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股宗。”叶王抬头回道。
看到这样的叶王，股宗心中生出一丝期待，在知晓那条成神之路后，叶王大人变得越来越偏激，他开始忽略身边的光明，被黑暗侵蚀内心，现在那条路断了，他是否能够回到原来的样子。
“我还有机会的股宗，比如…下一个五百年。”
听到这话，股宗心底一沉，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帝王们都认为自己是天下之主，可实际上这天下何其广阔，我等所站的这片土地，不过渺小一缕。股宗，我已经厌倦了这个时代，和井底之蛙游戏的余生何其无聊，那纯粹是在浪费时间。”离开这片土地，会遇到更多有趣的通灵者吧，或许以他现在的能力，还远远不足以被精灵王承认。这里已经无法给他带来什么惊喜了，下一世投生于那个名为帕契族的地方，会让他更接近目标。
叶王的话彻底断绝了股宗的希望，它沉默了片刻，忍住悲意，双臂发颤道：“叶王大人，当小生还只是个在乱坟岗苟活的野猫时，您对小生说过，努力活下去是值得敬佩的事情。也是您教育小声，要珍惜生命……哪怕是一草、一木。可是现在，您却要放弃自己的生命了吗？”
“不是哦股宗，正是因为珍惜我自己的生命，才不愿意将之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或许是因为决定了未来的走向，叶王的身上已经不见了方才的阴郁。
“那叶王大人，您如此不是逃避吗？因为不想直面世间的恶，所以才……”
“股宗这么想吗？这平安京已经没有值得我眷恋之物了…不，或许正因为是我的生长之地，所以才不想它走向毁灭。”叶王轻笑起来，也不在乎是否有人偷听，便道：“留下来，从这里开始我的计划，建立一个只有通灵人存在的国度，也没什么不好。”
啪！
不等股宗回应，门外便传来水壶落地的声响，麻仓家的养子面无血色，也顾不得被烫伤的手，赶忙跪下来道：“抱歉叶王大人，打、打扰了……”
叶王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对方，只道：“退下吧。”
“是！”他赶忙将水壶重新提起来，跌跌撞撞的离开了院子。
叶王大人，竟然再想那么可怕的事情吗？建立自由通灵人在的世界，那普通人怎么办？他们这些被收养的人，虽然拥有灵力，可是身边的亲人更多只是凡人罢了，为什么会这样……
离开之人内心的想法叶王一清二楚，他并没有阻拦甚至是为自己辩解的意思，而是放任对方将消息带出去。外人的到来也打断了股宗想要说话的，现在它面对面前的叶王，竟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一猫一人隔着棋盘相顾无言，而这时候，院子虚掩着的大门再次被打开。
“喵！”菜菜回来喽！
咸菜大摇大摆的从门缝里挤进来，小猫咪完全感觉不到[母亲]和[哥哥]之间的微妙气氛，回家第一件事便是跑到檐下的猫砂盆里，扑哧扑哧的开始扒猫砂，将砂子往一边堆成小丘之后，它才满意的撅起屁股开始嗯嗯。
很快，一股糟糕的味道从室外漂到室内，叶王和股宗之间的压抑的氛围，也染上了怪怪的味道……叶王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杯子，将其放回桌面，反正茶水的清香已经完全嗅不到了。
便便之后，咸菜又卖力收拢猫砂将粑粑雷埋上，确定没有怪味露出之后，它便甩甩爪子上的沙粒蹦了出来，热情的朝叶王跑去。妈妈妈妈，菜菜回来了！
跑了一半的咸菜被叶王伸出的手按倒在地，刚才还要毁灭普通人的大boss皱着眉上前，认真的帮傻猫擦去猫屁屁毛上沾的黄金和猫砂。
股宗：“……”
咸菜不喜欢别人摸自己的屁股，七扭八扭的逃避叶王的手，还张着嘴一副要咬人的样子。好在叶王很快收手，拧着眉扔掉手绢，走到水盆处净手。只是咸菜看到妈妈跑了，又主动追了上去，喵喵的在他脚下转悠。
妈妈妈妈，菜菜今天可高兴啦，菜菜遇到好大的一只猫咪……
叶王不能像神兽一样无障碍翻译所有动物的思想，见咸菜咋咋呼呼的样子，便蹲下身摸摸猫头道：“是饿了吗菜菜？”说着他打开橱柜，从里面拿出一条小鱼干。
原本还在喵喵喵的咸菜一顿，接着更热情的喵喵起来。
饿了饿了！妈妈给菜菜东西吃！
唇畔露出今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叶王将鱼干掰成小块，放在手心里托给咸菜。小猫咪将尾巴盘在屁股一圈，低头优雅的享用着妈妈手里的食物，拇指长的鱼干很快被它吃干净，便依旧未见的舔起掌心的余味。柔软的猫毛和粗糙的舌头摩擦过手内的皮肤，让叶王下意识的合起手掌，他擦了擦手，将还没有吃饱的小猫咪抱起来道：“咱们今天改改口味，就炖鸡吃吧。”
“喵。”咸菜不知道妈妈在说些什么，就热情相应。
“小馋猫。”轻点了下咸菜的鼻子，手上残留的鱼味引得猫咪连胡子都翘了起来，叶王纵容的笑笑，侧身看向对着棋盘沉默的股宗，道：“你说呢，股宗？”
“啊？”还在发呆的股宗冷不丁的被点名，慢一拍才意识到叶王说的是吃食，匆忙颔首道：“好…叶王大人决定就好，小生这就去山上抓鸡。”
“不用了。”叶王俯身将咸菜放到股宗面前，自己起身道：“我让式神过去。”
“是。”股宗避开了叶王的视线，低头应道。
拉门关闭的声音响起，股宗循声望去，便见跟脚的菜菜被叶王关在了屋子里，显然是不想让小猫咪到厨房帮倒忙。菜菜抠了半天拉门都没有打开便选择放弃，它又返回到股宗面前，喵喵的叫了两声。股宗没有陪菜菜玩耍的心情，只是抬起爪子，敷衍的摸了下猫头。
哥哥怎么了？
咸菜蹦到了棋盘上，将股宗和叶王僵持一个多时辰都没有解决的棋局弄得乱七八糟，黑白子混在一起洒得到处都是。菜菜只觉得这些圆滚滚的石头硌得慌，它一摆尾巴，又是一片棋子落地。
“菜菜不要闹！”
股宗赶忙将猫抱下来，试图清理散落的棋子，只是看到满地的黑白，它反倒是无从下手，再次愣在原地。叹了口气，股宗将菜菜放在面前，顺了下猫背上的毛，道：“如果只是一只猫就好了……”像菜菜一样，什么都不用考虑。
它想要回到过去，只做一只普通的猫咪，那样就可以全心全意的信赖叶王大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坚定不移的追随他的脚步。它憎恨着，现在这个无法信任叶王大人的自己，也憎恨着，和叶王大人思想出现分歧的自己。
门外飘来炖鸡的香味，原本还乖乖坐在股宗身边的咸菜坐不住了，耸着鼻子开始挠门。
妈妈妈妈，给菜菜开门啊，菜菜要出去，菜菜饿了……
紧闭的拉门被猫爪子撕开一点缝，随后猫脸就硬挤进去，将那点空隙拉大。最终脆弱的拉门还是没有挡住咸菜，水做的猫丝滑的从缝中钻出，直奔叶王跑去。
院子里，叶王生了火炖鸡，看到菜菜过来，他摇摇头，撕了块鸡肉放到小碗里等凉。只是菜菜完全不懂妈妈的用心，看到鸡块便合不上嘴巴，不顾阻拦硬是往碗那里挤。
“太烫了，等一等吧菜菜。”
叶王按住不停往前挤的猫头，咸菜干脆往地上一趴，迅速通过叶王腕底的缝伸向饭碗，对准还冒着热气的鸡肉啊呜就是一大口——
喵！
咸菜飞快缩头，吐着舌头猛甩脑袋。
烫烫烫……
第29章
烫猫的鸡肉可是把咸菜吓到了, 叶王将整鸡分解等凉之后，小猫咪还是缩在后面不敢上前。虽然鼻头和胡子不停耸动一副很馋的模样，可咸菜也只敢在一边舔舔嘴, 当叶王把它拉到前面的时候, 还委屈的喵呜了声。妈妈菜菜不想吃这个，你换个不会咬猫的鸡给菜菜吃好不好？
“现在可以吃了。”看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猫咪，叶王用食指缕了下猫脸上的毛，撕下一小块鸡肉, 放到猫咪的嘴巴上。咸菜看到鸡肉便下意识的后退，可又快不过叶王的手, 那块鲜嫩的鸡胸便碰到了猫嘴上, 让咸菜惊悚的直起耳朵。
烫烫烫…咦？不烫了！
咸菜张开嘴, 狐疑的将送到嘴边的肉吃光, 从小口到大口, 又主动吞吃起碗里的肉来。小猫咪似乎完全忘记了方才被烫嘴的事情, 吃的胡子都沾上汤汁，尾巴摇啊摇的扫着叶王的手臂。
揉揉傻乎乎的猫咪, 叶王将目光放在了屋里发呆的股宗身上，见它还在原地不动，便盛出一碗鸡肉道：“股宗？”
股宗回神，赶忙起身应道：“是。”两爪接过那碗鸡肉, 见叶王不在继续方才危险的话题，股宗心里也悄然放松，他提起鸡腿, 见叶王没动, 便道：“叶王大人不吃吗？”
“你们先吃吧, 我不喜欢这种没滋没味的鸡。”只往里面放了些许盐, 光是腥味就让人受不了。叶王说着，看向面前的火堆，他将炖鸡的锅放下来，开始给自己烤鸡。
蜜罐子里长大的咸菜是知道饥饱的猫，从来不会勉强自己把食物都塞进肚子里，一碗鸡肉下肚，它便不在纠缠，优雅的给自己做着饭后清理，粗糙的小舌头仔细舔舐着每个爪缝，时不时还用力咬下脱落的旧指甲。卖力给自己清洁的猫咪向后扬着身子，看着像脑袋直接和身体连在一起，没脖子的大毛球。叶王见了，便忍不住出手，摸了摸它油光华亮的毛发。
吃饱喝足的菜菜这会儿有给摸的心情，还主动翻过身来，露出圆润的肚子。叶王的手便顺势放在了猫肚皮上，他心满意足的揉揉，随后蹙眉道：“怎么回事？”
他松开手，发现咸菜的肚皮上长着小疙瘩，数量还不少。
“这是什么？”
叶王话音刚落，咸菜便扁起耳朵翻脸不认人，四爪并用将叶王的手掌抱起来，用力的咬了一口。
那是菜菜的咪咪……
慢一拍才意识到这些小疙瘩都是对称的，是母猫的哺乳器官，叶王尴尬的收回手，虎口处还有明显的红牙印。另一边咸菜不想给妈妈摸毛毛了，翻个身站起来，伸了下懒腰跑到池塘边晒太阳。
[叶王大人。]
见叶王这会儿总算是没有了先前的阴郁，负责保护咸菜的式神才悄然出现，将这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主人。叶王早在之前便从咸菜的思想中读取到白虎的画面，倒也没有责备式神的意思，只是笑道：“想不到阴错阳差，提前育成了京都的四神兽。罢了，明日我过去瞧瞧。”
激活京都的旧阵只是为了方便清理鸭川的阴气，却也让四神兽吸取到足够的愿力成形。叶王对此倒颇有兴趣，也不知这依靠信仰和京都的天地灵气凝结的四神，拥有何种力量。
吃过饭后，叶王将院子里剩下的鸡骨头烧掉，看到在阳光下舔毛的咸菜，他忍不住绕路过去狠狠地摸了一把，又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快步走开。刚把毛舔顺的咸菜不满的撑起身子，想挠回去却发现偷摸的人已经走远了，只能啊呜了声表达不满。臭妈妈，菜菜的毛都被你摸乱了！
难得幼稚了一把，叶王返回卧室进入涂笼之中，拿出了有关泰山府君祭的古籍。
在阴阳术之中，阴阳师常以泰山府君祭为阳寿将尽者延寿，此祭祀虽是所有阴阳师必定要掌握之术，但古往今来却没有多少人能够成功。
叶王早就有研究过此术，甚至在数个妄想长生不老的贵族身上做过实验，他很清楚，泰山府君祭成功率低的关系并非是没有得到神明垂怜，而是未贡献出足够的筹码。
这其实是一命换一命的公平祭祀，以人为祭，通过泰山府君的力量为另一个人换取有限生命，而这祭祀就相当于召唤生死之神办个过户手续。不过叶王并不想长生不老，更不想依靠神明之力摆布自己的生死，他要勘破神的力量，自己作为神去操控生命。
也就是说，他要取代仪式中泰山府君的位置，来控制生命长短，甚至是转生的时间和位置。
叶王不认为，力量是有天生的强弱区分的，神力能够做到的事情，只要摸清其根本，便能以巫力或灵力取代。构成这世界的五行运转之力，相辅相成，相生相克，那么可以由神明掌握的生命运转也一样，自有控制之道。
将有用的资料记录下来，叶王合上书离开涂笼，对仆从吩咐道：“去吉川少辅府上。”那一位月前便恳求自己为其举行泰山府君祭，而他现在，也正巧需要实验品。
咸菜已经从太阳地里回来，正蹲在香炉上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它的坐姿很优雅，一动不动的看起来像个雕像。叶王走过去，将手放在猫毛上揉了揉，除了熟悉的柔软质感外，还有太阳晒出来的烫人温度。本来就是黑猫，还喜欢在阳光下面晒，都怀疑是否有哪天会被晒糊。
也不知道是不是叶王的错觉，总感觉自家菜菜的毛还真有点变棕色了……
在猫爪子伸出来挠人之前先捏住，叶王两手握着猫爪爪道：“快点变成妖怪吧菜菜，真希望能知道你在想什么。”等它有了自保能力，他也好放心离开。
咸菜垮着猫脸，不停的向后抽爪。
放开菜菜的爪爪臭妈妈，菜菜都快坐不稳了。
去吉川少辅家的时候，叶王特地绕路去了趟白虎所在的西门。拉牛车的仆从尽管不明白特别绕路的原因，还是乖乖的花了双倍的时间赶到西市。
由于白虎降临的关系，西区的鬼市被迫迁移到别处，空气里只剩下人类旺盛的阳气，不见一丝阴霾。普通人感觉不到神兽的存在，可叶王老远便看到趴窝在哪里的巨大老虎，感觉到叶王的灵力，原本趴在地上甩尾巴的老虎也支起头来，戒备的威吓道：“喵！”
叶王：“……”
？
老虎是这么叫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先出个门回来继续码下一章。
叶王：想知道菜菜在想什么
我觉得你还是别知道比较好……
白虎：笑什么笑啊，日本又没有老虎，没准老虎就是喵喵叫呢！
第30章
泰山府君祭多在夜间举行, 这也是叶王过午后还出门的原因，祭祀一旦确定了举行时间便绝对不能更改，便是刮风下雨的恶劣天气, 施术者和当事人也要站在外面直到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