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这般大手笔的卖起嫁妆,自然暪不过人,头一个知道的便就是平康帝,平康帝虽知道老四此举是想杀鸡给猴看,但见李氏被逼的很了,也忍不住心下不忍,略略说了几句。
平康帝虽是好心,无奈徒明煜对李氏早有成见,越发觉得李氏此举是在下他的面子,恼羞成怒之下把李氏狠骂了一顿,甚至又开始宠起了陈氏。
且不说徒明煜时时带着陈氏、徒磎,一副他们才是正经的一家人的模样,逼的李氏越发郁郁,一心求死,另外一方面,太子暴力讨债,而且第一个讨的还是自己的妻族,这个消息早如风一般的传遍全京。
不只是京城中好些人家都在私下谈论此事,就连徒磊与黛玉也在讨论着这事。
黛玉颇有几分不可思议道:“真没想到,四叔竟然还真去讨债了!”
在京中的官员大多有向国库借银子,毕竟人人都借,新入京的官员要是不借,便是不给面子了,就连林家也随大流的借了几千两银子,不少,但也算不得多,也不打眼。
在知道了太子催讨欠银一事之后,林如海也悄悄的叫人备好了银子,只不过不愿意做那出头鸟罢了,万没想到,太子去催债的第一户人家既然是自个的岳父!
这事当真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啊,她还以为四叔会来个病遁,或着是狠一点直接给自己断手断脚,好逃过此事的,万没想到四叔还真接了,而且头一个便是找自已的妻族开刀。
徒磊不屑的扁扁嘴,“不过就是柿子挑软的捏罢了。”
四婶是个可怜人,无论前世今生,她都是个命不好的,偏偏嫁给了四叔这个窝里横的,不但儿子死的不明不白,自己也被侍妾欺负,最后郁郁而终。
不过今世比前世还惨,至少在前世之时,负责讨债的人是大舅舅,可不是四叔,在某方面来说,大舅舅可比四叔好说话的多了,催起债来,手段也没这么毒辣,还会用什么分期付款之类的方法,不至于让人伤筋动骨。
别看李家把债给还了,但李家当真是空了,就连李父也病倒了,他都有些担心李家以后的日子也不知道怎么过了。
黛玉直言道:“太子此举也算是杀鸡给猴看,把李家逼的越紧,越能瞧得出他讨债的决心,只不过终究是不如大舅舅了。”
别看大舅舅办起事来比四叔还浑的多,不过他也是个仔细人,当年大舅舅着实废了一番功夫,把朝中欠债的人分做三、六、九等。
这第一等的,自然是有钱可还之人,像是林家,当初借钱不过是随大流,借的银钱也不多,只需一句话便可以还上,也不痛不痒,丝毫不伤筋骨;再则便是有财产,但钱财不凑手之人,像是荣国府。
最头痛的便是如李家一般,当真是穷的很,无法还债之人。像李家这般,也是最最让人头痛的,当年大舅舅还是用了什么分期付款,还帮着李家找副业,像是什么代课老师、出差补助……之类的方法,这才让李家把银钱还上。
即使如此,李家也耗了好几年才把银钱还上,可见得李家之不易了。
徒磊直言道:“也是四叔运气好,没逼死人,再加上李家是四婶的娘家,这才无人说话,要不放在旁人家里……”
徒磊不屑的嘿嘿两声,显然是着实看不起徒明煜的手段。
徒磊冷声道:“这李家是个软柿子,也就罢了,不过四叔这一关想要过,可没这么容易。”
区区一个李家能借得了多少银子?一万两也就顶天了,可军费、治水,少说也要上百万两银子,四叔这个缺口,可不好补。
黛玉也明白此理,当年她也是亲眼见着大舅舅怎么辛苦讨债的,为了帮着大舅舅,她和珠表哥那时可没有少动用过她们的小金金和小红红呢,要不大舅舅那有那么容易把那些人家的家底给调查清楚。
她微微挑眉,笑问道:“你说四叔接下来会找缮国公家?还是齐国公家?”
缮国公石家便是太子妃的娘家,也就是徒磊的舅舅家,以四叔对废太子的妒恨,不可能会轻易放过太子妃的娘家人。
而陈家自然就是齐国府,也是太子府中数一数二受宠的陈侧妃的娘家,太子连妻族都动手了,没道理放过自家侧妃的娘家。
徒磊不屑的扁扁嘴,“按我看,只怕是石家的可能性大些。”
毕竟以他四叔小鸡肚肠的性子,不找石家的麻烦才不可思议呢,至于齐国公府吗,除非四叔连自己最后唯一的一点支持者都不要了,才会找陈家催起债了。
要知道,四叔母族、妻族都不显,这些年来大部份的时候是齐国公府出面帮衬的,四叔再怎么的也得投桃报李一下吗。
不过……
徒磊眼眸微冷,“这事可没有这么容易。”
虽说皇祖父越老疑心病越重,不过在早些年的时候可是真心疼爱着他爹,不但衣食住行无不关心,就连娶妻纳妾上也没少操心。
他娘或许不是世家贵女中最美的人,也或许算不上世家贵女中最稳重的人,不过综合来看,他娘绝对是最适合太子妃,甚至是未来的一国之母的这个位置的女人。
不但自己本身的条件好,就连石家也是个不惹事的性子,在四王八公之中,石家可说是最少向国库伸手的人家,借的银子也不多,要是石家狠下心来变卖一些产业,要真心想要还这笔银子一点也不难。
不过即使再容易,石家会这么容易让四叔顺心如意吗?
这种事情,当然是不存在的啊。
黛玉微微挑眉,抿嘴一笑,和徒磊一起等着看好戏了。
果然,就在李家还银后不久,徒明煜便登了太子妃的娘家──缮国公府的门。
第68章 池鱼之殃
徒明煜一开始还有几分志得意满之情,毕竟李家这么难收的债他都收了,在他想来,收收石家的欠银又有何难?
石家家大业大,可不是李家那般,当真是榨不出油来了,这才还的困难,按徒明煜所想,他都亲自讨债了,这石家怎么说也该还上一点两点吧。
万没想到,这石家压根不按牌理出牌,虽是规规矩矩的把他迎了进去,但却拒不见面,这茶都冲到没味道了,但缮国公就是不肯出现,不只是缮国公,就连石老太太,和石家老大……等人都拒不见面,一味的让他在大堂中等着。
徒明煜大怒,便想用着先前在李家那一招──抢!
别看李父是个读书人,先前不肯还钱的时候还不是一样用尽各种办法推脱,还想仗着岳父的身份指手划脚,最后徒明煜也是恼了,便让侍卫直接动手抢起李家的钱财。
别看李家一直在叫穷,其实头一天,他也从李家那儿搜出了整整价值二千两上下的财货,可见得当官的没几个真的穷鬼,只不过不愿意还债罢了。
徒明煜本就对石家没好感,再见石家诸多推脱,一怒之下便干脆命侍卫去抢了。
随侍在一旁的高明一楞,“太子,这似乎……”
李家也就罢了,虽然李家出了一个皇子,但骨子里始终是个普通人家,又是太子妻族,既使被欺负的很了,也只能摸摸鼻子认了。
但这石家可不同啊,怎么说石家也是开国八公之家,府里也有着不少侍卫的,要是真闹了开来,只怕太子也脸上无光啊。
徒明煜仍道:“去!”
徒明煜眼眸微冷,“难不成当真这欠债的是大爷,孤还得跟石家赔小心不是。”
他才不惯着石家这臭脾气。
见高明仍有几分担心之色,徒明煜不在乎的笑道:“要真闹的很了,大不了我去请父皇做主便是。”
他还巴不得石家闹大了,好给二嫂上一上眼药。
他这二嫂太好,也太得父皇的心,相较之下,李氏着实一无是处,虽说这妻子的好坏与皇位继承无关,但父皇至今仍保留着二嫂太子妃的封号,可见得对二嫂着实满意。
李氏这人是没救了,他所能做的,也只有拉一拉二嫂在父皇心目中的印像分了。
高明嘴唇微张,虽觉得不妥,终究还是罢了,横竖太子说的也没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况且他们也是奉旨讨债,算不得错。
太子府的侍卫在经过李家之事后也算有了些经验,一群人如狼似虎的直冲进内室,不料那些侍卫才刚刚想踏进内室,立刻被早已等待已久的石光珠给打了出来。
石光珠以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势,不客气的直接长枪一挑,把太子府的侍卫尽数挑了出去,喝道:“谁敢进来!”
石光珠为当今缮国公之孙,太子妃的亲侄子,平时极为低调,也不似冯紫英、北静王……等人喜欢交结朋友,大半时间都住在京郊别院,在京中名声不显,就连徒明煜也是头一回知道石光珠既然有这么一身好武艺。
徒明煜见他带来的侍卫竟无一人是石光珠一回之敌,脸色微沉,不悦道:“石光珠,你敢抗旨!”
石光珠眼眉微挑,“不知太子可有圣上的明旨?倘若有圣上明旨允太子骚扰我石府内的女眷,我石光珠二话不说,甘愿受罚。”
徒明煜顿时讶然,他不悦道:“孤何来骚扰贵府女眷,光珠你可别偷换概念,想蒙混过去。”
石光珠指着被他打出去的侍卫,不客气道:“既然如此,太子派这些人强行入我石府后院做啥?”
石光珠淩然道:“咱们石家虽然大不如前,但终究是国公之家,我石府女眷绝对不容人欺负。”
徒明煜脸上忽青忽白,着实难看。
“好!好!好!”徒明煜怒极反笑,“好!孤明日再来,孤就不信,缮国公还能一直不还钱!”
还债可是圣意,他就不信石家敢违抗圣意。
徒明煜气的拂袖而去,原本想点齐人马,明日再强逼缮国公还银,但他终究是天真了点,万没想到,他还没来的及行动,便先被缮国公给告了一状。
缮国公在朝会上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把徒明煜上门抢钱的行为说的恶行恶状,还让人闯进后院欺负女眷,就连石母也被吓病了,至今仍起不了身……云云。
徒明煜气的直跳脚,连忙辨解道:“还不是你们石家拒不还银,我这才──”
石光珠快嘴回道:“太子催讨欠银,也该去石家帐房,或等我父回来之后再说,何必这么迫不及待的去我石府后院?”
徒明煜怒道:“石家帐房推说无银,缮国公也诸多推脱,眼下北戎入侵在际,河南灾民更是嗷嗷待哺,那经得起半点担误!孤也是事急从权!”
他定了定神,喝斥道:“缮国公食我大晋俸禄多年,应当有报效朝挺之心才是,如今多拖一天,河南灾民不知会多死多少人,莫非缮国公为了私利,便不把河南灾民的性命放在眼中?”
徒明煜这话可着实诛心,只差没指着缮国公的鼻子骂他居心叵测了。
缮国公冷声道:“老夫欠了银子,老夫那怕是卖家卖地,也会想办法还给朝庭,但不知老夫的欠银与我府里女眷何干?太子讨银,怎么还讨到我府里女眷的头上了?”
徒明煜哑然,他心知石家没那么轻易还银,这帐面上怕是没多少银子,便把主意打到石府女眷的嫁妆上了。
缮国公又道:“欠债的人既然是我,太子讨债也该冲着老夫来便是,既使是抄家,也没有抄到女子嫁妆之理,太子强抢我女眷嫁妆,不知是何道理?”
太子的心思,只要是明眼人都明白,李家之所以一瞬间穷光了,还不是因为太子连女眷的嫁妆都不肯放过,硬是抢了去;但按律来说,夫家欠钱,与女子嫁妆无关,再怎么也没有强抢女子嫁妆来还债之理。
李家不计较是不敢计较,但他们石家吗……可没这么好说话了。
初次去石家讨债,最后却碰的一笔子灰,还被父皇给训斥了一顿,让他回去好好熟读大晋律,徒明煜回府之后,脸色着实难看,一直骂着缮国公不识好歹!
幕僚知道了这事之后,也忍不住叹道:“太子也太孟浪了些。”
怎么说这石家不是普通人家,太子应该缓着来,不该急于一时。
徒明煜苦笑道:“孤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不过赈灾在即,这银子之事着实等不及了。”
收完李家的欠银之后,父皇特意让夏德全来说了一嘴,这话里话外便是嫌他收债的速度太慢了些,他也是逼不得已,这才想着越过缮国公,直接抢了石家女眷的嫁妆便是。
石家怎么说也是公候之家,当年娶嫁的也尽是世家之女,石家几个太太进门之时,那个不是十里红妆,羡煞人也,说句不好听的,只怕石家的女眷比石家的男人还有钱呢,不抢石家女眷,抢谁呢。
高明嘴唇微张,终究还是不说了,别说太子好似待人和气,其实内里最是刚愎自用,听不得人劝,他先前也不是没劝过太子,但太子终究还是想从女眷嫁妆下手,怪得了谁呢。
幕僚叹了好一回儿,原本太子的开局还不错,但如今被石家捉着他骚扰女眷一事不放,再加上强抢女眷嫁妆,可说是犯了大忌,明明的一椿可以长脸的差事,如今当真成了烫手山芋,丢也不是,收也不是。
他沉吟许久后,试探道:“太子要不先收齐国公府的债?”
齐国公的嫡女便是太子殿下的陈侧妃,又给太子生了一子,在府中最是受宠也不过,说句不好听的,太子将来要是继位,说不得齐国公府便会成为皇太孙的外家,就凭着这一点,想来齐国公府应该帮衬一些才是。
只要齐国公府这态度做出来了,想来其他几个人家也不好再拖着债不还。
“此事不妥!”徒明煜想也不想的拒绝了,“齐国公府助我良多,要是为了区区债务而和齐国公府离了心,反倒得不偿失。”
他不是没想过先从齐国公府下手,不过一见到齐国公的欠银,他便打消了主意,原因无它,齐国公府欠的着实太多了!
齐国公欠的银子可不是只有区区的几万两,而是几十万两!
因着陈侧妃之故,他对齐国公府的家底如何也略有几分了解,要是只有几万两银子,齐国公府上下溱一溱,自然还能支应得出来,但足足有几十万两,只怕把齐国公府女眷的嫁妆添进去,也不够填的。
私心作祟之下,徒明煜便想晚一点再去收齐国公府的欠债,最好是待他溱到了父皇要的军费、赈灾银子之后再说。
别看徒明煜办事能力不行,但就揣摩上意一事上,可是比废太子等人要强多了。他心里明白,父皇会急着催债,也是因为用钱在即,要是这收到的银子足够支军费和赈灾了,剩下的人家父皇也懒得催讨了,是以私心之下,他便把齐国公府放到了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