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膳堂虽然是医馆和酒楼分开,但其实是一处产业,只不过二者之间用了照壁隔开。
“你们掌柜呢!我家主子要见她!”换上百姓服饰的掌事太监,七分阴柔的嗓音道了一句。
施言没有露面,还吩咐了手底下人尽可能的怠慢“贵客”。
唯有一个店小二领着七公主上了医馆二楼。
七公主是微服出宫,做了男装打扮,没有惊动任何人。
见到施言时,她上上下下打量了起来。
女子对自己的情敌,天生带着敌意,以及恨不能将对方看穿。
施言在宫宴上见过七公主,但她装作不认识,问道:“这位公子,你身患何疾?有何征兆?”
七公主胸口一闷。
卫家姑娘竟然没有认出她?!
她的容貌就这么不惹眼么?!
七公主感觉到了来自情敌的威胁。
她没什么耐心,更是自幼目中无人,对身边人吩咐了一声,随后独自一人迈入内室,在施言面前的黄花梨木的圈椅上落座。
开门见山,直接道:“说吧,你要怎样才肯远离顾首辅?”
施言仿佛才反应过来,露出惊讶、恐惧、犹豫之色:“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七公主呵笑了一声。
看着施言娇美的面庞,她只觉浑身难受,难怪就连顾九年也心动了,倒是个娇俏美人!但那又如何呢?她是公主,是金枝玉叶,旁人长得再美,也不及她的身份尊贵。
七公主摘下头上瓜皮小帽,表明身份,又问:“本宫且再问你一次,你要怎样才肯远离顾首辅?”
施言仿佛大惊,水眸晶莹剔透,像是坠入了万里星辰。
“公主殿下的意思是,只要我肯远离首辅,提出什么要求都可以?”施言看上去十分小心翼翼。
七公主冷笑。
心道,卫姑娘不过如此。
真不懂,为何顾九年会看上了她?!
“你说!这世上还没有本宫办不到的事!”七公主对施言不屑一顾。
今日出宫,主要是想会会她。
女子对自己的情敌,多半充满了好奇。
施言没跟她客气,能骗多少是多少,对肥羊下手,她从来不心软。
施言伸出五根白嫩嫩的手指头。
七公主拧眉:“你什么意思?”
施言很直接:“八万两。”
七公主:“……”
她是公主,但一下拿出八万两银子也不是小事。可不管是顾九年,亦或是公主的面子都很要紧。
七公主万万没想到施言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正好冷哼,却闻施言道:“公主总不会以为,首辅大人不值这个数吧?”
七公主:“……!!!”
她看上的郎君,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
可是八万两……她拿不出来!
施言故作无奈:“既然公主觉得首辅不值八万两,那就五万两吧,不能再低了。”
“好!五万两就五万两!”七公主一口应下, 生怕施言又反悔,立刻命人回宫,向其母妃讨要银子。
未免施言赖账,银票送来时,还让施言画了押。
待七公主满意离去,施言将五万两收好,对素素道:“传消息出去,就说……七公主用五万两银子,逼着卫姑娘放弃了首辅大人。”
素素秀眉一挑。
这消息一传出去,首辅就被明码标价了啊。
素素一想到,自家姑娘利用顾九年,前前后后赚了足足十万两银子,突然觉得,顾九年也没那么可恶。
毕竟,这世间值钱的东西,都没法让人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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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半日,京城各大酒楼茶坊就流传这一条谣言:
首辅价值千金。
“你们听说了么?七公主为了首辅,一掷千金呐。”
“不对吧,我怎么听说,是卫姑娘将首辅卖了五万两银子。”
“卫姑娘真是个奇女子,爱钱不爱人。”
“不对呀,卫姑娘与首辅之间是何干系?为何卫姑娘能将首辅卖了?”
“……”
贵圈的男.女.情.爱,一直都是百姓们茶前饭后的谈资。近两日,就连京中各大书局的话本师傅们,也格外忙碌,恨不能连夜奋笔疾书,定要写出首辅的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与此同时,在京城百姓看来,首辅大人,他是真的很贵啊!
第四十一章 他很值钱
“哈哈哈哈哈……”
萧渊实在忍不住, 笑得甚是浪荡且欢快。
九姑娘不愧是九姑娘,她明明与顾九年没有任何关系,但仍旧将顾九年卖了五万两。
七公主虽然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但萧渊还是觉得, 七公主与九姑娘相比, 简直是不值一提。
萧渊笑得前仰后合, 因为难以控制住自己, 他眼眶笑出了泪渣子, 小腹隐隐抽痛。
他一手扶着千步廊下的栏柱, 一手叉腰, 大笑难止。
沈浪也忍不住了, 亏得他需要保持住玉树临风的仪态, 以折扇遮面, 也“哈哈哈哈”的大笑。
首辅价值万金-----
这大约是今年最好笑的笑话。
“自古只听闻男子为了美人一掷千金,没想到咱们首辅也有这个经历, 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哈哈哈哈哈……”
沈浪觉得自己要笑厥过去了, 白玉公子的仪态难保。
千步廊不远处款款走来一人, 沈浪隔着老远的距离,一眼就能认出顾九年,毕竟这人的气场的确是罕见啊。
“咳咳,王爷,他来了,他朝着这边走来了!”沈浪当即提醒。
萧渊努力收敛自己的情绪,单臂撑着栏柱,就见顾九年面沉如水,的确是款步而来。
单从面上去看, 辨不出他的情绪。
萧渊与沈浪,因为忍得太辛苦,致使面容涨红。
待顾九年靠近,二人见他面色阴沉,加之今日在早朝上,首辅因为身价过高,被张御史参了一本,此事涉及七公主,景德帝面上过不去,于是就对顾九年颇有微词。
一惯在朝堂叱咤风云的首辅大人,今天早朝,却因为桃花运太旺而 吃了瘪,怎叫沈浪与萧渊二人不亢奋?
“首、首辅大人……哈哈哈哈哈!”萧渊正要打招呼,但一看见顾九年紧绷的俊脸,实在没忍住,噗嗤狂笑了出来。
沈浪受他影响,也没能控制住自己。
他很想问问顾九年,被众多女子爱慕竞争着,究竟是何感受?
顾九年步子一顿,但并未失态,他没有理会萧渊与沈浪,迈步直接走开,就连背影也仿佛透着不近人情的冷意。
见顾九年沦落至此,萧渊和沈浪能笑上一整年。
沈浪扬声道了一句,生怕顾九年听不见,撇开了一切仪态,大喝:“首辅大人果真是天人之姿,有人为你一掷五万银呐。”
“……”顾九年眉目阴沉,没有搭理。真够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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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顾府,心腹已经将一切查明。
虽然顾九年没有露出任何情绪,但心腹能够感觉到来自首辅大人的威压与阴郁。
整个书房,气氛低沉冰冷到了极致。
讲道理,发生在首辅身上的这桩事,根本算不得丢颜面,相反的,首辅如今已经成为全京城男子艳羡的对象。
试问,这世间有哪个男子能得如此“殊荣”?
怕是潘安在世,也不会有女子愿意为其一掷千金的吧。
这时,顾九年一道冷冷的视线射了过来,心腹男子身子一抖,不敢有任何隐瞒,也立刻停止了想入非非,道:
“主子,卫姑娘这两日一共筹集了十万两银子,五万是从您这里得来,另有五万两是从七公主手里……”
顾九年微挑眉。
男子一僵,亦搞不懂首辅大人的意思,他不敢直接往下说。
片刻,就问顾九年的嗓音又低又冷:“继续。”
男子这才放心大胆的回禀,其实……卫姑娘那十万两,真要是算起来,可都是利用主子得来的呢!
亏得卫姑娘是侯府千金,否则真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男子又道:“大人,卫姑娘筹集银子,皆是为了填补军饷亏空。”
顾九年眸色一滞,刚要喝到嘴的大红袍又放了下去。
没错,远在北疆的卫家军还等着朝廷的粮草。上一批粮草被劫,顾九年原本不打算多管闲事,且就让卫家遭殃。
卫家军坚守北疆,一旦受创,大周北面立刻四面环敌。
景德帝不配为大周帝王。
他要毁了一切。
纵使卫家乃忠良,顾九年也不打算多事。
可……
那小女子为何有这般敏锐的警觉性?
此前,顾九年一心以为,施言是有人故意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且处处皆模仿着他的前妻。
但是此时此刻,顾九年心头的那股疑惑愈发强烈。
阿言……
我对不起你。
竟会将旁的女子当做是你。
顾九年抬手揉了揉眉心,掐断了自己的危险念头。
幸亏他对亡妻情根深种,不然,以他的性子,以及今时今日的地位,即便那小女子是侯府千金,也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扬州那边可有其他消息了?”顾九年随口一问。
心腹.弓.着. 身子,回禀道:“主子,定北侯先一步派人去处理了卫姑娘此前的痕迹,不过倒还是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据说卫姑娘胆小如鼠,试图多次逃跑未遂,还闹过自尽,至于为何会懂医术,那就不得而知了。有一点倒是能够笃定,李神医还远在西洋,近十年不曾归来。”
顾九年方才才打消的念头,猛然之间又一次冒了出来。
骗子!
那小女子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一定骗了他。
顾九年站起身,一惯冷肃如他,突然开始浮躁。
心腹提醒了一句:“主子,常鸣如今还被关押定北侯府呢,只怕定北侯会严刑拷问,逼着常鸣说出您的机密。”
顾九年眉心紧锁。
他的眼前仿佛笼罩着一团迷雾,而迷雾尽头就是他想要知道的一切。然而,眼前迷雾却是怎么都挥之不去。
“无妨。”他没甚耐心,道了一句。
心腹:“……”好惨的常鸣,他还能活着归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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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北侯卫家这边,父子几人阴郁了几天的神色,终于得到好转。
但一思及顾九年这个大奸臣,轻易就能拿出数万两银子,不难想入非非,他是如何的中饱私囊、贪墨受.贿。
而七公主身为帝王之女,为了一个男子,随手就是五万两银子抛出来。
对顾九年也好,七公主也罢,银子仿佛如同粪土,根本不起眼。
可谁又知道,十万两银子加起来,能解决多少将士的温饱。
真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此次多亏了小妹,我这就去安排,尽快将银子换成粮草,先解了燃眉之急再说。”卫二提及小妹,就一脸与有荣焉。
有了这十万两,北疆将士就能够挨到朝廷的军饷重新发下来了。
卫三笑出一抹高深莫测:“小妹答应了七公主远离顾九年,且此事闹得满城皆知,这日后顾九年即便对小妹另有想法,也不成了。”
父子几人相视一笑。
一想到这次狠狠宰了顾九年,心情甚好,觉得外面的歪脖子垂柳,也是格外的眉清目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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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言命人将常鸣带到了跟前。
这个愣头青还是和曾经一样,一看见自己就眼神躲闪,畏畏缩缩,似是惧怕。
素素此刻就在施言身侧,常鸣一看见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夫人和素素是主仆相认了吧!
这么明显的事,主子他就没有任何察觉?!
主子聪明一世,怎就糊涂这一时呢?
常鸣内心焦虑,被施言盯视着,他抿着唇,也不说话。
施言站起身,走到常鸣面前,笑道:“鸣鸣,你家主子似乎并不打算过来赎你,你不如弃暗投明,日后跟了我吧?”
常鸣俊脸一红。
跟了她……
夫人的话甚有歧义。
不过,主子和夫人不分彼此,他二人迟早要重归于好,跟了夫人,就间接等同于跟了主子。
施言笑话他:“脸红了?你怎么不答话?你若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同意了。”
常鸣身子一抖,真想说, 夫人,您别闹了。
不过,素素就在夫人身边,他不敢放肆撒野,他打不过素素的。
常鸣最终一句话没说,被施言带去了药膳堂,当起了店小二。
扶柳瞧见他,甚是高兴,还喜滋滋问道:“鸣鸣,你怎么来了?你家大人不要你了?”
常鸣还能说什么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常鸣撇过脸,不与扶柳对视,心里很苦。
罢了,就全当是替主子看着夫人吧。
好歹,药膳堂的伙食不错,他还有口饭吃。
常鸣打定了主意,就一直暗暗戳戳的盯着医馆那边,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立刻盯紧。
终于在两日后的晌午,让常鸣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
有人在暗中监视夫人!
不过,对方是谁人,他暂时捉摸不透,仗着数年当影卫的经验,常鸣想从酒楼溜出去并不难。
他回到顾府时,顾九年身边的人都诧异的看着他。
“定北侯就这么放过了你?”
“卫姑娘当真留下你当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