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青楼都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吗?”林悠问。
韩霁沉声回道:
“不会。普通的青楼女子可以赎身,多少有点亲人或朋友,若是死了,有人报官会很麻烦。但教坊司中的女子,都是从各地送来服刑的罪眷,她们原本就家破人亡,就算死了也没人会报官,因为教坊司就连着官,若是遇上难缠的人要救人,最终也只需拖着,然后给出个‘已经自尽’的结果,救人的人也没有办法确定。”
“就因为这些女子家破人亡、无依无靠,所以教坊司就能随意杀害吗?”林悠情绪激动。
赵晟咬牙切齿说:
“只怕不仅仅因为她们家破人亡、无依无靠吧。在某些阴暗的小人眼中,折辱落魄的官家小姐可比玩弄普通的青楼女子有趣多了。”
这世上有一种人心理阴暗,以折辱那些从前难以企及之人为乐,从前越是风光,越是地位崇高,一旦碾落成泥,他们折辱起来就越激动,越有兴趣,仿佛这样就能让他们更高贵,更有成就感。
“这群渣滓!若叫孤查到是谁,定要将他千刀万剐!”赵晟动了真怒,恨不得生啖其肉。
韩霁父子还算冷静,只听韩霁说:
“我们该如何找出这背后的人物链?现在只知道可能有人与教坊司私联作恶,但具体是谁,用的什么方法,送去什么地方,我们一概不知,就算动用开封府的人到教坊司查也没用,因为他们表面的人帐没有问题,罪眷的档案中只有姓名籍贯年龄及家中犯事的记录,没有画像,分辨不出真假。如果真的开始查,很可能打草惊蛇,幕后之人为求自保,很可能会大肆杀害教坊司中身份存疑的女子。”
确实有这可能,毕竟教坊司只需给一个‘自尽’的结局,谁也不会来为那些死去的罪眷翻案。
赵晟说:
“开封府做事有纰漏,像这样重要的档案,竟然没有画像比对。”
韩凤平说:
“我今日找的那女子,她前几日便被送出去过一回,我问她记不记得被送到什么地方,但那些人非常狡猾,他们送姑娘去的时候,都会事先蒙上双眼,绑住手脚。”
“她说那日她在牛车里仿佛听见是从很热闹的集市穿行,然后越来越安静,下车时虽然蒙着双眼,但她闻见了很浓郁的桃花香味,后来她就不知道了。”
赵晟叹息:“前阵子京里京外遍地桃花开,她这线索等同没有。”
韩霁思虑良久:
“我觉得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同流合污,找个人以身做饵,打入其中。”
林悠不解:“什么意思?以身作姑娘,还是以身作嫖|客?”
韩霁觉得林悠用词有点粗俗,无奈道:“后者。”
林悠恍然大悟,三人的目光皆有志一同的看向同一个人。
要说他们这四个人里,最有‘嫖|客气质’的,还数风流名声享誉汴京城的国公大人。
韩凤平眉心一突,满头问号:……???
作者有话要说: 韩凤平:虽然我风流、花心、喝酒、逛青楼,但我知道,我是个好国公。委屈屈。
第94章
教坊司背后那些人无法无天, 就算是动用官府去查,他们也有的是办法掩盖已经发生的事实。
而且,他们既然敢做这种事情, 背后肯定是有一股不小的势力支持,在没有摸清背后之人来头前, 他们还是要小心谨慎些为好。
所以,用人打入他们内部应该是最好的办法。
正好他们这里有现成的人选。
韩凤平怎么也没有想到, 自己的名声有一天会被以这样的方式利用。
甚至在原来风流的名声基础上,那帮不肖子媳还想再加一点不为人知的不良嗜好。
韩凤平觉得太好笑了,这些年轻人好天真,难道他们说什么人家就真的会信什么?他韩凤平在外面就没有一点基本的信任可言吗?
想他堂堂卫国公, 朝中一品官员,这辈子也有过建功立业的时候,虽然平时身边女人有点多, 但他对女人温柔体贴可是出了名的,这样一个多金有魅力的成熟男子, 就算有人在背后说他有特殊嗜好,也要有人信才行啊。
然而, 就在韩霁他们着手给韩凤平放出风声之后的第三天,韩凤平就从门房收到一封请柬——樊都鱼脍宴。
樊都……估计是什么新开的酒楼。
作为善交际的一品国公,韩凤平每个月都会收到无数封像这种新酒楼开张品鉴的请柬, 他若没有别的目的,一般是不会出席的。
正要将这请柬合上, 韩凤平忽然看到请柬的邀请内容中写了‘倾国倾城’‘活色生香’几个词。
好好的鱼脍宴,用这种词汇都变得不正经了。
韩凤平发现这张请柬后页还有夹层,总觉得不简单,于是将这请柬摘出来, 其他还给了管家添寿。
添寿将其他请柬收好,虽然国公现在不要,以后说不定就要了,所以每一封请柬都要收着,半年清理一回。
“国公是想吃鱼脍了吗?前儿夫人也在说,要不要干脆请潘楼的师傅到府里来做一桌?”添寿问道。
韩凤平低头看着请柬,随口问道:
“夫人想吃吗?”
添寿紧跟其后:“也没正儿八经的说,就是那日钱嬷嬷与小的提了一嘴,小的没敢应下。”
单独吃一桌鱼脍没多少钱,但要请潘楼的师傅回府来做,那代价还是有点大的,所以添寿不敢做主,得问过韩凤平才行。
韩凤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夫人想吃什么,你自办去。”
“是。”添寿好奇看了看韩凤平手里的请柬问:“那国公是在家里吃鱼脍,还是要去赴宴?”
韩凤平将请柬合上,不叫添寿瞥见,说道:“这是个朋友开的,我得去一趟。府里……我就不吃了。你照顾好夫人便是。”
“是,小的遵命。”
韩凤平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考虑了片刻,忽然转身:“我出去一趟。”
添寿应声后问:“国公要去哪里?是远是近?要套车吗?”
“不远,马就成。”韩凤平转身往门外走。
“是。”
添寿应声,刚要小跑着去办,就见花园那边,有个小丫头探头探脑,是赵氏身边的云萍,正对添寿招手,添寿指了指往府外走的韩凤平,意思是:等会儿。
“哎,对了。”
韩凤平正巧回头,看见添寿在和云萍打手势,云萍不满摆着腰跺了跺脚,做出撒娇的样子,添寿则谄着笑脸,对云萍拱手作揖。
见韩凤平回头,添寿不敢再理会云萍,迎上去问:“国公还有事?”
韩凤平说:“我想想不用了。”
“是。”
“添寿,你今年三十多了吧?”韩凤平忽然问:“可想娶妻?”
添寿愣了愣,以为韩凤平是看见他和云萍眉来眼去,赶忙说道:
“国公,小的不敢肖想云萍姑娘,您别误会。”
“云萍?”韩凤平疑惑:“我没说她,那丫头心思不纯,就算给了你约莫也不会是个忠贞的。”
添寿没想到国公会与自己说这些,顿时有点不知所措,韩凤平见他这般,拍着他肩头说道:
“等回头我空了,给你物色个家世清白,知冷知热的小美人儿。当然了,如果你坚持要云萍,我也没什么意见,你自己看好她就行。”
添寿一时感激在心,国公不仅挂念着他,还主动为他考虑,添寿对韩凤平谢道:
“云萍姑娘的性子,小的明白的,不敢肖想她。但若国公做主,给小的配个知冷知热的可人儿,小的一定会对她好。”
三十多岁,不想女人那肯定是假话。
添寿心中竟略有期待,国公的眼光好,为他选的美人定然差不到哪去,而且,国公这人只要说出去的话,就没有不兑现的,所以添寿很放心。
“得了。去备马吧。”
韩凤平拍了喜笑颜开的添寿两下,看着他跑去了门房。
**
韩凤平骑马来都开封府找太子和韩霁。
太子之前手里没有要紧差事,领了开封府府尹一职后,便日日来此坐堂,审案亲力亲为,竟是一副有心把事做好的样子。
韩凤平亮了身份,府衙官差赶忙领他进到后堂。
太子坐在主位上查阅案卷,韩霁在一侧誊写卷宗,他旁边角落那边还摆了张桌子,林悠坐在桌子后头观察被两个官差押到后堂来,戴着脚镣手铐的案犯。
太子和韩霁见韩凤平来了,双双起身。
“爹,您怎么来了。”韩霁行礼问道。
韩凤平将披风解下递给韩霁,韩霁拿到一旁挂好,只听韩凤平问:
“她怎么也在?画院里就那么闲吗?成日在外头闲逛,薪酬照收,我听说外头她一幅画的价格都炒上天了,还有比她更清闲的职位吗?”
林悠正画着画,听到韩凤平这酸不溜丢的声音连头都没高兴抬,哼哼两声说:
“有些人羡慕就说羡慕,羡慕别人不丢人。”
林悠在韩凤平面前就没吃过亏,韩凤平指了指她:“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能羡慕你?”
走到她身边看她在画什么,原来是在画案犯的头像。
韩凤平嘴上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丫头的画技确实一绝,至少经她画出来的头像,没有十成相似,也有八|九成像,将来就算案犯跑了,凭着她留档的这画像,就算走到天南海北,也能照着抓回来。
“我是狗,您儿子不也是,您儿子是,您又是什么?”
林悠把一幅画收了笔,画像交给官差放到一旁晾干,等待下一个案犯被押过来的空档跟韩凤平打一打嘴仗。
韩凤平随便找了处座椅坐下,舒舒服服的喝了口茶:“我自是与你们不同的。”
林悠煞有其事的点头:“是是是,我们都是家狗,您是神狗,行了吧?”
韩凤平嘴里的茶水直接从鼻子里喷了出来,韩霁嫌弃的看着他,不情不愿的给他递了一块干净的帕子。
韩凤平擦干净以后,对韩霁骂道:
“你听没听见她骂你我是狗?”
韩霁敷衍:“她还小,您跟她计较什么?”
韩凤平算是两头受气,捂着心口想打人。
太子看着他们斗嘴,想到从前在外面传卫国公父子水火不容的关系,如今似乎因为一个女人在慢慢改变。
合上案卷,太子对韩凤平问:
“国公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韩凤平这才想起他来的目的,从衣襟中拿出那张请柬,呈送到太子案前,太子翻看过后,不解问:
“普通的请柬而已,有何稀奇?”
韩凤平将请柬后页夹的那张纸抽了出来,太子见了神色一变:“这……”
“我觉得,这请柬就是那帮人送来的。”韩凤平说。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在那事上有特殊嗜好的名声估计已经传出去了。
请柬后页夹的纸是一幅小画,画中有一女子四肢赤|果,身上排着切好的脍片,看着香艳美味,若是正经的鱼脍店开张,又怎么会在请柬中夹这种有伤风化的小画呢?
太子将画递给韩霁看,说:
“这么看来,应该是了。”
林悠也想凑过来看画了什么,却被韩霁眼明手快的收了起来,林悠从几个男人的神情判断,那画肯定带点颜色,她看了徒增尴尬,不看也罢。
撒的鱼饵已经上钩,虽然开始肯定是一些小鱼小虾先出来试探,但好歹是新线索,新的突破口。
韩凤平当然要抓住这个机会,请柬上说了鱼脍店的地址,是在城西牛行街附近,时间是三天后戌时一刻开宴。
当天,韩凤平如约而去。
赵晟、韩霁和林悠三人就在开封府的后衙等候消息。
他们一直从戌时等到了子时,韩凤平依旧没有回来的踪迹。
林悠打盹一回醒来,见赵晟和韩霁仍在挑灯阅卷,她缩了缩手,到廊下等了会儿,脑子稍微清醒一点才回后堂,说道:
“你们说,我公爹这么久不回来,会不会被策反了?毕竟人家那里美女如云。”
韩霁凉凉回了句:“谁知道呢。也不是不可能啊。”
赵晟失笑:
“你俩能不能盼点国公好?”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与其干等,不如说点闲话,林悠便来到府尹案台旁,一手撑着脑袋,无精打采的跟太子分析。
韩霁见她好像没骨头的样子,不禁提醒:
“站好了。”
林悠‘哦’了一声,把身子微微调直,而后说道:
“殿下您看啊,我公爹那个人,是个人都知道他好美色,要是幕后那些人想拉拢他,说不定今晚宴席就是个胭脂阵,我要是那些人,我就找他十个八个艳冠群芳的美人,围着我公爹喂酒喂葡萄……”
说到这里,只听韩霁又连着干咳了两声,林悠以为他又在提醒自己注意站姿,她把身子完全站直了,只用一只手掌撑在桌沿上,见太子嘴角带笑看着自己,林悠觉得太子可能也有点认同她的猜想,继续说道:
“再来两个舞姬围着他跳跳舞,不经意的时候,往他大腿上一坐,我的妈呀……我公爹顿时就……”
话未说完,就听林悠背后响起阴恻恻的询问:
“顿时就怎么样?”
“……”林悠头皮发凉,全身鸡皮疙瘩瞬间竖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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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陛下弑父杀兄,是个人人惧怕,杀人不眨眼的暴君。
终于,连天都容不下他了!
一日雷雨夜皇帝策马出城,不幸被雷劈中,未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