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只是蝴蝶不愿意——竹之
时间:2021-01-25 10:28:09

  “痛?”她眨了眨眼睛,“我不痛呀。”
  他的目光一点点扫过她的眼角眉梢,认真的像是在悬疑小说里找出破绽,但是上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坦然的天真。柳生比吕士背过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捡起一片尖锐的石块握在手里,稍微一用力,冷硬的石子就划伤掌心,清晰的痛觉顷刻袭来。
  “……真的不痛吗?”
  他张了张嘴,某种几乎凝成实体的痛苦快要从喉咙里挣脱,那是一声近乎呜咽的哀鸣。
  “不痛哦。”
  柳生比吕士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绪方唯也不催促他,她的手就这样孤零零地伸出在半空中,那是一个等待的姿态。恍惚间,命运慈悲大度地将选择权短暂地移交给柳生比吕士。
  一边是粗粝的石子,一边是去握住她柔软的手。
  这是截然相反的两条道路。
  是不可逃避的真实,与飘忽不定的未知。
  时间的流速仿佛突然变得很慢,只有咆哮的风卷起飞沙走石,穹顶的乌云挤压过来,天色骤暗,仿佛要吞噬一切。
  “绪方唯。”
  他低低地叫她的名字。
  “你不回头就好了。”
  “什么?”女孩凑近了一些,她没有听到落进风声里的话语,只是关心地问,“你冷不冷呀?我们回家吧。”
  “好。”
  他蓦地松开左手,紧攥的石子在狂风中滚落,带着无人知悉的血迹,另一只手牵上她,像是向谁妥协了般,“回家吧。”
  街道的尽头,路灯在黑暗中闪烁着黯淡的光。
  他用力地握紧了女孩的手,这条未知的路通向何方,向来有计划的柳生比吕士一点也不知道。但是在那一刻,他切实做出选择,决意一同踏入她歧途般的命运。
  无论前方是什么,他只觉得,自己有责任跟她一起面对。
  “小唯。”
  “怎么啦?”
  “我不喜欢粗点心。”
  “什么?”
  “也不喜欢读书,不喜欢国际象棋,不喜欢古典乐……”
  “诶?可是——”
  “我什么都不喜欢。”他的声音在风声中,依旧清晰地划破了某种虚幻的假象,“你要记住这一点,这很重要。”
  在那一天,柳生比吕士放弃了所有的爱好,那些会影响到绪方唯的细枝末节。
  风声仿佛止息,不曾存在过喧嚣的煎熬。
  柳生比吕士入学立海那一年,祖父送给他一块颇为贵重的古董怀表,故事的时针似乎从这一刻才真正开始走动。
  在这所学校里,绪方唯与她命中注定的歧途一一相遇。
  柳生比吕士只是冷眼旁观,他太清楚绪方唯是怎么样的性格,这些年来,他礼貌地维持着绝不僭越的界限,当她最普通的朋友。作为一个太过清醒理智的人,在所有禁止喜欢的事物里,甚至包括绪方唯本人。
  就连柳生自己也以为,往后时光都会这样无聊又平淡,悄然流逝。
  然而,临近毕业时,绪方唯却要随父母远赴国外求学。她在柳生家的书房跟他宣布这个消息,阳光被书架分隔,在她精致的眉眼跳跃。
  柳生比吕士翻页的动作一顿,他冷淡地问,“你很开心吗?”
  “是啊。”
  “在这里不开心吗?”
  “也很开心啊。”她毫无心机地回答。
  柳生比吕士的目光一寸寸从书页上抬起,“那有什么区别?”
  绪方唯仔细地想了想,这确实是一个对她来说没有区别的选项,于是她摇了摇头,像面对口味不同的零食一样,轻飘飘地说,“都可以哦。”
  少年天性里不可磨灭的理智,在克制与疏远中,日复一日,聚沙成塔。
  他几乎瞬间就知道眼前这道题目无解的结局。
  倘若让绪方唯就此离开,无异于将叶子放进瀑布里,她善良而无知的天性只会让她在滚滚浊世粉身碎骨,而如果让她留在立海,也不过是看着她被异常影响,走进命中注定的某条轨迹。
  越过书沿,眼镜下的神色几经变化,终于只留下清冷一片,柳生比吕士缓慢地开口:
  “既然这样,你哪里也不要去了。”
  “诶?”
  那是柳生第一次用命令的语气跟绪方唯讲话,他说“不要去”,这短暂的字句就像咒语一样,开启了纷乱的命运。
  时间的指针在脑海里滴答作响,突如其来的眩晕感让他忍不住闭上眼睛。
  柳生比吕士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是立海的校门,迎新的海报与标语随处可见,绪方唯在早春的樱树下仰头,纷纷扬扬的花瓣仿佛将她萦绕其中,那些花瓣落在她的发丝与肩膀,轻柔的几乎带出一丝缱绻眷念。
  “这就是我们的新学校啊。”
  绪方唯感叹。
  少年侧头,两个人的身影映在窗户上,纷纷扬扬的花瓣在阳光下交错,荡出明暗交错的影子。
  怀表在胸前贴近心脏的口袋里发烫,他拿出怀表,银色表链发出细碎的响动,像是某种信号一般昭示着——
  时间重启了。
  绪方唯如同记忆中,说出了同样的话,“今天天气真好啊,比吕士。”
  “是啊。”
  他应了一声,终于像是大梦初醒,解析出这个世界叠加在绪方唯身上最后一层限制,只要这个规则尚存,绪方唯就永远无法逃离往复循环的时间。
  她是一颗落在棋盘上的棋子,无论从哪个方向走,都被禁锢在这六十四个黑白分明的格子里,无法逃离。而他,如何在这盘命运早已注定的棋局下保护她?
  恍惚间,他想起幼时学棋,老师第一堂课便教他执手黑白落子无悔。
  没想到人生如棋,也有必须悔棋重来的时刻。
  柳生比吕士摊开手心,他想起小时候那道流血的伤口,这么多年过去了,伤口早已愈合,错觉般的,他却一直觉得掌心还在流血。
  我错了。
  他的目光落在时针的刻度上,心想,但是我会继续这个错误。
  如果这是能够维持绪方唯的平静安宁生活的唯一方式,那么游戏的规则自这一刻起,由他来制定,后果也由他独自承担。
  柳生比吕士合上怀表。
  他望向远方的天际,这天确实是一个好天气。
  并且,往后还有会很多个一模一样的天气。
  这是摒弃所有情感、唯有理智能够做出的选择,他避免了一切虚幻的未来,将自己隐藏在无言的暗影里,而沉默背后的,是谁的故事,或许永远不会有人在意。
  这个故事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只有无数次的往复循环。
作者有话要说:  《凌晨3点我到底在写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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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你不问了吗?
  记忆的闸门在这一刻轰然开启,那些重复的情节、漫无止境的时光,在脑海里飞掠而过,无数相似的回忆涌入,绪方唯不堪忍受般,闭了闭眼睛。
  时至今日,她已经无法再将一切当成隔着屏幕的影像。
  即使记忆里,柳生比吕士依然疏远而彬彬有礼,从未跟‘绪方唯’说过任何一句不同寻常的话。他既置身其中,又超然物外,一言不发地穿过了那些纷乱虚幻的碎片,终于在此时此刻,真正走到了她的面前。
  繁杂的记忆不断闪回着刺痛脑海,对柳生比吕士来说,却是真实度过的每分每秒。
  她注视着眼前人冷淡的表情,只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碾压,复杂而破碎的情绪几乎不能用任何一个词汇来描述。后知后觉地,她想起这个轮回里,在醒来之后,自己曾对柳生过于规律的生活颇有微词,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每天都这样,不会辛苦吗?”
  “不会。”
  那个时候,柳生比吕士面对着已经醒来的绪方唯、一个不再需要他重启时间来保护的人,究竟在想什么呢?
  如此漫长的光阴里,面对同一场比赛、同一张试卷、同一节课,他有喜欢过什么东西吗?有讨厌过什么吗?他到底有没有触动过、有没有气愤过、有没有伤心不已或是茫然的时刻?有没有在某一刻厌倦至极……甚至,是恨过她呢?
  心跳的频率像是一声声惶然的叩问。
  在某个痛到极致、无法呼吸的瞬间,她几乎觉得幸村精市给她一颗心,或许是一种恶毒的报复。
  绪方唯以为两个人已经沉默了很久,但是其实只是很短的瞬间。
  柳生妹妹蹦蹦跳跳地走向厨房,才推开门就察觉到异常,站在两个人中间左顾右盼,“我、我来端水果……哥,你在欺负人吗?”
  “你先出去。”
  “为什么啊?让我来评评理。”
  “出去。”
  “诶?我要告诉爸妈!”
  柳生比吕士把水果盘塞给妹妹,当着她的面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
  柳生妹妹果然大呼小叫地转身跑去告状,长辈们依旧在客厅说笑,嘈杂的背景音中,一切仿佛都变得非常模糊。
  她甚至看不清楚柳生比吕士的心情。
  虚幻的轮回里,往复的时光形成利刃,雕琢了一个无人可以看清的暗影。
  月光从窗户洒落,柳生比吕士立在那道温柔朦胧的光线中,平静的不像是被揭穿谎言的骗子,他转头望向绪方唯:
  “真的不问了吗?”
  绪方唯几乎失语。
  与漫长的时间相比较,柳生比吕士的答案已经不那么重要,而其中潜藏含义又太过沉重,让人不敢轻易冒犯。
  她走上前一步,靠近这位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却无疑是这个世界上与她最亲近的人,只有一个念头在心底逐渐成形,愈演愈烈:
  如果没有她,柳生不会变成这样。
  如果不是因为绪方唯的性格,他不会做出这个近乎绝路的选择。
  绪方唯的一无所知、无忧无虑,每一次轮回中美好平静的日常背后,是柳生比吕士放弃了自己的一切来维持的——
  是她的错。
  全都是她的错!
  “如果你没有认识我就好了。”
  她不由自主,将最真实的想法脱口而出。
  柳生比吕士闻言只是眼睫微微一颤,几乎有种机械的冷静在漫长时光里与他形影不离,他说,“我倒是很庆幸,在所有人之前,是我先认识你。”
  “为什么……”
  “因为我一直相信,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在所有人里面,也唯独柳生比吕士能够做出这个近乎疯狂又绝对理智的选择。
  绪方唯微微有些出神,印象中,柳生总是表现的非常疏离,少有这种温和交心的时候。可她一点也不觉得陌生,他与她共享了命运,在她灵魂深处留有共鸣,那是记忆无法抵消抹去的印迹。
  “可是……”
  某种陌生又熟悉的窒息感攫住了她,像是那天在幸村精市的病房外,所感受到的无法喘息的沉重和痛苦。她从未如此希望自己没有在他们生命里出现过。
  “可是,你本可以有更好、至少更加正常的人生。”
  有什么东西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浸湿脸庞的发,她以为那是细密的汗珠。
  然而这一刻,柳比吕士被冰封的情绪终于微微变化。似乎有一条细微不可见的丝线牵动了他,少年稍微倾身,越过了一直以来恪守的礼貌距离。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我做这些,有很多自以为正确的理由,唯独没有想过让你哭。”
  “……”
  那个最想保护她的人,到头来,反而是唯一一个让她惊惶哭泣的人。柳生比吕士的指尖与她滚烫而陌生的眼泪相触,不得不在心底自嘲,这可真是绝妙的讽刺。
  “可是我又控制不住,”绪方唯伸手抹了一把眼泪,茫然地望着湿润的掌心,“……这是为什么?”
  咫尺之距,无数光阴从模糊的眼泪中悄然消解。
  “对不起,一开始欺骗了你。”
  柳生比吕士的喉咙动了动,依旧是那副平淡斯文的模样,他想自己对绪方唯根本没有办法,无论是一无所知的她,还是此时此刻的她。
  “把你困在了这场轮回里,也许只是我自以为是的私心。”他轻声说。
  女孩怔怔的望着他,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这样的说辞,只不过为了让她有理由逃避痛苦,就像无数次轮回中,让她远离纠葛而做出的选择一样。即使彼此心知肚明,可少年仍彬彬有礼,仿佛对一切真的抱有歉意。
  轻描淡写的道歉,像是一声尘埃落定的叹息,将所有故事定性、悉数抹杀。
  那些无数次藏在平静背后的挣扎、无数次自我禁锢与约束、无数句没有说出口的话,都跟他一个人的前尘过往被掩于黑暗,化为无形。
  “你怎么能这样说、你怎么能跟我道歉?”她急切抓着少年的衣袖,仰头问他,“你明知道不是这样的,你明明——”
  “小唯,”他冷静地打断她,“我说过的,这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如果有人为此付出代价,那也与你无关。”
  他的语气如此笃定,似乎携无形力量消弭了她的声音。
  绪方唯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口。
  门外,柳生妹妹带着妈妈往厨房走,一边走一边说,“哥哥绝对在欺负人啦,不信你看嘛——”
  厨房的门被谁粗鲁地推开。
  绪方唯手忙脚乱地擦干净眼泪,然而这副模样落在别人眼里,难免有所怀疑,柳生妈妈在门边愣了一下,才看向脸色苍白的女生,“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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