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在四大家族之中,王子腾既然能为领头人,自然是有几分能力,但他明知道眼下战争稀少,武将难以出头,却不愿从文,仍坚持从武,可见其在武将方面的资值有多高,高到他明知道那是一条艰难之路,仍不愿意放弃。
同样的,那怕王夫人嫁入荣国府中,有了一层亲戚关系,但能得贾代善生前将贾家军托付的王子腾,又岂是一个简单之人。
王子腾之能,那怕是贾代善生前都曾经夸赞过的,他所差的,不过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他扬名立万的机会,而如今这个机会来了。
贾母素知王子腾之能,又知道王子腾和王夫人兄妹之间感情极好,再加上她被贾赦逼的厉害,便动了心思把王氏放出来,还转头劝着女儿和王家交好,别错过这个雪中送炭的好时机。
贾敏没把贾母的话放在心上,王家风不风光,与她何干?再则这王家再风光,也管不到林家这里来,所谓文武不同调,王子腾的手再长,也伸不到文官这处。
倒是贾母一口一个要她和王夫人交好的说法,让贾敏着实不悦,便借口身子不适,匆匆的回了家。
贾敏一回到家,便忍不住长呼短叹,她虽然不惧王家,但倒是有些担心王夫人会仗着其兄之势欺负起大哥来了。
那怕经过太子收债一事,大伙也知道贾赦是一个豁得出脸皮之人,甚至还有几分鬼才,但在贾敏看来,她大哥仍然是个不怎么动脑子的家伙,即使有几分本事,但对上王子腾,贾敏还是不怎么看好自家大哥的。
见贾敏神情不好,黛玉连忙让人送上她为贾敏经心调制的药膳,一边劝着母亲用药膳,另外一方面又宽慰道:“母亲可是为了老太太偏着王夫人一事而苦恼了?横竖老太太偏着二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由着她们去便是。”
在她记忆中,无论是前世今生,贾母就像是中贾政的蛊一般,一味偏着二房,不过前世时大舅舅霸道,早早揭了老太太非大舅舅和二舅舅生母一事,一方面把老太太的脸皮撕下,另外一方面也借此早早与二舅舅分家。
老太太就算偏心,在这情况下,也着实偏不了多少,不过今生吗……
黛玉微微耸肩,大舅舅眼下知道了身世,待老太太那最后一丝的敬意老早就没了,不只如此,按她看,二舅舅也不见得真孝顺到那去。
老太太的私房被拿去填债那么久了,也不见二舅舅去安慰几句,甚至连晨昏定省都免了,可见这什么孝子,全都是假的,有钱时是孝子,没钱时就只是儿子了,即使王夫人回来,有贾政这么一个假孝子在,只怕贾母也不会好到那里去的。
说不得王夫人跟贾赦还没斗起,贾母和王夫人自己便得先闹上一场了。是以,黛玉全然没把贾母要接回王夫人一事放在心上,反倒安慰起贾敏来了。
贾敏就着黛玉的手喝了几口药膳,顿时觉得心绪平静了些,说也奇怪,玉儿丫头也没有学过什么医术,不过开的药膳倒是极和她的身子,用了玉儿所开的药膳之后,原本贾敏气的隐隐作疼的肚子也好了些。
贾敏轻抚肚子,笑道:“我那是为了这事而想不开呢,我只是多少有些为你大舅舅担心,毕竟这王子腾可不是个好惹的啊。”
贾赦在林如海中蛊的那段时日没少帮衬着林家,时时送药材不说,还帮着请到了小温御医,她们这才知道林如海是中蛊而非中毒,这才能对症下药,及时救回林如海。
投桃报李之下,贾敏也对这个哥哥多了几分关心,一听到王家将起,王夫人又即将回来,便下意识的担心起贾赦来了。
黛玉不在乎道:“王子腾再能,也管不到旁人家里事,真逼急了,大不了大舅舅和二舅舅分家就是了。”
只要一分家,便就是两家人了,谁也管不了谁。
贾敏心中一动,不过嘴上仍道:“那有那么容易呢。”
且不说长辈在,不分家,再则,贾家家大业大,要分家那是这么容易的事儿,况且,分家之时,为表公平,得请亲戚前来做见证,以王子腾的性子,会不偏着自家妹妹才怪。
当然啦,这分家自有规矩,王子腾再有私心,也不过帮着二哥多争上一成二成,怎么也不可能越过承爵的大哥,只不过……
贾敏心下琢磨着,“就是不知道王子腾这功……究竟有多大了。”
要真的是个什么不世功劳,那可就麻烦了。
黛玉嘴角微抽,都快灭了北戎了,还俘虏了北戎王族,这功能小吗?不过要和前世的大舅舅相比,却终究有所不如了,前世的大舅舅可是真真正正的灭了北戎,还和俄罗斯平分西伯利亚,较真而言又比王子腾更胜一筹了。
不过这一世的北戎大战不知为何提早了好几年,那怕是黛玉,也不好说这一战是否会有变化,而且……
黛玉微微皱眉,就她所知,秋季在北戎是最重要的季节,毕竟北戎靠牛羊为生,秋季可是牛羊繁殖的季节,北戎人光是给牛羊配种繁殖都来不及了,怎么会挑在这个时候打起仗来了?这可着实有些不北戎啊。
只要是略懂一点北戎民俗的人,都不明白北戎怎么会挑在这个时节攻打起大晋来了,事实上北戎内部里为了这事也没少争执,要不是北戎内部争执不休,似有意拖过秋季之势,王子腾也没那空闲可以潜进北戎王城里打探消息了。
为了让北戎人支撑他的计画,那北戎祭司没少在北戎王城中展示神迹,就连王子腾也跟着瞧了好几次热闹。
远远瞧去,那北戎祭司虽然一身北戎华服,但那眉眼间活脱脱的就是大晋人的模样,而且还是个年纪极轻的孩子,怪不得这性子一起,便有些不管不顾了起来。
不过那孩子的眉眼……怎么有些熟悉呢?
不只是王子腾颇有此感,就连王二也忍不住说道:“老爷,怎么这北戎祭司的模样好像在那里见过?”
王子腾微微皱眉,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有如此之想,或许还能说是想多了,但就连王二也都觉得那孩子眼熟,只怕他们当真曾经见过那孩子,只不过是在那儿呢?
王子腾略想了想,也就罢了,眼下也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只不过深深看了那北戎祭司几眼,再瞧瞧那一脸狂热的北戎人,不屑的呸了几口,低声道:“咱们走!”
王二一楞,“老爷,就这么走啦?这戏还没看完呢。”
得,王二也是个妙人,人家北戎祭司在台前这么努力的展现神迹,但他倒好,当成戏看了。
“也没什么好瞧的。”王子腾淡淡道:“不过是些走江湖卖艺的把式罢了。”
北戎祭司搞出来的这些也就哄哄这些没见识的北戎人,要放到京城里,只怕分分钟被人揭穿了,不过……
他瞧了一眼那北戎祭司拿出来的银子,还有拿着银钱狂喜的北戎人,法术是假,但这银钱倒是真的,怪不得能骗过这些北戎人,算起来,这北戎祭司在这里撒了不少于近千两的银钱,能有着这么多的银子,只怕那北戎祭司的来历也不简单。
王子腾说什么也绝对不会想到,那北戎祭司不是旁人,正是失踪多时的甄宝玉。
就连甄宝玉自个也没想到,他们甄家久居江南,但其实内里竟然是北戎祭司一脉。
说起来,这又是一笔烂帐了。
北戎和汉人不同,在汉人朝代,王族、皇室是代代相传的,反而是国师一职是随着圣上的心意而变,有时是和尚,有时是道士。
像先帝信佛,独尊潭拓寺,但平康帝因为贾代善的关系,反倒信起了道家之说,还封了贾代善的替身张道士为大幻仙人,可见得这国师在大晋朝中是随时可以被替换的。
但在北戎却是恰好相反,所谓的北戎王也不过是北戎八大族所推举出来的一个共主,做的好的话便可以多做几代,做不好的话就下台一鞠躬。
反倒是北戎祭司才是代代相传,再加上北戎政教合一的传统,许多时候北戎祭司的权利比北戎王还要大,甚至可以对政事指手划脚。
也因着如此,随着某一代有野心的北戎王的出现,这种北戎祭司反倒比北戎王的权利还要大的情况也终于被打破了。
那一位北戎王有心抢回北戎的权利,因为信仰,他不敢暗杀祭司,但也不甘心让权利落入祭司之手,于是便动了点手脚,让北戎当时的祭司成了大晋人的奴隶,也就是甄家的先祖。
那位祭司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如果让大晋人知道了,必定难逃一死,便隐暪住了自己祭司的身份,好似一个普通北戎人一般的在大晋朝中过活,就这样,虽然北戎祭司的血脉在北戎断绝了,但却在不知不觉之间继续在大晋朝中生根发芽。
本来这事也只有甄家的嫡系血脉,和几个死忠于祭司,同为北戎人血脉的直系后代才知道,由于甄应嘉自由长在大晋,也早已习惯大晋朝中荣华富贵的生活,根本就无意回到北戎,过着苦寒的日子,早早就放下了自己其实是北戎祭司的身份,一心一意当个大晋人了。
要不是因为甄应嘉知道这一次甄家大劫难逃,又自知自己所犯之事甚大,无人能护,也不会狠下心把唯一的独子托给几个死忠于祭司的北戎后人,让他们送甄宝玉回北戎。
在甄应嘉想来,那怕眼下北戎祭司的权利也不复以往,但北戎重血脉传承,宝玉既是祭司血脉,北戎再怎么也会供着宝玉,至少宝玉的安全无虑。
况且,他们甄家所犯之事太大,除了北戎之外,甄应嘉也找不到其他地方能够安置宝玉。
不过饶是甄应嘉,都万万没有想到自个的儿子竟然会这么大胆,竟然会动了攻打大晋的心思。
甄宝玉的确是个孩子,不过却是个早熟的孩子,和被宠坏的贾宝玉不同,甄宝玉可是甄应嘉和甄老太太细心教养大的,虽然偶尔也有些任性,不过大体上还是懂事、孝顺的。
在安定下来之后,没少让人打探甄家的事,在知道疼爱他的父亲、祖母惨死,又得知自己母亲、姐姐等人死在裕亲王府,便一心报仇了起来。
也或许是因为甄宝玉本就是北戎祭司血脉之故,学起北戎祭司一脉那些古古怪怪的巫术之时,倒是比旁人更快上手些,不到短短一年便学会了祭司一族素不外传的巫术,虽说半真半假,不过也能唬住不少北戎人了。
本来甄宝玉年幼,在北戎一定还没站稳脚根呢,既使有报仇之心,想要说动北戎王,动用北戎军队那有这么容易,只是正巧北戎王的儿子之中也有对大晋朝起了心思之人,顺道利用了甄宝玉一把,这才能说服北戎王下决心入侵大晋。
别看这明面上主导此事的是甄宝玉,但事实上,真正推了一把的人其实是北戎大王子。
在北戎大王子府中,一名脸上有着长长刀疤的中年男子笑道:“还是大王子厉害,竟想到利用祭司来逼迫大王出兵攻打大晋。”
他是大王子的心腹,自然知道大王子在这事上做的手脚。
大王子不在乎的笑道:“也是小王的运道。”
这是巧了,祭司本就对大晋恨之入骨,比他还想找大晋皇帝算帐,这才能一拍即合,不过……
他脸色一沉,“这银钱的事情可够?”
本来北戎人的军费向来是自给自足,以战养战,但父王这次却以秋季为牛羊繁殖季节,只允了一半的北戎军出兵不说,还提出了要祭司供养北戎军的要求。
那甄家小子在巫术上虽有些本事,但手里的银钱却不多,这大头只怕还是得从他们身上出。
那幕僚脸色微沉,“小的已经准备了钱粮,不过也只能勉强供得一个月之数。”
虽然只有四族出战,不过看在祭司神迹的份上,来的都是四族中的精兵,越是精兵,越是得吃好喝好,他们手里的钱粮能供得一月之数便就不错了,再多,怕是不成。
“我瞧大王的意思,似乎还想把这事给拖上一拖。”他顿了顿直言道:“大王子,这事拖不得。”
只要一出兵,北戎军又会回到先前以战养战的模式,到时他们也不必再供着北戎军钱粮,也能松一口气了。
大王子脸色微沉,“这事一定又是老三搞的鬼。”
除了老三这个奸诈的家伙,谁会想到用这方法来拖着他。
他沉吟道:“佟老可有什么主意?”
佟老是他的幕僚,本是辽阳府人,当年辽阳府被大晋所夺,佟老一家老小除了佟老之外,全都死在贾家军的手上,对大晋朝更是恨之入骨,攻打大晋之事,佟老只会比他更心急,更迫不及待。
佟老笑道:“老奴知道,近来王子腾时时至我北戎边境打草谷,大王子何不利用此事?”
大王子微微挑眉,“佟老的意思是……?”
佟老笑道:“大妃的幼子──十六王子素来喜欢狩猎,要是撞上了王子腾,这……”
大王子顿时明白了佟老的意思,大妃便是北戎王的正妃,为人最是妒嫉苛刻,北戎王的几个庶子幼时没少受到大妃的刁难,要对大妃的幼子出手,大王子可是一点子心理负担都没有。
不过大妃的幼子再怎么也只会在北戎王城附近溜转,王子腾远在边境,怎么想都不觉得这两人能撞在一起啊。
大王子略略说了,佟老不在乎的笑道:“只要似是而非即可,难不成大王还能到大晋去问一问王子腾吗?”
只要做出十六王子死于汉人之手的模样也就够了,至于其他的一点也不重要。
只不过就是不知道大王子敢不敢动这个手了。
大王子眼睛微转,眼眸时明时闇,显然有几分挣扎犹豫,最后道:“让人把这事告诉甄宝玉。”
佟老一楞,“大王子的意思是……?”
大王子悠悠道:“就看那小子是不是真心想要为父母报仇了。”
弑弟这种事情,他还做不出来,不过换个人就无所谓了。
王子腾倒不知道在他算计着北戎的同时,北戎也算计上了他,当然,他要是知道,只怕也不会在乎。
他巴不得北戎与大晋之间越乱越好,越乱,像他们这样的武将才有用武之地。
不过可惜的是北戎这一阵似乎有些雷声大雨点小的味道,说是要入侵大晋,但却仅仅只派了四族精兵过来,感觉有些不过瘾啊。
王二忍不住开口劝道:“老爷,人少一些也好,眼下这军费还不到位,要是人多了,只怕也不好应付。”
别看北戎人不多,但个个骁勇善战,极不好抵,平时一个北戎人可以抵得上三个大晋人,况且又说是北戎精兵,可见得极不好对付了,来少一点,他们也可以轻松一点。
“没出息!”王子腾笑骂道:“就这么一点子勇气,以后还怎么跟你老爷我吃香的喝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