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他这个太子被打了都没委屈成她那样好不好。
而最郁闷的还是房里的韩凤平。
只见他捏着酒杯的手指关节都被捏得泛白,虽说三人里就属林悠那丫头最机灵,立刻就反应过来他派护卫赶他们走的用意,但是!
那丫头骂得也太过了,这是哪是配合他不打草惊蛇,她这是纯泄愤呢!
护卫们鼻眼观心,不敢去看国公此刻的脸色,暗自佩服外头的四少夫人,就算是陛下只怕也没这样骂过国公吧,厉害厉害。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出去把她的嘴给撕了!”韩凤平气得激动起身摔酒杯,护卫1号赶紧抱住他:
“国公息怒,国公冷静啊。”
护卫2号打开房门,想再呵斥一番,没想到林悠看见有人开门,就拉着韩霁赶紧跑,那速度窜得比装了涡轮增压的兔子还快。
把赵晟一人孤独的留在房门外,护卫2号一脸严肃的将目光转向了他,赵晟一惊,怕护卫再打人,好汉不吃眼前亏,连忙跟着韩霁和林悠后头跑了,就差回头放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湘娘她们把林悠几个送到房门外,林悠就吩咐她们回房等着,省得以后教坊司找她们的麻烦,并向湘娘保证一定会把湘娘的姐姐救来。
房门被推开,三人灰溜溜的进门。
湘娘几个迎上前,湘娘见他们并没把她姐姐救回来,失望的看着林悠,楚楚可怜,泫然欲泣。
林悠揽着她的肩膀说道:
“你别哭,别哭,你姐姐没事。”
湘娘抹着眼泪问:“你们见着她了?那些男人……”
林悠说:“见着了,那些男人没对她怎么样,我们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在吃饭呢。”
湘娘害怕问:“那他们吃完了饭呢?”
林悠说:“也不会怎么着,放心吧。”
韩霁叫三人坐回座位,说道:
“湘娘的姐姐没事,现在你们可以回答我一些问题吗?”
那丰腴女子说:“什么问题?我们是自愿卖身的,在哪里卖不是卖呢。”
林悠指着湘娘说:
“你们是自愿卖身的,这里却也有像湘娘姐妹这样被拐来的人,谁也没问过她们愿不愿意。”
纤瘦的女子说:
“你们想问什么,我们做这行也是没办法,活不下去了才做的,确实见过不少像湘娘她们这样被拐来的姑娘,可这样的姑娘太多了。”
林悠想了想,将怀里的几千两银票取出来摊放到桌上,看得几个姑娘眼睛都直了。
林悠说:
“我知道你们是活不下去了才做这个,这怪世道,怪命运,不怪你们,但是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们愿不愿意力所能及的救一救人,顺便也救救自己。”
纤瘦女子还算聪明,看着银票虽然眼馋,却也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说道:
“小公子别说笑了,这里是教坊司,我们是被买断了后半生进来的,哪里还有出去的一日?我顶替的这位小姐,她爹都死在流放路上了,我这辈子都得在这里。”
教坊司的女子一辈子出不去,这道理,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懂。
所幸,在普通妓子心中,与其在普通的地方卖身,不如到教坊司,至少别人都知道教坊司里全是官家小姐,而且教坊司的价格又比外面贵很多,一般的贩夫走卒负担不起,能来这里找姑娘的,更多都是世家子弟有钱人,所以对她们来说,在教坊司卖身好过在外面。
“你顶替的这位小姐如今在哪里你知道吗?”韩霁问。
纤瘦女子摇头:“不知道,但肯定被她父兄从前的朋友想办法救出去了吧,要不然怎么会让我来顶替。”
一个官员落难,哪怕做人再不好,也会有几个知交好友,拜托那些知交好友救出自己的女儿,对那些当了一辈子官的老爷们来说应该不是难事,所以才会有她们这些顶替的人出现。
“这里被顶替的官家小姐有多少?”韩霁又问。
“具体多少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有四五个吧。你们呢?”
纤细女子问旁边的丰腴女子和湘娘。
丰腴女子说:“我知道的也没几个。”
湘娘说:“我和姐姐两个月前刚进来,一直被分开关着教习,姐姐比我先出来,好像是被个什么大官相中了,叫去陪了两晚,回来之后在床上躺了好些天没能下地,我是这几天才被送出来,不知道有多少。”
林悠、韩霁和赵晟三人同时想到,那个看中她姐姐的大官,估计是韩凤平无疑了。干什么了,让人家好几天没下地……
林悠被恶心到的同时,又在心中骂了一波辣鸡韩凤平。
韩霁的脸色也没多好,不过还坚持问询:
“那大官是到这里找你姐姐的?你看见他没有?”
湘娘摇头:“我姐姐是被楼里送出去的,我没见着人。”
说着话,旁边的丰腴女子也说:
“对对对,好多达官贵人不会亲自来这里,教坊司有个专门送姑娘出去应酬的地方。”
“什么地方?你们知道吗?”林悠追问。
几人全都摇头表示不知,说只有被选中的姑娘才有机会出去,她们几个从没被选中过,唯一被送出过的就是湘娘的姐姐了。
林悠把几张银票分做三份给她们,几人难以置信林悠居然真的给钱,还一下给这么多,今天之前,别说千两银票了,就是百两、十两银子她们都没怎么见过。
刚要收下,比较精明的纤细女子说:
“我们不能拿。会被搜走的。”
丰腴女子听了之后,也收回了手,按照教坊司的规矩,客人给的赏银一般都要上交,她们拿了也只是过个手而已。
“公子若真想给我们,那能不能麻烦你们待会儿出去以后,将银票放到西教坊后面外墙上的一个做了个红点记号的碎砖洞中?隔两天会有教坊司的护院带我们去街上买点东西,我们两个明儿就能出去,到时候我们拿出来悄悄藏起来,就没人知道了。”
虽说她们脱离不了教坊司,但手里有钱打点那些护院婆子们,在教坊司的日子就能好过点。
林悠是诚心给她们钱,当即同意按照她们说的把银票送到秘密地点。
三人又在房中磨蹭一阵,然后才装作醉醺醺的被扶出门,阿乔火速跟上,湘娘她们在护院们的注视目光下,把林悠几人送到教坊司门口,热情的招揽他们下次再来。
果然金钱的力量很强大,几个姑娘收了钱很讲义气,不仅保证绝不会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还说今后有什么需要她们配合打掩护的尽管说,她们也义不容辞。
林悠按照她们说的,找到了教坊司后巷,在后巷有些斑驳的墙面上,果真找到她们说的那个有红点的碎砖洞,看来她们虽然在教坊司中失去自由,却也有一套谋生的方法。
地上有张不知道谁吃油饼丢下的油纸,林悠把三份银票,小心的包进油纸里,用一根稻草扎起来,放进了碎砖洞,这样就算下雨也不怕。
将银票安置好后,林悠便去跟在后巷口望风的韩霁和赵晟汇合,没想到到了巷子口,除了他们之外,还停靠了一辆马车,马车的车窗里有一张铁青的脸,正阴森森,冷侧侧的看着自己。
不是韩凤平又是谁。
估计是要找林悠算在教坊司骂人的帐,哼,这种辣鸡再来一百个林悠也照骂不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早鸭~~~~
第93章
林悠是下午到教坊司的, 此时已是深夜。
韩凤平问他们有没有用晚膳,赵晟和韩霁没说话,林悠直言:
“没吃啊, 您要请客吗?”
韩凤平不悦看着林悠,沉默片刻后, 才开口说:
“想吃什么?”
林悠半点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潘楼!我要坐五楼观星阁吃鱼脍!”
韩凤平:……
潘楼是汴京城最大、最豪华的酒楼,占地有王府那么大, 谁也不知道背后的老板是谁,但是能在寸土寸金的汴京城开设这么一大间豪华酒楼的绝对不会是什么普通商人。
而潘楼里也分档次,一楼大堂,二楼、三楼是普通雅间, 四楼是高级雅间,而五楼被称作为观星阁,不仅仅是因为它位置最高, 价格最贵,场景最奢华, 还因为在这观星阁中,居然能远远的看见皇宫。
当然了, 看见的只能是外宫,但这也很了不起了。
正因为有这些因素,所以潘楼观星阁算是汴京城吃饭最烧钱的地方。
潘楼除了各种菜肴出名之外, 还有一样美食别处没法比拟,那就是鱼脍, 俗称生鱼片。
林悠在现代时倒是经常去些日料店吃刺身,但到了这里还真没尝过,以前想着等有钱以后,跟韩霁一起来吃, 但事情太多没找着机会。
**
半晌后,潘楼观星阁。
掌柜的亲自引他们上楼,将观星阁古色古香的大门推开,奢华雅致的房间就出现在众人面前,林悠就发出了很夸张的感慨。
这地方别说普通老百姓上不来,就算是达官贵人也不是谁都有能力进来的。
不过,卫国公韩凤平当然不算普通的达官贵人了。
四人坐下之后,喝了会儿潘楼特有的姜茶,收拾鱼脍的师傅就进来了。
潘楼的鱼脍之所以好吃新鲜,关键在于是有人现场片了送到客人面前,什么鱼配什么料,潘楼也有考究,这么一场鱼脍吃下来,人员服务和环境体验的价格就不知要比吃鱼脍本身高出多少了。
等到吃过一轮后,所有服务人员全部退出,偌大的观星阁内就剩下林悠、韩霁、赵晟和韩凤平四人。
韩凤平一直憋到现在没说,等潘楼的人都离开以后,才举起面前就被对赵晟赔礼:
“殿下,先前事急从权,臣怕打草惊蛇,这才叫人将你们赶出去,请太子殿下谅解,今晚鱼脍宴,便算是臣向太子赔罪了。”
赵晟其实被赶走之后就明白了韩凤平的意思,他心胸开阔,自不会与他计较这些,举杯回应:
“国公不必介怀,孤明白的。”
林悠喝了口姜茶,回味鱼脍的鲜美,说:
“公公,您这不是请我们的吗?怎么又变成了给太子殿下赔罪?”
韩凤平斥道:“闭嘴!待会儿找你算账!”
林悠对他翻了个白眼,暗骂他辣鸡、渣男、大变态!
“殿下,不知今日你们怎会一起去到教坊司中?”
如果是赵晟和韩霁两人,韩凤平还会怀疑是韩霁开了窍,知道带顶头上司逛窑|子增进感情,但有个林悠在,韩霁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带着她一起陪太子去那种地方。
赵晟正好有事要问韩凤平,听他询问,便把他们最近在调查的事情说出,顺便问问韩凤平:
“不知国公跟我们今日在教坊司中撞见的姑娘是什么关系,她跟官|妓顶替的案子是否有关联?”
韩凤平猜到他们就是在查这件事,犹豫片刻后说道:
“官|妓顶替我也是近来才有所察觉,不瞒太子,去年获罪的徽州知州汪昔与臣有些故交,知他罪无可赦,年前便去天牢中看过他一眼,他自知此去绝无生还可能,唯一遗憾就是两个苦命的女儿。“
“他的两个女儿早年都已出嫁,奈何丈夫都早逝,只得投奔娘家,可谁知投奔回来没多久,汪昔就获罪了,两个年近三十的女儿也跟着受到牵连。”
“汪昔觉得自己死不足惜,但两个女儿命运多舛,若是后半生都要在教坊司中度过,他会死不瞑目,便在我探望时,对我哀求多时,要我想办法救救他的两个女儿。”
“我命人查过得知,汪昔的两个女儿应该是今年二月到的教坊司,可我的人在教坊司中找了好久,都没找到符合她们两人外貌特征的女子,倒是有两个同名同姓的少女出现,我觉得奇怪,今日便亲自上门来见。”
韩凤平一番话合情合理,林悠问他:
“那前些日子,把那俩少女中的姐姐叫去外面……的人是你吗?”
如果韩凤平说的是真的,那他应该不会丧心病狂到对自己朋友的女儿如何,但林悠还想确认一下。
韩凤平没好气说:
“我是今日才见到她的!你说是不是我?”
“你先前与那女子在房中说些什么?”韩霁问出关键。
韩凤平知道他们肯定会问,本来就没打算隐瞒,说:
“我问她的来历,她支支吾吾的说了半天,说自己叫汪清,父亲叫汪昔,后来我直接戳穿她,告诉她我见过汪清,她便慌了神,告诉我,她和妹妹是被人拐来的,并不是自愿顶替。”
“对对对,她有个妹妹叫湘娘,顶替的估计就是汪湘。然后呢?那些被她们顶替的官家小姐都去了哪里?是都被人救走了吗?”林悠急急问。
韩凤平眉心紧蹙,像是想到什么令他愤怒之事,沉声道:
“开始我也这么认为!那些沦落的官|妓,她们父兄有一两个知交好友,冒险来救人也不奇怪。然后我问化名汪清的女子,问被她们顶替了的官家小姐去了哪里,是不是被别人救走了,她说自己并不知晓,不过却告诉我另一件事……”
“那些被顶替掉的官家小姐也许大多数都不是被救走了,而是死了。有人与教坊司私下勾连,经常会将坊中女子送到外面别院中供人淫乐……而那些被送出去的女子,就算回来了,也会去了半条命,而那些回不来,有的会直接在档案上写‘自尽’为终,有的则会被人顶替,继续以官宦罪女的名义送出。”
韩凤平说完之后,整个观星阁中的气压都有些低。
林悠觉得胸口发闷,气都有点喘不上来,难以置信:
“为什么?”
她从知道教坊司可能收容平民女子来顶替官家小姐为妓,可能因为官家小姐都被人救走了,但现在却发现,情况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可怕很多,那些被顶替的官家小姐并没有被救走,而是极有可能都很不体面的……死掉了。
而她们死后,教坊司中还有人用她们的名义继续残害更多无辜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