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群都觉得人心异变,以为自己那一颗心也是旁人的心,一但出了事,因利而动,夏侯家的人就装出想要夏侯氏的血脉取而代之的样子,引得他们寻上门来,一而再,再而三的以利诱之,却不知,他们想杀人,曹恒同样想杀他们。
曹盼驾崩,曹恒登基,他们就已经等着这个机会,曹恒自己给出这个机会,就是想让他们都动,只有他们动了,曹恒才会让他们知道,她究竟能不能担得起这个江山。
分娩后三日,曹恒再次临朝,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朝臣,“朕知道在你们看来,朕太年轻,朕不如母皇。但朕纵不如母皇,也不是你们能欺负得了的。往后,好好办差,好好做事,朕自不会亏待你们。若有异心,拿了朕当傻子戏弄,天下有能者不知凡之,大魏的天下,想当官的人不少。你们不想当,自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朕,不需要尸位素餐的臣子。”
这些话从前曹盼曾经说过,如今曹恒吐露,与曹盼是如出一辙。
“左仆射。”曹恒放完了话,唤了周不疑一句,周不疑出列,“陛下。”
“此次涉案的官员,左仆射与右仆射领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共查。不冤枉一个人,也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人。”曹盼早年以正治国,凡事皆讲证据,曹恒要杀人,也不冤杀。
“诺。”周不疑应声,而崔申被点了名,同样出列齐应。
这是曹恒登基之后,第一次下令要查杀的人,显露的是曹恒对于此事的看重。
杀鸡儆猴的鸡,曹恒看重也是应该。
“其他人,先前你们该做什么,如今你们该做什么,还需朕拿出乾清律,还有各部的式文告诉你们?”曹恒冲着周不疑等人说话是没那么冷的,回过头对向其他人,那话跟刀一样直甩。
“臣等明白。”曹恒的意思,从前曹盼在时如何,如今也要如何。行,曹恒既然不打算改曹盼早先定下的规矩,但凡他们还想当大魏的官,就得老老实实的办差。
威严需以血祭,哪怕曹恒不急着杀人,总有许多不懂事的人急急的要送死。
既然如此,曹恒无须手下留情。
“陛下,山阳公府这几日皆有刺客往来。”这个时候,有人出声提了一句,道破了可怜的刘协这几日都受了多少苦。
“几日?”曹恒很是注意这几日的意思,京光府尹贺挚也是无奈,“是。自陛下分娩起直至今日。”
曹恒道:“紫梢将军何在?”
紫梢在殿外候着,听到曹恒一唤,立刻走了进来,连忙与曹恒作一揖,“末将在。”
“之前派往山阳公府的将士几何?”曹盼在驾崩之前已经提醒过曹恒了,曹恒做局,当然也会顾着刘协,早派了人去守卫刘协。
刘协的封地本是在许都,后来曹氏宗亲都迁来了洛阳,刘协也被几位夫人撺着一道回了洛阳,之后发现在这洛阳比许都热闹多了,最要紧的是离得曹盼近,赏赐也更多。
好吃好玩的曹盼从来不会落下他们。刘协寻思着还不如在洛阳住下,离得曹盼近,这安全反而更保障。
所以,暗搓搓的去跟曹盼提了一句想留在洛阳,曹盼没意见,反正当年她也承诺过刘协,这天下,刘协给了她,她许刘协往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刘协一听曹盼没有意见,高高兴兴地留在了洛阳,一住几年,惬意自在。
好些人瞧着刘协过的轻松日子,都不禁地感叹,刘协啊,也不知是命好还是不好。前半辈子被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后半辈子,再不是天子了,日子过得却比从当皇帝的时候更加肆意快活。
曹盼都给刘协留脸,朝中上下,无人敢不拿他当回事。
当皇帝时没有人半分尊重,不当皇帝了,反倒是一个个都更敬着他。
紫梢道:“回陛下,以利剑一千兵马。”
曹恒想了想道:“再加一千。”
那就是给刘协一个山阳公府拨了两千兵马。利剑呐,这可是大魏最精锐的兵马,曹盼当年带了三千兵利剑的女部,直接挑了刘备的五万大军,现在守卫一个山阳公府用了两千。
好些人想到了这些往事,皆垂下了头,半天不作声。
“是。”显然紫梢也想到了,可是曹恒已经开了口,紫梢只有应下。
曹恒见着下面一个个明明有想法,却因为洛阳刚经了一声血雨腥风,他们都不敢出声的模样,张口道:“于曹家有恩的人,先帝记着,朕也会记着。有朕在一日,山阳公当着山阳公,朕就不许任何人伤了他。”
话撂得啊,一群人听得都振奋,人呐,最怕忘恩负义。你可以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绝不能背信弃义,忘恩负义。
“陛下英明。”周不疑出列称赞了一句,众臣皆附议。
从前有曹盼在,曹恒虽然参与政事,做主的是曹盼,无论曹恒做过什么,在他们看来,都不能算是曹恒自己做主做下的事。
他们只知道曹盼想要做什么,要曹恒做什么,眼下曹恒怎么做,如何对待曹盼曾经厚待的人,这才是他们能窥探曹恒心性的机会。
善待刘协,曹盼做得极好,好到极致,以至于众人对于刘协都带上了几分羡慕,亡国之君,能够善终者几何?
刘协哪怕娶了曹氏的女儿,曹家嫁出去的女儿少了吗?两族联姻,好时能坐同一条船,不好时,背后捅你一刀的都不在少数。
所以,让刘协能逍遥活到今日的,与刘协娶了谁没有关系,只与曹盼有关。
曹恒愿意像曹盼一般善待刘协,在许多人看来,都是极好的。
心存仁义之君,容得下刘协这一个亡国之君,曹恒将会得到更多人的拥护。
曹恒对这样的山呼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今日上朝,是要借着那些暗谋要取她性命的人,让满朝的文武睁大眼睛好好地看一眼,她曹恒不是好欺负的。
目的达到,眼下曹恒最重要的事是坐好月子,养好身体。
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做,曹恒回了宫中,好好吃她的,睡她的。
“虽说陛下在孝期,但先帝最是心疼陛下了,陛下诞下子嗣,必要调养好身体,吃的喝的都要好。切不可落了病根。”平娘是一心一意要给曹恒养身体的,曹恒点了点头表示平娘的话她都听进去了,会乖乖吃,乖行休息。
夏侯珉正抱着刚出生的曹承逗着,只是曹承却不管他怎么逗,只管睡他的,睡得昏天黑地的,够不给亲爹的面子。
“殿下切莫老抱着大皇子。”平娘是看不下去了夏侯珉总抱着孩子不撒手,提醒了他一句,让他把人给放下。
“为何?”第一回 养孩子,夏侯珉是一知半解的样子,听着平娘说话,好奇地想问个清楚。
平娘道:“孩子最是惯不得,若是抱惯了睡,往后就得要让人抱着睡。虽说宫里是不缺人,从前陛下却总说,孩子就是不能惯,陛下当年也没叫人抱过几回。”
两个陛下,听在旁人的耳中,却是哪个都不会分不清,平娘指的究竟是谁。
曹恒点了点头道:“嗯,母皇说过,孩子不能惯,还说男孩要穷养,女孩要富养。穷养是要养得孩子耐摔耐打,富养是为妨着女郎被一些外物所迷,叫人骗了。”
这些曹盼曾经也与曹恒说过,话,曹恒都记得。
“先帝还会给陛下说这些育儿经的话?”夏侯珉好奇地看着曹恒,难以想像曹盼会跟曹恒说这些。
曹恒点点头,“会啊。兄长姐姐们初初带孩子进来见母皇的时候,孩子玩的时候,骂啊打啊叫的乱成一团,母皇也不嫌闹,时常看着一群孩子跟我说,以后我的孩子要怎么养。”
顿了半响,夏侯珉也想起来了,宫中因为只有曹恒一个孩子,曹盼的兄长们的儿孙都比曹恒要大得多,曹盼又是一个大方的,凡是后辈进宫,她是见一个赏一个,哪个都不落下。
以至于他们都喜欢逢年过节的时候带孩子进宫给曹盼请安。
曹恒道:“你家的侄儿们,母皇就说了,叔祖父教得极好。”
这时候还夸起夏侯惇来,夏侯珉笑了,“是,祖父为了教好我们是费尽心思了。”
“所以,皇后,将你的大皇子放下来,以后让他自己睡,自己玩。你还给他取字谨之,你先谨之吧。”曹恒凉凉地看了夏侯珉一眼,夏侯珉讪讪地将曹承放下。
平娘道:“抱还是要抱的,只是不能常抱。陛下得了空也与殿下一道逗逗大皇子。”
曹恒听着摇了摇头,“不成。以后皇后是慈父,我当严母。”
本就不是多亲厚的人,曹恒也装不了慈祥的模样。果断严到底。
“好。”夏侯珉是一点意见都没有,爽快地应下,平娘瞧着一对小年轻和和美美的,心里也是极高兴的。
“陛下。”趁着夏侯珉出去的空当,平娘轻声地唤了曹恒一句,曹恒回头意示平娘坐下,有话只管说。
平娘道:“国家大事,原没有奴插嘴的道理。不过,陛下刚刚都唤了殿下一声皇后,这名分,陛下不妨早些给了殿下,既让殿下安了心,也让夏侯家的人安了心。这一次的事,虽说是陛下设的局,其中凶险,陛下也是心里有数的。为妨落人口实,不再生乱,陛下不宜再拖了。”
曹恒听着平娘一片慈爱之心的模样,点了点头,“朕出了月子,会给阿珉一个风光的册封大典。这诏书,也确实是应该颁下。”
适才唤夏侯珉的一声皇后,曹恒是从心时认可了夏侯珉这个皇后,从前他是她的正卿,以后,也会是她的皇后。
这样想,曹恒即让人去让杨修拟下一份册封皇后的诏书。
政事堂里也为这事迟迟没有消息而心急,等到了曹恒的口信,一个个都松了一口气,杨修二话不说的立刻将诏书拟好,随后亲自送到曹恒的面前,让曹恒查阅。
“杨中书令善作辞,天下皆知。封后的诏书必然也会写得妙笔生花,朕不需再看。”对杨修是全然的信任呐。
杨修忙与曹恒作一揖,曹恒道:“诏书下发吧。至于册封大典,一个月后。”
一个月后曹恒就出月子了,出了月子就立刻给夏侯珉办册封大典,还有比这更能表明曹恒对夏侯珉的看重的。
“诺。”意思杨修明白,也会转告礼部。
“另外册封大典之后,母皇也该入皇陵了。”曹恒没有忘另外一回事。本来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就已经够了,却因曹恒身子重,曹恒表明了一定要送曹盼下葬,这也是为人子女当为之事,朝臣们也不会劝谏。
故而曹盼的灵柩算是一拖再拖,直到今日,曹恒提起,杨修轻轻一叹,与曹恒作一揖,“先帝,是该入土为安了。”
杨修想着自己这一辈子,想着自己若不是有曹盼,他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年少时锋芒毕露,杨修是肆意的。如果按曹操对曹丕与曹植的看中,他本是支持曹植的人,曹植若败,他必不愿为曹丕所用,曹操必会杀他。
想到这里,杨修整个人一凛,曹操之心狠,为了大魏,取他性命要找个什么借口都可以。
所以如果没有曹盼,他早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岂能活到现在。遑论如今这样位高权重,受人尊重。
“陛下,臣想一道去送先帝。”杨修想了无数的念头,曹恒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答应道:“好!”
君臣一世,到最后,杨修想送曹盼最后一程,理所当然。
只是让人想不到的是,周不疑却表示留守洛阳。
这原是不可能会留下的人,却吐露了这一句,表示要留下,哪怕满心诧异,他们还是没有说破。
周不疑有他自己的想法,既然他不愿意去送曹盼,那便不去吧。
无人知道的是,在他们赶往洛阳之后,中途中曹恒却与人转道许都,将曹盼的灵柩放入了早已经让人备下的陵寢之内。
身边陪着她的,只有刚被正式册封的皇后夏侯珉。
“父亲等了母皇许多年,今日,他们终于在一起了,从此往后,再也不会分开。”曹恒看着关闭的陵墓,幽幽地吐字。
夏侯珉道:“生同床,死共寢,父亲与母皇都会高兴的。”
曹恒看着那上面无字的墓碑,诸葛亮死了,曹盼没有给他立碑,曹盼如今去了,与诸葛亮合葬,曹恒也一样不会为他们立碑。他们两个人,只要在一起,不需要任何人知道。
“走吧。去邺城。”这一处是真墓,但曹盼说过,假的那个陵墓里面同样放了东西,她人虽葬于此,也不代表曹操的陵侧,属于她的墓,是空的。
夏侯珉一句话也不多说,曹恒能带着他来此,便是对他的信任,他什么话也不用说,什么事也不用做,只需要陪着曹恒。
曹盼废以国库收入三成以建陵寢的规矩,她的陵寢,于旁人现看来以为会很简陋,然而知大魏之富的人都知道,哪怕曹盼只用了国库收入的半成以建陵,而且仅仅建了数年而已,曹盼的陵寢摆设也绝不比历代的帝王差。
所有送曹盼入陵寢内的人,看到殿里一副一副栩栩如生的图,都是织布、造纸、造箭、造器等等如今大魏数一数二的工艺制作图,看得他们目瞪口呆,不可置信。
“这些东西都是按陛下的要求做的。陛下陵寢之内,没有陪葬的贵重之物,但在陛下看来,这些东西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有价无价,各人看,各人的想法。
曹盼呐,一直以为人死如灯灭,一了百了,生前富贵权势,死了都带不走,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
比起想着人死有灵,倒不如给后人多留些这些无价的东西。人总会往前走,千百年后,世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不可知,比起金银财宝来,这些能让人活下去,再现繁盛的东西,才是真正珍贵的东西。
“别动。”墨问一看有人想动一旁的墙面,连忙出声制止了,那人听到墨问一喊,连忙缩回了手,不明就里地问道:“墨侍中,有何不妥?”
“陵寢内四处都是机关,诸位不要乱走,更不要乱动。”墨问把情况一说,一群人突然觉得头皮一紧,手跟脚的,突然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将母皇灵柩放过去吧。”比起他们的紧张,曹恒淡然许多,墨问与墨瑶设的机关,哪条路能走,都已经用灯烛指出来了,他们只要不乱动,不乱走,没什么不好的。
抬曹盼灵柩的人听到曹恒的话,立刻抬着陵寢放了上去,曹恒正色对着曹盼的陵寝,一个个都如曹恒一般,对着曹盼的灵柩,一拜,再拜,三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