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辜地眨眼,笑得风情又挑衅:“你如果想把我当成未成年早恋小姑娘,也不是不可以哦。不如跟我去酒店开个房,体验一下初恋的感觉?”
初恋的感觉?
这女人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江祁景嗤了声。
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他已经沦落到要死皮赖脸才能留在女人家里的地步了。
看似是邀请和勾·引,实际上句句带刺带刀。
云及月像是没看见他的嘲弄,继续眨眼睛:“愿意的话就去开,要是不愿意……你可以走了吗?”
她目送着江祁景离开,明明胜利了,心里却总有一处不太对劲。
闭着眼睛深呼吸冷静了约莫几分钟,云及月重新调整好状态,将精力全部投在思考明天要穿的造型上。
左河香颂几乎所有的房间都堆了她的衣服首饰,云及月绕了一大圈,把其他地方都看得差不多了,才回到卧室那个放常用款的衣帽间里。
她正准备找几对耳环,余光却忽然看见……
一封信?
一封落在墙角,被层层叠叠的裙摆遮住,很难发现的信。
似乎是谁一不小心落在这里,却忘记捡回去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预警:实际剧情和文案有一定出入,但是大家喜闻乐见的梗都有,并且比文案更加喜闻乐见:)
第20章
信封旧得泛黄, 边角上晕开了灰色的污渍。在这一间的光鲜亮丽里极不起眼, 又很是突兀。
云及月弯腰捡起来,将信封轻轻拆开。
尽管封皮有些脏, 信却是干干净净的, 没有多余的折痕,看上去被保存得很好。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落在这里。
打开信纸, 第一行顶格的是六个指代不明的字眼——
“致最喜欢的你”。
头疼。
头疼得厉害。
云及月难受得蹲下来,脸埋在腿里, 心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扯得七零八落。强烈的感情像潮水般在血管里喷涌而出, 将她整个人都淹没在厚重的水中,难以动弹,更难以脱身。
这痛不欲生的仿佛溺水一般的窒息感,在短短几分钟后就销声匿迹。
云及月揉了揉太阳穴, 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有力气扶着玻璃墙柜站起来, 落差感太过于强烈,让她极度怀疑, 刚才的疼痛是否真的存在过。
视线低垂, 看着手里的信。
她认得自己的字, 这么多年从没有变过, 因此敢肯定这通篇都是她亲手写的。
可脑海里对这封信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甚至对自己写过信这件事都没有印象。
云及月又扫视了眼日期。十年零一个月前, 换算过来大概是一月中心,正值年初即将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时候。
回云家得是六、七个月之后的事情。
云及月抬起脸,望着晃眼的水晶吊灯看了好一会儿,眼瞳被强光照得落了几滴生理泪水。
她休息了很久, 才将视线重新移到信上。
“一月十一日一月十一日一月十一日,我永远记得这个时间。你说让我给你一个机会,我当时话都不敢说,但我真的好喜欢你,我心里不停地说好呀好呀。不要说给你机会了,直接把我给你都可以。”
“今天晚自习前放的最后一首歌是《小情歌》,我不知道歌里唱的是谁,但我听到的全部都是你。”
“我会很糟糕吗?如果没有保送进京城一中,我和你这样的天之骄子是不是一辈子都没有遇见的机会。今天下午的时候,你连句喜欢我都没有对我说,你会真的喜欢上我吗?”
“我可以成为和你般配的女孩子吗?许愿池没有告诉我答案,但是一看到站在主席台上作为学生代表讲话的你,我告诉我自己:‘一定可以。’”
“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优等生除了周末都不碰手机的,结果给你发消息,你三分钟就回我了,是特地回复我的吗?会给我设置定制铃声吗?”
“我十年之后还要喜欢你,无论如何死缠烂打也要喜欢你,因为我知道,你很好,你是值得的。”
——写于01.11,周二,晚23:41。
嘀嗒。
有水珠掉下来。
云及月擦干净眼角不知何时出现的泪花,将信折好,放进信封里,然后轻轻地捧在手上。
嘀嗒。
嘀嗒。
嘀嗒。
眼泪不自觉地在落。
她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为这种小女生无病□□的自白掉眼泪,但看见“十年之后还要喜欢你”这行字的时候,鼻腔里情不自禁地涌上了难熬的酸楚。
情绪掩饰在心里,安静得像爆发前的火山,没有动响,滚烫的岩浆却已经将她烧得痛不欲生。大脑都在与心脏共震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心里那蓬勃的感情逐渐消失,她的呼吸声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短促且微弱。
云及月捏着心走出衣帽间,疲惫地躺在床上,在床头灯的照耀下打量着信封。
她感觉到了异常浓烈的情绪,但封存的记忆却没有半丝松动。
那个不知道名字的“你”,会是她脑海里模模糊糊的人影吗?
首先可以排除江祁景,他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差了,那其次……
想不起来了。
云及月现在很累很累。
她将信封压在床头灯下,脑海里又浮起了情书的最后一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泛起了淡得转瞬即逝的情绪,也许是怅然,也许是愧疚。
黑暗里,她轻声喃喃:“十年后并没有一直喜欢你,对不起啦。”
…………
尽管衣服首饰已经收拾好了七个行李箱,但云及月还是把去意大利看秀的行程取消了。
她浑浑噩噩地睡到接近中午,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李梁文电话,问他现在是否有空,随后立刻驱车前往私人医院。
走进去就看见李梁文身边站着一个朴素青涩的女孩子。对方朝她紧张且腼腆地一笑:“你好,我叫宁西,是李医生的助手……”
她紧张得很不自然,目光一直闪躲。
云及月坐到李梁文对面,右手撑脸,玫瑰般的脸蛋上没什么表情:“李医生,你的助手一定要在场吗?”
李梁文会意:“你要是不习惯直接说就好。宁西,你先去把今天早上的资料整理一下。”
云及月没再出声。
即便宁西已经走了,她也没有主动说话,只是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签字笔,在面前的白纸上乱涂乱画出凌乱的线条。
“云小姐,你又记起什么了吗?”
云及月咬着指尖,眼睛渐渐暗下去:“就是因为什么都没记起来,才会来找你。”
她三言两语概括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我以为按照正常的思路,那些文字能立刻刺激出我的回忆。”她抬起脸看着天花板,眉眼间酿出丝丝迷茫,“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云及月用手指轻轻遮住眼睑,“真的能忘得这么彻底吗?我什么都记得很清楚,可是唯独那封情书里面的‘你’,完完全全一点印象都没有,甚至找不出可以怀疑的人选。”
她有印象的男人实在是太少了,排除江祁景之后就所剩无几。
李梁文一边听,一边记下几个关键词,“这是正常的。在极端情况下,你的大脑会激发最大的能力保护你。
比如说——曾经让你我完全摸不着头绪、找不到抑制方向的幽闭恐惧倾向,在你醒来之后,已经自然而然地改善了,对吧?”
“……嗯。”
她昨天倒头就睡,也没管卧室的窗是否开着这件小事了。看样子恐惧倾向已经改良了许多。
李梁文点头:“这种程度的心理问题都能得到改善,彻底忘掉一段记忆或者一个人,并不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你不需要太紧张。”
云及月卷翘的睫羽轻轻扇着,“可也不算完全忘了。”
看到那封情书时遮天蔽日的压抑与疼痛,是自认没心没肺的云大小姐完全无法理解的。
她脑海里又浮现出最后一段话,鼻尖隐隐泛着酸意。
太难过了。
明明只是个青春期少女无伤大雅的承诺而已。
明明只是个谁都知道根本实现不了的蠢话……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能让人这么难过,连轻微的呼吸都牵扯着心脏。
李梁文又写了几个字,抬起头道:“只记得那种情绪,不记得那个人了,对吗?”
“……嗯。”
“反射性无意识的情绪?”
“……嗯。”
“也许是你们相爱了很多年,但你失忆前已经和他一刀两断了。”
李梁文并不是第一次充当情感辅导专家,娓娓道来的样子相当有经验:“按照你给的信息,你们之间的事至少也要追溯到十年前。大脑放弃一个人很简单,放弃一段超过十年的感情很难。”
有些东西,已经随着时间刻在骨髓里面,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云及月又忍不住产生了另外的好奇。那样一瞬间爆发的浓烈感情,得是发生多大的事情才能放弃啊?
她完完全全理解不了。
李梁文见她亮起来的眼睛,立刻明白她在打什么主意,劝说道:“云小姐,要学会适可而止,不然你可能会撑不住。”
云及月轻轻点头:“我知道分寸。”
只是好奇心作祟,又不是想旧情复燃,没必要把生活重心全部投在寻找那个人身上。
她就将手里的黑色签字笔放回笔筒,准备说句告别,余光却看见草稿纸上满满的字。
“夏天”。
她刚刚一边和李梁文说话,一边无意识地将这个词语写了几十遍。
……好奇怪。难道这个季节跟那个人也有关系吗?
李梁文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盯着白纸上的字眼,若有所思地道:“这张纸可以给我吗?”
云及月收回神,弯了弯眼睛,红唇轻勾:“可以呀。那我先走了。”
离开之后,她并没有回左河香颂,也没有抓紧时间飞意大利去赴秀场的after-party。
她站在路边,望着因为偏远而显得冷清萧瑟的街道,忍不住有些出神。
身后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喊:“云小姐!请留步!”
云及月转过头,就看见李梁文的助手宁西。
“李医生有什么事要交代我吗?”她冷淡地问。
宁西有些纠结:“不是……就是我……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她像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似的:“我替李医生整理过你的资料,大致了解你的情况。云小姐,你说你记不起来你的恋人,然后那个男人大概一米八五以上对吧?”
云及月:“一米八七左右。”
宁西用手比划了一下,自言自语:“应该是差不多的吧……”
“是这样的,李梁文医生是不是跟你说过,在你昏迷期间来探望你的只有一位,就是昨天来接你的秦小姐。但是有一个和你描述有点类似的男人,来向我问过你的情况。”
“我们本来是有保密原则的,但在谁都不知道病房里的人是什么身份的前提下,他当时直接问‘云及月还好吗’,我以为他是你的熟人,就告诉他,你并没有危险。
他在门口站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就走了,没有跟李医生申请进病房探望你。”
云及月滞了一下,“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宁西摇了摇头,“只是有一面之缘而已。”
云及月有一点失望,但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宁西这种到处跑的小助手。本就不太可能记住每个搭过话的人的长相。
她准备对宁西说句“谢谢”扭头就走,却没想到宁西踌躇了一会儿,又说话了:
“但是……云小姐,如果我没认错的话,马路对面那个穿着白色大衣的人,就是当时来问我话的人。就是刚刚瞥见了他,我才一下子想起来这个小插曲。”
云及月微愕,在短暂的僵硬后,立刻转过了身。
隔着马路,她注意到了对面树下站着的男人。
在看清他的脸之后,云及月不可置信地捏紧了手指。
她急匆匆抛下一句谢谢你,趁着红绿灯小跑到了路对面。
云及月向来开门见山惯了,从来学不会藏着捏着。她抬起脸,明艳如花的脸上带着笑:“江小少爷,你怎么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她挖空脑子搜索着自己曾经和江慕言的接触,却实在寥寥无几。
印象里,他们好像就只见过几面,说过几句话。因为江慕言身份尴尬,她作为江祁景的太太有意避嫌,完全不可能有过多的交流。
——当然,这些都是她现在能想起来的东西。
也许在她想不起来的东西里面,还会有……别的猫腻?
或许是宁西的话影响到了她,云及月有意无意中已经觉得江慕言和她有瓜葛了。
江慕言笑得很淡:“正好能看你一眼。”
这是云及月完完全全没料到的回答。
他承认是来看她的,坦荡,干脆,跟“避嫌”两个字完全没关系。
她错愕了半秒:“看我……?”
“那我之前昏迷的时候,你也看过我吗?”
虽然之前跟李梁文保证过要适可而止,但真相好像就在眼前,云及月根本藏不住眼中星光熠熠的期待。
江慕言别开脸,看向远处,似乎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云大小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直白过头了。
她尴尬地准备补救一番,又听见略带无奈的男声:“一定要我承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