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从感情上考虑,我不能说你做的就是错。
我曾面临与你同样的选择,在职责和友人之间,我选择了职责,因而差点造成友人的死亡。也许再来一次,我的选择依旧不变,但我内心又无比希望我能做到像你一样。
所以高穗,我没有审判你的权利,我的心本就做不到公平公正。
人的一生面临的选择很多,从来没有绝对的对错之分,作为友人和长辈,我愿意原谅你,也愿意相信你接下来不会再让我失望。
时间有限,就不再赘述,我们都努力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此去千难万险,各自珍重。
你的前上司,坂口安吾。
PS,你真是我带过的、最难带的下属!】
我沉默地看着信上的每一个字,头靠在膝盖上,闭上眼喟叹道:“安吾先生啊……”
他真的是最好最好的上司。
也是非常好的相声搭档,我已经开始怀念我们一起说相声的过去了。
之后我烧掉了安吾先生的信,免得留下对他不利的证据。
关于离境方式,我选择了水路。
日本是岛国,走陆路不能离境;航空排查严,不好混进去,就算混上飞机,在空中的封闭场所,出点事都逃不掉。
不过我能想到的,抓捕我的人应该也能想到。
我在脑海里模拟各种会出现的意外情况,边走边思考对策,经过路边自动贩卖机时有人朝我招手:“小姑娘,你来一下,帮我看看这个饮料怎么不出来?”
看到对方瘫着的面无表情的脸,我:“……”
我走过去,捡起掉出来的橘子汽水,对方跟我使了个眼色,我跟他走进隐蔽的巷尾。
“织田作,你怎么也来了?”我无奈地问道:“你说你掺和进来干嘛?”
织田作举起打包好的咖喱便当,“给你送饭。”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我嘟囔着接过便当盒,又问:“而且你怎么找到我的?”
“太宰告诉我的。”
“哦……”我掰开筷子,往嘴里塞了满满一口饭,话音含糊道:“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你应该还没吃饭。”
织田作解下自己的佩枪,直接塞进我的衣兜,动作自然的就像往女儿书包里塞零食的老父亲。
“拿着防身。”织田作顿了顿,继续说:“只是借给你的,回来后要还给我。”
我笑了:“行,回来还给你。”
几筷子扒拉完织田作带来的咖喱饭,我有些不舍的用纸巾擦了擦嘴角。西餐厅大叔家的辣咖喱,应该有一段时间吃不到了。
告别织田作,我意识到街上巡逻的警察似乎变多了,甚至某些重要街区每隔几条路都设置了关卡。
压了压棒球帽的帽檐,我走入港口的关卡,递出刚刚顺来的身份证明和护照。
刚要收回证件继续往前走,关卡的警察忽然开口:“你等等。”
他扫了一眼证件,又扫了一眼我的脸,面露疑惑。我坦然地抬起头,朝他笑了笑:“长官,有什么问题吗?”
逃亡路上资源有限,没有做脸膜的工具,我只能照着证件上的脸部特征画妆,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看出了违和感。
”唔,你先在这里等会儿,我们上司很快过来——”
“可是我坐的船马上就要开了。”我面带焦急道。
“我们正在抓捕逃犯,请您配合一下。您坐的是哪班轮船?请出示一下纸质船票。”
啊糟了,我就多余说那句话,我哪有什么纸质船票。
“纸质的没有,电子的可以吗?”
我掏出手机,电子船票我还是能弄到的。
“电子的不行,我们正抓捕的逃犯有信息犯罪前科,所以你还是在这里等一下我们领导吧,等确定你没问题后我们就会放你离开。”
就在我思考要不要选择暴力突破的方式,忽然身后不远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声:“快来抓人啊!有人抢劫啦!!”
与此同时,警察的对讲机里也传来指令:“0071发现逃犯,她抢了路人的护照包,正朝港口对面十点钟方向逃窜,注意逃犯手中有武器。”
“可以了,你走吧。”
警察朝我随意地一挥手。
我冷静地点点头,背过身的瞬间大脑却有些恍惚——刚刚那两个人的声音太耳熟,喊“抓抢劫犯”的是苏格兰,而对讲机里的指令是安室透。
这一路上,所有人都在帮我。
也许他们心中也有疑虑,但是他们选择相信我。
“007同志,我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好人缘很重要吗?】
“不。”我一脸深沉道:“当海王还是有好处的。”
系统:“……”
“开个玩笑啦。”我笑了笑,对系统说:“我真的好喜欢这里,也好喜欢这里的人。我也终于意识到,我能那么果断的选择去拼一把,不只是为了自己。”
我忽然理解了之前回溯时间却被卡在异能里时,在黑暗中看到的那些幻影,那个幻影里的我原本身边空落落的没有一个人,最后却渐渐被人群包围。
我一定要回来,我对自己说。
为我自己,也为这些愿意相信我的人。
当我踏上轮船,站在甲板上时,一声清越的鸟鸣穿过长空而来。
轮船的汽笛声应时响起,嫩黄色、顶着雏凤般红色头羽的小鹦鹉乘风破浪,飞到我肩膀上。
我歪头看着它,挑了挑眉:“你要跟我一起走?”
登徒子蹭了蹭我的脸:“美人儿,笑一个~”
我忽然仰起头捂住眼睛,片刻后放下手,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旁观经过的船员小哥脚步一顿,不解的看向我。
“您需要帮助吗?”
他的眼底倒映着属于我自己的、仿佛被水洗过的明亮眼眸,和一扫前些时日的丧气、如今全无负担的笑脸。
船员看着年纪不大,我朝他勾勾手指,微微翘起眼尾,拖着长音:“哎,你说我笑得好看吗?”
少年脸颊蹭得变红了,他低下头挠了挠鼻子:“好看。”
“小帅哥,你有没有时间?我对这条船很感兴趣,能带我在船上转一转,介绍一下船的结构吗?”
我倚着甲板上的护栏,用手随意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长发,露出套话时惯用的、风情万种的笑容:“介绍的好,姐姐就请你喝酒。”
登徒子漫不经心的整理着羽毛,淡红色的眼睛将一切看在眼里。
·
异能特务科。
管理官办公室的巨大投屏上,播放着甲板上的一幕。
小鹦鹉昨晚被太宰带去与谢野那里做了一台手术,高科技的仿生摄像技术被用在它的眼睛上,视网膜成像连接着此处的电子监控设备。
坂口安吾刚从种田长官的办公室出来,就发现之前坐在投屏前的太宰不见了。
他捏着又开始泛疼的额角,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人呢?不是让他在这儿呆着吗?”
同样坐在投屏前的鹤田小姐吹了吹刚修好的指甲,慢条斯理道:“高穗为了套话,撩了一名小船员,我刚调侃一句‘高穗不愧是我司卧底经验第二丰富的,这么快就把人拿下了’,结果一抬头,那位先生就不见了。”
坂口安吾的头顿时更疼了。
他拍着桌子怒吼:“他观察时间还没结束呢!监视官和被监视对象一起跑了,这都什么事啊!当异能特务科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哎呀消消气嘛,我还挺理解他的。”鹤田小姐小声嘟囔道:“再不走,老婆就跟人跑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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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两个月后, 莫斯科。
夏秋的余热褪去,十月末下了第一场雪,气温的骤降并没有让人们躁动的内心变得安稳, 东部的伊兹麦洛瓦区最近就有两个中型黑帮,因为地盘问题产生了纷争。
起因是高加索派旗下的巨鹿党越界到了斯拉夫派旗下剃刀帮的地盘, 两方都不肯退让, 如果打起来,人员和武器的消耗不可避免, 双方上面牵扯到的势力和麻烦更多, 于是局势陷入僵持。
争斗一触即发, 原本正在国外出差的巨鹿党首领、“戒律匪徒”哈维老爹得知这件事后回国,此时他突然想起一个人:“听说最近伊兹麦洛瓦区的调解人换了一个?”
“是。”哈维老爹的属下小声解释道:“之前的调解人死了。”
说着,属下找出手机里的照片:“这是下面人偷拍的新任调解人。”
在莫斯科的各个区, 中小型黑帮的纷争可以选择不通知自己的派系,而是通过外人协调介入的方式解决,这个“外人”必须要做到不偏不倚, 公正廉明,因此从前多是由德高望重的人担任。
这位专门负责平事的大佬通常在里社会颇得脸面, 不过近些年世风日下, 说理的总是干不过拳头硬的,于是调解人就渐渐换成了武力值高强、不会被胁迫又没有组织的散人。
哈维老爹眯眼看着照片。
上一任调解人是个满脸络腮胡、体重三百八的南斯拉夫壮汉, 哈维老爹照比从前的印象,想象着新调解人的长相,但出乎他的意料,照片上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女孩。
女孩雪发及腰, 头上戴着绒线帽,大墨镜遮住了眼睛, 手腕缠着绷带,黑色皮质的骷髅头颈圈绕着纤细白皙的脖颈;她嘴里叼着棒棒糖,翘着腿,马丁靴十分不羁的踩在木头板凳上,看着是个十分狂野的叛逆少女形象,手上却捧着一本书,读得如饥似渴。
哈维老爹仔细辨认着书的封皮,那竟然是英俄双语的《高中数学详解(几何篇)》。
“……”他无语片刻,内心不由地产生几分轻视:“怎么是个小姑娘?小姑娘能办成什么事?”
属下苦笑:“这小姑娘可不简单。”
“她做了什么?”
“她一个人端着把AK扫平了黑箭头党,连带杀了上一任伊兹麦格瓦区的调解人,还把调解人鲜血淋漓的尸体吊在区法院大法官的窗外。隔天大法官引咎辞职,再隔一天,保姆发现他于家中服毒自杀,但到底自杀还是他杀就不好说了,尸检显示更像是有人掐着他脖子喂下去的毒|药。”
“因为这件事,她在伊兹麦洛瓦区的黑帮之间彻底扬名,有几个脑子不清楚的黑帮底层看她长得漂亮,想干点什么,最后这几个人的尸体全部曝尸街头,而且明显能看出来被狼啃过。”
最后属下总结道:“总之这个女孩出手狠辣,性格还野,不好操控又没人打得过,就成了伊兹麦格瓦区的新调解人。”
“就她自己一个人?扫平了一个小型黑帮?”哈维老爹诧异问道。
他扫了一眼照片上的数学教材,觉得没眼看,于是移开目光:“他们怎么惹到她了?”
“不清楚,还没查到……不过似乎跟她来莫斯科的路上发生的事有关。”
哈维老爹指尖轻点着屏幕,陷入思考中,片刻后抬起头:“这女孩叫什么?”
“钮钴禄·玛利亚。”
哈维老爹一脸迷茫:“钮钴禄是哪个地方的姓?我怎么没听过?”
“不知道……”
“算了,这不重要,我只想知道在哪里能找到她?”
“呃……她在游击队街地铁站附近的跳蚤市场卖套娃。”
哈维老爹瞪眼:“卖什么?”
他以为“套娃”是什么隐语,指的是某种新型毒|品或者核武器材料。
属下尴尬的指了指书架上圆滚滚又花里胡哨、充满民族特色的装饰品:“就是那个……套娃。她说做调解人只是兼职,她热爱的主业还是卖套娃,虽然我也搞不懂卖套娃有什么乐趣。”
哈维老爹扭过头,书架上那个精雕细绘、有着设计师签名的套娃正不错目的“盯”着他,血红的唇角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
“卖套娃啦!三百卢布一个,五百卢布俩!便宜卖套娃——”
跳蚤市场来了一波游客,看着就人傻钱多,我赶紧捧着摊上最大的套娃挤过去。
“你挤什么挤!?”同样卖套娃的女摊主狠狠剜了我一眼,随即面带笑容的对游客说:“买我家的吧,我家的套娃质量好,全都是本土工匠手工制作,买一个带回去给亲戚家的孩子玩。”
“她骗人,这边小摊上的套娃全都是中国哈尔滨生产的,而且是工厂流水线出来的。手工制作的套娃有设计师签名,一个好几万卢布呢。”我拔高声音,十分耿直的吼道:“我这个人做生意最讲究诚信,老板不来看看我家的货吗?”
最后因为我的坦诚,那些旅客一个套娃都没买,而是去了隔壁摊子买了同样是哈尔滨生产的大列巴和红肠。
女摊主轻嗤一声,眼神嘲讽:“诚实有什么好处?我卖不出去货,你就能卖出去了?”
我笑嘻嘻地回怼:“甭管我卖没卖出去,让你卖不出去,我就赢了。”
“你怎么损人不利己呢?”
我吐了吐舌头:“我乐意,谁让你跟我抢生意的!”
摊主气冲冲地扭头就走,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我看着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我眼前,做贼般窜到隔壁卖了红肠和大列巴的摊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