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濑有些生气,刚想说什么,被我按了下去。
“雨女无瓜。”我语气冷淡地对太宰说。
“哦~是无瓜小姐啊。”太宰睁大了眼睛,若有所思道:“这个名字还真是别致呢。我叫豆腐西施,很高兴认识无瓜小姐,请问豆腐和无瓜能交个朋友吗?”
“……”
我清了清嗓子,木着一张脸,正经八百道:
“我还是个学生妹,爸爸说了,不要跟小小年纪就混社会的坏孩子一起玩。”
太宰治倏地睁大眼,随即捧腹大笑,咱也不知道他笑啥,咱也不敢问。
笑够后,他略有遗憾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拖着长长的语调:“无瓜小姐是个很有趣的人呢。”
别啊,我一点都不有趣,我超级无聊的,可乐只喝百事,吃西瓜还不吐西瓜籽。
我沉默不语,用十分抗拒的眼神盯着太宰治。
“好吧,是我冒昧了。”
黑发少年耸了耸肩,转瞬间又扔了颗炸雷:“对了无瓜小姐,您认不认识一个叫‘光头强’的人?”
我:“……”
我现在就有种冲动,想直接给太宰治一个直拳,把他关于我的记忆全部砸飞。
光什么强,我不能拥有姓名吗?!
嗐,我还真没有,当初混进港口Mafia时脑子一抽,为了跟没文化的地痞流氓们保持队形,简历上随手填了个光头强。
“光头强?这名字听着就很有强者风范,想必是个绝世高手。可是为什么要问我这个?我们长得很像吗?”
太宰缓缓勾起唇角,可惜这笑意压根没蔓延进眼底。
“确实是个高手,说相声的高手,刚好你们有着一模一样的眼睛。”
我肃然起敬,与有荣焉地开口:“能跟这样的相声演员相提并论,在下不胜惶恐。”
太宰的声音里充满了虚假的真诚:“我很怀念这位故人,小姐愿意听我讲个故事吗?我请小姐喝奶茶。”
说起奶茶我就生气。
“‘怀念’的‘念’心字为底,本就应暗藏于心。我该回家写作业了,不敢让先生破费,奶茶您自己喝吧。”
“无瓜小姐今年多大?可有兄弟姐妹?父母那边还有别的亲戚吗?”
黄濑忽然站了起来。
他扭过头看着太宰,眼眸似霜,语气里有种不动声色的怒:“喂,你是调查户口的吗?”
店长大叔见状,怕我们打起来,赶紧把太宰和织田作的餐端了上来。
“来,尝尝小店的特色辣咖喱,这可是织田作最喜欢料理哦。”
趁着店长打圆场,黄濑拉住我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拽着我离开了西餐厅。
走出门后我回头瞥了一眼,太宰正在和咖喱战斗,他被辣味刺激的直吐舌头,眼睛也冒出生理性的泪花。
这个家伙,和以前一样怕辣。
我手插进衣兜,面无表情地在心里戳小人。
辣死你,略略略~
大叔的咖喱店就在我家隔壁。两座房子的二楼隔着一米多的距离,互相分享着彼此阳台上的花香和绿意,推开窗就能跨进对方的领域。
黄濑在我家门口站定:“你先开门,等你进去了我再离开。”
如果太宰真的打算进来,门锁是拦不住他的,不过……
我眯着眼睛看黄濑,忽然笑了起来。
这人有点刷新我对他的印象。
“怎,怎么了?”
黄濑一脸茫然的抓了抓头发。
“没什么。”
我拧开锁,门刚打开,登徒子就扑棱棱地飞过来,一点都不怕生地直接落在黄濑的头上。
“美人儿,给爷笑一个~”
黄濑:“……”
“咳,我家鹦鹉擅长剥开表象,直接看到人类的灵魂。”我清了清嗓子,憋着笑说道。
“登徒子,回来。”
一伸手,登徒子就飞到了我手臂上。
“今天真的十分感谢,黄濑君,明天学校见。”
·
送走黄濑,我站在门后,目光陡然沉下来。
我从衣兜里摸出一枚微型|窃听器。
“咦,我外套什么时候溅上油点了。”我故作惊讶道,之后的语气带上了几分不耐烦:“刚洗过的啊……算了,再洗一遍吧。”
把窃听器连带着外套一起扔进洗衣机滚筒,我把它们想象成太宰的脸,狠狠一扭洗衣机的定时。
回到二楼卧室,我把安吾先生从黑名单里抱了出来。
电话屡次被挂断,估摸安吾先生也发现不对劲了,接到我的电话时第一句就是:“你没事吧?”
“哦,没事。”
我跟他讲了一下餐馆发生的事,过程中不断有劈叉指数入账。
说到画像的时候我义愤填膺道:“那个太宰治太过分了!安吾先生,身为特务科的活人和死鬼,我必须得劝谏您一句,交友要谨慎啊!”
安吾先生诡异地沉默片刻,问我:“你前天把太宰踢进河里了?”
“这不是重点。”我添油加醋道:“重点是那家伙竟然画您的遗像,还画得那么不像!安吾先生您的眼镜明明是圆的,他画的竟然是三角形——”
安吾先生忍不住打断我,吐槽道:“没人说那是遗像,是你自己脑补的吧,而且如果真的是遗像,画得像才比较糟糕吧!话说你的关注点竟然只是我眼镜的形状吗?”
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委屈巴巴地控诉:“安吾先生您竟然为了那个太宰凶我?!他给您灌了什么迷魂汤?我不是您最得力的下属了吗?”
“我没凶你。”安吾先生无奈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怕我身份暴露吧?没事,我心里有数。”
停顿片刻,他继续说:“我现在更担心的是你有没有暴露,如果太宰确定了你是他之前的室友,他采取的任何行动都是不可控的。”
“他已经怀疑了,不过我有一半俄罗斯血统,十一二岁和十五岁相貌差别蛮大的。”
西方血统就是这样,前期看着像长不大的小孩,到了青春期那道坎,一夜之后就开始突飞猛涨。更何况那时候我是个秃头,还被错认性别,甚至还被分到男寝,算是官方盖章的男孩子。
我是十四岁开始大变样的,个头猛地拔高,现在165,身材和面部轮廓也渐渐有别于大部分亚裔,更偏向欧洲人的立体化。
根据异世那五十年的经验,我应该能长到172。
顺便一说,我小时候还和母亲住一起时,偷偷在她那里看到过我生父的照片。
她总说我长得像父亲,但是我觉得自己越长越不像。
再想想母亲对我的态度,问题来了——
究竟是我父亲出了轨,还是我母亲劈了腿?
【宿主,小七从您的记忆里看到了那张照片,您父亲有点秃顶啊。】
我:“……”
【没准您的秃头基因就是从父亲那里继承的呢。俗话说得好,娘秃秃一个,爹秃秃一窝。】
“……闭嘴。”
电话对面,安吾先生嘱咐了我最后一句:“你心里有数就行,记得戴好假发。”
“安吾先生,您还是去睡觉吧!”
到底要我重复多少遍,这头发是真的!真的!
第12章 好心毛子(已修)
【宿主,您怕太宰治认出来你?】
我苦笑着摇头:“倒也不是,就算他认出来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吧,我又没害过他。”
顿了顿,我继续解释:“而且做室友的时候我对他挺好的。”
每次都是我花钱,这还不够好吗?
“曾有过那么一段时间,我以为我们是同一类人,我把他当做过去的自己,甚至……”
眼前再次泛溢起触目惊心的鲜红色,我闭上了眼睛。
天空像要塌下来,冷雨铺天盖地,我背着身量和我差不多的黑发少年,跋涉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不知踩到什么,我踉跄着滑倒,少年的头虚弱无力地靠在我肩上,贴着我颈窝的皮肤比暴雨还要冰冷,失血过多的脸色比月光更加惨白,把他那双无机质的眼眸衬得比夜漆黑。
他在我耳边气若游丝地说了句什么。
雨水融进他的血里,落在我的衣襟上,混合着我一瞬间涌出的眼泪滚进路边的水沟中。
那些冰冷、滑腻、却也滚烫的血,还有即将枯萎的生命……
我有点恶心地皱起眉,松开衣领,慢慢吐出一口浊气。
“真不是什么美好回忆。”
【这就是您对他敬而远之的原因?就因为他给您留下了心理阴影?】
“倒不是因为这个。”
我拿出冰箱里剩下的小半瓶可乐,还在瓶子里放了两颗枸杞,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沙发里。
登徒子扑棱棱地飞过来,落在我肩膀上。
“美人儿,笑一个~”
我没有笑,目光微沉,摸了摸登徒子的小脑袋后,慢条斯理地对007说:“拯救一个人,需要付出多大的心力?如果最后失败,又会产生怎样的心理落差?”
那些年,我见过太多求而不得和垂死挣扎,也见过无数次舍不得和放不下。
“生命与期待,这两种东西太过沉重,尤其是合二为一的时候。现在的我,最怕背负这样的麻烦。既然没有拯救他人的觉悟,那么干脆就不要牵连太深。”
007沉默片刻,喃喃道:
【一个人都拯救不了,更不要说……】
我突然一敲手心:“哎呀,我突然想起来小学生作文的必备桥段:生病后妈妈背着小朋友去医院,外面还下了好大的雨。所以——”
007:【所以?】
“太宰治欠我一声‘妈’。”
007:【……】
我悠然地灌了一口可乐,突然喷出来。
“噗——咳咳咳咳咳!!!”
我忘记可乐已经被我喝完了,这里面是我之前灌的散装酱油!
·
之后几天上学无事发生,加入军警的志愿书已经提交上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通过政审。
老师在上面讲课,我依旧在下面摸鱼。
这次系统没在我耳边念打油诗,我可以保持心情愉悦的上网冲浪。
我最近在常刷的论坛上加了个网友,这个人非常博学,谈吐也很有见识,偶尔会给我一种在和我师父说话的感觉。
这位网友是俄罗斯人,算是我的半个老乡,还跟我讲过很多俄罗斯的风土人情。
他的讲述深入浅出,引人入胜,让我对那片广阔的土地充满向往。我决定等军警卧底任务结束后,一定申请长假,去俄罗斯旅游!
【好心的俄罗斯人:水果忍者阁下,您现在是学生吗?】
【水果忍者:是呀,我是个jk哦~】
——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我暗暗腹诽道。
【好心的俄罗斯人:我最近组建了一个群,不知道阁下有没有兴趣加入。】
【水果忍者:哪方面的群?】
【好心的俄罗斯人:主攻研究文学和艺术方面的吧,不过没必要拘泥于此,我认为思想的自由是不应该受到限制的,天南海北聊什么都行。】
【水果忍者:可以哦,我要加!】
【好心的俄罗斯人:群名叫「死屋之鼠」,很好搜到。】
我盯着群名陷入沉默。
嗯……这个群名看上去就很阴暗的感觉呢?好像我们这些群友都是阴沟里的大老鼠一样。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问题吧,审美这个东西,只看差异,不分对错。
而且就算是老鼠,我也是米老鼠~
·
午休铃声一响,我就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食堂,超幸运的抢到最后一个鸡腿。
“咳咳咳……那个鸡腿没了吗?”站在我身后打饭的男生问道。
“没有……咦?”
我看到身后男孩子的长相,忽然顿住话头。
好、好好看!
在我见过的所有好看的男孩子里,他能排Top3。
这个男生刚好就是那种十分符合我审美的纤细美丽少年——绸缎般乌黑顺滑的半长发;白皙到不似亚洲人的柔嫩皮肤;一双秀眉微蹙,两片薄唇好似被雪半掩的红梅花瓣;紫红色眼眸如同某种被冻过的浆果,在他抬眼看过来的时候,我的唇齿间仿佛充斥着甜津津的味道。
少年身上的气质更是给他的颜值加了不少分——太干净了,就像西伯利亚高原深山中掬出的一捧冰凉清润的雪,阳光下比水晶澄澈,比玻璃易碎,自始至终都游离于尘世之外。
与他对视的那一刹那,我仿佛也被洗了眼睛。
“已经没有了啊。”少年低下头,露出稍许失落的眼神:“我又来晚了……咳咳咳!”
他好像生病了。
我迟疑地看了眼自己盘子里的鸡腿,犹豫了一下,问他:“你是俄罗斯人?”
这个少年给我一种相当熟悉的感觉,我认为这应该是来自同一国度的血脉在隐隐提示我。
最近真的超幸运哎,网上遇到一个好心的俄罗斯人,现实中还能再遇到一个好看的俄罗斯人。
少年愣了一下,傻乎乎地点点头,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嗯,是。”
“特别想吃这个吗?”我举起盘子,鸡腿在最顶上。
少年有些羞涩地垂下眼眸,温声道:“也没有特别想,就是连续抢了一周都没抢到,有点……意难平?这个词应该是这样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