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通情绪激动跳起来指责:
“我知道了!早前我就听人说,周家有意送妾给我姐夫,他们这是巴不得我姐姐早死,姐夫再娶他们送的妾为妻,定是这般,你们周家如此咒我姐姐,未免也太恶毒了!”
周家人辩无可辩,彻底呆住了,谁会想到这场寿宴带给他们周家的竟是灭顶之灾。
礼是周玉才送的,卷轴是周玉才拿的,里面的巫蛊娃娃是知府夫人的,知府的小舅子还把他们家想给知府送妾顶替知府夫人的‘险恶用心’当众说了出来,这下不仅知府夫人怒了,连知府也怒意滔天,完全不容周家人辩驳,便叫人将周家一家尽数押入监牢。
在知府大人的私宴上送贺礼咒知府夫人去死,这律法中没规定要什么罪,但是因此得罪了知府大人,周家从商这么多年,只要知府大人想整治他们,总能找到既合适又难以翻身的理由。
商不与官斗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可周玉才直到被押入地牢也没有想明白,那卷轴里的东西到底是谁给放进去的!
那卷轴是他从一幅破损的古画上套下来的,经过修复一直保存在家中,别人不可能碰到,想来想去,只有李通!
可李通为什么要咒他亲姐姐呢?
种种疑惑围绕在周玉才的心上难以解答,而他隐约感觉到,这个问题他大概是听不到答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多行不义必自毙!
第26章
周家在江宁府被押入狱的事情还没传回安阳县。
林悠在灯下缝着一只左右互通的暖手套,让韩霁冬天坐在那里看书的时候暖暖手。
这是宓家嫂子月氏教她的缝法,方法简单,让不善女工的林悠也能完成。
韩霁坐在书案后头看林悠被老杨打回来的那幅山水画。
“这幅山水图我看着挺好的,布局精妙,把山高水长都表现出来了。”韩霁对林悠的画一向有很高的评价。
林悠也觉得纳闷:“我也说挺好的,可老杨非说没有国画的意境,说我还是在描工笔。”
“然后我问他国画的意境是什么样的,他又说不出来,让我自己琢磨。”
韩霁盯着画看了一会儿,猜测道:
“莫不是觉得你这画……没有新意?”
林悠不解:“要有什么新意,他让我照他教的画的。”
“他兴许并不想让你完全按照他教的画。”韩霁说。
林悠将暖手套收了线,拿到书案前递给韩霁让他试试。
韩霁自然而然的接过暖手套,将两只手从两头揣进手套里,只觉得这暖手套比他用过的任何一个都要轻便舒服。
问:“怎么这么轻?里面装的棉花吗?”
林悠拿起画笔,思考着要怎么画出老杨说的意境,随口回道:
“不是棉花,是鸭绒。”
鸭子身上的绒毛不多,要聚集这么多做成暖手袋可不容易,韩霁看着她灯下侧颜,肉嘟嘟的脸被朦胧灯光照着,娇憨憨的。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韩霁赶忙将目光移开,这时林悠已经开始重新绘画,先前韩霁的提醒倒是给了她一些灵感。
老杨说不定就是要她将自己理解的山水用笔墨画出来,并不是一味的要求林悠完全照着他的笔法走向。
对于绘者来说,这是有道理的,因为每个人所见、所想都不同,画是照本心,一个成熟的画家能够将他眼睛所看到的美景在笔端用自己理解的线条勾勒出来,因此就算是同一景色,让不同的画家描绘出来都是不同的。
老杨画的是他见过的山水,林悠没见过,所以画不出他的意境。
但林悠脑中也有自己所见、所想的山水风景,她完全可以画自己的山水。
这么想着,林悠兴致所至,将两边灯罩里的烛火全部点燃,使书房亮如白昼,她铺陈一张新的画纸,根据脑中勾勒出来的画面,调配出了底色。
老杨教她的是水墨山水画,可林悠是见过五光十色风景的人,她想把那些风景的颜色都展现出来。
从她开始不受任何干扰专注绘画,韩霁就始终立于一侧,这还是他第一次看九娘绘画,看着她从第一根线条落笔,到忘我的衔着几支画笔挥毫泼墨,这亲眼见证一副画从有到无的视觉冲击感太强大,以至于韩霁竟也看得入神,一步都未曾挪动。
足足两个小时,林悠由心出发的崭新画作问世,布局精巧,颜色靓丽,乍一眼看去,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幅画,而是真的美景般。
滴翠群山隐隐于清晨的暮色之中,山水秀丽,峡谷险峻,两岸连绵起伏的山峦,郁郁葱葱的树木,远处山顶缭绕的云雾……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那样真实。
是韩霁从未见过的景色,痴痴盯着画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
“这是……何处?”
林悠将衔在口中的笔放下,敲了敲略酸的腰,回道:“三峡。”
韩霁恍然,不知不觉吟诵出诗句:
“【十二巫山见九峰, 船头彩翠满秋空。朝云暮雨浑虚雨, 一夜猿啼明月中。(注:陆游)】古人所云,诚不欺我。妙哉。”
林悠自旁边水盆洗手过来,说道:
“这颜色还是匮乏了些。”
韩霁惊讶:“这般丰富的颜色,你仍觉得匮乏?”
林悠点头,指着画中几处解释:
“像此处翠色,不该上下一致,树峰有朝阳刺破云层的光亮,应该用更明亮的碧色;此处绯红落花,唯有丹朱一色,浓淡深浅不够多样……”
韩霁问:“颜色不就那几种?”
林悠叹息,男人眼中的色卡天生没有女人敏感,但她还是想跟他分享分享:
“颜色的分类很细致的。就拿五正色中的青色来说,青色主要分群青、石青、天青、景泰蓝、靛蓝、黛蓝等,其中群青又分藏青、佛头青等;石青又分湛蓝、钴蓝、宝石蓝等等。每一种颜色都是特有的,是不一样的。不过很多颜色都在藏在石矿中,并不能寻常见到,更别说用了。”说到这里,林悠真是怀念现代什么颜色都能搞到。
韩霁确实是第一次听人说颜色,见她讲的头头是道,心生佩服,并且对她所说的那些精彩颜色生出了向往之心。
不过,提到颜色藏在石矿中,韩霁脑中似乎闪过一些文字,但闪得太快,让他一时没捕捉到。
“这么好的画,来落个款吧。”韩霁说。
林悠却摇头:“我字可难看了,算了吧。”
这么完美的字画若没有落款署名,今后流传出去,岂非成了佚名,无人知晓,太可惜了。
但林九娘的字韩霁见过,确实一般,与她的画技相比,委实天差地别。
韩霁犹豫片刻,毛遂自荐:
“要不……我帮你写?”
林悠眼前一亮,连连点头:“好啊好啊,你帮我写最好了。”
韩大佬可是未来状元郎,才高八斗,位高权重,得他墨宝,林悠求之不得。
两人各怀心思,一拍即合。
韩霁端正坐下,运了一会儿气后才敢拿笔,可在画纸边缘悬空半天也不落笔,从未有过的紧张感席卷他的全身。
林悠等得有些急,不懂大佬写字前酝酿这么久是什么含义,委婉问:
“是要准备什么吗?”
韩霁摇头,失笑坦白:“不是,我是担心写坏了。”
林悠也是没想到,大方说:
“没事儿!你随便写,写坏了我再画就是!”
韩霁有些无语,这傻丫头大概还没弄清这幅画的价值,至少以韩霁自小品读书画的眼光来看,已然价值连城。
这样一幅将来有可能价值连城的画,在她口中竟如一张白纸,可以随意涂鸦。
深吸一口气,韩霁果断落笔,写上年岁,落款人名时停下笔锋问:
“你有大字吗?”
林悠不解:“什么?”
“就是你爹除了‘林九娘’这个名字之外,有没有给你取过大名。”
林悠眨巴两下眼睛,缓缓点了点头:“有的。”
“叫什么?这落款还是写大名比较好。”韩霁说。
“……悠。悠闲的悠。”林悠报出自己本来的名字,有点小激动。
“悠然自得,好名字。”
韩霁品味一番后,便将林悠的大名落款而下。
写完之后,韩霁对字还算满意,没有辱没这幅画。
搁笔说道:“还缺个印章。无妨,回头我帮你刻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绘画技能ma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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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宓家搬家的房子是林悠帮他们找的,与韩家的小院相隔两家。
也是因为林悠给人画招牌得了个好人缘,街上请她画过的店铺没有不夸她的,老杨师傅的徒弟小林师傅,在安阳县名声小小鹊起。
宓家租屋的房东是街心书楼的掌柜,家里有好几座空置宅院,他非常欣赏林悠的画技,书楼的招牌换了之后,每天客似云来,说书先生场场爆满,书楼生意日渐兴旺。
掌柜的倒不是指着书楼的钱过生活,只是不想闲着,生意好一点他干的起劲些。
得知林悠在帮朋友找屋子,便主动提出把自家一处小院儿租给他们,价钱要的很便宜。
月氏出了月子,他们就着手搬家了。
月氏身子还弱着,又要带孩子,宓敬是个文弱书生,靠他们夫妻俩一点点的搬得费好些事,于是林悠和韩霁也去帮忙,好一通忙活之后,不知不觉就错过了饭点,林悠提出她回去做饭,但宓敬却说请他们出去吃饭。
一来难得高兴,二来感谢林悠为他们找了这么合适的院子,之前宓敬也在外面找过一圈,好的太贵,贵的不好,总之很难,如今这院子很宽敞,离街近,邻居多,价格还特别公道,宓敬夫妻很感谢林悠;二来孩子出生后,宓敬夫妻没给孩子摆个满月酒,这回便充当孩子满月酒了。
韩霁赞同,问宓敬:“位置订好了吗?”
“放心,订好了,就是今日。”
两人好似对暗号似的说了两句,月氏和林悠对望一眼,都不明白他们什么意思。
一行人上街去了。
林悠扶着戴帷帽的月氏,宓敬怀里抱着襁褓,肩上背着尿布袋子,孩子如今刚吃了奶睡下。韩霁则走在林悠身旁,很快就到了今日他们要吃饭的云鹤饭庄。
小二认出宓敬,见着他就迎上来,说:
“客官来啦,二楼雅间已经备好,请请请。”
看来真是早就来预定过了,林悠悄悄对韩霁说:
“若真是孩子满月酒,咱两手空空,啥也没带,是不是不太好?”
韩霁勾唇,还未说话,走在前头的宓敬听见了,回道:
“弟妹实在太客气了,也不是什么满月酒,就是想答谢贤夫妇二人,快别客气了,请。”
到了楼上雅间,宓敬招呼大家坐下,他们这个位置很好,侧首就能看见楼下的街景。
“我昨儿卖了两幅字,价格挺不错,所以今日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莫要替我省钱!”
宓敬也算是突破了自我,从前他始终觉得文人该保有文人的风骨和气节,卖字什么的不太好看,可看着妻子日渐消瘦,孩儿嗷嗷待哺,他发现自己空有一身风骨,却并不能给妻儿过上好日子。
又见韩霁夫妻的相处方式,看得出来韩家的生活并不缺钱,但韩霁仍愿意让妻子在外做工,他没有强行要妻子一定得留在家里料理家事,光是这一点,宓敬觉得自己就比韩霁不如。
文人的风骨,在不能保证家人生活的时候就称不上是风骨,只能算是一些迂腐陈旧的习气。
于是他想通了,连夜写了两幅字拿出去卖,所幸对他的字感兴趣的人不少,两幅字卖出了好价钱,有了这笔钱,他可以让妻儿在这个冬天不必挨饿受冻,这比苦守那所谓的文人气节不知要高尚多少。
菜肴上桌,宓敬为韩霁斟酒,月氏和林悠喝的是这家饭庄特制的果酿,很是鲜甜。
几人干杯,为身在异乡有缘结识而干杯。
酒过三巡,宓敬和韩霁凑在一起说八股,林悠和月氏都不怎么听得懂,正好孩子醒了,两人便凑在一处看孩子。
这时听见街上传来一阵官府敲锣的声音,宓敬精神一震:
“来了。”
韩霁颔首,起身站到栏杆边。
林悠见他们这般,不禁问:“你们看什么呢?”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