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难怪顾维安和顾万生关系不好,绿了自己父亲的人,关系能好么?”
白栀头一次听到这种话,她凝神,正待细听,只听见门响,拿纸巾捂着嘴巴的林念白疲倦地走了进来。
方才大谈特谈的男同事迅速转移话题,改成了特朗普为什么会被叫做□□这件事情上。
林念白只稍稍坐了一阵,刚补好口红,就有侍应生敲门,说顾先生请林念白过去。
具体哪个顾先生,没说。
林念白走出去,她近些时日的裙子都很宽松,看不清腹部的情况。
白栀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她状若不经意地接近方才正在谈八卦的人中,问:“你们从哪儿听到的?”
那个男的笑:“白经理,再早个十多年,这些八卦周刊上都有,后来闹的轰轰烈烈,顾万生动用了人脉,强制性停刊了,当时可被骂的不轻啊。”
白栀磕着瓜子,笑眯眯看他们:“还有什么啊?能讲给我听听吗?我都没听过哎,太可惜了。”
十多年前,她还在读书,触目全是无边无际的书籍题海。
哪里接触过这些东西。
男的不疑有他,只当白栀也是热切吃瓜的人,直接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全部和盘托出。
从这些人的描述中,白栀也粗略地了解到大概。
顾文经早些年接管世安集团后,曾娶了第一任妻子,名叫陆靖。
白栀曾看过陆靖的照片,一双小鹿眼,却带了一股倔强的气质。
婚后不到一年,陆靖生了重病。她身体原本就不适合生育,在临产时过世,生下一个死胎。
有部分八卦周刊信誓旦旦地说,陆靖的这个孩子是顾万生的,顾文经为了遮丑,才弄死孩子。
陆靖死后不到半年,顾文经火速和陆靖的妹妹陆晴结婚,次年生下顾维安,后来又有了顾清平。
顾维安十三岁的时候,顾文经因食物过敏意外去世;同年八月,陆晴溺亡。
白栀磕瓜子的手一顿。
她记得上次顾清平告诉过她,顾维安的真正母亲是陆靖。
她当然知道传闻不尽可信,顾清平所说也未必是真相,却还是忍不住为顾维安心疼。
这么多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白栀见过缺乏父母管教的孩子,尤其是男生。
一个个嚣张不已,从父母处得不到关爱,他们更容易变得堕落。年纪轻轻就拉帮结派,呼朋唤友地走,彼此称呼不是“哥”就是“爷”。
自以为天下无敌,结果没多久齐齐进了警局。
R大附中少有这样的孩子,但白栀见过职高和其他学校的男生,一口一个“你丫傻叉”,闭口张口“孙zei找ci”。
说好听了叫飞扬跋扈,难听点就是纯种24K傻逼。
他们日常就是聚在一起打群架,后来惊动公安局,一个个带回派出所批评教训。
顾维安不同。
除却情动失控时,他甚至没有说过脏字。
成绩永远排在前列,奥赛拿奖,体育全能,练的一手好字。
展示给大家的,永远是彬彬有礼,低调沉稳的一面。
没有人照顾,没有人关心。
他是怎么过来的啊。
白栀只觉眼睛有点酸酸涩涩的疼,连带着呼吸也有点抽抽的、不稳定的跳跃。
嘴巴里的瓜子也没了味道,苦的像是在向日葵和苦瓜偷情生下来。
她不嗑瓜子了,笑着和几个人聊了聊其他的事情。
有个男人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偷偷告诉白栀:“白经理,我前些天看见顾万生的助理和林念白站在一起说话。”
白栀:“啊?”
“说不定林经理现在还做着嫁入豪门鸡犬升天的梦呢,”男人颇有些不屑,“这是勾搭顾维安失败了,开始把目标对准顾万生了。”
白栀没有附和,她捏着瓜子。
这时,有人再度敲门,提醒:“白经理,顾先生那边让您去一趟。”
白栀应了一声,擦擦身上不慎沾落的瓜子皮,这才过去。
顾万生和顾维安这次谈话要求保密,事先关掉了房间和走廊上的摄像头。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白栀定定神,敲敲门,声音脆生生:“您好,我是营销部经理白栀。”
里面人为她开了门,白栀挺胸抬头进入。
林念白不在里面,倒是先前在酒吧中抢过男人的珍可,如今坐在顾万生身旁,正冷着脸喝酒。
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顾万生身旁还有个美女,看上去年纪不大,肌肤如雪。最吸引人的是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像含了一层水雾。
听见动静,美人儿转身,看白栀的目光有些不善。
谁都没有介绍白栀身份,顾维安示意:“白经理,今天辛苦你了,不如一起坐下来吃饭。”
他脸上是极轻浅的笑容,眼眸深如窗外星夜。
珍可看白栀时的眼神顿时和顾万生的美人儿差不多了。
刀子一样,嗖嗖嗖的。
白栀推辞:“为客人提供优秀服务是我们的职责。”
顾维安不置可否:“过来。”
他又补一句:“这是客人的请求。”
白栀这才走过去,坐在他身侧的空位上,仍不忘盯着他看,用眼神询问——找我做什么?
顾维安没有回应,他叫来侍应生,重新为白栀添了餐具。
顺便拿走白栀裙子上沾到的瓜子皮。
白栀:“……”
噫,她没有看到,难道刚刚这瓜子皮就一直在她身上吗?
顾维安低声说:“瞧我抓到什么?一只偷吃瓜子的小松鼠。”
白栀保持微笑,低声回应:“闭嘴吧您。”
桌子离得太远,顾万生听不到这边两人的说话声,倒是能看清楚他们的表情。
他大笑:“没想到维安对白经理这样照顾啊。”
白栀心想。
当然要对我照顾了,毕竟我是他老婆嘛。他不照顾我难道还要照顾你个龌龊至极的哦吉桑吗?
当然不能这么回答,她谦虚:“多亏了顾先生脾气好。”
“我可没见维安对谁脾气这样好过,”顾万生别有深意地打量着白栀,“不过白经理姿色绝佳,也难怪维安另眼相看。”
白栀感觉自己受到冒犯。
不知为何,她和顾万生说不了几句,就会涌出这种不适感。
没等她说话,顾维安先开了口:“见色起意和畜生有什么区别?大伯别误会,我不是指你那四任妻子,还有你数不清的金屋藏娇。”
闻言,珍可惊悚地看顾万生一眼,不着痕迹地往外挪了挪。
顾万生面色不改,但被顾维安这么一讽刺,他的注意力终于从白栀身上挪开,开始和顾维安聊些其他白栀听不懂的事情。
两人提到的人名,白栀一个都不认得。什么董事会什么股权,还有什么继承、遗嘱之类的,巴拉巴拉一大通,听的白栀脑仁发疼。
两人正聊着,有个服务生上菜,她本就紧张,恰好顾万生身边的美人抬头,一不留神打翻了碟子,甜果汤被打翻,汤汁瞬间流下来,滴落在美人的裙子上。
服务生吓坏了,连忙鞠躬道歉,战战兢兢,面如土色。
美人愤怒不已,站起来,一个巴掌扇在服务生脸上,斥责:“你干什么吃的?不长眼睛吗?”
她留的指甲长,一下去啪的一声,连带着指甲、美甲上的饰品划下去,服务生脸上顿时浮现出几道血痕。
她不敢抬头,仍旧低着头,眼睛中噙着泪花。
美人不解气,正欲扇第二掌时,蓦然,察觉到自己手腕被人拉住。
她用力,挣脱不开。
愤怒回头,只看见白栀冲她标准化微笑:“小姐,请交给我来处理。”
“处理什么?”美人皱眉,娇骂,“我这衣服可是Chanel的,你们赔得起吗?”
服务生脸更白了。
白栀说:“我为此弄脏您的衣服而感到抱歉,同时也满怀愧疚。客人生气是应该的,但不应该动手殴打我们的员工。”
顾维安看着白栀顺畅地与人交涉,身体微微后仰,手指交握,放在胸腹前。
美人甩开了手,仍旧在气头上,提高声音:“怎么?我打她怎么了?我不仅想打,还想踢呢。”
顾万生就爱她这个嚣张的调调,看她这样打人的模样,丝毫没有出手阻拦的意思。而美人也犹如受到鼓舞一般,趾高气昂地抬头。
白栀联系到公关组的人和领班,让他们过来,继续安抚美人:“我们这边会立刻为您提供新的衣物,也会为您提供淋浴更衣的房间,还请您跟随我们的员工——”
“我不要,”美人打断她的话,口不择言,“你不想让我打她?那行,你把你的脸伸过来——”
“够了。”
一道男声打断美人,语调平缓,却令美人忍不住颤抖了下。
顾维安看向顾万生,继续说:“大伯,你也该管好自己的人。”
在美人说话时,顾万生脸色也变了。
他忽然朝美人用力丢了个酒杯,骂:“什么狗东西在这里乱咬?也不看看自己身份,脏了人的耳朵。”
美人哪里想得到顾万生会突然翻脸,脸色煞白。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惊惧感让她立刻低头道歉,不敢再造次。
领班和公关组的人很快过来,把美人请走,也带走了那个不停哭泣的服务生。
这件事情算暂时得到解决,但白栀在这个房间中留不下去了,只觉空气发闷。
她随便找个理由离开,顾维安没有留她。
顾万生真是个变态。
这个认知愈发清醒。
先前人说起时她已心生警惕,而今日这一见,更是让她坚定了远离顾万生的信念。
白栀想找好友廖一可吐一吐苦水,冷不丁发现好友的头像变了。
原本廖一可的头像是个可可爱爱的小狗子,现在换成泰山迎客松,昵称也改了,变成“幸福美满”。
白栀:“……”
怀揣着“好友莫非被盗号了”这样的疑问,白栀戳她。
白栀:「一可,你什么情况?」
廖一可:「……」
廖一可:「说来话长」
廖一可:「院长给我介绍了个相亲对象,说是个赚不少钱的律师」
廖一可:「碍着面子不能拒绝,我只能把昵称改成中老年人最爱了,看看能不能让对方知老自退」
廖一可:「谁知道这律师微信是这种画风」
廖一可发来一张截图。
截图上,对方昵称:一帆风顺。
头像是盛开的莲花。
廖一可:「没想到对方也是这种中老年人画风」
廖一可:「生活不易,猫猫叹气.jpg」
白栀:「祝你早日摆脱黄昏恋」
她不想拿这种事情再去打扰被迫应付相亲的好友,去下一层的半开放式绿植阳台中透透气。
谁知刚到,发现顾万生的小美人也在。
绿叶随风摇,影子绰绰。
美人刚刚掐灭了烟,面色不善地看着白栀。她早换了一身衣服,咬牙切齿地盯着她,迎面就是一巴掌:“贱人,你是不是顾维安派来勾引——”
话没说完,白栀牢牢地掐住她的手腕,抬脚精准无误地踢中她肚子。
用了力的。
美人就像纸糊的灯笼,哪里经得住这一下,立刻变了脸色,捂着肚子跪下来。
而白栀则“惊慌失措”地后退几步,高声喊保安:“来人啊!这边有个醉酒的客人要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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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顾维安坐在栏杆旁的小桌前,刚刚加上江檐律师的微信。
令顾维安不解的是,江檐律师和他同龄,如今竟然用了莲花做头像,昵称还是“一帆风顺”。
好在审美和律师的专业素养没有关系,顾维安和他简单谈了几句,忽听见下面有动静。
顾维安低头看楼下,刚好看到刚刚的一幕。
包括白栀的那几下小碎步,以及脸上挂着的窃笑,还有如今保安在时,她泫然欲泣又惊恐万分的模样。
“……怎么是客人您?实在对不住了,刚刚看到有人伸手就打我我还以为遇见酒疯子了……哦不是在说您丑,我是说这种上来就打人的,不是傻子就是二百五……”
白栀清脆的声音随着晚风飘上来,顾维安忍俊不禁。
倒是有她的。
珍可站在离他五步远的位置,定定地望着他:“顾先生,你到底觉着她哪里好?”
她没等到回答,往前走几步:“你知道吗?这个虚伪的女人她早就结婚了,还在酒吧里点男人……不止一个。这样的女人,您能忍受吗?”
顾维安问:“关你什么事?”
珍可后退一步:“我是为您感到不值。”
“有替我不值的功夫不如先想想你自己,”顾维安欣赏着楼下白栀的演技,笑着看她在那里闹腾,“请珍可小姐离有妇之夫远一些。”
珍可被噎到,可她说不出什么。
只听见走廊末端一阵喧闹声,顾维安转身,没看她一眼,过去了。
原来是美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地找顾万生了,说自己无故被酒店员工殴打,矛头直指白栀,非要公道。
白栀面无惧色。
目光触到顾维安时,她有微微的躲闪。
美人声泪俱下地控诉完毕,邓崎的脸色很难看。
要是说旁人殴打顾客,邓崎是一点儿也不信。
可要是白栀——
就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还真有可能。
邓崎颤声问:“白经理,你真的打人了?”
在白栀说话之前,顾维安先含笑开口:“方才我在露台上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