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一可叹气:“我得想办法和他化干戈为玉帛。”
白栀提出建设性意见:“你少说话自然就玉帛了。”
廖一可并没有采纳她的建议。
让她这个话唠闭嘴,比让橘猫改掉吃东西更加困难。
临走前,白栀仍旧能听见廖一可尝试和病友搭话:“朋友,你做哪行的啊?”
江檐说:“律师。”
廖一可:“哦哦,俗话说的好啊,不打不相识。咱们俩能撞上也是一种缘分,不然你说那么大的坑,怎么你就偏偏掉进去了呢?我开车撞那么大的坑,怎么偏偏就撞到你了呢?”
江檐:“……”
廖一可性格自来熟,她将江檐的沉默默认为对自己的鼓励,仍旧滔滔不绝:“忘了和你说,我泌尿科的,就是这个医院。以后你要是遇到尿痛、尿急、尿频、尿不尽的问题都能来找我,我免费给你检查。割包、皮也能过来,我认识的主任可以给你打折,第二件半价……”
已经走到门口的白栀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
现在假装不认识廖一可还来得及吗?
说到这里,廖一可好奇地问:“江律师,那万一以后我要是犯了事,能请你帮我辩护吗?”
白栀打开玻璃门的时候,听见江檐以一种不带感情的声音回复廖一可:“可以,我尽量帮你争取死缓。”
白栀:“……”
好嘛。
廖一可和人棋逢对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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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白这边的工作并不少。
也不知是什么日子,客房部险些爆满,订房率高度上涨。
白栀过去拿报价单以及其他资料时,隔着会议室的玻璃门,正好看见赵青山正和人说话,眉头紧皱,嗓子上还贴着膏药。
多半是着急上火了。
顺利拿到东西后,凑巧遇到了宁枝巧,她正在和付容聊天。
付容专注地看着宁枝巧,体态依旧清瘦。
他和经纪人决裂后就宣布暂退。白栀记得他昨日刚刚发了新歌,据说是自我作词谱曲,还蛮好听。
付容一直颇有才华,只是被先前的公司压榨的太狠。
只能按照公司给他的人设走,他想做歌手,却被迫去当演员。
或许大部分人谋生的工作都这般身不由己吧。
瞧见白栀,付容笑着和她打招呼:“白经理好。”
经过近两个月的沉淀,他现在已经没有初见时的那股戾气。
白栀与他略聊了几句,恰逢赵青山出来,他看见白栀后,连忙拿了预约单过来:“刚刚邓总还要我找你呢,正好你在这儿。”
白栀问:“怎么了?”
“顾先生、哦,是世安集团的董事长顾万生先生约了顾维安顾先生今晚在这里用餐,”赵青山飞快地说,“这边房间和餐厅都需要重新确认,还有餐饮部那边的菜单布置……”
白栀扬了扬手上的资料:“我还在准备投标书呢。”
他们交谈中,宁枝巧敏锐地发现,在提到“顾万生”这个名字的时候,付容的脸色变了。
笑容消失的一干二净,牙齿紧紧咬着,发出压抑的声音。
像是兽。
“你就先过去看看,提供一下意见,”赵青山无奈地对白栀说,“上次顾维安顾先生过来,你做的很周到。后期顾先生还特意向我们表扬了你……今天他过来吃饭,邓总说什么都要你过去监督。”
“行吧,”白栀思忖片刻,“时间上倒也不是来不及……”
她看了看腕表:“客人用餐的口味和其他注意事项送过来了吗?我这就过去。”
赵青山说:“你先去餐饮部那边,他们拿着呢。”
白栀往餐饮部走去,走出几步远,忽然听见身后脚步声。
她停下回望,看到付容。
他眼神晦涩复杂。
白栀问:“怎么了?”
“如果顾万生请你吃饭或者喝水的话,”付容艰难开口,“你记得拒绝。”
白栀愣了一下,点头。
付容说完这句话就走,甚至没有告别,有些失魂落魄。
他的背影清瘦颀长。
白栀目送着他远去,忽然有些微妙的揣测。
心理医生委婉表示,付容先前的自杀行为属于创伤后应激反应。根据揣测,他有极大机率遭受到严重的侵犯。
付容又反复提醒她,要小心顾万生。
先前余青玫也说过,顾万生的妻子基本都不超过25岁,他为人手段肮脏不堪,还做出过不法行为,目标有男有女……
这些东西串联起来,白栀打了个寒噤。
付容,该不会也是受害者之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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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顾维安刚刚结束了和世安集团现任CEO简允的通话。
简允是顾维安派别的人,如今和世安集团总裁宁元峰分庭抗礼,互相制衡。
宁元峰是顾万生的人,顾万生自从出任世安集团董事长后,一直试图铲除异己,但并未成功。
十多年过去了,如今世安集团董事会中的,尚有许多顾维安父亲时提拔栽培的人。
顾维安承认自己父亲或许并不是一位优秀的丈夫和父亲,但他绝对是一名合格的领导者。
以至于在他过世后,仍旧能留下这些忠心耿耿的下属,帮助此时的顾维安兄弟来翻盘。
顾维安已经不对自己那个傻白甜弟弟顾清平抱有期待。
对于顾清平来说,被富婆(富豪)看上后逆风翻盘的可能性都比掌控世安集团的可能性大。
顾万生就没有打算把顾清平培养成接班人,全按照养废的套路来。
好在顾清平没有沾上那些脏东西。
助理兢兢业业地汇报给顾维安:“先生,我们刚刚联系上江律师。不过他说自己出了车祸,暂时无法接这个案子。”
顾维安说:“我知道了。”
夏雅之推断:“先生,我看江律师擅长金融法律、资本市场法律领域,是不是他不想接刑事案件?”
顾维安审阅着刚刚送来不久的报告:“不着急,继续和其他事务所接触。”
等其他助理离开、办公室中只剩下他和夏雅之后,夏雅之扶了扶眼镜,正色:“先生,您想指控顾万生强制猥、亵以及性、侵的话,可以去找付容。以付容如今的影响力,能够令影响扩大。况且,我听说,顾太太和他关系——”
“不必,”顾维安抬头看了他一眼,“不需要她卷入这种事。”
夏雅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噤声。
他发现先生今日心情不错,哪怕自己提了馊点子,顾维安也没有斥责他。
还有就是,顾维安胳膊上的伤口刚愈合不久,今日去医院检查,医生叹气,劝顾维安目前不要多用右手,尽量避免剧烈运动。
夏雅之忍不住暗暗地想。
先生如今瞒着太太,能做什么事情遇到右手?还剧烈?
他不敢多想,看了眼顾维安。
夏雅之跟随顾维安差不多有四年了。
同样就读于常青藤,同样在纽约,但夏雅之并没有顾维安这样好的运气。
夏雅之家庭顶多算得上中产阶级,初初接触到浮华社会,迷了眼。在夏雅之被一些华裔引诱着踏入纸醉金迷的陷阱、濒临绝望时,是顾维安花钱将他捞了出来。
那时候顾维安还没有失恋,胳膊也是好好的。
夏雅之眼中的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是顾维安去和那群意大利人谈判、把他赎回来的时候。
彼时夏雅之已经饿了好几天,身上多处有伤痕,衣服沤了,都起了难闻的气味;处处都是芝士的古怪味道,以及变质的意大利酱汁和被打碎的葡萄酒。
而顾维安一身黑色的西装,鞋子无一粒灰尘,在与关押夏雅之的人交谈。
阳光下,夏雅之疑心自己看到了米隆精心雕刻的塑像。
俗世凡间会有如此气度的人么?
瞧见人把夏雅之粗鲁地退出来,顾维安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对那人说:“兄弟,请小心点,别吓坏我的朋友。”
语调不急不缓,那人却立刻规矩了,不敢造次。
夏雅之不知道为什么顾维安会捞他,直到顾维安直截了当告诉他,自己需要一个助理。
夏雅之当时颇有微词,他辛辛苦苦漂洋过海、就读于顶尖学校,难道是为了给他做区区小助理吗?暴殄天物。
但毕竟顾维安对他有大恩,夏雅之最终还是勉强答应。
谁知到了如今,这竟是他最不后悔的一个决定。
夏雅之记得那时候顾维安还有个黏人的小女友,在国内。
顾维安与她感情颇好,还曾在调查顾万生之前,特意回国探望她。
夏雅之无意间瞥见过。
顾维安给那个小女友的备注是“小公主”。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小公主和顾维安提了分手。
自那之后、和白栀结婚之前,顾维安对女色便失去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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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饮部的人果真都在等待白栀命令。
今晚由顾万生做东,顾维安是客人。
两方的餐饮习惯和忌口都已经报上来,顾万生那边不用发愁,列了长长的清单出来。
餐饮部最不怕的就是客人提要求,他们怕的是客人在餐前不提要求。
比如现在顾维安那边给的这份,很简单:“忌烟酒辛辣,其他一切事宜,全听营销部白经理安排。”
白栀:“……”
捧着清单的手微微颤抖。
难怪邓崎会着急忙慌地找她过来,顾维安都这么提了,这不明摆着要白栀为他张罗么?
顾不得旁侧人惊异的目光,白栀轻轻地咳了一声,拿杯水润了润嗓子,开始和餐饮部这边的人沟通。
餐饮部这边已经事先列了几个菜品备选方案,白栀粗略扫了一眼,都不满意。
她还是决定自己出面分析,给这些人上一课。
“首先,据我所知,顾先生的肠胃没有问题,忌烟酒辛辣应该有其他方面的考量,”白栀找出上次顾维安在这里用餐时的监控录像,“从顾先生动筷的次数和频率方面,我们能够明显分析出他的饮食偏好。素食方面,顾先生明显青睐青笋、菌菇、玉米类的食材,肉食方面,顾先生偏爱牛肉、乳鸽、羊肉等。口味方面,他不喜甜,不喜腥,不喜过咸,因此口味要清淡些……”
餐饮部的其他人惊呆了。
还有这样复盘分析的?这未免也太细致了吧?
“再通过不同音乐对咀嚼频率的影响中,我们可以确认顾先生喜好巴赫,讨厌李斯特……餐厅中建议选择淡色系花朵,不要百合不要满天星,要多一些栀子花……”白栀有条不紊地分析完毕,再度拿起水杯,润润发干发痛的嗓子,问,“还有意见么?”
众人齐刷刷摇头。
绝了。
真绝了。
要是白栀在餐饮部,以她这样令人发指的细心程度,只怕君白的餐饮会更加火爆吧!
到了这个时候,有人弱弱举手询问:“请问,白经理是怎样分析出顾先生偏爱栀子花的?”
白栀严肃脸:“上次用餐时询问过。”
——昨天答应替他亲亲的时候问的。
那人恍然大悟,钦佩不已:“白经理果真老谋深算,这提醒了我们,一定要事无巨细地做好客户回访啊。”
白栀很满意地看着他,宣布:“那就按照我提到的事项,重新设计菜单和布置。”
给餐饮部的这群人上了课后,白栀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营销部。
事实上,陆镜西提到的招标公告,早在二十多天前就已经在相关网站上进行公示。
只是营销部的同事谁都不觉着能啃下这块大饼,才无人关心。
要不是白栀坚持,他们可能连投标书和资料都不做。
如今临时抱佛脚,虽然时间紧迫,白栀仍旧力求完美。
她中午甚至没有吃饭,只啃了几口面包,配着浓浓的苦咖啡,拼了命地提神,终于赶在七点前把投标书和资料完全准备好。
营销部的同事们能够暂时休息了,白栀还不行——
她需要去和餐饮部的人去迎接她那无数人敬仰的老公。
甫到八点。
呼啦啦一行人全出去迎接,而白栀有些打盹,没去凑这个热闹,在包厢外的小房间等候着。
她昨晚睡的太晚了。
人的精力有限,从餐饮部的小会议再到营销部的投标书,现在她连续喝了两杯咖啡,企图找点刺激的东西看提提神。
于是,白栀摸出来一本《尸体变化图鉴》。
这是一名追求廖一可的法医系学生为她精心准备的礼物。
廖一可拿来提神,后来安利给了白栀。
白栀一个半吊子的推理小说爱好者,对此兴致浓厚,在困倦的时候翻几页看看,大脑顿时变得犹如被冷水浇过。
她正专注看着,忽然听见一个还没有变声的男孩子声音:“你在看什么?”
白栀抬头,看见一个小男孩。
男孩金色卷发,碧蓝色的眼睛,瞧着也就七八岁的模样,像是橱窗里的洋娃娃。
他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白栀手中的书,略带疑惑地看她。
多半是个混血,或者是长久在京居住的人。
白栀不擅长和孩子打交道,她合上书,问:“小朋友,你家长呢?”
“你先回答我问题,”那个男孩不依不饶,“这是什么?”
白栀想了想,露出封面给他看。
她本以为这个小孩子会立刻吓得屁滚尿流,谁知道小男孩只是惊叹一声:“酷啊。”
白栀:“……你不害怕?”
“不怕,”小男孩摇头,“我干爹也经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