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恒想着刚刚那个萧平,不断地问自己,她究竟能不能像曹盼一样,把男人的事处理得这般的好?
默默地承认,她现在不行!
“殿下,马球场,婚事,殿下要慢慢安排了。”墨问笑笑地敬曹恒一杯酒,曹恒……
你这么把话说破了,是想要我打你还是不打你?曹恒默默用眼神询问墨问,很确定墨问明白她的意思,墨问轻轻地笑了,“殿下,君子动口不动手。”
“母皇刚刚说了,她不是君子,我也不是。”曹恒淡淡地吐字,墨问的笑一僵,“殿下,还是学君子的好,陛下也希望如此。”
曹恒一本正经地回道:“于大事前,存君子之心,小事,如同打人不打人的,就不必管君子不君子了。”
墨问……半响后与曹恒道:“陛下行事之道,殿下学到了。”
曹恒却依然一本正经地回道:“差远了,差远了。”
都夸了你,又没有外人,你就承认了!墨问以眼神跟曹恒交流,曹恒回了一眼,没有外人,你当这里那么多人都不是人?
墨问扯了扯脸皮,“殿下,陛下都等着你给诸公敬酒了。”
言外之意就不要再跟他纠结那么多了,赶紧的往下一位去。墨问的意思,曹恒明白,“墨侍中,改日再说。”
改日的话,就是这事没完,这是真要打他一顿?墨问不由地回头看了看身侧的崔今,他夫人。“夫人,殿下若是打我,你帮我还是帮殿下?”
崔今连想都不想地回道:“帮殿下。”
墨问僵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曹恒续上一杯酒,“沥阳侯,敬你。”
哪怕如今的墨问已经是宰相之位,旁人称呼崔今依然是沥阳侯,既因崔今同样也入政事堂,她是女子,权力并不比墨问小多少。
“殿下请。”曹恒敬酒,崔今端起酒与曹恒一饮而尽,“哪怕陛下不提,殿下的婚事也要提起了,殿下不小了。”
十二岁,在曹盼的眼里还小的曹恒,在满朝大魏臣子的眼里还真是不小了,要知道先汉室为延绵子嗣,皆是早婚,最早的一位是汉武帝之子汉昭帝,那是八岁成婚。
曹盼只有曹恒一个子嗣,对比诸王子嗣众多,曹盼在这一点上就不如她的兄弟姐妹们,要想让曹盼这一支繁盛,指望曹盼是不可能的了,那就盼着曹恒早些成婚,早点诞下皇嗣。无论是曹氏或是夏侯氏,其实都盼着曹盼早点开口议曹恒的婚事,可是曹盼一直压着。
今天显然是被送上来要接近她的男人给刺激到了,意识到曹恒不小,也是时候要议亲了。
旁的人那么想,曹恒却能感受到曹盼的恶趣味,如同答应她建马球场,给她的马球场投资,曹盼却放出话让人跟她争,抢时抢地各凭本事;婚事提出,同样是让曹恒面临这诸多她根本没有避开余地的问题。
但是亲娘啊,事能不能一件一件的来,一下子让人全盯着她,她会疯掉的。
曹恒内心崩溃地敬了一溜酒,毕竟她还小,虽然偷偷喝酒的事被曹盼知道了,曹盼让她代之敬酒,那也没想让曹恒醉倒。
酒精中毒什么的,曹盼比谁都怕。因而敬完了六部尚书,对夏侯氏与曹氏的王侯们,一杯解决,曹恒的脸看不出来喝酒的痕迹,与曹盼相比只喝了几杯却面若桃花,截然相反。
“阿恒来。”酒不醉人,人自醉,曹盼托腮唤着曹恒,曹恒敬完了酒乖乖地走了过去,曹盼一把拉过她,“我们阿恒长得真好看,面若芙蓉,顾盼生辉。”
一碰面就夸赞,曹恒一本正经地道:“母皇更好看。”
“不用你夸我。你长大了,要开始选夫婿了,你啊,瞧中哪一个就定哪一个。不管什么家世,地位,统统都不必在意,只要你喜欢,你就定下。”曹盼带着酒意地拉着曹恒,说的话,既是给曹恒听的,也是给众臣听的。
好些人的心思都动了,陛下对公主殿下的婚事态度竟然是这样的,不需要家世、地位,只要公主殿下喜欢。
“我这一生,除了父母兄弟不是我选的,所有的一切,包括生你都是我自己选的。我做了那么多,努力走到这一步,就只想着将来有一天,你也能做你自己的主儿,尤其是你的婚事。唯愿你寻一个喜欢的人,一生一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和和美美。”
曹恒听着,能感受到曹盼对她满怀的憧憬,她是真的觉得,寻一个两心相印的人,相伴到老一辈子,于曹恒是一种幸福。
她没能做到的事,她希望曹恒能够得到。那样一个人,只要曹恒喜欢,那个人也喜欢曹恒,无论是什么人,曹盼都觉得好!
“阿恒啊,人这一辈子,无论是父母兄伴,他们都陪不了你走得太远,总有一天,我也会不在的。能伴你到老的只有那么一个人。我不希望你这辈子在前朝诸多算计,回到宫中还要面对一个同床异梦的人,知道吗?”曹盼的声音很轻,只有曹恒能够听到,不知怎么样的,曹恒想哭,她却忍住,扶着曹盼,“母皇,你要相信我。你能主宰你的一生,作你自己的主,我也可以的呢。”
这一句,似是安了曹盼的心,本来一杯就倒的人,强撑着与曹恒说话,曹恒既然心里有数,曹盼轻轻笑了,“好,安乐侯之事,你去处理。”
话音落下,一头扎到了曹恒的怀里,这是,醉了?
“陛下。”这种情况吧,燕舞跟静姝不是第一次碰到了,急切地唤了曹盼一声,曹盼哪里还能回应。丹阳想上前的,哪里插得上手,轻轻一叹,“陛下还真是没酒量。”
曹盼酒量浅的事,早就已经听说了,只是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如今算是得见一回了,一众人都感叹。
“诸位且自尽兴,我扶母皇回去休息。”曹恒扶着曹盼,静姝与燕舞都连忙来帮忙,“殿下且扶陛下回去,我们自玩我们的。”
墨问那么一个不正经的人,接过这不正经的话,倒是把一群自以为随着曹盼醉了,这场宴席也该结束的人都安抚下来了。
“陛下难得设宴,诸位只管尽兴。”周不疑起身也说了这一句,他说的话自是比墨问要有分量的多,“若是想回去的,只管回去,并不强求。”
周不疑最后补了这一句,随后与曹恒微微颔首,曹恒便与还以一礼,丹阳道:“阿恒,照看好你母皇。”
曹恒点头,与燕舞一道扶着曹盼回帐,醉了的曹盼宛如睡着了一般,扶着曹盼似是让曹盼不舒服,睡熟的曹盼皱起了眉头,曹恒道:“燕舞,我来背母皇。”
“殿下。”燕舞一听曹恒要背曹盼,不太确定曹恒究竟能不能背得起曹盼。
“母皇都说我长大了,我能的。”曹恒知道燕舞的意思,让燕舞扶着曹盼,她自往前蹲到曹盼的面前,背起曹盼,从前,她一直以为曹盼很强大的,背起曹盼来,她才发现曹盼其实很轻,她竟然真的背起了曹盼。
“殿下能行吗?”哪怕曹恒已经背起了曹盼,燕舞还是有些担心。
“能!”能的。小时候,在她走累的时候,曹盼会背着她,如今她长大了,曹盼睡着了,她也能背着曹盼走。
稳稳地走着,曹恒感受到曹盼的呼吸,一颗心很安定,她这一辈子,能生为曹盼之女,三生之幸,她的母皇,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母皇!
背到了曹盼的帐中,将曹盼身上的衣裳卸去,与曹盼洗脸擦手,完了才问了胡本,“母皇说安乐侯之事由我处置,安乐侯何事?”
“殿下,醒酒汤。”曹恒忙着安置曹盼,静姝已经去给曹恒做醒酒汤了,这会儿端了回来,燕舞赶紧帮忙出声。
曹恒接过来,朝着静姝点了点头,静妹露出一抹笑容。
胡本瞧着曹恒喝完了醉酒汤,这才回曹恒刚刚的问题。
“安乐侯,适才似是酒喝多了,看中了一个侍女拉扯着叫人瞧见了。那侍女,往日是奴在管,打算过些日子就让她近身伺候陛下。”胡本大致将事情的经过与曹恒说了,曹恒眼中闪过冷意,“连母皇身边的侍女也敢动,人如何了?”
“醉死过去了。”胡本如实回答,“因着太后在,奴没张扬,陛下也没让张扬,事情已经捂住,奴把人安排在帐中,让人看着,切不可再让他闹事。”
曹恒回过头看了曹盼面若桃花的脸,曹盼醉了亦安安份份,并不折腾,只是一味安睡。
效外夜里风大,曹恒与曹盼掖好了被子,“醒酒汤还有吗?”
静妹一听忙点头,曹恒道:“装上一碗我给安乐侯带过去。母皇这里看好了。”
“殿下放心。”曹盼并不是喜欢喝酒的人,她这一醉了,身边伺候的人自是更要小心警惕,免得出什么意外。
曹恒看了胡本跟燕舞一眼,“记住,无论有天大的事,你们两个都得留一个看好母皇,适才之事,不能再有第二次。”
“诺。”刚刚才犯了没多久的错,他们怎么还敢再犯,这笔账曹盼还等着回宫之后再跟他们算。
曹恒道:“让一个知道安乐侯被关哪里的侍卫带我去,不用你跟着了。”
话是朝胡本说的,胡本连忙去安排。静姝也连忙给曹恒将醒酒汤拿来,曹恒便起身准备去,没想到一出到帐前竟然看到了齐司深。
“你如何在此?”燕舞吐字问,齐司深看了曹恒,“答应输了要护卫你的,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这算是回答燕舞了,燕舞看了他一眼,曹恒道:“无妨,走吧。”
燕舞是不敢再离了曹盼的左右,曹恒发了话,她便站在帐前与曹恒福了福身,送他们离去。
“你身边的能人不少。”齐司深跟在曹恒的身后,很公正地说了一句,曹恒一眼瞥了他,那眼神齐司深一下子领会了,因而皱起了眉头,“我不蠢。”
曹恒怼了一句,“不蠢就别说蠢话。”
……好想拔剑捅她一刀怎么办?齐司深是那么想的,然后就盯着曹恒的后背,曹恒不用回头也知道他想什么,“你的剑虽快,但还不足以在这守卫森严的情况下逃脱,想拔剑,拔了就没退路了。”
赤心听着曹恒的话,警惕地看向齐司深,齐司深道:“我知道。”
知道,所以他虽然很想刺曹恒一剑,剑也绝对不会刺出的。又不是跟曹恒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今天怼不过人,改天讨来就是了。
“殿下,安乐侯就在里面。”胡本安排带曹恒来的侍卫带到了地方,提醒吐字。
曹恒朝齐司深吐道:“你在这里等着。”
齐司深没意见的,环手抱胸立在一旁,赤心与曹恒掀起了帘子,曹恒走了进去,只见一身青衣,衣裳半开的男子躺在榻上,好好盖着的被子都叫他踢开了,嘴里还喃语着,“酒,给我酒。”
“殿下。”青衣男子身侧一个内侍见过曹恒轻轻地唤了一声,曹恒点了点头,“拿了醒酒汤给你家侯爷喝下。”
赤心立刻将食盒给内侍递上,内侍一脸为难地道:“殿下,侯爷已经醉了,就莫要吵着侯爷了吧。”
曹恒一眼扫了过去,“适才你家侯爷拉住侍女的时候,你怎么不拦着。如今,你能拦?”
内侍瞧着曹恒面如冷玉,一股股寒气外泄,刚刚也不知他是找谁借的胆敢那么跟曹恒说话。
“如何伺候主子都不懂,拉出去,明日交由太夫人处置。”曹恒并不管内侍如何,只管吩咐下去,这里都是曹盼的人,曹恒下令,哪个敢不听,很快进来了两个侍卫,上来便要将内侍押下去,内侍挣扎着,“殿下,奴是侯爷的人,殿下岂能越过侯爷处置奴。”
“太吵了。”曹恒一声落下,侍卫在押人的同时也捂住了那内侍的嘴,拖着出去。
没了内侍吵吵,便只见榻上躺着的人翻来覆去的睡得甚是不安,曹恒近身去,伸出手,赤心醒酒汤拿了出来递到曹恒的手里,曹恒接过,并不犹豫地扣住躺着的那位的脖子,叫他张开了嘴,把一碗的醒酒汤给喝完了。
一点没有洒出来,曹恒还是挺满意的,将空碗递还赤心,干脆坐在了一旁,就那么等着榻上的人醒来。
“殿下,安乐侯用了醒酒汤一时半会也醒不了,不如殿下先回去休息,奴在这儿看着。”赤心见曹恒的意思是要等榻上这位醒,出声提议。
“不用,去给我取纸笔墨砚来。”曹恒并不想回去,反而让赤心拿些东西来,赤心拿不准曹恒这是要做什么,还是连忙去办。
曹恒吩咐完便坐到了一旁案几前,赤心拿了纸笔墨砚回来,曹恒便写了起来。
本来屋里因为榻上的人睡着,烛火点得并不多,曹恒让人放了一盏烛火在她的案前,就着烛火,曹恒挥笔如洒的写起来。
榻上的人睡着沉,曹恒写得专心,眼看着这天都要亮了,榻上的人总算是睁了眼,却是叫嚷着让人伺候,“卫应,卫应去哪儿了,快给我拿水来。”
曹恒写了满满一案的纸张,听着声音抬头看了一眼,轻声地道:“安乐侯的酒醒了?”
这样一个冷清的女声,被唤安乐侯的男子闻声看了过去,一看却是大惊失色,“公主殿下怎么,怎么在这里?”
瞥了安乐侯一眼,曹恒低头将要写的内容给写完了,落下了笔,拿起刚写好的那张纸轻轻地吹动,让上面的默汁快些干。
“母皇请太后与两位伯父回洛阳一道过端午盛会,安乐侯因何不去参加宴席,反倒不知在何时喝得不醉人事,连我母皇身边的侍女也拉扯上了。”曹恒这样轻声地说着话,这位安乐侯闻之脸色都变了,“我,我竟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我,殿下,殿下是奉陛下之命要治我的罪吗?”
曹恒见他表现得十分恐慌的模样,轻轻扬起了眉头地问,“安乐侯说呢?”
说话的时候,手里也没闲着,将等这位安乐侯醒的功夫写出来的东西都整理好了。
“殿下,殿下。”安乐侯这样地唤着,好像一下子慌了神,曹恒已经她刚写的东西放入了竹筒中,并且盖好递给了赤心,这方站起来,走到这位安乐侯的面前,“兄长确定要这般与我说话?”
安乐侯到兄长,这位安乐侯,乃是曹丕之长子,曹操病逝前,曹丕一道病敌,曹操在去前下诏封曹丕为安乐侯,之后曹丕的长子曹叡继任安乐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