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初倏地噤声。
乖乖安静了有一分钟,小心翼翼看向星澜,忍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确认:“真的可以的吧?”
星澜用陈述句发出反问:“不是你说要戴给我看。”
这话被复述出来还真是过于豪言壮语,南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口,盯着餐盘没什么底气地嗯了一声。
“那就戴着。”
星澜停顿了一下,淡淡补充:“很好看。”
南初颤动的睫毛定住。
紧接着,抿紧了嘴角悄咪咪深吸一口气。
有什么话险些脱口而出,到了嘴边又赶紧忍下,压抑着想要好好扬起的嘴角努力故作淡定地说了声好,欲盖弥彰地,低头开始吃饭。
星澜同意她戴给他看了!
以及,不管星澜是夸项链好看还是夸她带着好看,反正只要她不问,那就默认是夸她带着好看!
一顿早餐吃得飘飘然,拎着包跟在星澜身后出门时步伐也在飘飘然,一时没注意到前面的人停下下,险些一头撞上,连忙后退两步,询问忽然转身的星澜:“是有什么忘了吗?我去拿。”
“过来。”星澜说。
南初不明就里往前一步,就见星澜略略俯身往她脖子伸手过来,顿时精神一震——
脑袋还没指挥,身体已经下意识捂住项链往后躲开,慌乱无措地睁大眼睛看着他,有些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星澜,你刚刚明明答应过我可以戴着的!”
还没出门就要反悔收回了吗?
她的快乐也太短暂了!
“......”
星澜一阵无语,握住还捂着项链不肯放开的人的肩膀拉到面前:“没说不答应了,放手。”
南初不大信任地看了星澜一眼,斟酌着他这话是真话还是假话。
星澜:“三。”
南初条件反射放开手。
被温热的指尖触碰到后颈的皮肤才反应过来,有些纠结地皱起脸,闷闷揪了一下星澜的衣摆,又很快放开:“怎么能这样?”
她都二十多了,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还能用数数这招来对付她?
星澜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勾起唇角,双臂绕过她耳边两侧,用半拥着他的动作将项链解开重新往里带了几格。
松开时是星星恰好贴在锁骨处的高度,不至于被衣领挡住,偶尔落进两边小窝,将嶙峋精致锁骨衬得更加细白漂亮。
“为什么不行。”他适时收回手,视线从项链转移到她脸上:“这不是很有用?”
南初无话可说。
抬手轻轻碰了碰,算了,项链还在就好。
“不是说不喜欢么。”星澜转身往外走,状似无意地提起昨晚她拉着他的手让他别拍时义正言辞的拒绝:“怎么现在又宝贝得生怕别人抢了。”
南初亦步亦趋跟上,诚恳地向星澜坦白自己的穷酸:“其实是喜欢的,就是觉得八千万实在太贵了。”
“现在呢?”星澜问。
南初说:“也喜欢!嗯......不过已经从想要随身带着的喜欢变成了想把它供起来每日拭灰三次装进保险柜上十二道锁的那种喜欢。”
星澜:“......要不要再给它修个金身每日三炷香按时上满?”
“那倒是不用。”南初虔诚道:“它原身就已经够金贵了。”
“......”
南初在大门口等着星澜将车开出来,拉开门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咔嚓一声轻响,星澜的声音同时响起:
“也许我应该纠正一下你的认知。”
“?”南初疑惑转头:“什么?”
“不出意外,我或许比你想象中还要有钱一些。”
星澜将手虚虚搭在方向盘上。
没有急着启动车子,毕竟有些事情迫在眉睫,得先解决了才行。
“一条八千万的项链还不至于让我宝贝到需要保护成传家宝的地步,如果你想,就算买十条一百条回来给院子里那群猫咬着磨牙,或者串成风铃玩,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你应该要清楚,不是我们运气好拍得了这条项链,而是这条项链很幸运地被喜欢了,才能被高价拍下,除此之外,它在我眼里毫无价值,该被悉心保护珍藏的也不是它。”
说完,星澜低头将钥匙插进锁眼,复又转向南初:“我这么说,你能懂吗?”
南初不懂,甚至有点懵。
不是怀疑星澜的经济实力,而是没明白星澜话里明目张胆的矛盾:“可是星澜,昨夜拍卖时,不是你昨晚说的很喜欢吗?”
星澜:“我说的很喜欢,不是它。”
南初茫然更甚:“不喜欢?不喜欢那为什么还要花八千万拍下来?”
分明已经超出了应有的价值,星澜却固执地抬高价格,甘愿做个冤大头,一意孤行想要得到它,她原本是真的以为他很喜欢这条项链。
隐约有个模糊的答案呼之欲出,却苦于没有一个突破点而无法挣脱胆小自卑的重叠束缚,悸动一阵,仍旧不见天日。
她的疑惑没有得到回复。
星澜不说话了,显然没有继续回答她的问题的意思。
眼底翻动的暗涌在一瞬间归于沉寂,默然收回目光,启动车子驶出小区。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很多时候时候喜欢一件东西并不是喜欢那件东西本身,他喜欢的也不是那条项链,而仅仅是她在看见项链的那一瞬间眼里绽放的光彩。
说到底,他只是喜欢她的喜欢罢了,他上心的东西很少,喜欢那条项链的人比任何宝石珍品更应该被珍藏。
而这一切,不该由他来告诉她。
是不该,也是不想。
...
车子稳稳停在影视城门口。
“今天我下班会很晚,没办法按时来接你,你要自己先回家,还是过来公司找我?”
“是要去外面吃晚饭吗?”南初问。
“你来,我们就在外面吃。”
星澜指尖有节奏地敲着方向盘,看着她的方向,在她给出答案之前再次开口:“南初,自己拿主意,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不需要考虑我。”
南初原本想问的“如果我去会不会打扰你”被这句话堵在嘴边,散了,变成了干脆的一声“去。”
“我去找你。”
细微的有节奏的敲击声停住。
“自己想去的?”
“嗯。”南初手还搭在门把上,认真道:“我昨晚看过今天的戏份安排了,会结束得很早,等结束我就去找你,等你一起吃晚饭。”
星澜垂了垂眼睑,不知道是不是南初的错觉,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星澜的眉眼都柔和了三分。
“穿好外套再下车。”
“好。”
南初预计的收工时间是下午五点,然而实际还要早一些,因为拍摄很顺利四点刚过一点她今天的戏份就圆满结束,听说她要去星始,任春秋正好要回公司,便顺路将她送到公司楼下。
C市冬天天气很干燥,难得下雨,一下车便是冷风呼啸,透骨的寒。
看得出来白倾倾躺在医院是真的没事干,跟南初分享她的无聊日常成了唯一的消遣。
南初拢紧外套,低头看白倾倾在今天发来的第五十二张实时分享。
白倾倾:【图片】
白倾倾:【见过这么垃圾的粥吗?】
双指放大图片,嗯,的确,除了一塌糊涂,她找不出别的形容词了。
南初:【内行内行,哪家店买的啊?是不是家长不在,店里小孩子帮忙煮的?】
白倾倾:【你太客气了,真诚一点,我看见的第一眼都怀疑是店家打发他家田园犬去烧柴火灶做的。】
南初:【......】
想了想,放大图片又仔细看了一遍。
——确实,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南初:【所以真的是田园犬吗?我觉得边牧也能办到。】
白倾倾:【德牧?呵。】
白倾倾:【算了吧,那货说他是个田园犬都是抬举了,除了上厕所不跷后腿,他哪点比得过我们人类的好朋友?】
什么玩意?
南初迷惑地咬了咬腮帮:【哪个货?】
白倾倾:【我老板。】
南初:【你老板是田园犬?】
南初:【不是许总吗?】
文字带来的冲击永远比脑海中的意想更直观。
南初在这条消息发出去的一瞬间福至心灵了,倾倾的老板不也是她的老板吗?!
迅速将上两条消息撤回,重新编辑。
南初:【许总有心了,亲自给你煮粥。】
白倾倾:【......内行内行。】
白倾倾:【助理新买上来了,算了,我先吃饭,吃完再好好给你探讨最次等田园犬的饲养指南。】
南初回了句好,走进星始大门,暖融的空气蜂拥上来,从地狱冒失闯进天堂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就是一个抑制不住的喷嚏。
前台听见动静抬头,受近视的累习惯性眯了眯眼。
南初掩着口鼻走到她面前,放下手正要说话,对方率先认出了她,表情一亮,立刻放下手里的工作绕出工位,笑容大方得体中带着一丝灿烂:“南小姐,是来找宋总的吗?这边请。”
与上次不同,这次对方接待周到得南初甚至找不到说话的机会,懵逼地被径直引到电梯间坐上星澜的专用电梯,才抓住缝隙插上一句“谢谢”。
“南小姐客气,宋总已经吩咐过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目送电梯合上,前台姑娘小小跺了下脚,转身一路小跑回工位,带着一股莫名的兴奋劲儿再次打开讨论群:
【各位,总裁夫人来了,刚上电梯,容光比上次更盛,我差点没瞎。】
【疯了!上午是不是有人问宋总拍下的那条项链的去向?诸位,总裁夫人她戴着答案走来了。】
【现在跟总裁在同一层的姐妹候在电梯前妥妥能偶遇,可能是今年见大美人,这辈子见八千万的唯一机会了,抓紧。】
【对了,陈姐不是马上产假了吗?多看一眼,以后女儿美若天仙。】
陈姐:【什么封建发言?】
陈姐:【不知道在孩子的长相方面孩子父亲的基因强大到令人发指吗?】
【陈姐......】
陈姐:【谁来帮我看着一下打印机,我现在上楼。】
南初在电梯里面才想起来来得有些急了,应该给星澜发个消息的,不过电梯里信号不好,点了发送,对话框后面的小圆圈一直转。
苦大仇深盯着数了十多圈,在跨出电梯时小圆圈终于消失。
无形中憋着的一团气舒开,南初呼地吐出一口气,抬头时正好看见几位女员工路过,在看见她时放慢了步伐,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打转,带着善意的好奇。
怎么莫名有种历史惊人相似的感觉......
南初猜测是因为自己没穿职业装显得突兀了才会引来注意,也不好意思扭头就走,便抿着嘴角冲她们笑了笑,算是回应。
谁知她这一笑,几个女员工干脆停下脚步,其中一位扶着腰转过来,她才发现对方还怀着身孕,肚子已经很明显了。
南初就这么站在原地被他们盯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气氛微妙,这个场景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
“......”
万幸,文博及时赶到了,在她尴尬得不知所措时救她于水火。
“南小姐,宋总还在开会,我先带您去宋总办公室休息吧。”说完又转向几个女员工,皱眉问她们:“怎么都上来了?有工作?”
“没,递个文件,这就走了。”
“文助理再见。”
“夫人再见......唔!”
嘴瓢的那位被同伴直接捂住嘴拖进了隔壁电梯。
虽然只有短促的两个字,南初还是耳尖听见了眨眨眼,茫然转向文博:“她说夫人,是在叫我吗?”
后者笑容得体,礼数周到做了个引路的手势:“南小姐这边请。”
“哦,好,谢谢。”
南初提步往前,疑惑未曾深思便被一个打岔抛到了脑后。
文博将南初一路送到总裁办公室,关上门后笑容一敛,嘶了一声转身掏出手机将上次已经发送过的群发邮件找出来,加粗标红了“禁止称呼总裁夫人为夫人”一行字体,再次群发下去。
乖乖,可别再叫错了,宋总发火很吓人的,到时候最先烧着的还是他这棵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窝边草。
办公室里室温正好,不冷不热,适宜困觉。
南初中午没眯过,这会儿闲了,没坐多久便困起来。
撑了一会儿收到星澜发来的还有会议还有近一个小时才能结束的消息,干脆放弃抵抗,将外套披在身上脑袋一歪,一秒入眠。
四十分钟后,会议结束,参会高管陆续从会议室出来,星澜摆摆手让帮他整理文件的文博下班,自己收起文件快步往办公室走去。
临近门口时下意识放轻了脚步,打开门,果然一眼便看见了蜷在沙发上睡得只露出半张脸的人。
冬天日短,才六点刚过天色便暗了一般。
办公室灯光开得透亮,星澜关掉主灯,只留下橙黄的副灯,光线从晃眼的白一下变成了温和的暖色。
沙发上的人微微蹙起的眉头渐渐舒展。
南初其实没有睡得太沉,灯光闪烁时便退到了半梦半醒的状态,直到感觉眼前光线更暗了一层,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星澜。”
看清眼前人,受潜意识的指挥开口叫了一声,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绵,带着些许依赖的,撒娇的意味。
星澜眼神跟着她的声音一并软下来。
“还困吗?”他问,没忍住伸手在她头上不轻不重揉了两下,掌心干燥,发丝细软。
南初脑袋还有点糊,撑着手坐起来,打了个哈欠,睁着眼睛说瞎话:“不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