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以袖拭额上的汗,向家紧闭的大门在这时打开。
见着门后的孟江南与向云珠,男子忙把手放下,朝她二人作了揖,客气地问道:“敢问这儿可是向秀才家宅?”
孟江南愣住。
向……秀才?
作者有话要说:8月1号,好日子,所以选在今天V了!嘻嘻嘻这章3章合1了,大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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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小小说明一点:立夏的这个五色饭和三月三的五色饭不一样,这个五色饭是拿五色豆子和大白米拌在一起,三月三的五色饭是直接拿植物来将糯米饭染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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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见孟江南与向云珠皆发愣不答,以为自己是自己道得不清楚,便又再问一遍:“敢问这儿可是向漠北向秀才家宅?”
不料对方更怔愣了,以致男子怀疑可是找错了人家。
只见他抬头看了一眼门楣上方刻着“向宅”二字的小匾,心道:他未有找错人家啊,的的确确是这儿啊,怎的这二位小娘子一副不识向秀才的模样?
男子正要再确认一次自己是否真找错了人家,此时才听得孟江南问他道:“这位大官人方才可是说要找向嘉安向秀才?”
她的神色及语气皆充满不可置信的迟疑。
嘉安是个兽医,怎的忽然成了……秀才相公?
可看着眼前这位官人,并不像是找错了人家的模样。
男子见着孟江南终于有了反应,忙道:“正是,敢问向秀才可在家?”
不是找错了就好,否则他这一趟就白跑了。
“嘉安有事出得门去了,不在家中。”孟江南虽然面上平静又客气,但脑子还是因着男子所说的“秀才”二字而发着懵。
男子一听说向漠北不在家中,顿时又急了,忙又问道:“不知向秀才是去了何处?何时回来?可否请娘子相告?”
向云珠此时拧着眉道:“你是何人?这般匆匆找我小哥又是为何何事?”
向云珠方才虽因男子的话而怔住,但并非与孟江南同一因由,而是因为来人如何知晓向漠北事科举并考中秀才一事。
小哥叮嘱过她,甚也不可与小嫂嫂说,虽说小哥没有提到他事科举一事,但她再清楚不过科举一事就像是小哥心中一道难以愈合的疤,是断断不能让小嫂嫂知道的,如今这人找上门来张口就找“向秀才”,这事儿岂非是让小嫂嫂知道了?
可瞒得了小嫂嫂一时,又能瞒得住一世?
这会儿让小嫂嫂知道了并不见得全是不好吧?
而经由向云珠这么一提,男子这才想起自己还未有自报家门便匆匆寻人,当即又做一揖,抱歉道:“在下失礼了,在下姓方,自桂江府来,乃今静西承宣布政使司何学政何大人的学生,受家师之意前来静江府与向秀才询些事情。”
自桂江府赶过来来,所以才会面有疲惫之色。
“学政大人欲与嘉安询何事?”孟江南心中惊疑更甚。
学政大人,那可是朝廷钦命派驻各布政使司的大宗师,这样的大人物,怎的会找到嘉安来?
向云珠此时道:“我小哥不在家中,这位是我小嫂嫂,你有何事与我小嫂嫂说也一样。”
向漠北字嘉安,男子听得孟江南如此称呼他时心中已有五分猜到了她的身份,因此现下听得向云珠如是说他也并未太过诧异,只是微微一怔后客气道:“原是向娘子。”
男人不在家中,即便对方远从桂江府来,且还是一男子,孟江南不便将他请进家中,便站在门后听他说。
只听男子解释道:“事情是这般,家师前些日收到静西各府呈送上来的乡试名单,在静江府呈上的名单上并未见着向秀才的名字,打听之后听说是向秀才自己并未报考乡试,家师仍有不信,遂让在下前来静江府寻着向秀才,当面问清楚了,并嘱在下务必让向秀才尽快将名字报上。”
若说一个“向秀才”已经让孟江南难以置信,此刻再听闻学政大人竟亲自点名要向漠北去参加乡试,孟江南久久都反应不过来,以致她懵懵怔怔地问:“学政大人如何识得嘉安的?”
男子也被孟江南问懵了,这会儿是他一脸难以置信道:“向大夫可是静江府甚至是整个静西承宣布政使司所有府州的唯一一个小三元!”
这向娘子是向秀才的枕边人,竟是不知么!?
然而会令老师让他来找向秀才报名参加乡试的原因并不是他的小三元,而是他做的文章。
因为他做的文章,便是翰林出身的老师都自叹弗如!
老师今已半百,他老人家这一生还从未夸赞过任何人,却在看过向秀才的文章后一连赞其才华了得,甚至道其将来定是个大才!
可偏偏在乡试名单上未有见到向秀才的名字,这如何能不让他老人家着急?
若非老师他上个月摔了一跤伤了腿骨无法颠簸劳顿,否则这会儿便是他老人家亲自登门了,哪儿还需要他这个做学生的代劳。
至于孟江南,她虽是女子,对科举一事不全了解,却也不是丝毫不知,她知晓何为小三元,她也知晓静江府已经十数年没有出过小三元了。
但此刻,竟是有人告诉她,她所嫁之人,是静江府乃至整个静西承宣布政使司所有府州的唯一小三元!
而她却是对此分毫不知!
她一直只知嘉安是一名兽医而已……
孟江南只觉自己脑子嗡嗡作响,此刻深觉自己愈发多余,以致男子接下来说的“有劳向娘子转告”“在下于静江府城留宿一日,明日再来拜访”云云,她都听不大清了。
直到对方离开,她还在门后杵了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久到向云珠都担心她是否被惊得把魂儿都丢了。
“小嫂嫂。”向云珠抬手轻轻晃晃她的胳膊。
孟江南这才回过神,艰涩自嘲地笑笑:“小满小姑,我从不知嘉安竟已考上了秀才,还得学政大人如此赏识,这事家中只有我一人不知而已,可对?”
就像在小满出现之前,她也根本不知嘉安还有一个妹妹一样。
这些事情,小满、廖伯以及向寻甚至是楼先生怕都是知道的,不知道的,只有她一人而已。
而他们谁人也没有想过要告诉她。
她就是个多余的外人。
“不是的小嫂嫂的,不是你想的这样。”向云珠心知孟江南这是误会了,想要解释,却又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她倒是想将与小哥有关的一切都告诉小嫂嫂,可是小哥不让,她不能不依小哥,否则他会动怒,而小哥的身子是万万动怒不得的,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孟江南用力抿了抿唇,虽然在笑,却是笑得异常难看:“没事儿,这本就是嘉安的事情,不告诉我也无妨的。”
“小嫂嫂不是的!”向云珠急得直挠头,生怕孟江南一个多想之下真离开向家,心想小嫂嫂现下既已知道了小哥是秀才之身了,她就多说些与这有关的向漠北的事情也不打紧了,忙道,“科举一事是小哥的心病,他自己若是不提,谁人也不敢多提的!”
私下不敢,面上更不敢,若是在小哥面前提了,他便会像变个人似的,阴郁得令人害怕。
向云珠这般一说,孟江南的心思瞬间变了,变得紧张且担忧:“那嘉安终是要见到方才那位方大官人的,届时此事刺激到他当如何是好?”
这一瞬,孟江南丁点不再想着自己,一颗心全系在了向漠北身上,她想到了那只惨死的狸奴险些害了向漠北的事,现下想来还有些后怕,最担心的便是他再受刺激。
向云珠苦着脸,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自从怀曦哥哥不在了之后,小哥便性情大变,极少极少听得进谁人的劝了,不过
向云珠此番看向孟江南的眼眸亮了亮。
怀曦哥哥一事过去了五年有余,小哥的性子也比五年前好了不少,而且如今还有小嫂嫂在,或许小嫂嫂这回能治一治小哥的这块心病呢?
向云珠心知孟江南轻易不会与她打听向漠北以及他们向家的事情,因此也没等着她问,便先低声与她道:“我小哥他满腹才学,曾经一心想事科举,想由科举入仕,为民为官,可是后来发生了些事情,导致他性情大变,更是从此畏惧科举。”
“可偏偏参加科考以此入仕又是小哥他此生之愿。”说到最后,向云珠的话语逐渐变为沉重的叹息,“以小哥的才学,莫说小三元,点翰林都不会在话下!”
曾经的小哥也是一个性子开朗的少年郎,虽有心疾,却是活得如同阳光一般,芝兰玉树,不知是多少千金心中郎君当有的模样,与如今的他可谓是判若两人。
无论是谁人,每每想到向漠北的从前与今朝,都难免叹息。
而孟江南听得向漠北夺得静江府小三元时已足够震惊,这会儿听得他竟是点翰林都不在话下时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嘉安的学问到底做得有多好?
然而孟江南不知道的是,向漠北岂止是夺得静西的小三元而已,他在九年前就已夺得了和天府的小三元!而那时的他不过才是十三岁而已!
要知道在和天府那样天子脚下之地的小三元可不是这偏远之地的静西小三元所能比的,莫说考生的数量要多上数倍甚至十数倍,便是在做学问这一方面都远不能及,若非向漠北叮嘱过向云珠不能与任何人说他们是自和天府迁居而来,向云珠这会儿已是将这事儿告诉孟江南了。
不过向云珠倒也是这会儿才知道向漠北在迁居静江府后竟重新参加科考了!
这就证明事情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不是?
至于汪齐成三年前上任静江府知府时并未见到向漠北这个原和天府户籍小三元在秋闱上中举,并非他江郎才尽,而是他已现静江府向漠北的户籍身份重新报考了县试、府试以及院试而已,加上汪齐成到静江府为官的心思并非在为朝廷选拔人才一事上,自然就没有去注意当年的新秀才有哪些人。
而向漠北事先也让廖伯去打点过,道是纵是他考中了秀才也万不能声张,只当他没有去参加过考试,甚么也不曾发生过,所以市井间根本无人知道他一个小小兽医竟是个秀才之身。
老廖头这时候提着一只食盒自宅子里走出来,绕出影壁后发现孟江南与向云珠竟还在门后没有出去,难免诧异:“小少夫人与小姐怎的还在这儿?可是出了什么事?”
“有人来找小哥,耽搁了。”向云珠应道,同时注意到老廖头手上的食盒,问道,“廖伯你提着食盒是要到哪儿去?”
向云珠没有详说是何人前来找向漠北,老廖头便未多问,毕竟也不是没人上门来找过向漠北去给他们家的牲畜医治,虽然他一直觉得小少爷做这些个活计又脏又累完全就是自个儿找累受,不过他们小少爷似就喜好做这么件事,他与向寻便从不敢多劝。
“向寻那个粗孩子,今儿个陪同小少爷出门时忘了捎上食盒了。”老廖头生气且无奈,“我这不给送过去?不然小少爷与阿睿若是饿了吃什么去?”
“哦。”向云珠眼珠子机灵地打了个转儿,尔后从老廖头手中拿过了食盒,“廖伯你回去歇着吧,我和小嫂嫂给小哥送过去就好。”
这样一来小嫂嫂今日就不能去找去处了,别以为她不知道小嫂嫂心里在想些什么呢,哼哼!
顺便试试小哥的口风,若是小哥仍对科考太过抵触,就让廖伯去告诉那姓方的,让他明日别来给小哥添不痛快了,于小哥的心疾不好。
根本不待孟江南答应与否,向云珠便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拉着她走了。
阿乌从院子里窜出来,跟在了她们身后:主人说过的,不论小鱼去哪儿,它都要跟着,替主人护着她!
孟江南心事重重,由着向云珠拉着她走。
走着走着,从方才就一直沉默着的她忽然轻声自言自语道:“但凡有才学的人都心向科举,嘉安也是一样的吧?”
向云珠眼眸发亮:嗯?是不是待会儿这事轮不着她来说了?好极了!小嫂嫂,靠你了!
当她们来到岳家村时,一辆精致的马车停到了向家宅子门前。
作者有话要说:嘿呀,谁来了!
85、085
两骑红鬃马,膘肥身健,一眼瞧着便知是可行千里的好马,马背上的鞍辔用银饰,饰描银,车身上用青缦兼银螭绣带,一时间引来无数围观之人。
不仅仅是因为此马车精致,更因为其华贵。
要知在衍国,无论是马背上的鞍辔还是车身上的青缦绣带,能饰银的唯有公侯以及官阶二品以上的重臣及其家眷,而能用上两骑拉驾的,就唯有公侯贵族。
小小静江府从未出现过如此华贵的车驾,如何能不令百姓围观?众人纷纷猜测这马车之中所乘何人,又与这向家是何关系。
只见马车上率先下来一名梳着丫髻的翠衣少女,容貌俏丽,然而眉目间却是多了一分与其年纪不相符的厉色,见着围在周遭的百姓,极为不悦地瞪了他们一眼,叱道:“看什么看!待会儿要是不小心碰着我们家小姐,你们担得起么!”
这些围在周遭的皆是老幼妇孺居多,便是男人也都是平头百姓老实人,何曾见过这般厉害的少女,一时间皆被她叱得往后退开了好些步。
瞅着周遭的空处多了不少,少女勉强觉得满意,这时候才转身去撩开车帘,恭恭敬敬道:“小姐,到了。”
马车上此时伸出来一只纤纤素手,轻轻搭在了翠衣少女的手上。
即便还未见着车中女子的模样,但从这么一只白皙娇嫩的手已然看得出来,这必是位自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贵主儿。
女子扶着翠衣少女的手,从马车里出了来,那本是坐在驾辕上的高大男子这会儿已经恭恭敬敬地单膝跪在了驾辕旁,以双手托着女子的脚底,让她稳稳当当地踩到了地上。
女子着一鹅黄色短袄,牡丹马面裙,头戴幂篱,长及脚踝的皂纱将其容貌遮得朦朦胧胧,令人瞧不清,却也更衬得她身段玲珑。
围观百姓愈发猜测其身份之金贵,放眼整个静江府可没有谁个女子出门时会头戴幂篱,听闻唯有京中的千金们出门时才会这般打扮。
皂纱之后,女子看着周遭瞧热闹的百姓,蹙了蹙眉,再看向面前刻着“向宅”二字的黑漆匾子时,她一双黛色秀眉蹙得更紧了些,问道:“便是这儿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