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恒能说不吗?不能!所以只能点头答应。
宋家的三位郎君,最大的十七八岁,最小的一个与曹恒差不多大,但是身体看起来比宋侣好得太多,曹恒一度很怀疑宋侣那病弱的模样是不是装出来的,毕竟一个据曹永说,很多年前宋侣看起来就是一副快死的模样了,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却活着比当年看起来比他还活蹦乱跳的人长。
而这三位宋郎君,最大的显得沉稳,名为宋行;第二个与宋侣的相貌最是相像,名曰宋征;最小的一个一张笑容相迎,名为宋徒。只一眼,曹恒以为宋徒才是真正最像宋侣的那一个。
“一路有劳殿下了。”宋行与曹恒客客气气地作一揖,余下两人都跟着很是有礼地朝着曹恒行礼。
“不必客气。”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宋侣为大魏呕心沥血,尽职尽忠,他的儿子,曹恒也盼着他们将来能够成为像宋侣一样的国之栋梁。
相互打了个招呼,曹恒让人将他们兄弟三人安顿好,杨嚣道:“等回了洛阳,该喝承之的喜酒了。”
崔承之的婚事早已定下,但就算如此,崔今或是墨问也罢,曹恒一来幽州,他们就把崔承之推了出来。
开玩笑,有些情份那是可遇不可求的,莫说是只是定了婚期,婚礼还没办,哪怕是办得婚礼,拜了高堂,他们也绝对会让崔承之脱下喜服与曹恒走这一趟的。
“必有大礼相送。”崔承之与杨嚣这一路做了多少事,曹恒都看在眼里,还有那些宝石还是崔承之发现的,这可是帮了曹恒脱贫。
如此大的功劳,曹恒岂有不记在心上的道理。回了京,无论如何也要亲娘多给崔承之赏几样好东西。
“那承之先谢过殿下了。”曹恒有赏,崔承之高高兴兴的收下了,这都是情分。
“我听说你家中两个弟弟这回也要下场?”杨嚣的消息倒是灵通,八卦起崔承之家里的事来,崔承之道:“父亲跟母亲都说,要出仕需得靠他们自己的本事,今岁父亲说他们的火候不错了,可以下场试试。”
话万不敢说满了,崔承之也不想给自家招祸。
“比起他们来,我更好奇的是左仆射刚收下不久的徒弟。”杨嚣提到了周不疑,还有周不疑的徒弟,这下曹恒也看了过去,“萧平,萧霁月也要下场?”
那样一个当众想要勾、引曹盼,结果被曹盼荐为周不疑弟子的人,谁还能不记住,所以曹恒惊讶地看向了赤心,想要确定这个消息。
赤心一时答不上来,毕竟科考是每年一考,参加考试的人名单,赤心也不会都给曹恒拿来。
杨嚣也知道这个消息一丢出来就连曹恒也必然吃惊,笑道:“正是,这还是父亲写信告诉我的。”
这样也算是解释了为何他远在幽州还对洛阳的事知道得那么清楚。既然是杨修说的,事情是绝对假不了。
曹恒想着那只一面之缘的萧平,还有周不疑的性格。周不疑这么多年来位高权重,为人德行世人皆赞,想拜入他门下的人何其多,偏偏周不疑一个弟子都没收。萧平,虽然在当日是曹盼开口让人收下的,但并不单单要求周不疑,周不疑却开口收下了那人,后续事情太多,曹恒并没有再关注萧平。
她以为再次见到萧平必然是在太极殿上,萧平能让周不疑收为弟子,将来一定会参加科考出仕,曹恒曾想过再见时萧平会是什么样子,但是绝对没有想过会这么快。
端午至今才三个月,三个月,曹恒往幽州来了一趟,拿下了鲜卑,也看到了北地的隐患,跟着宋侣也长了见识,可是,三个月的时间足够让萧平出师,参加科考?
曹恒是相信周不疑的,但对萧平,想到他先前虽然作为棋子,但依然还是因利的接近曹盼,曹恒是不信萧平的。
“和所有人说一声,快马加鞭赶回洛阳。”心里有事,曹恒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洛阳。杨嚣能感觉到曹恒急切的心思,不敢多问,赶紧去吩咐。
洛阳此时,曹盼在得知萧平也下场后,与周不疑下棋时,曹盼顺口问了一句,“那么快出师了?”
虽然没有说名道姓,周不疑一听便知曹盼所指,“霁月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一点就透。曹盼落下一子,等着周不疑继续说话,“先时的人为了让他将来能够更加懂得讨好陛下,琴棋书画样样都教了,如今臣只是给他讲解了一些朝中诸事,还有天下形势,他自去研究,不解处臣为之解惑。三个月,够了。”
“有人可是等着看你我的笑话呢。”曹盼笑笑地说,周不疑道:“无妨。”
这信心满满的模样,曹盼笑意更深了,“鲜卑事毕,匈奴由丹阳执掌,北地看着安定了。”
周不疑接话问道:“陛下担心的是随着各部融入北地,大魏与各部之间的暗涌。”
“阿恒在鲜卑退兵后,去了并、雍、凉各州。”曹恒将曹恒在北地做的事与周不疑提起,周不疑道:“殿下必不负陛下所望。”
“此次科考,让曹恒做主考官,元直以为如何?”曹恒素来与周不疑没什么不能说的。
周不疑执棋的手一顿,“陛下是不是太急了?”
“政事堂的的折子你是清楚的,从上到下都在催阿恒成婚的事。朕不想急,连曹氏与夏侯氏都接二连三地让朕快些将阿恒的婚事定下。朕不急,太多人急了。所以朕得多让阿恒经事。”曹盼将自己这样安排的原因与周不疑道破,周不疑轻轻一叹,“殿下会比陛下更难。”
曹盼眼中流露出了悲意,“谁让她是大魏的公主。她选择要走这一条路就注定不易。”
女帝不是好当的,开国女帝有开国女帝的难,继任之女帝也一样。
“那殿下的婚事?”旁人关注曹恒的婚事,周不疑同样关注。曹盼道:“这是阿恒要自己解决的问题,不是朕要帮她解决。若是她连自己的婚事该如何处置都弄不明白,早晚有一天这江山必为他人所窃,如此,朕宁愿现在就给了旁人,也免得她落得一个悲惨的下场。”
周不疑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曹盼是不会过问曹恒的婚事的,如今她压住不让人提已经是在给曹恒争取时间了,等曹盼认为时机到了,事情闹到明面上来,要去处理的是曹恒,而不是曹盼。
幽幽地看了曹盼一眼,曹盼一下子就察觉,“元直这是心疼了?”
“陛下何必明知故问。”周不疑轻声地回答,曹盼道:“如今我们都在,让她多经磨难,若是倒了还有我们扶她起来。若是我们将所有的荆棘都砍掉,让她一路畅行无阻,她永远也不知道荆棘究竟该如何砍除,将来,又怎么能走出她注定要走过的荆棘大路?”
如果能够选择,曹盼又怎么会愿意曹恒小小年纪就经历那么多的事情,亲上战场,见识人心的丑陋,面对一个又一个的人对她的质疑。
“生为大魏的公主,她的出生不是她能选择的,但她如今要走的路都是她选的。元直,我们再心疼她,也不能拦着不让她走自己想走的路,对不对?”
曹盼的声音很轻,无奈而又高兴。一如她和曹恒说的,生为她的女儿曹恒是幸也是不幸的。
幸之,曹恒享尽荣华富贵,高高在上,没有人能轻易让曹恒低头。
不幸,她想要担起这个天下,想要像曹盼一样,她得要付出比曹盼更多的努力,而最后都未必能比得上曹盼。
周不疑看向曹盼,许久没有挪开眼,却在这时燕舞急急地走了进来,“陛下,殿下出事了!”
这一句出事了让曹盼一下子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这件事就曹恒自己说起来也只想说一句倒霉呗。
一路急行赶回洛阳,没想到会在半路上碰到诸葛瞻,恰好遇到诸葛瞻正被人追杀。追杀的是一群蒙面人,长青的武艺不错,诸葛瞻也可以,然而寡不敌众,这不身上都挂了彩,哪怕再不喜欢诸葛瞻,也绝对不能见死不救。
曹恒让人去救人,追杀诸葛瞻的人一看曹恒这样一行浩浩荡荡的人马,本能反应就要撤,这样把人救下了,事情也该是完了。结果,万万没想到黑衣人杀了一个回马枪,正好那会儿曹恒走到诸葛瞻的面前,黑衣人放箭射来,本来对准的是诸葛瞻,没想到诸葛瞻恰好伏身,箭就那么朝着曹恒射来,曹恒哪怕反应极快地躲闪,还是叫箭射入了肩头。
事发过于突然,想要追赶黑衣人的将士都没反应过来,曹恒的肩头已经血染一片。全都围着曹恒来,有人大喊着要追,曹恒痛得额头直冒冷汗,喝斥一声道:“别追了。”
听到曹恒叫停不让追,谁也不敢不听。
好在箭上没毒,虽然射进肩头总归不算深,曹恒自己一咬牙就把箭给拔出来了,仔细一看这箭,冷冷一笑,朝着显然也傻了的诸葛瞻吐道:“自寻死路。”
那一句不该救诸葛瞻的话忍住没说出来已经是曹恒有涵养了。
“你知道是谁要杀我?”诸葛瞻并不蠢,曹恒这话音一落下,他即反应过来曹恒看到这箭已经知道了是何人要杀他,急切的追问。
“走。”曹恒是真的赖得搭理诸葛瞻,她这会儿受了伤,包扎伤口才是正事。想到自己竟然因为诸葛瞻挨了这一箭,曹恒那叫一个懊恼。
诸葛瞻本能伸手想要拉住曹恒,崔承之与杨嚣立刻挡住了,“诸葛郎君,不说公主殿下于你有救命之命,这一箭更是殿下替你受的,如今殿下伤成这样,你不说让殿下治伤,反而纠缠追问,是何道理?”
再大的事也不及曹恒治伤重要吧。杨嚣虽然比之杨修要内敛许多,但是对于诸葛瞻这样无功名而且挥霍先父名誉的人,嘴上是一点都不留情的。
“我……”诸葛瞻想要解释一下,崔承之已经截住他的话,“诸葛郎君且请吧。”
谁能想到诸葛瞻的运气那么好,正好弯腰让曹恒代他受了这一箭。既不能怪诸葛瞻,偏偏诸葛瞻还拦着不让曹恒去上药,难道还不许他们讥讽几句?
曹恒让赤心扶着回去赶紧的上药,然后毫不犹豫地道:“上完了药,立刻赶回洛阳。”
不回这一路上带着个诸葛瞻的,曹恒是怎么想都觉得堵得一口气,自然是想要赶紧的回到洛阳去。
曹盼收到消息后第三日,曹恒便回到了,因着这伤得憋屈,曹恒下令封口,以至于洛阳之内知道公主受伤的也就那么几个。
“如何?”与上一次去益州不同,这回回来曹盼亲自来接曹恒,一见面就关心地询问曹恒的伤,曹恒摇了摇头,“一点轻伤,无妨。”
虽是如此,曹盼还是不放心,回了宫就让戴图亲自来看,伤口处理得极好,药用的都是戴图给配的伤药,如今已经开始结疤。
“待殿下的伤好了,臣配些除疤的药,保证不会让殿下留疤。”戴图这样地说,曹盼是大松了一口气。
“刺杀诸葛瞻的是什么人?”曹盼素来开门见山,知道曹恒的伤没事,打从知道那是冲着诸葛瞻去的杀手,结果却让曹恒受了过,曹盼便想查清楚了是谁做的,但却从赤心那里得知曹恒拦下了,能让曹恒拦下,说明这杀手曹恒是认得的。
如今曹恒回来了,曹盼便当面问个清楚。
“匈奴人,怕是与丹阳姨母有关。”曹恒说话也让赤心将东西拿来,正是那日射入她身体的箭。
曹盼拿过一看,也认出来了,“还真是。”
与丹阳相交多年,丹阳在洛阳住了那么多年,手下的人用什么样的弓箭,曹恒都能一眼认出来了,何况曹盼。
“诸葛瞻口无遮拦,想要挑起大魏与匈奴交战。匈奴内乱刚平,丹阳姨母的兄长死了不说,诸位王子自相残杀闹得匈奴兵荒马乱,匈奴经此内乱,实力削弱,憋了一肚子没地儿撒的丹阳姨母要弄死诸葛瞻不难理解。”
曹恒一看就知道这些追杀诸葛瞻的人是谁,自然也很明白为什么诸葛瞻有此祸。
如同当日她冲诸葛瞻说的,诸葛瞻是自作自受。
曹盼摇了摇头,“如今这背地里不知多少人在暗里笑诸葛孔明后继无人。”
曹恒看了自家亲娘一眼,“母皇高兴?”
“高兴也心酸,他这一生何等威名,结果最后识人不明,竟然叫人如此挥霍他的名声。”曹盼轻轻一叹。
曹恒靠近曹盼,抱住曹盼的手臂道:“有我啊,我不会的。”
曹盼伸手抚过曹恒的头,“好。待科考之后我们去许都,让他知道,我们阿恒长大了。”
提到科考,曹恒想起了之前一直挂心的事,“萧霁月也参加这一次的科考?”
“如此惊讶?”虽然说同样的问题曹盼也问过了周不疑,曹恒这个模样让曹盼想逗她。
“我并非信不过左仆射,只是觉得萧霁月这样太急了。”曹恒斟酌地说。
曹盼道:“急吗?那我打算让你主持这一次的科考,你觉得自己是行还是不行?”
刚因萧平参加科考而惊讶的曹恒听到曹盼丢了的话,失态地张大了嘴,说话都结巴了,“母,母皇,你是在说笑?”
“我像是说笑的?”曹盼反问曹恒。
曹恒忍着没捉头却明显底气不足地道:“我才多大年纪,也就才不用上课,母皇让我去主持科考,这有多少人反对,又有多少人觉得我不可信?”
“哦,都知道问题在哪儿,那你想好怎么解决了吗?又知我为何要让你主考?”
第059章
曹盼直白的询问,曹恒轻轻一叹, “母皇是想让我拥有自己的人。”
人呐, 双拳难敌四手,曹盼就要给曹恒机会选出能够辅佐曹恒自己的人。
曹盼清楚自己能有今天并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 她身边的人, 上至政事堂诸公,下至各州内的刺使、县令, 这些人,都曾经为她创建这一片大好山河付出过。
想要治理天下, 没人帮忙就靠自己, 怎么治?曹盼就是要一步一步让曹恒收伏属于她自己的人,也由此观曹恒究竟会不会用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 曹盼如今这些人是曹盼用惯的, 当有一日,曹恒果真上了位了,她也得有属于她自己的班底。
曹恒张了张嘴,“从前的同窗, 如今其实都可以用起来。”
“够吗?”曹盼反问曹恒一句, 曹恒答不上话来。曹盼继续地道:“你的同窗里,如元直者没有, 如子长者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