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闻言大喜,丈夫总算决定争上一争了,如此一来,她也总算有机会能真真正正的把孩子留在身边,那怕能够偷溜出去,偷偷瞧一瞧孩子,但怎么及得上真真正正母子相认呢。
“二爷当真决定了?”太子妃仍有些不放心,又多问了一句。
她就怕,丈夫又顾着父子之情,说什么都不肯争了。
废太子笑的拍了拍太子妃的手。
再多的父子之情,早在这些年里消磨殆尽了,他现在想的,只有保住自己的小家。
且不说废太子一脉悄悄的动了起来,因着林如海私底下的劝说,朝堂上虽有一些头铁之人不死心的参着新太子,但终究只是少数。
连有着闻风上奏之劝的御史都不怎么参太子了,旁人更不好参,毓庆宫失火一事竟然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过了!?
除了甄宫女子被罚在慎刑司做苦役,和原本的安嫔──安宫女子做伴之外,也就只有五皇子被到潭拓寺里念经,其他人一点子影响都没有。
莫说平康帝私下狐疑起他那听话的四儿子是不是私下结交起了朝臣,就连徒明煜自个也大感意外,忍不住私底下跟幕僚说了几句。
徒明煜自然知道毓庆宫里失火一事不关他的事,莫说他没那人脉,即使有,也绝对伸不进那毓庆宫里,不过就怕父皇一时脑抽,把这事怪到了他身上,眼见这事能无声无息的过了,徒明煜暗暗庆幸,直呼好险。
要是自己身上当真背了一个弑兄之名,只怕这皇位于他会越发远了。
不过他也着实不明白,这些年来他是真不敢和朝臣结交,在朝中识的人当真不多,怎么这一关竟然能如此轻轻松松的过了?
幕僚微微皱眉,直言道:“想来这事必定有人帮着太子”
要是无人相帮,这事不可能如此顺利的过了。
徒明煜无奈的瞧了幕僚一眼,他也猜出这事是有人相帮,可是谁呢?
他在朝中一则无亲近之人,母家不显,养母家就更别提了,他就算想使力,也无处使力啊。
徒明煜此话一出,就连幕僚也有些哑然,他虽然知道太子一直不敢结交朝臣,但可真没想到太子竟然会乖到这种程度,他诡异的瞧了徒明煜一眼。
讲真,这真的是个太子该做的事吗?眼下太子仍是太子也就罢了,但说句不好听的,圣上年事已高,随时都会过去,太子如果不及早做些准备,到时万一圣上宾天,太子在朝中没半点势力,甚至连人都认不全,该如何接掌这整个大晋朝呢?
幕僚虽觉得不妥,但这太子总是以废太子之事为例,处处畏首畏尾,幕僚也不好说些什么,况且这话一出口有诅咒平康帝之嫌,幕僚也不好说,只能委婉劝道:“太子也是时候该发展一些自己的人脉了,咱们也不至于遇上事便如同瞎子一般,连个方向都找不着。”
新太子摇摇头,“父皇至今仍不肯放权,我这也是无奈之举。”
父皇不给,他也不敢抢。
幕僚劝道:“或许太子该主动一些。我瞧圣上这些年来在政事上越发懒散,要是太子主动为圣上分忧,这才是孝顺之道啊。”
他顿了顿道:“太子不瞧,这朝中着实有不少人仍念着废太子,还不是因着废太子当年在朝堂上着实做了不少实事,况且眼下众人都知道废太子当年被废的冤枉,要是太子再继续安逸下去,只怕……”
毕竟事关大晋朝的将来,太子再不表现一下,只怕连圣上都会起了一些废立太子的心思了。
不只是幕僚,就连他的贴身太监高明都劝了几句,“太子,奴才听说,圣上命林如海亲自教导着废太子养在外头的皇孙,可见得对那小皇孙颇为看重。”
俗话说的好,隔辈亲,那怕是隔了辈的孙子,圣上对废太子所出的那小子也太过在意了,相较之下,磎皇孙不过就进过一次宫,连圣颜都没见着便让人送了回来,万一要是圣上因孙及父,便就不好了。
更别提废太子在朝中极得人心,他要是窜起位来,说不定当真会有大半朝臣支持起废太子也不一定,这事不可不防啊。
高明神色一正,“咱们不能再被动下去了。”
从甄家、废太子翻案,到毓庆宫大火,这一椿椿一件件他们都只是等着,从来没有主动出击过,俗话说的好,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他们要是再不发展一些自己的人脉,事事被动,早晚会被人拖进坑里而不知啊。
徒明煜沉默不语,他嘴上不说,倒也把幕僚劝他的话放在心上,但无奈他这么多年来在朝堂上做吉祥物都成了习惯了,要怎么抢差事,他不会啊。
他许久后才叹道:“这差事岂是这么好抢的。”
朝中有六部尚书在,本就有所分工,他平时也不在六部行走,那好抢什么差事呢,况且他也不是二哥,自小便被父皇带在身边,对朝中事务早就熟稔于心,说句不好听的,要是父皇突然丢了什么事给他,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做呢。
幕僚和高明一时讶然,那怕他们再机灵,也上不得朝,不知道该怎么帮着太子,也只能罢了。
徒明煜的确是动了几分心思,但有些事即使是他动了心思也没有那么容易抢到的。
万万没有想到,这机会竟然来的这么快!
就在隔天的大朝会,辽阳府突送急报,北戎人似有大举入侵之势,不只如此,河南决堤,河南好些县市突遭水患,请求朝庭支援!
内忧外患夹击之下,平康帝身形微晃,显然也受到了震惊。
平康帝连忙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快给朕说个明白!”
这些年来,北戎已经好些年没再大举进攻大晋了,怎么会突然在这时候来攻打辽阳府?说句不好听的既使是要攻打北戎,也不该是在这种季节。
秋季正是牛羊长膘,也是牛羊的繁殖季节,其在北戎的重要性不下于大晋朝的春耕了,北戎人在这时候攻打大晋,岂不是自己找事!?
那传讯士兵颤声道:“回圣上,北戎今年的雪下的比往年早,偏生北戎牧草没存足够,好些牛羊饿死,北戎人这才……”
他含糊说着,轻描淡写的带了过去,其实连他自个也不明白,今年的雪是下的早,不过并不大,也不怎么冷,按说应该也不至于会涷死大量牛羊,引起北戎人进攻才是。
况且要知道,大晋以北尽是北戎之地,一处的水草没了,再移到另外一处便是,何必非得攻打大晋呢?
那士兵思前想后也着实觉得有几分不解,不过王大人带回来的北戎探子的人头也的确是货真价实的北戎人,再加上辽阳府一带数次爆发了零星战役,可见得聚集在辽阳府的北戎人越发多了,大伙也不敢小看了这事,便急忙忙赶赴京报告此事。
所谓三军未发,粮草先行,这事要是虚惊一场也就罢了,万一北戎当真大举入侵了,要打仗之前,这钱粮得先到位啊,不然大伙肚子吃不饱,谁有那气力去打仗。
至于河南那的决堤就是当真货真价实的决堤了,治水绝非一件简单事,大晋朝每年不知道有多少税收都花在治水银子之上,可年年治水,年年成效不彰,究其缘由,也极为简单,因为那银子都落入了河道上的蛀虫的荷包里了。
那治水银子可是以百万计的,好几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谁会不心动啊,尤其这些年来圣上仁慈,不忍狠罚老臣们,每每都是高高抬起,又轻轻落下,大伙不痛不痒,别说伤筋动骨了,连头发没伤到几根。
大伙看明白之后,河道蛀虫也越发无所顾忌,这手越来越黑,以往这治水银子至少还有三成能落到实处上,而如今还能有一成就算是不错了,长此下去,河堤不决才怪。
河南府来人虽心知肚明,但不敢明说,含糊的带了过去,只着重在水灾之惨。
平康帝也无意追究好好的堤防怎么会毁了,他脸色一沉,随口问道:“可有人愿为朕分忧?”
北戎、治水,件件都是大事,一件都放不得。
眼见有差事的机会就在眼前,徒明煜当下便站了出来,连忙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好!好!好!”平康帝大喜之下,连说了三个好字,这才问道:“老四有何想法?”
徒明煜一楞,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父王有何吩咐,儿臣照做便是。”
他的长处就是听话,而如今更是准备把听话进行到底了。
平康帝:……
平康帝瞬间冷了脸,不客气的直接翻了个死鱼眼,要是以往,老四如此听话,他说不定还会高兴一下,但眼下正是要人办事的时候,他要这么一个啃老的儿子有何用?
他连连问了好些,徒明煜全然答不出来。
毕竟徒明煜当时站出来本就是一时意动,压根就没有细想,再加上他不曾参与朝政之事,好些事儿也不明白,当真是一问三不知,平康帝不过略略多问上几句,一下子就被平康帝给问倒了,一时间整个朝会都静默了下来。
尴尬……全都是大写的尴尬。
不只是徒明煜自己尴尬,就连平康帝和朝臣都尴尬的很,此时此刻,那怕不是废太子一脉的人都怀念起废太子了。
所有的人都不免为大晋朝的未来画上个大大的问号,讲真,如果真的让太子继位,让这么一个废物坐上了皇位,当真是件好事吗?
最后平康帝也拿老四没轭,不客气的直接挥挥手散朝,容后再议。
以往听话是新太子的优点,但如今当真要人办事的时候,这听话便成了一大缺点了。
老四本就才能不及废太子,平时不显,一但遇上了大事,这点子差异就顿时被放大了,要是废太子在此,怕是早就说出好些方法,那会像徒明煜一般,事事等着他吩咐。
以前在未立老四为太子之时,老四遇事时还会动动脑子,想想办法,那怕这方法不是最好的,但也算有些想法,要不他也不会瞧上这母族不显的四子。
但在老四做了多年太子,习惯在朝中做个吉祥物之后,也越发懒得思考,如今遇上了事,除了一句听父皇吩咐之外,再无其他建议,顿时让平康帝失望之极。
太子乃国之储君,以老四之能,当真接得住这大晋朝吗?既使这些年来老四不敢掺和进朝政之中,但好歹这些年来朝堂中的大小朝会不曾缺席,怎么说也不该如此小白啊。
平康帝叹道:“看来还是朕以前太过看得起老四了。”
如今的老四,说一句草包都是太过夸奖他了。
夏德全勉强安慰道:“太子也是未曾接触过政事,这才……”
说到一半,夏德全也说不下去了,其实这还是得怪圣上自个,凭心而论,四皇子当年能被圣上看上眼,立为太子,自然是有几分能力的,只不过这些年被圣上防着防着,最后活生生的防废了。
“唉。”平康帝无奈长叹,吩咐道:“让太子去六部行走,怎么也不能做个睁眼瞎才是。”
“是。”夏德全连忙吩咐下去。
“另外,”平康帝沉吟道:“让人点一点国库和我的私库,看看里头还有多少银子。”
打仗、治水,可处处离不开银钱!
平康帝立刻让人清点国库与他的私库,按说这清点国库没个三五七天,断是不会清点完毕的,但没想到夏德全派去清点国库的太监不过去了小半天就回来了,而且人人苦着脸,一脸为难之色。
夏德全也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可是有着不长眼的官员阻了你们?”
见到派去的人这么快回来,夏德全第一个想法便是他派去的人被户部的官员给刁难了。
他们是太监,能近身伺候圣上,羡慕他们的人不少,但瞧不起他们的更多,以他的身份,自然没人敢刁难他,不过旁的太监可就不同了,被刁难一下,受些委屈都是常事。
夏德全的眼眸里颇有几分煞气,冷声道:“说!是谁敢阻挡咱们办差?”
以往那些官员面对他们一个眼,背着他们时又另外一个样子,他也懒得去管,不过这一次不同,他们可是正正经经为圣上办差,岂有那些官员说不的份。
既然有人找死,那他就成全他们!
被夏德全派去清点国库的两个太监仍就苦着一张脸,其中年级轻的那个小太监眼睛都快红了,他颤声道:“不是有人阻挡咱们清点国库,而是……而是……”
他下意识的望向另外一个太监,那太监亦是苦着一张脸,许久后低声回道:“不是被刁难,而是……而是……”
那太监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回道:“没东西可点。”
“没东西可点?”夏德全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不可能啊,各地的秋收也该陆续收上来了,更何况还有今年的夏收呢。”
太监无奈道:“秋收是收上来了一部份,不过都被人借光了,至于今年的夏收……”太监硬着头皮道:“也被人借光了。”
说句不好听的,国库里收上来的银子还没捂热呢,就被人全借光了。
夏德全脸色一沉,“你说些什么!?”
他不是不知道圣上仁慈,允许大臣向国库借银渡日,但这也是早些年光景不好的事儿,况且这都是今年的税收,那有这么快被借光的。
“是真的。”年轻的小太监拼命点头,连忙道:“我特意问过管国库的官员,他们说好些人都是昨天下午跑来借的,今年的税本就收的不多,这不就一下子就被借光了。”
说起来,怪不得大伙都说朝里的大臣都是些老狐狸,圣上才刚动了点动用国库银子的心思,马上就在之前让人来借银子了,如今国库空虚,这下子该怎么办啊?
夏德全脸色微沉,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冷哼一声,骂道:“好大的胆子!”
明知道北戎、治水都是重中之重,还敢搞这种小手段,当真心里全然没有国家民族的存在。
夏德全冷声道:“可知道是谁借了银子?”
“知道。”年纪略长一点的太监连忙把先前户部里的借据都送了上来,他知道这事事关重大,特意让人把借据都整理出来带走,“我让人把这些年来的借条都整理了一份带来。”
夏德全略略翻了翻,见里头有好些废太子的人脉,他微微挑眉,顿感讶然,没想废太子既然会在这种时候出手了。
他微微沉吟,“走!随咱家去见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