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只是蝴蝶不愿意——竹之
时间:2021-01-25 10:28:09

  柳莲二稍微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问。
  “精市……”
  少年稍微皱起眉头,从已知条件看来,不论绪方唯愿不愿意,在仿佛被命运框定的场景里,都必须跟他们相处——但,仔细回想起来,幸村精市几乎没有跟绪方唯接触,除了那次让她帮切原赤也补课。他们仅仅见过一面。
  听到这个名字,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从心间掠过,绪方唯诚实地回答: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
  在少年看来,女生一直平静的表情,唯独这一刻终于有所变化,从她稍微浮现波澜的神色中,柳莲二敏锐捕捉到了一丝异样,但对于他来说,这已经不是重点。
  暮色中有风拂过。
  绪方唯已经做好足够准备,被热衷于数据的少年追问到底,然而短暂的沉默之后,最终落在风里的只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那个时候,”柳莲二轻声问,“你很害怕吧?”
  “……”
  绪方唯怔住。
  她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硌在身上,让她有些不舒服,又有点疼。
  可是柳莲二早就放开了她,而且在莲二面前,她分明是感受不到疼痛的。她从自己身上找不到疼异样感的来源,于是抬头想要看向对方。
  一只手抵着她的额头,阻挡了她仰起脸的动作。
  昏黄的路灯亮起,修长的手指在眼睫下投落一片阴影,光影的界限仿佛忽然被区分,绪方唯的视线里依旧只能看到地面的影子、簌簌落下的樱花。
  而柳莲二独自站在那片光里。
  “抱歉,”他说,“再等两分钟。”
  “诶?为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莲二的声音依旧很平淡,让人分辨不出其中隐藏的情绪,而这也不是绪方唯所擅长的,她听到少年轻描淡写的像是在陈述数据,那些词句似乎没有掺杂任何私人感情,他解释说,“只是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的表情。”
  绪方唯的思维忽然混乱了一瞬。
  电车的鸣声沿着轨道,一程一程的在耳边放大,经过田野、波光粼粼的海面、安宁的村落,再次抵达这一站,她想起被重置的时间里,自己心血来潮的做法。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异常现象,所以才……”绪方唯怔怔地低着头,回想起刚才那一幕,脑海里极快地掠过当时柳莲二模糊的神色,她一时失语,不知该如何继续辩解。
  “……”
  她迷茫地问,“我做错了吗?”
  “没有。”
  柳莲二这样回答了她,可是绪方唯心里的愧疚感忽然冒了个头,一发不可收拾。
  “我太冲动了,明明可以换一种方式解释的。”
  “……”
  “我不该把你也卷进混乱的时间里。”
  “……”
  “对不起,莲二。”
  抵在女生额头上的指尖,轻微地动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痒意。
  柳莲二望着绪方唯迷茫的神色,竟然一时心软。
  她的天真如同利刃,不经意间处处伤人,哪怕是此刻,她感到愧疚的依旧不是践踏了谁的心意,而是难过于让他分享她的厄运。
  绪方唯的善良里,混杂着一些她自己也无法察觉的残忍。
  可他心中仍有一腔唯独与她有关的、隐秘的柔软。
  “不是你的错。”
  柳莲二移开落在她额角的手,那些永无止息的风与樱花共舞,零星的花瓣飘洒在女生的肩头,又被少年温柔的拂去,他伸手拿起其中一片固执不肯离去的花瓣。
  “到目前为止,你已经做得很好。”
  “真的吗?”
  “当然。”
  “可是,说实话……”绪方唯眨了眨眼睛,“莲二刚刚问我有没有害怕,我其实有想过,干脆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少年温和地问,“然后呢?”
  “这不是很懦弱吗?还有点奇怪,一般人不会这样想的吧。”
  “可你没有选择逃避。”
  “因为我不能这样躲进别人的人生里,这对谁都不公平。但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在晚风中轻轻舒了一口气,“我什么也做不到。”
  从醒来至今,一切都没有变化。
  时间和规则依旧限制着她,她也没有改变谁的心意。
  “不是这样计算的。”
  柳莲二轻声反驳。
  “你已经非常努力面对,而且,做的足够好了。”少年的声音在暮色里清晰而温柔,仿佛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你没有伤害任何人,也保护了自己。”
  “……”
  真的吗?
  绪方唯恍惚地抬起头,她终于对上莲二的视线。
  月色洒在少年的眉目间,没有半点异样。
  ——那你呢?
  耳畔仿佛划过谁的质问声,绪方唯凝视着少年平和的神色,他依旧是那副淡漠到有些出尘的模样,那双微微阖上的眼眸似乎完美隐藏了一切。
  从始至终,她只从那个意外的拥抱中感受到了属于柳莲二的情绪。
  再然后,莲二给她的感觉就像是拂去肩上落花一般,轻描淡写的几乎无法被人感受。
  ——我是否伤害到你了呢?
  在她几乎忍耐不住好奇,即将问出口的前一刻,柳莲二打断了她。
  “就算是这种情况下,你也从来没有责怪过任何人……不管是对丸井还是赤也,你都很有耐心。”
  “嗯?可是……”
  女生似乎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话锋一转,又为什么将这些不值一提的事情说得那么郑重。
  “绪方唯,你比你自己预想中的更加温柔,也更厉害。”少年的目光凝视过来,潜藏着许多无法言明的重量,沉甸甸地压住了她的困惑。
  “不要现在就灰心。”他仿佛预见了关于她未来的迷途,却依旧笃定地结论,“有些事情,或许可以在今时今日困住你,但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拥有更强大、可以突破困境的力量。”
  那是他长久的凝视与观察。
  是布满数字与概率的笔记本上,最隐蔽的数据。
  有什么酸涩的感觉,从心尖开始蔓延。
  树影幢幢,花瓣无声地飞舞。
  绪方唯轻声地应了一声,虽然她此刻还不能理解柳莲二为什么会这样结论,但心底翻涌的迷茫情绪似乎被安抚下来。
  话已至此,似乎已经不必多说,柳莲二顿了一下,想到既然她已经知悉两个人回家并不顺路,此刻应该礼貌地跟她道别才对。
  可是……
  少年罕见地违背了最优解,他开口说:
  “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这个“送”字让绪方唯怔了一下,她点了点头,回头望莲二清风明月般、恍若不沾人间烟火的眉眼,既让她觉得熟悉,又隐约察觉到一丝异样。
  走出僻静的阶梯,城市的街头,五光十色的霓虹彩灯在夜色中闪耀,汽车的灯间或从身上晃过,朝远方疾驰。
  这是他们已经一同走过很多次的道路,但这一次,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在最后的分岔路口,远处的汽笛声此起彼伏。
  绪方唯习惯性地停下脚步,要跟柳莲二道别,忽然听见他说。
  “其实我回家坐这一趟车。”
  绪方唯抬头望去,马路对面的站牌有一辆公交车停下,又往完全相反的方向驶去。她恍然间想到,原来她跟柳莲二回家的方向不仅仅是“不顺路”的程度。
  “以后也会坐着一趟车。”柳莲二接着说。
  月色的清辉洒落,在少年清朗的眉目间平添一丝温柔与缱绻。
  绪方唯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我们以后不顺路了吗?”
  “嗯。”柳莲二淡淡地回答,“我们以后都不会顺路了。”
  绪方唯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然而少年没有介意她的沉默,也并不介意她此刻在某种程度上、近乎无动于衷的冷漠,他低下头,深深地望了一眼女生。
  “小唯。”
  “怎么了,莲二?”
  车流在马路上交织,灯光被连成断断续续的一串,在飞驰的道路上不停闪烁,流转的光影在身上飞掠而过。
  城市热闹的夜景,像是遥远的彼方。
  月光洒落的这个分岔路口,他最后一次放任自己凝视过去。
  数据可以解析她身上的谜题,却无法解析他的心意。
  假若命运是一盘被谁操纵的棋局,在异常的前提下,从一开始就是死局。
  好奇、心动、喜欢……
  在这盘棋局下,已经没有人追究是否真实存在过这些词汇,以及它们背后所代表的每一次心跳。但是,它们切实地出现过。
  ——可绪方唯会在意吗?
  柳莲二清楚答案,所以他将一切都压制在微阖的目光中,平静地与她道别。
  “我先走了。”
  他克制地收回视线,十分认真地说:
  “希望这条路上没有我之后,你可以去到你想去的地方。”
  月亮高悬在夜空。
  少年的身影从冷清的夜色中离开,挺拔的身姿逐渐融入车水马龙的城市夜景,肩上偶尔落下街边霓虹灯牌的鲜妍色彩,分明是平常的景象,不知道为什么,但绪方唯忽然感到一丝奇异的痛楚。
  寂寥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但那抹痛楚却渐渐地凝聚在某处。
  绪方唯伸手,抵着心脏的位置。
  她有些茫然地垂下视线,她想问,是你在痛吗。
  前几天下过雨,枝头的樱花被打碎成七零八落的模样,暮春时分,虽然还在热烈地盛开,但枝丫上已经没有新芽。
  柳莲二沿着小巷,缓步往前走。
  有风吹过,樱花纷纷扬扬地在灯影里打转,伫立在道路边昏黄的灯光仿佛也在摇曳,柳莲二在花影繁杂的树下停住脚步,他摊开手,掌心上静静地躺着一片樱色花瓣。
  是落在女生肩头,被他摘下的那一片樱花。
  不知不觉,竟然一直握在手中。
  春天快过去了。
  路边的樱树抽枝发芽又在风中凋零,寂静却热烈地过完了一生,少年独自站在夜樱中,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低头,轻而克制地落下一个吻。
  一阵清风,穿过月色,掠起枝头的樱花洋洋洒洒,又卷走少年掌心的花瓣。
  半晌后,柳莲二回头望去,那些樱色的花瓣在长风中热烈飞舞,而其中某片樱花承载了一个无人知晓的吻,寂寥地消逝于风中。
  他想到,春天快过去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春天,只可惜什么都没来得及发生,就已经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当发现小唯对谁都很温柔:
村哥(无语):没有主见,随波逐流。
莲二(欣赏):厉害。
虽然是三巨头,但偶们莲二真的是立海的良心,立海胜利至上主义和问题少年中(?)最温柔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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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太阳落山后,风渐渐止息,气温却一点点转凉。
  在这个与平常无异的夜晚,似乎做什么都无法专注。
  笔尖悬在习题本上,半天没有落下,绪方唯摇了摇头,盯着题目再次试图理清思路,但脑海里却总是浮现一些无关的画面,偶尔是细雪纷飞的夜、偶尔是旋转向上点亮的圣诞树、偶尔是那场失控的暴雨……最后,定格在川流不息的繁华夜景中,轻声道别的柳莲二。
  那个时候,柳莲二在想什么呢?
  向来选择逃避、自认为无法解析感情的女生,面对少年温柔的退让,反而第一次认真地思考起来。
  ……
  夜凉如水。
  远处高楼的灯火都熄灭后,城市渐渐安静下来,寂静中甚至能听到野猫攀上树枝、又一跃而下的动静,枝叶摇晃着。
  柳生比吕士站在窗户前,注视着对面灯光明亮的房间。
  在他的印象里,绪方唯总是睡得很早,难得有这样的时刻。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面房间的灯却一直亮到日出。他不知道绪方唯今夜在做什么,但钟表每擦过一秒,就像一个冥冥之中的叩问,在黑暗的幽空中回荡着。
  少年伸出手,指尖触碰到的是面前冰凉的玻璃,他敲了两下。
  如果说,对任何事情都不关心的绪方唯,从来生活在这样一堵透明却安全的屏障之后,她虽然对世事有所隔阂,却从无烦恼。那么,现在好像有人跨越了那层屏障,带着许多问题,抵达她的面前,一一摊开。
  在漫长的、他认识绪方唯的所有时间里,只有今天,那盏灯彻夜不息。
  而这似乎只是一个开始。
  柳生比吕士推开窗户,春末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久久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沉默中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夜中氤氲着雾气,渐渐弥漫,渗透夜色中的每一个角落,悄无声息,却又避无可避。
  像一声声被禁锢在语言背后的叹息。
  第二天闹钟响起,绪方唯从桌子上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手臂微微发麻,她望了一眼窗外破晓的晨光,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睡去。
  转头还能看到没有写完的作业。
  “……”
  从来安分守纪的好学生,难得浮现一丝心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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