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我嘉时——是辞
时间:2021-01-16 10:59:36

“你不会。”他知道他的霜霜有多聪明。
“……陆嘉时,你滚吧。”
莫名其妙打一通电话,莫名其妙踩了一半她给的台阶就跑,他可真会气人啊。
“加油。”
电话再度被挂断,徒留梁以霜坐在原地又气又笑,他居然真的放心她力气大搬得动,这场架她单方面宣布还得吵下去。
陆嘉时当然知道她可以,毕竟当年他在室外上设计课,盯着她把那么重的一箱奖品抬到学生会去了,今天全当用苦力惩罚他。
惩罚她什么呢?他居然一时间想不出该怪她什么了,记性真差。
 
Chapter 40
今年的十月一日是双节同庆,陆嘉时那天晚上与姚松分开之后带着酒气直接回齐韵那里,准备第二天和母亲哥哥一起度中秋。
陆嘉见穿着家居服毫无姿态地仰躺在沙发里跟他呛声:“我们家老二这是怎么了,都开始放假了还喝这么多?”
他那瞬间居然觉得刚刚跟林莞懿争执的几句并非完全无用,闷堵的心借此机会通畅了许多,面对陆嘉见的冷嘲热讽也只是淡漠忽略。
“别叫我老二。”
“小二?”
“滚。”
等到上楼冲了个澡换上睡衣,陆嘉时更加清醒,洗澡的时候最适合想事情,果断下楼又去找拿着Switch埋头认真、脸色被紫外线晒黑了两个调的陆嘉见。
陆嘉时说:“帮我个忙。”
陆嘉见头也不抬,“叫哥。”
“那我去给爸打电话了,你继续玩着。”
“欸?你回来。”
陆嘉时吃准了他这个哥总想在弟弟面前显摆自己,好像杀价后假意要走,就等着对方把自己拉回来。
“我上个月接了个绿腾的项目。”
“绿腾?可真是我优秀的好弟弟啊你。”
“你去德云社学捧哏了?”
“还行么?”
“不太行。”他把话题带回来,“他们设计部的总工是年中突然调过来的,经验也不行。我朋友说本来要调过来的是上海绿腾的那个孙敬清,业内的都听过他,他老家天津的,应该是想回来。”
陆嘉见看起来没多认真,还在摆弄手里的游戏,“几个意思?你看不上人现在这个总工程师,让我给你去跑关系换一个?”
陆嘉时坦然承认,“差不多这个意思。”
陆嘉见眼皮直跳,“你怎么不让我把北京的绿腾老总换了呢?”
“你不行。”
“……”陆嘉见更气了,差点要跳起来打人。
陆嘉时解释道:“现在这个总工,是我大学隔壁班的同学,有点一言难尽,还有私事在里面,我烦得不知道怎么处理了。想着还不如从孙敬清下手,你在上海认识的人多,况且现在天津这个也想回去,大家都没什么损失。”
陆嘉见捕捉到了一点点苗头,眯着眼睛问他:“现在那总工是女的吧,你跟甲方搞上之后甩不掉了就背后给人穿小鞋,想让人调回去?陆嘉时,你出息了啊你。”
“……放屁。”陆嘉时头疼,靠在单人沙发里揉眉心,“那是你,我干不出来这种事。”
“丢猫的不是她?”
“不是,梁以霜的猫。你帮不帮?”
陆嘉见没忍住爆了句脏话,“还是梁以霜?多少年了,你可真是一点出息都没有啊。”
“你楼上的妈离婚十年也没走出去,你要不要问问她有没有出息?”
陆嘉时随了齐韵,陆嘉见则随了老陆,清楚明白。
陆嘉见张了半天嘴不知道说什么,时间也晚了,陆嘉时果断起身,上楼之前还是觉得应该再跟陆嘉见确定一下,他这个哥哥靠谱的时候是真靠谱,没谱儿的时候也真没谱儿。
“哥,我可能被职场性骚扰了。”
“???”陆嘉见瞪大眼睛看过去。
“……第一次遇到,没什么解决的经验,一团糟。”
“???”
“不能跟霜霜说,怕她嫌我。你把这事给我办妥,明年就结婚了。”陆嘉时心里都无法确定,后一句到底是兴头上的话还是肺腑之言。
“不说,我什么都不说。”他还沉浸在听到梁以霜的震撼之中,“我真惊了啊陆嘉时,梁以霜给你下降头了?漂亮的姑娘不多,可也不少啊……”
陆嘉时把话说完就走,不再理人。陆嘉见扯脖子问他:“那明天她来不来家里吃饭?”
明天中秋,本来就不完整的家庭如果出现一位准儿媳妇或许会添彩许多,尤其陆嘉见知道梁以霜有多会说话。
“不来。”
“不来就不来,语气跟人欠你钱似的,吵架了?”
“你话怎么这么多?我去睡觉了。”
“闷、骚。”
房间里一片漆黑,陆嘉时平躺着却觉得失去困意,和陆嘉见说上楼睡觉也不过是借口,其实他很想念搂着她一起睡一张床的感觉。
大学时两个人头回睡在一起,陆嘉时胳膊被她枕得发麻也不舍得移开,梁以霜埋在他怀里发出浅浅的呼吸声,睡醒了还会哼着说他压到了自己的头发,好痛。
她像个小狐狸,长发那么长,打着卷在他旁边蹭来蹭去。等她过了起床气那股劲儿,陆嘉时已经醒到肚子好饿,还是隐忍着什么都没说,因为全部的注意力都用来克制自己疯狂跳动的心动,怎么就差跟打鼓一样宣扬陆嘉时是个胆小鬼。
可他只搂过这么一个女孩儿,就算两年独自入眠也可以想得起来她大学时洗发水的花香味。
就像陆嘉见说的,真的没什么出息。
陆嘉时不想狡辩。
黑暗之中亮起一束手机屏幕的光,自然不会是梁以霜那个没良心的给他发消息,微信里的上一条还停留在一周前小白走丢那天的对话上,陆嘉时缓慢地向上翻。
会独自回看聊天记录的人早已经预定输家,陆嘉时知道这个道理,还是忍不住在偷偷想她的夜晚这样做。
小白养在他的办公室里,那天中午艳阳高照,他为了小白晒到更多的太阳特地没拉百叶窗,小白睡醒之后在他脚边蹭,陆嘉时弯腰抚摸它,它就会跟着手掌掠过的弧度翘起臀部,傲慢又懒散的姿态。
他当时就想到了梁以霜,给她发微信:“你就像小白一样,顺毛摸就会翘屁股。”
刚发过去没两秒,他本来还在等她会不会立刻回复,邓立安敲门之后进来给他送文件,陆嘉时赶紧锁上手机屏幕,只有自己知道脸有多烫。
每天都能见到的缘故,微信聊天并不算频繁且多,可每一句不长不短的对话都能让他立刻在脑袋里回想起来当时的情景。毕竟还是喝了酒,酒精作祟导致头脑反应迟钝,可他陆嘉时对自己的卑微依旧清晰明了。
想得直头疼,陆嘉时扣过手机,浑浑进入梦乡。
梦里依旧凌乱。
当年分手前做的最后一顿饭是紫菜包饭,陆嘉时先回到宿舍小住,整理衣服的时候在一件穿过的T恤领子上捕捉到一小块黑色的不明物体,仔细摸了摸又捏碎之后才意识到是一小块紫菜,那瞬间的感觉实在是复杂心酸;
还有他们去过很多地方或是看过好多电影的票根,明明大多数恋爱中女生一方存留,梁以霜不拘小节,他居然都保存着,装明信片的铁匣子塞得满满当当,在分手后出国前都被他撕个利索;
可柜子里还放着陈年的旧月历,上面还是有记录,抹不掉。
他输太多了,却还是赌徒心理,始终不想离席。
两个人始终没见,默契地谁也没给对方台阶下,不是负气,更像是太过熟悉彼此后的约定,只不过没那么浪漫而已。
陆嘉见在津最后一天,十一假期即将结束,姚松本想攒局一起热闹热闹,陆嘉见也好这一口,但陆嘉时不给面子,最后还是去了间酒馆,安安静静听歌喝几杯。
陆嘉时本来觉得手里那杯金汤力调得有点苦,看到梁以霜和姜晴笑着进来,一前一后的,心情忽然就轻快了。
他故意背过头不看她们,眼神带着疑问看向姚松,姚松说:“我叫晴晴来的,没想到她们俩在一起。”
陆嘉时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克制住上扬的嘴角,绝对不能让梁以霜看到。
陆嘉见和梁以霜一通寒暄,弄得跟亲兄妹多年未见一样,明明上学那会也没见过几次,又介绍姜晴给他认识,陆嘉时没仔细听他们在说什么。
不远处的驻唱歌手开始唱下一首歌,不知道谁点的,梁以霜本来端着恰好的笑容不禁愣住,是林宥嘉的《天真有邪》。
陆嘉时差不多跟她同时听出来唱的是什么,没忍住笑了,总觉得像陆嘉见或者姚松的整蛊。那一抹笑容被梁以霜捕捉到,眼神无奈地凑近跟他说话。
陆嘉时下意识迎过去听,看她涂过口红的唇瓣张合:“陆嘉时,你幼不幼稚?”
歌词唱“你太知道害一个人怎样害一生”,陆嘉时就咽回去解释的话,有恃无恐地点头,好像在告诉她:没错,就是这么幼稚。
她憋着笑容听歌,看他依旧端着一张脸,正略微偏头避开她的目光,梁以霜仔仔细细地打量,心里想的始终是眼前陆嘉时这个人,她真的已经很久没有想要通过他去看到沈辞远了,真心话。
持续太久的冷战总是会不约而同地起念头让关系破冰,当时说不清楚桌子上的四只手谁先碰上谁,好像女巫施展魔法,昏暗的灯光悄然闪烁,他们的手就牵到一起了,陆嘉时握她很紧,梁以霜则靠他更近。
她喝得有些快,头晕忽忽地躺在他肩头,诉说十一那天回家和梁淑玉过中秋的糟心事,陆嘉时一遍又一遍揉捏她手背细嫩的皮肉,百般眷恋,低声安抚。
她借着情浓之际埋在他怀里,低声说:“我这半个月好想你,真的想你。”
陆嘉时喉咙微动,轻轻吻了她脸颊,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分贝回应:“我也想你。”
那瞬间好像天旋地转只剩他们彼此,梁以霜头脑发热,差点要说出口有关一辈子的诺言。可她太理智,沈辞远以后她从来不敢妄下承诺,虽然确实缺乏想要承诺的对象。
忽视旁边姚松故意投来的打趣声,陆嘉时一遍一遍抚摸她头顶长发,虽然知道她多年不变的发型一定因为沈辞远,但他也是真的喜欢啊,不矛盾的。
想到沈辞远,陆嘉时自然而然地问出口:“你给我说说,他怎么去世的。好不好,宝宝?”
梁以霜沉默很久,很久很久,陆嘉时表面上耐心百分,其实心里一直在破功边缘,他对于答案又好奇又害怕,心跳如擂鼓。
忘了等了多久,好像等过他们两个从学生时代到现在纠缠的那些年头,回想起来漫长过一个世纪。
“你记不记得我们一起看过是枝裕和的一部家庭片,《步履不停》。”
她二外修日语,软声说的是“歩いても、歩いても”,这句日文也是她社交软件上用过很久不变的签名,陆嘉时没想到还有这一层深意。
“阿部宽的哥哥为了救溺水的小孩丧命……”
后半句话隐去,她想说:我也同样失去了最喜欢的男孩。
 
Chapter 41
许多人说今年是艰难困苦的一年,梁以霜内心觉得不然。对她来说最难挨的永远是高中毕业那年的八月,想象中无限欢快的夏天变得那样无尽折磨,此后多年她都没办法平静地面对八月到来。
月初,满目燥热,西郊水库的上游,聚集一起纷纷张望的围观群众,救护车。
以及,久久没被找到的沈辞远。
那是关于十八岁最深刻又痛苦的记忆。
梁淑玉闻讯赶来,带走浑身冰冷着瞪大双眼颤抖的梁以霜,她本来惊恐惧怕到一句话都讲不出口,又因为被梁淑玉强行拖着离开,冷不丁地爆发出一声嘶哑的哀嚎,下一秒被梁淑玉捂住嘴巴,低声骂她丢人。
只记得眼泪止不住地流,生命逝去的信号正在拼命作响,她被迫道别她最喜欢的男孩,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短暂阴雨过后的天气并不是纯粹的热,而是闷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压抑再压抑,梁以霜为此事永远记恨梁淑玉。
灾难骤然降临,让所有人都觉得猝不及防,整个八月弥漫着哀伤与死气,梁以霜很长时间里没办法接受那样鲜活朝气的沈辞远变为冰冷——她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也想象不出。
后来葬礼,姜晴都可以体面地出席,梁以霜不可以。戴梅留得不长不短的指甲把她一身黑裙裸露在外面的手臂抓出无数条红色的印记,就差一巴掌甩上她的左脸,被满眼心痛还要强作镇定的沈毅拉住,下一秒气到晕厥。
戴梅恨梁以霜,恨她那天带沈辞远一起去了西郊,雨后的水流湍急,频繁发生的溺亡事件总要带走一个活人,沈辞远偏偏被选中。
想到沈辞远总是嘴欠,以哥哥的身份自居,仗着成年后比她们高那么多,没少说过一些带她们两个见世面的话。
确实,有几个人世面见到这种程度,十八岁居然可以参加同龄人的葬礼,心如刀绞。
那天姜晴带着她的意志,在姜叔叔的陪同下参加了整场葬礼。
而沈毅第一次和梁以霜讲话,梁以霜在孤舟一样的境遇之中觉得与沈毅相见恨晚,最最缺乏安全感的瞬间把沈毅当成父亲——她和沈辞远可是约定好要一生一世的,结了婚之后沈毅不就是父亲吗?
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戴梅再禁不起任何打击,为了葬礼能顺利进行,梁以霜不得不听沈毅的劝告先行离开。
她不仅没见到他最后一面,连他化成灰之后入土也没能看到。
居然年纪轻轻就要安慰自己:人生嘛,难免遗憾。
而成长也不过是遗憾越来越多、身心越来越麻木的被迫改造过程。
那天离开之后她没有立刻回家,黑色的纱裙吸收太阳的热度,尤其是在公园太阳直射的长椅上,梁以霜甚至想过轻生。
在公共场合中暑晕倒,被陌生阿姨送到医院,梁以霜感觉不到任何人性之间的温暖,好像一夕之间丧失掉对生活的兴趣。
混沌之中沈辞远把她唤醒。
脑海里浮现毕业后她们班吃散伙饭的夜晚,梁以霜独自回家,老旧小区的楼梯感应灯时灵时不灵,梁以霜已经习惯,每一步小心谨慎,又不可否认心里惴惴不安。
走夜路的时候总是这样,难免担心突然出现坏人对你图谋不轨。
没想到在最后一层楼梯看到一束光,源头是歪着脑袋张望的沈辞远,表情带着些不耐烦,看到梁以霜的瞬间又转为浓浓的笑脸。
还记得两个人同时说话。
“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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