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啦,也不用太感激我,你开心了就不找我麻烦,不找我麻烦我也会很开心。”
最后还神采飞扬地抛了个飞吻:“希望你能记得我的好。”
江祁景不回话,将玻璃杯重重置在书桌上。
里面剩下的半杯水激荡出来,打湿了桌面。
云及月怔了一下。
她撇了撇唇:“当然,你要记得我的坏也可以。我就是提个建议,不要生气嘛。在这种好日子里高高兴兴不好吗?”
男人解下精致名贵的银色袖扣,挽起袖口,动作慢条斯理,眼底却是不带温度的阴沉:“我并没有很高兴。”
何止是不开心。
又何止是生气。
云及月愕了愕。
她觉得江祁景是想跟自己离婚的,但为什么就是开心不起来呢……
云及月福至心灵,立刻道:“和云家的合作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们都很乐意和你联手的。”
“虽然你跟我这种事儿多要求高的作精再也不见了,但是你跟我爸我妈我哥还是可以天天见面洽谈生意,绝对不会影响你的宏伟蓝图。
这么想,是不是感觉离婚是赚了……”
“再也不见?”
这么长一大段话,江祁景好像只听见了这么一个关键词。
他平缓地重复着这四个字,上扬的尾音里带着点不悦。
但这一丁点的不悦随即便消失了。
男人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冷意渐渐瓦解:“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见面。”
云及月偏过头,满头雾水地和他对视。
她好心地道:“我没告诉过你吗,我妈让我离婚后别待在京城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从江狗烧照片(但是只烧了一半)开始,他就想重新开始了。
因为他不接受月喜欢江慕言,又不接受跟月分道扬镳,好作一男的。
第29章
江祁景瞳孔微缩, 有明显的一瞬怔然。
他的视线渐渐垂落, 眼神被淡淡的阴翳遮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这是江祁景思考时的标志性动作。
云及月觉得他的反应有那么一点奇怪——
不像是惊讶。
但也不像是无所谓。
难道他以为她这是闹脾气信口胡诌的?
正在云及月胡思乱想的时候, 男人再度出了声。
他语调很是斯理:“第一, 我没有和别人再婚的打算。你的猜测和建议错误且无用。如果让你误会了,是我没有解释的错。”
“第二, 我们即使离婚了,作为合作方, 依旧有多次见面的可能。”
见面。
还是多次见面。
云及月瞬间警钟大作。
“你的合作方是我哥。他是云家长子, 也是云河的顺位继承人。要见面也是你们俩见。
我就是个混吃混喝拿股份的败家女,过几天就打算出国。三年五载内都不可能和你在生意场上相遇。”
三年五载都不可能相遇。
她把话说得很清楚。
江祁景别开视线,看着窗外,又转头看着她。
他唇轻启:“你——”
“先不说这个了, ”云及月却已经把话题绕回了桌上那份离婚协议:“我们是不是还应该去民政局一趟啊?”
虽然离婚协议公证之后照样具有法律效力, 但她还是得领到离婚证才放心。
秦何翘最近费心费力给她搜刮了许多前车之鉴,告诉她圈子里可出现过好几例因为没有官方手续, 法院判离婚协议无效这种破事。
云及月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在她自己身上。
她刚刚突然蹦出来的那句话, 无意间打断了江祁景。
而江祁景也随之冷静下来。
云及月又问了一遍:“我们是不是该去民政局?”
男人这才定下心神, 缓声回答:“……民政局十二点到下午两点在午休。”
“这样啊……”云及月看了看时间, 确实是赶不上了, “那我们晚点再去吧。”
男人轻轻颔首,将自己那份离婚协议锁进楠木抽屉里,自然而然地问:“中午想吃什么。”
云及月认真地想了想:“我最近在减肥,要吃点清淡少油的, 但是沙拉鸡胸肉牛油果真的好难吃。就日料吧。”
“明一堂?”
“那不是暂停营业半个月吗……”
她嘀咕完才意识到不对劲,“江祁景,你问我做什么,要和我一起去吗?我们俩一起出现在公共场合有秀恩爱的嫌疑,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江祁景的动作滞住。
云及月站起来,“我下午一点半过来找你,我们一起去民政局。我先走了……”
“我等下要去明都。”
“那我到时候去明都门口等你,先走了……”
江祁景顿了一下,唇张了张,又很快抿紧,吐出一个字:“嗯。”
他恍惚间有种自己被抛弃了的奇怪错觉。
…………
云及月钻进门口停着的火红LF里,捧着脸来了个做作的自拍,也懒得修图了,直接发给秦何翘和云野。
下面附了同样的一句话:【美女单身的时候给你发自拍,你要做什么就不用美女亲口说了吧。】
秦何翘:【恭喜单身!!!!】
她又把之前准备好的注意事项tips发过来了。
“为什么一定要办离婚手续”,“律师必看,财产协议里要注意哪些陷阱”,“如何防止前任骚·扰”,“如何走出一段不可能的恋情”,“被感情伤过的女孩如何寻找真爱”……
从财产问题到心理问题,应有尽有。
云及月:【宝贝爱你,给你比心心.jpg】
另一个聊天框里。
云野:【你等一下啊。】
云及月:【你还要酝酿一下才夸得出来吗?拉黑了。】
云野下一秒就给她发来一长串名单。
【适婚年龄:(找不出来合适的,此分类废弃)
刚成年:魏小公子,林和弟弟,岳以俊弟弟
马上成年:钟翱楠(下半年出国留学),乐纪羿
到了早恋且家长默许早恋的年纪:梁釜弟弟(艺术生),贺庚骋(一中学弟)】
云野:【本来想整理全再发给你的。怕你真把我拉黑了,先发了吧。联系方式也没写。将就看看。】
云及月:【……哥,如果我拉黑你,你会找妈妈告状吗?】
云野:【你觉得呢。】
云及月:【那谢谢你的名单。收藏了。再见。】
她无情地给云野的消息开了免打扰。
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半天,又想找人报喜,又不知道找谁说。
离婚这种事,应该找个合适的机会公开。
她和江祁景的感情好坏影响的是两个大的利益集团的股价,以及周围这一圈的合作。贸然爆出去是不理智的。
纠结了一大圈,都没找到除了家人和秦何翘外,能放心告诉TA离婚消息的人选。顺便还通话记录里面看见了一通没有备注姓名的号码。
云及月这才想起来那是江慕言。
也想起来她说要给江慕言发长消息解释,到现在还没发。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失约。
云及月立刻向他微信申请了添加好友,又在备忘录里打了长长一串字,将前因后果都详细恳切地说了一遍。
当然,她没有说自己失忆,以及在失忆后发现了那封情书的小插曲。
重点是澄清——虽然他们以前确实是早恋过的,但是已经结束了。和江祁景说她到现在为止已经暗恋他十年,是情急之下不经大脑的说辞。希望他不要放在心上。
江慕言通过好友后,她就把这么一大段话发了过去。
十分钟后,江慕言发来了语音:“谢谢告知。耽误你的时间了,非常不好意思。”
云及月:“……没关系。”
她怕自己的语气太生硬,说完后又发了一个比爱心的猫猫头表情包。
至于后来江慕言回了什么,她没有太在意。
…………
郑思原站在总裁办公室门口。
他已经站了半个小时了。抱着笔电靠着墙处理了八十个信息,就是不走。
事实上他是被江祁景逐出来的。
但也只是逐出来而已。
他昨晚为了让云及月去探病,私自透露了离婚协议已经拟好并且放在盛京名邸的事情。
原本以为被发配到边缘部门一段时间已经是最好的下场了,没想到今天除了轻飘飘一句“知错就改”以外,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惩罚。
郑思原能明显地感觉出江祁景前后的态度有所变化。
之前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提过离婚半个字。和今早的利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所以他这是误打误撞让江总下定决心同意离婚,以至于逃脱了逾矩的惩罚吗……
但看江总的样子,又不像是放手了。
可真难说。
郑思原叹了口气,抱着笔电滚回自己的小办公桌。
江总的心思,他从来没有猜透过。
一次也没有。
索性别胡思乱想了,江总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好好将功补过把印象分挣回来。
——比如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打听何琣和云野最近有没有跨国买下什么价额较高的东西。
买了什么,最关键的是在哪个国家买的。
……
江祁景有些心不在焉。
起初半个小时的失误,还可以全部推责给发烧未愈。
但随着时间推移,心头的烦躁无可忽视地涌了上来。
男人蓦地闭上眼,又睁开,将视线移到远处。
长指轻轻抵着眉间。
昨晚的一幕一幕在脑海里重新浮现起来。
他的心一寸一寸裂开细小的伤口。
也就只有年纪轻轻的少年会那么莽撞。明明一切都被云及月那句“但是我不记得了”给全盘推翻否定,还要死皮赖脸锲而不舍。
但无论如何,昨天那些胡言乱语里,有一句话是真的。
——从头来过。
这并不是一个突然的决定。
他不做没有准备的事情,在签字前就做好了一切打算。
但现在所有东西都好像失控了。
理智告诉他应该及时止损。
……可是他做不到。
让他和云及月分道扬镳,他做不到。
即便知道她喜欢的那个人是江慕言,宁愿选择性忽略掉这个信息,也没有办法以此来逼自己坦然接受离婚的事实。
离婚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他想将协议作废,但是深知那样做之后,给云及月留下的为数不多的好印象会瞬间崩裂瓦解。
所以现在该想的是……
离婚之后,怎么示好。
*
下午一点半,商业街人头攒动,明都门口时不时有路过的人。
为了表达自己发自内心的巨大快乐,云及月特地将自己的座驾换成了明紫色的劳斯莱斯,穿搭妆容也跟着搭配了同色系,精致包装到了每个毛孔。
她问前台小姐“江祁景什么时候下来”的时候,做前台的女孩子紧紧盯着她看,磕磕巴巴地道:“我、我没办法直接联系总裁……”
话还没说完,熟悉的身影便逼近到了身前。
江祁景看着她重新换了一套的装束,目光又移向路边那辆在阳光下反射出镭射光的跑车。
“你确定要坐这辆车?”
云及月被这一提醒,才想起来他们俩去民政局应该越低调越好,避免在官方正式公布离婚前,走漏小道消息,导致舆论失控。
明都的公关部好像不太会做感情方面的公关。
关于江祁景的那些绯闻,可都是她借着秦何翘团队的人处理的。
云及月回头,看着自己刚从地下车库里开出来不过二十分钟的爱车,脸上十分遗憾:“那你开车送我吧。”
办理离婚手续的全过程都异常顺利。
坐上车后,彼此之间都没说话。
江祁景告诉司机:“先去左河香颂。”
“送我回家吗?”她讶异了一下,“江祁景,我到现在才发现你人还不错。”
江祁景唇角扯了扯:“这不是我第一次送你。”
“可是以前我们俩是夫妻,送老婆回家是你的职责。”云及月振振有词,“现在我们俩就是陌生人,你还愿意绕远路牺牲掉你宝贵的工作时间送我回家,我觉得我对你的印象改观了。”
她已经非常自觉地把两人的关系从“夫妻”拉到了“陌生人”。
男人靠着椅背,大半张脸都沉在没有光线的阴影里。
他并没有因为她的恭维露出任何高兴的神采。
相反,声音细听还有些淡淡的冰冷和空落:“云及月,我以为你会说句离婚之后还是朋友的客套话。”
云及月:“……”
不好意思,高兴过头给忘记了。
她看了眼前面的司机,微微侧过身子,下巴靠在他肩膀上,声音轻轻地替自己辩解:“做过炮友的人怎么可能做朋友,对吧……祁景?”
她念着他的名字,带着点鼻音,黏糊糊的,不似见长辈时装出来的柔情似水,反倒有种别样的乖巧跟可爱。
结婚时好听话没在私底下说过几句,离婚后倒是一句一句地蹦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