甄老太太略略交待了几句,便疲倦的闭目休息,甄兰不敢打扰老太太,悄悄地退了去。
没有人想到,这竟然是甄老太太和他们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隔日一早,当狱卒来给他们送餐的时候,这才发现甄老太太的身子早就凉透了。
第48章 徒磊被打
不只甄老太太没了,就连甄二和甄三也跟着没了。
两人的下半身已被打的寸烂,动弹不得,拉撒都在身上,臭不可闻,再加上伤口腐烂,当狱卒给两人收尸的时候,两人身上都已经开始发臭了。
甄二太太和甄三太太连哭都哭不出来,默默地看着狱卒给甄二和甄三收尸,早在下半夜上没听见甄二和甄三呼痛的声音之时,两人早就猜出一二了。
甄二太太和甄三太太对望一眼,眼眸间都有些不知所措。
先前甄应嘉自尽之时,她们便知道这关不好过,但到了京城之后,见圣上对甄家处处照顾,也就把先前不安给释去,那知道先是甄老太太没了,接着又是甄二和甄三之死,再见狱卒没把甄二和甄三之死当回事,两人如坠冰窟,顿时有些绝望。
甄三太太还有些羡慕的瞧了甄三的尸体几眼,眼下这情况,早死也算是早超生,省得活着受些零碎的罪。
甄老太太毕竟身份特殊,狱官弄了个正经的棺材给甄老太太,至于甄二和甄三则是胡乱用草席一包,便直接拖了出去。
甄二爷的长子──甄澍见状,连忙开口问道:“大人,敢问会将我父葬于何处?”
狱卒不屑的冷笑,“葬!?像你们这种罪人,谁花这种气力,还不就往乱葬岗里一丢便是。”
甄澍大惊,“丢到乱葬岗!这怎么可以?如此一来叫我如何为我父迁坟归乡!”
他心下气恼,那怕甄家犯了罪,也不该如此不尊重他们啊。
狱卒没好气的一脚把甄澍踢了个仰倒,骂道:“还迁葬归乡!?你以为你们一家子还有机会出去?告诉你,没了甄老太太,你们全都完了!”
那怕是他们这些最底层的狱卒,也都知道这些甄家人要不是仗着甄老太太的势,压根不可能被圣上好吃好住的荣养着,而如今甄老太太没了,圣上再也不可能偏着甄家,以甄家所犯之罪,不全家抄斩才怪。
一想到甄老太太没的莫名其妙,狱卒也有些心慌。
凭心而论,甄二和甄三之死并不意外,毕竟狱卒们也算是见多识广,自然知道甄二和甄三身上板子里的猫腻,但甄老太太会死,也着实出乎大伙的意料之外。
毕竟甄老太太才刚收押,昨日收押之时他们虽是给甄老太太准备了干脆的吃食饮水,但大概是不和甄老太太的胃口,甄老太太一口也没用,尽数散给了大房的几个孩子。
怎么大房里的几个孩子都没事,反倒是甄老太太没了一想到甄老太太没了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麻烦,说不得圣上一怒之下,还会拉着他们给甄老太太赔葬,狱卒便恼的很。
他脸色阴沉,一边骂,一边狠狠踢着甄澍,“还想迁葬归乡!还想睡什么棺材?还以为你们是以前的甄家吗?”
他心下不满,当真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像甄家这种做尽坏事的,圣上竟然还一心护着,这日子过的比他们这些规矩人还舒服,这贼老天当真是瞎了眼了。
不爽之下,他连踢了好几脚,踢的又重又急,甄澍富贵了一辈子,即使遭了难,在甄老太太的照抚之下,他也不曾受过半点委屈,那里经过这种事儿,顿时被踢的哀哀直叫,不住求饶。
但他越求,越是引起了狱卒的火气,脚下越发不容情,眼见甄澍要被活活踢死之际,还是一个年纪略大些的狱卒劝道:“好啦!脚底下留点力,别把人给弄死了,万一要是上面追问起来,不好交待啊。”
“弄死也是活该!”狱卒不屑的呸了一口,“就甄家做的事儿,天理不容,死了也是活该!”
那老狱卒劝了劝,好不容易才劝下那年轻狱卒,但那年轻狱卒仍不甘心,不知从那儿弄了条刑讯用的鞭子,没头没脑的狠狠给了甄澍好几鞭,那刑讯用的鞭子都是用着上好的藤条所做,一鞭下去顿时皮破血流。
狱卒一鞭子又正好打在甄澍的脸上,顿时将甄澍给打的毁了容,即使甄澍将来能出得去,一个毁了容的男人,也注定与科举绝缘了。
狱卒打完之后,这才骂咧咧的离去,连瞧都不瞧血淋淋的甄澍一眼。
一旁的甄家人早瞧的惊声尖叫,好些胆小一点的甚至吓晕了过去,倒是甄二太太勉强撑住,急忙问道:“澍儿!你怎么样了?伤的可重?”
甄澍呆呆的望着前方甄老太太的尸首,满脸绝望之色。
甄二太太问了几句,等不到儿子回话,又见着甄澍脸上的伤口,泣道:“我的儿啊,你脸上受了伤,这以后岂不是考不了科举,这该怎么办啊?”
她心下着急,颜面有损之人不得为官,儿子以后岂不是完了?
甄澍瞧着一旁甄老太太的尸首,突然狂笑道:“太太还想着科举!?难道太太还看不出来?咱们甄家完了!”
且不说犯罪之人不得科举入仕,从老太太没了的那一时刻起,他们甄家也跟着完了。
狱卒细细查了一回,始终不知道甄老太太是怎么没的,可这等大事,狱卒不敢隐暪,连忙上报给了平康帝知瞧。
平康帝得知此事,当下呆了许久,最后才哑着嗓子问道:“是谁!是谁下的手!?”
夏德全沉默片刻,最后才低声回道:“老奴无能。”
甄老太太自然是非自然死亡的,不过夏德全除非是疯了才会把自己给招出来。
没错,弄死甄老太太的便是夏德全,那怕甄老太太一口吃食都没有用过,但他要弄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又有何难,不过略略用了点手段,便让甄老太太神不知鬼不觉的没了。
而且弄死甄老太太,夏德全一点也不亏心,他只恨自己不早一点动手,要是他当年早知道甄老太太会搞出这么多的事儿,早一点直接下狠手弄死甄老太太,说不定便没这么多事了。
那样的话太子仍旧是太子,可怜的磊哥儿也不至于在外流浪。
当然,夏德全虽然没承认,不过一句老奴无能,也侧面说明了甄老太太是被人下了暗手一事。
平康帝脸色铁青,冷声道:“可是裕亲王?”
他恨恨道:“他都弄死甄二、甄三了,怎么就连老太太也不肯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