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什么都不用说。元直是我们的儿子,他的心思我们是最清楚的,清楚得知道,最后这个要求,是他与先帝所求,先帝能够同意,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周夫人抹着泪,反倒宽慰起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曹恒来。
“先帝陵寢所在,我们就不问了,一切,都交给陛下。”周父最后吐露这一句,曹恒对周家的人,这会儿是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好,顿了半响,点了点头。
“多谢陛下。”夫妻二人,再次与曹恒齐齐地道了一句谢。
曹家与周家的恩恩怨怨,一言难尽,到这会儿什么都不必说了,尘归尘,土归土,周不疑这一生,不负一生所学,更不负一生尽忠,善始善终了。
曹恒从周家出来,回到宫中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夏侯珉急急地走了进来,扶着曹恒,“左仆射,去了。”
朝中的重臣都去了周家,他们都知道的消息,哪怕夏侯珉居于深宫之内,也同样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曹恒却还是跟夏侯珉吐了一句。
“陛下,你还有我。”夏侯珉轻吐了一句,曹恒看了夏侯珉一眼,眼中尽是冷意地道:“去了,也好!这样的一日,早晚会来的。”
夏侯珉听着曹恒这一句,怔怔地看向曹恒,曹恒已经重新站了起来,就好像刚刚全身无力的人,不是她。
夏侯珉看着曹恒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并没有跟上曹恒。
曹恒需要安慰,他会在,反之,曹恒不愿意让他安慰,他只需要好好地呆着什么都不用做。
周不疑的逝去,曹恒亲自送他下葬,周家的人,最后将周不疑的棺木交到曹恒的手里的时候,再次与曹恒作了一揖,“有劳陛下。”
曹盼的陵墓究竟在哪里,不是他们应该知道的,周不疑所请,只要最后如愿了就好,余下的,他们都不该管。
曹恒护送周不疑的棺木到了许都,送了最后一程,顺道拜祭了曹盼与诸葛亮,还有丁氏。
这里原本孤伶伶的只有丁氏,往后,丁氏不会孤独了。
呆一天,曹恒连夜赶回了洛阳。周不疑一死,不仅于私,于公而言,左仆射一职也要补上。
尚书左右仆射之上,原本是有一个尚书令的,那才是真正的百官之首,因为曹盼曾经出任此职,所以在曹盼一朝是不设尚书令的,曹恒眼下也不打算设下这尚书令,但是,替代周不疑的左仆射却是必须要的。
“陛下。”曹恒来回匆匆,回到宫中之时,柏虹送着各方的消息进来,曹恒伸手接过,见柏虹欲言又止的样子,“怎么?”
询问一句,柏虹道:“左仆射已故,由谁继任,陛下要速速决断。眼下朝中为着这事吵了起来,吵得多了,只怕伤了众臣的感情。”
由曹盼一朝,政事堂的诸公一退一进,有条不紊,从来没有为了一个位子争过,吵过。
当然,那也有周不疑的功劳。毕竟周不疑协调君臣,安抚众臣的能力是数一数二的,哪个都得认了一句佩服。
周不疑一死,大魏失了一个国之栋梁,他曾经坐的这个位子,也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曹恒看了柏虹一眼,“你觉得诸公中,何人适合接任左仆射一位?”
首相者,如周不疑一般,协调阴阳,抚慰众臣,更是上达天听,下抚万民。此职位极重,重得柏虹细细想了想才道:“墨侍中。”
曹恒听着柏虹这般一说,曹恒眼中闪过了一道笑意,柏虹知道,曹恒看中的人选必然也是墨问,暗松了一口气。
“陛下既然早有决断了,应当早日颁下诏书,以安众臣之心。”柏虹与曹恒提了一句醒。曹恒点了点头,“明日朕会先与政事堂诸公提一提,由他们议定了,再将诏书公布。”
柏虹听着曹恒一副心里有数的模样,心里的大石算是落下了,曹恒轻声地道:“司马家的人?”
“张昭。”曹恒一问,柏虹便答了,曹恒眼中流露出了惊讶,“陛下,此人非同小可,不如杀了他,永绝后患?”
“不。”曹恒连想都不想地摇头否认了,柏虹心下一急,询问了曹恒道:“陛下之意?”
曹恒道:“朕想看看,他比起其父来有何差别。”
“那郭家?”柏虹没有忘记郭家,郭夫人是有意让郭涵与张昭联姻。联姻呐,结两姓之好,这桩婚事虽说已经定下,一日没成婚,还是能改变。
曹恒道:“张昭的事告诉郭家,至于郭家怎么选,那是郭家的事。”
知道不说是她这个皇帝做得不对,说了,郭家如何决择就是郭家自己的事。曹恒以为,郭夫人不是非同一般的女子,郭涵,同样不会是。
“诺。”柏虹应声而下,立刻往郭家去了,曹恒换下了一身素衣,这才拿起柏虹送来的东西仔细地看起来,司马氏,曾经的司马懿用错了办法,而与曹盼为敌,结果三族被灭。如今当年逃走的人回来要找曹恒报仇,报仇便报仇,曹恒有的是耐心看着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子。是要乱这天下,还是安这天下,赢得一席之地。
第二日,朝会之上,对于接任左仆射之事,众说纷云,都是一副希望曹恒尽快定下人选的意思。
政事堂之外的众人讨论得如火如荼,反倒是政事堂诸公皆不发一方,而下面这些人推荐的接任左仆射一职的人选,无非都是从他们之中选出。
“朕知道了。朕与诸公商量之后,晚上会下诏事。”曹恒轻声说了这一句,一群本来在想究竟该怎么劝着曹恒赶紧定好这事,别再让人吵起来的人呐,听完曹恒的话,都不作声了。
“还有其他事?”曹恒答完了他们的话,接着又问了一句。
下面的人都不吱声了,基实在也是因为这朝廷上下,现在最关注的就是谁来继任这个尚书左仆射一位,旁的事,都先搁置,总而言之,先把这件事定下了再说。
“退朝吧。”看他们半天不作声,显然是没事了,既然没事,曹恒是果断地起身,退朝。
而政事堂的诸公,都不约而同地跟上,刚刚曹恒都说了,与政事堂诸公商议左仆射一职,这会儿还不赶紧的跟上去,是想等什么?
曹恒带着一众臣子回了内殿,张口问道:“你们心中属意的人选都是谁?”
问得直接,一群人面面相觑了半响,都不作声,曹恒道:“朕所知,当初左仆射定下时,你们都同意了,朕如今问问你们的意见,你们若是不说,朕便自己定下了。”
左仆射因为尚书令不设,形同首相,要说当宰相,从前是只有一个的时候,那都想当的,大魏建朝,宰相一分为七,首相也就成为了众人的目标。
说不心动都是假的,然而各自面面相觑了半响,秦无迈出一步道:“臣举荐无知。”
还是武将更利落些,秦无自己也知道自己的事,他是做不到调和阴阳之事的,宰相他占据一席之位,旁的就不要多想了。
曹恒料到总会有人说话的,秦无先开口,内容也算是不错,曹恒点了点头,“诸位呢?”
凤鸠也与曹恒作一揖,“臣举荐墨侍中。”
一有人表态,一个个都连忙地表露了,没错,他们心里都有想法,但是思来想去,总觉得这首相的位子,自己是坐不住的,墨问,很是可以。
不例外,政事堂诸公,竟然一致都同意墨问出任左仆射一位,被这么举荐的墨问都有些傻了,“陛下,臣可没有请他们喝酒。”
这话落下,收获一旁鄙视的眼神,曹恒道:“墨卿以为,这左仆射一职,你能不能做好?”
“能。”刚刚一句玩笑话,墨问是真被吓着了,想着跟曹恒解释一句,他是好人来着,绝对没有活动过,这些人都举荐了他,他也很有压力的。
问到公事,关系能不能当好大魏官员的事,必须给了曹恒一个肯定的回答。
秦无哼哼一句,那意思无非是指墨问假正经,墨问无视之,只管与曹恒作一揖,“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曹恒不禁地道:“虽说众卿举之,朕还没同意由你接掌六部,为左仆射。”
“啊,也是。那臣也不用收回刚刚那话,臣现在也是大魏的侍中对吧。”墨问这人呐,就是会说话,会说得,曹恒听来也得说,也是这样的人,才能在周不疑之后,统御六部。
曹恒不过是与之一句玩笑罢了,“杨中书令,拟诏。由墨问进为尚书左个射,尚书司马末,进为门下侍中。”
杨修听到点名,立刻上前表示要干活,结果曹恒是直接把两个人事调动都定了,“至于户部尚书一职,你们商量之后,给朕一份名单。”
大事下曹恒与他们商量定下,至于其他的,让他们先商量好了,最后她从他推荐的人里定下来。
司马末在曹盼一朝当了近二十年的户部尚书,没想到如今竟要晋为门下侍中,听完了话,整个人还傻傻的只以为是听错了,曹恒把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这便离开了,一众人都与司马末和墨问道喜,司马末这才回过神来,确定以及肯定,他是真的成为了大魏的门下侍中。诏书,诏书马上就要对外公布了。
崔申与之相交,知其千般不易,拉着司马末一道出了政事堂,与司马末道:“陛下与先帝一般,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人,我们一心为大魏,陛下这不就给我们机会了。”
“是啊。”司马末亦是感慨良多,人生之不易,他年少时已经偿过了,本以为一生再无出仕的机会,结果曹盼的出现,给了他机会,不仅让他报了仇,更叫他位极人臣。
当年与他一般辅佐于曹盼,跟着曹盼从一开始打天下的人,成为了三省的长官,不是没有人问过他怨不怨曹盼。比起怨曹盼来,他更珍惜自己眼下所拥有的。六部长官,这样的位置并不低了,他有什么不满足的?想要挑拨离间,让他和曹盼,如今的曹恒斗起来的人,才是真正的其心可诛。
宰相之位本就那么几个,难道除了相位,其他的官位都不值一提?天下官职,本无高低之分,更别说他原就是户部一部长官,仅次于三省长官之下。而且户部是大魏的国库,这个权利之大,旁人不明白,当了那么多年长官的司马末清楚着。
故,能进他自欢喜,不能进,余生哪怕只能在户部尚书上当一辈子,他亦无怨无悔。
“你与无知晋阶,本是值得高兴的事,可是,左仆射……”活着的人活着,并不是说死去的人死了,他们都将不放在心上。
周不疑为人谦和,为相为臣,都叫人称赞不已,这方故去,他们纵然心喜,也会缅怀于他,一如,他们永远都不会忘记曹盼。
左仆射选定了墨问,司马末进为门下侍中,可以说,当年一开始追随曹盼的人,皆已为相。
为相当以庆贺,墨问与司马末各设了宴,前来庆贺者不知凡之,然而这两位的宴席之上,皆空了一个位子,而且两人都不约而同,举酒与之敬了一杯,与之相交者,亦一道敬之一杯。
这一席,是给周不疑留的,曾经他们一道为曹盼出谋划策,一道安民抚恤,一道几经生死。
这样的日子啊,若是周不疑在,一定也会为他们感到高兴的。
“元直,我们都敬你一杯。”贺宴之人,皆与主人举杯而敬,周不疑,他纵然死了,也永远都叫人记在心里。
曹恒知晓后轻轻一叹,有些人,不会因为他的离去而叫人遗忘的,曹盼如此,周不疑也是如此。逝去的人不可追,活着的人总要继续活下去。
“陛下,车师后国使臣欲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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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忙成狗,可怜!
第095章
车师后国, 西域之将, 正是合车师后国进击大魏, 夺大魏西域城池,魏止带兵去了西域, 用计拿杀了叛魏之将,又迅速夺回了城池,将车师后国的兵马赶出了大魏境内, 凡入大魏之车师兵马,魏止是杀得一个不留。
驱赶出了大魏境内, 魏止忙着完抚西域的百姓,外面的仗怎么打他们不管,不过车师后国被其他焉耆、危须两国步步紧逼,国纵未亡, 也时日无多了。
这时要见曹恒, 曹恒早知他们是为何而来了,而崔钧既然把他们送了进来, 曹恒便也不介意,见一见这所谓的使臣。
来的人倒也是个老熟人, 当日曹恒领兵攻打车师后国时,也是这一位几次三番出使见的曹恒, 与昔日所见不同, 这一位比起当年更显苍老了, 见到曹恒是二话不说地跪下了, “请大魏女帝, 饶过我车师后国,救我们一救吧。”
曹恒没有作声,下面的人已经开了口,“贵使是不是弄错了一件事,眼下攻占你车师后国国土的并非大魏。而且,之前车师后国合我大魏叛将,竟然要夺大魏城池,杀大魏之将士百姓,这笔账大魏没跟车师后国算,车师后国也敢当作从未发生过,竟然来大魏求救?”
说到最后那是一声轻嗤,真是想不明白,此人怎么敢到大魏来,说这样的话。
“诸国合攻车师后国,皆因大魏,能让他们休兵的,也只有大魏而已。”这位车师后国的使臣,倒是很能捉住重点,一语道破了眼下他们车师后国的困境,都是大魏造成的。
“阁下既然知道这件事是因大魏而起,大魏当日合诸国时曾经说过,车师后国怎么分是他们的事,大魏绝不插手。车师后国敢犯大魏,想夺大魏的城池,不让车师后国亡国,天下各国,又怎么将大魏放在眼里。人人都学着车师后国,想趁大魏动荡时对大魏动手,不以教训,大魏还有何颜面立足天下?”杨修说得直白,直白得叫这位车师后国的使臣一下子似是站不住了。
“大魏,果真不愿出手?”摇晃后退数步,这一位并没有因此而放弃,而是再次问了一句。
崔申开口道:“犯大魏的是车师后国,车师后国今日是咎由自取。大魏既然与诸国放了话,就断然不会在他们已经合兵而分车师后国的情况下,出手干预。”
大魏处在什么样的情的况下,该做什么样的事,大魏上下的人各自都明白着,明白又怎么会因为车师后国的使臣来了而有所改变。
“大魏,果真不愿出手?”听着崔申的话,这位竟然还是再次重复问这一句,曹恒依然没有作声,荀顗在这个时候接过话,“车师后国,有什么值得大魏出手的理由?”
车师后国的使臣,抬眼看向曹恒,“车师后国犯大魏国土,欲趁大魏先帝驾崩之际,乱大魏江山,此车师后国不仁也;两国早结邦交,国书早已签定再也不会举兵进犯,车师后国违诺,是为车师后国无信也;大魏不犯车师后国一步,只令各国后分合攻车师后国,而外臣今至大魏,哀求大魏出面,救我车后国,此为车后国,强人所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