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有一儿一女。沈都督更是膝下不丰,娶了两个媳妇儿,只有一个嫡子并两个嫡女。三个妾室均无所出。女儿多年不孕,去年方得一子,算起来,沈家这一脉子嗣不旺盛,谁家要有几个皮实的小子,沈母都要羡慕嫉妒。
人家儿子媳妇怎地那么会生。她虽不重男轻女,却也希望儿孙饶膝,多子多福。如今看到沈颜沫几个孩子,更是眼馋。进了屋各自见礼,将准备好的礼物分给耀哥儿几人。
沈颜沫陪着沈母说话,几个孩子呆在屋内觉得烦闷,想出去玩儿,沈母便让人带他们出去玩,还让唯一的孙子陪着。
沈林鹏的儿子叫沈行,小名狗儿,年方八岁,是原配所生,穷人家讲求贱名好养活,为了他顺利长大,沈母给他取了这么一个名字,原配难产去后,便养在沈母身边,可以说沈行是沈母一手拉扯大的。
大人们在屋外说话,小孩子在院里玩耍。
耀哥儿等人都是自来熟,没多会儿便和沈行玩熟了。得知沈行小名叫狗儿,可把誉哥儿和傲哥儿笑喷了,狗儿,这是什么破名字,还没他们家的四喜和雪团的名字好听呢。
不过他们教养好,只是笑,并未出声讽刺。即便这样也引得沈行不悦,双手掐腰小眉毛立刻竖起来:“我知道你们在笑什么,就是觉得我的小名不好听,我也不想叫狗儿,可祖母说贱名好养活,不让改。”多次改名无果,沈行也就放弃了。
耀哥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祖母是为你好,等你长大了会取字,让人帮你取一个好听点儿、寓意也好的,谁还记得你小时候叫狗儿呢?”
沈行一想也觉有理,冲着耀哥儿一笑:“还是耀哥哥好。”
“我们也好,你的名字不好听,我们都不嘲笑你。”傲哥儿上前几步,走到沈行跟前,拍拍胸脯保证道。
沈行点点头:“你们都是我的朋友,对了,你们要在都督府住几日,我带你们去滑冰,砸开湖上的冰层,咱们去钓鱼如何?”
“这个我们无法做主,端看娘亲的意思。”耀哥儿此刻还不知沈颜沫甩了清风一行人。
他们兄弟四人莫名其妙来到都督府,本就满腹疑惑,娘亲直说稍后解释,还未说明。是以他们都不知道沈颜沫的计划。
“我去央告姑母,让她答应多住些日子。”话落沈行跑进屋内。
他是沈家独苗,平日里被拘在沈母院中,被一群丫鬟婆子看护着,即便走亲访友,也鲜少遇见同龄的孩童。
府上倒有同龄的孩子,但那都是下人的孩子,是都督府的奴才,对他毕恭毕敬,大声说话都不敢,与他们相处也没甚意思,因此至今他还没有意气相投的朋友,今日见到耀哥儿几人,一见如故,便想让他们多住些日子。
沈行刚进屋,便听见沈颜沫的话。
“我们今日便离开,情况我已详细说了,免得夜长梦多,还早日离开幽州为好。”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
“不行,我不让你们走。”沈行跑过来,扑到沈母怀里,央求着,“祖母,别让姑母走,我喜欢姑母,更喜欢哥哥弟弟,您让他们陪我几日可好?”
第90章
沈颜沫看向沈行顿时有了主意,将沈行扯到跟前,摸了摸他的头笑着道:“哥哥弟弟们还有事,不能留在都督府陪你,或许你可以跟着我们住些日子。邕宁县离幽州左右不过几十里路程,马车快的话也就一个多时辰,来回也方便。不如让行哥儿跟我们一起去吧。”
最后一句话是说给沈母听的。
沈行听见这话眸中一喜,跑到沈母身边央告道:“祖母您就答应吧,耀哥哥学问好,我想与耀哥哥探讨学问,想来父亲也不会怪罪。”
他们家是武将出身,沈林鹏更是不喜文墨,只喜舞刀弄枪,打仗是一把好手,若教导儿子还欠缺了些,府中也为沈行寻了不少夫子,都被沈行气走了,最近还未寻到合适的夫子呢。
“你气走了夫子,你父亲刚刚责罚过你,你怎地不长记性,祖母一把年纪,真是为你操心了心。”沈母揽着沈行面露愁容,语重心长道。
沈颜沫听了这话,接过话茬道:“我家哥哥是上一届的状元,一只羊是放,一群羊是赶,不如让行哥儿跟我们去吧,让我哥哥教导几日,再跟着耀哥儿学学,几个孩子比着学,兴许转了性子也不一定。”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她是真喜欢沈行这孩子,有股聪明劲儿,若是被沈林鹏耽误了,还真是可惜。
沈母游移不定,让人请示沈林鹏,孩子是他的,自己虽代为教养,有些事须做父亲的拿主意。
请示的人很快回来,不过她并不是一人回来,沈林鹏和都督夫人也跟来了。
沈林鹏对沈颜沫的态度极为热情,未开口便带几分笑意。
都督夫人就不同了,她不喜欢沈颜沫,仅仅是因得知夫君要娶沈颜沫为平妻。官宦人家娶妻纳妾,自来就没有娶平妻的道理。沈林鹏为了沈颜沫肯娶她为平妻,可见沈颜沫在他心中的地位。
她不在意沈林鹏有妾室,妾通买卖,不过是男人消遣的玩意儿。她却害怕沈林鹏将一个女人放心上,还是要娶为平妻的女人。
“听闻沫儿妹妹要离开?”沈林鹏坐在离沈颜沫最远的位置上,眼睛时不时瞥向她,他以为沈颜沫会住几日,没想到这么快就离开。
“是,昨晚我已将事情经过说给沈大哥听了,幽州城不安全,清风一时想不明白,过后回过神来,定然会想明白的。我们留在都督府,会给沈府徒增麻烦。”沈颜沫坦言道。
昨天她将事情经过说了,只是省略了逃婚的事。
“我沈家铁骑还能怕几个侍卫,他们若敢来,先把命留下。”沈林鹏满不在乎道,他真不怕几个侍卫,且还是燕国的侍卫,沈家军与燕国恩怨由来已久,不在乎多添一笔麻烦。
“沈大哥不怕,我却不能给沈大哥添麻烦,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再说多年未见哥哥,我甚是想念。几日前给哥哥去了信,说了到邕宁县的日子,若哥哥见不到我们,定然忧心。还请沈大哥勿怪。”沈颜沫怕沈林鹏多想,话题一转又道:“我哥哥是状元郎,沈大哥若是放心,让行哥儿跟我们走吧,邕宁县离幽州几十里,路程不算远,您就当送子求学去了。”
京都有才华者比比皆是,想拜师人选也多,可幽州不一样,与京都的繁华想比,幽州是苦寒之地。有名气的才子不少,不过被沈行得罪的差不多,再想找夫子难上加难。
沈林鹏也想过请沈远安,可沈远安时朝廷命官,也没有收弟子的打算,沈林鹏试探过几次,见沈远安不提这茬,便打消了这念头,没想到沈颜沫今日说出这番话。
他自然求之不得,若狗儿得了沈远安的眼,将来成就不会太低。
沈林鹏想让儿子习武,将来继承他的衣钵,可儿子吃不了苦,蹲马步坚持不了一炷香时间,母亲又护着孩子,见狗儿吃不了苦,便不让狗儿学了,都说慈母多败儿,当初他学武时,也没见母亲多护着。
都督夫人看了看众人,结合沈颜沫刚才的话,知沈颜沫要把沈行这个祸害带走,简直求之不得,在一旁帮腔道:“沈家妹妹言之有理,不若咱们试试,重要的是行哥儿愿意,孩子好不容易愿意学,咱们也不好打消孩子的积极性。”
她一副为孩子打算的表情,若别人不清楚,还真以为她是好继母呢。
沈母看向都督夫人,撇撇嘴,眸中带着不屑,当着沈颜沫的面,她也不好落儿媳妇的面子,勉强点头:“狗儿喜欢,就让狗儿去吧。”又看向沈行,嘱咐道:“你若不好好念书,我立刻派人接你回来,再也不让你找耀哥儿他们了。”
沈行拍着胸脯连忙保证:“祖母放心,我会好好念书,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他不是不喜读书,只是不喜父亲找的夫子,念书时摇头晃脑,满嘴的之乎者也,听着让人犯困,哪能看的进书。
沈林鹏见儿子来了兴趣,心想状元可能有自己的学习方法,儿子能跟着状元学习,或许有所改变呢,当即答应沈颜沫的提议。
沈颜沫虽然知道清风离开了幽州城,也怕他想明白折回来,用了午饭便让都督府的人送他们离开。
他们刚离开幽州,清风乔装打扮潜回幽州,暗中查探沈颜沫的消息,暗访多日,仍不见沈颜沫一行人的踪影,便猜测沈颜沫被人掳走了,唯有这个解释能说得通。
若沈夫人带着孩子自行离开,不会没有人见过他们的踪影。被谁掳走呢,也不可能是景王的人,他们与景王府的人打过交道。只要景王府的人一出现,他不会认不出。
再说景王丢了新娘子,他本人又对沈颜沫情根深种,定会亲自来寻,不会一点动静没有。
清风思来想去,最后可能掳人的是燕国皇后。燕国皇家有许多死士,能做到悄无声息。
沈颜沫不知清风的想法,若是知道了,定会拍手叫好,这想象力真丰富。
那日她让沈林鹏去福源酒楼,故意提起燕国细作,就是为了将他们失踪的事推到燕国皇后身上。这样清风就不会留在幽州了,等他查清楚再回幽州,很多事被抹去了,再想查怕是难如登天。
不仅如此,沈林鹏按照沈颜沫的主意,找了几个与他们身形相似之人,假装被人掳走,朝燕国方向而去。到了燕国,再来个金蝉脱壳,假装被燕国皇后杀死,之后的事便与他们无关了。
年关将至,冰雪如画,寒风似刃。
昨夜大雪方停,邕宁县到处银装素裹,目光所及之处白茫茫一片,原本起伏突兀,棱角分明的山峦沟壑柔和了许多。
常言道“瑞雪兆丰年”,这场大雪预示着来年风调雨顺,百姓能有个好收成。
天气虽冷,丝毫不减百姓们过年的兴致。
街道上商贾云集,店铺林立,有钱人身披裘氅,挑拣珍珠玛瑙,绫罗绸缎,就是平常百姓,奔忙一年这会也闲下来,拨弄着手里的铜板,想着买些鱼肉,再制备一坛美酒,回去和家人过个有滋有味的年。
不仅街上如此,邕宁县县衙亦是如此。
府衙中每个院中挂起了形形色色的灯笼,几个孩子在院中打雪仗,欢声笑语声响彻在府衙内。
一个孩子团了雪球扔到另一个孩子身上,另一个孩子也不甘示弱,团了雪球还击回去,砸在那个孩子胸口处。
“大哥你欺负人,以大欺小。”孩子抖落身上的雪,跺着脚嘟着嘴,控诉的双眸看向远处的少年。
少年哈哈一笑,来至男孩儿跟前,弹落他身上的雪,揶揄道:“傲哥儿又想耍赖了,明明是你先砸我的,还不让我还手?”
这是耀哥儿的声音。他们随沈颜沫来至邕宁县,一直住在这县衙中。按照沈远安的想法,希望沈颜沫领着孩子一直住在府衙,可沈颜沫不愿意,过了年便准备搬出去。
沈远安知沈颜沫性子拗,不在阻拦,已帮沈颜沫看好了院子,就在府衙后面的街上,转个圈就到,用不了多少时间。
“你比我大,该让着我一些。”傲哥儿说话的底气明显不足。
“我们是你哥哥,自然会让着你,若是你和别人对上,那些人可不管你事谁,想要让别人信服,首先要让自己强大起来。”耀哥儿眉梢间洋溢着自信。
荣哥儿和誉哥儿也跑过来,数落着傲哥儿,每次都这样,只要不占便宜,他就开始耍赖了,也不知这性子随了谁。
誉哥儿拿出一个荷包,掏出一块杏仁酥,问耀哥儿几人吃不吃。耀哥儿摇头:“你这爱吃甜食的毛病何时能改?”
从京都道幽州,誉哥儿乖巧懂事,没嚷着要这些东西吃,大家以为他转性了,谁知来到邕宁县县衙,看见沈远安第一句话就是:“舅舅你家有杏仁酥吗,誉哥儿两个多月没吃了,甚是想得慌。”再加上稚嫩的小脸,委屈的嗓音,差点儿让沈远安流泪。
沈远安当即派人出去买。只要没了有,便差人去买,从没亏待誉哥儿的嘴。
誉哥儿咽下杏仁酥,拍掉手上的碎屑,舔了舔红唇缓缓开口:“一路上没吃,如今有了,我得把以前的吃回来。”吃来吃去,还是闫清姑姑做的杏仁酥好吃。
荣哥儿看着他那有些圆润的脸,撇撇嘴打趣道:“你再吃下去,就没傲哥儿好看了,你想当第二个顾菖,被人叫成胖球?”
誉哥儿脑海中闪现出顾菖的影子,吓得一个哆嗦,连连摇头:“我不想变成顾菖,我不想变胖。”双手捧脸,感觉肉嘟嘟的,大声哀嚎道:“我要恢复窈窕身材。”
耀哥儿噗嗤一笑:“会不会用词,还窈窕身材,那是形容女子的,你要窈窕身材做什么,男人应该健壮。”说着攥紧拳头,伸手手臂,想让荣哥儿,誉哥儿和傲哥儿看看他练出来的肌肉,然而这是冬日,穿着棉袄,身披大氅,什么也看不见。
“耀哥儿,领着弟弟们回来吧,外面冷。”女子的声音又轻又柔,如三月暖阳,让人浑身暖洋洋的。
“娘亲,我们就来。”耀哥儿答应一声,对荣哥儿,誉哥儿和傲哥儿道:“娘亲喊咱们了,快回去吧,免得娘亲担心。”说着一手扯着誉哥儿,一手拽着傲哥儿朝屋内走去。
荣哥儿蹦蹦跳跳跑在几人前面,掀开锦缎门帘进屋,霎时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头上残留的雪花也化成了水,打湿了墨发。
他们甚少见到雪,来至邕宁县最喜打雪仗,玩起来浑身是汗,也不觉冷。
几个孩子相继进屋,冬雪拿着帕子为几人擦拭头发,还忍不住埋怨:“自从来到邕宁县,几位小公子跟脱缰了的小马驹一般。”
听见小马驹,傲哥儿眸中一亮,忍不住出声询问:“娘,我们可以要一匹小马驹吗?四喜和雪团在京都,也不能陪我,这日子太过无聊了。”说到最后,又想撒娇了。
耀哥儿几人也殷切看着沈颜沫,显然也希望沈颜沫能答应。
沈颜沫端坐在炕上,手里拿着一件紫色锦缎棉衣缝制,听见这话拿眼瞧他:“你与哥哥们玩雪球、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这日子若算无聊,什么日子滋润呢,你给娘亲说说,娘亲洗耳恭听。”
傲哥儿知沈颜沫不同意,撇撇嘴想哭:“等师父来了,我向师父要,师父最疼我,肯定给我找小马驹。”
冬雪听见这话,连忙给傲哥儿使眼色,让他不要提起叶少甫,可傲哥儿好似没看见,又径直说道:“师父曾答应过我,等我再大些,会给我买一个小马驹的。”
誉哥儿看向沈颜沫,也有些想叶少甫了,见娘亲没有不悦,也问道:“娘亲,师父什么时候来,我,我也想要小马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