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及月接过袋子,翻看了一下:“麻烦了。”
江慕言温温地笑:“没事,昨天检查完之后到处走了走,正好看见就买回来了。”
云及月将书放好,抬起眸子:“检查结果还好吗?”
“还好。”
云及月:“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辛辣刺激食物。”
她抬起脸:“那你明天有空吗,我请你吃顿饭。”
看在江慕言愿意当她免费老师,并且给她买来了MBA不外传的教辅的份上,怎么也该感谢一下。送礼物也不知道送什么好,不如一顿午餐来得简单。
江慕言点头:“有。明天中午吧。”
第二天,云及月没选高级餐厅,而是从一大堆意大利美食攻略里筛选出了一家半露天的普通餐馆,点了几个当地特色——墨鱼面,吞拿鱼制披萨,以及一些常规餐后甜点。
她点了一杯干红,服务生直接将一整箱酒直接搬到桌子旁,实在令人啼笑皆非。
等餐的过程中,江慕言幽幽出声:“我前天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是我哥接的。”
云及月:“他把手机还给我的时候说了。”
她将手指轻轻撑着下巴,回忆着前天发生的事情:“他说你想要来接我,然后被他拒绝了……好像是这样子的吧。”
“没有,”江慕言像是惊讶,“我那个时候不在米兰,怎么过来接你?”
云及月微微怔愣,觉得江慕言说得很有道理。
那江祁景为什么会那么说……?
她皱了皱眉,想不通。
这个男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云及月喝了口干红,声音淹没在酒水里,“那我下次要离他远一点。”
江慕言听见她的话:“原来你很讨厌有人向你撒谎?”
她放下玻璃杯,用力地点了点头:“非常讨厌。”
江慕言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面部表情虽然依旧温和,却淡了许多:“……没有例外吗?”
“不知道。其实也没有多少人给我撒过谎。善意的谎言少,恶意的也很少很少。”云及月沉吟着,“如果他的目的不坏的话,我会追究,但追究完就两清了,不会讨厌他。”
从小被家里人宠爱着长大的人,总有种宽容的底气。
江慕言出神了很短一段时间,接着便不露痕迹地换到了下一个话题。
聊着聊着,服务生就将墨鱼面同两杯果汁一起端上来。
云及月伸手去拿果汁,却没想到手肘一不小心将东西打翻了。
汁水溅在她手臂上,黏腻的感觉并不好受。
江慕言连忙站起来,将湿纸巾递给她:“这里我和服务员收拾,你去清理一下。”
云及月离开后,原地只剩下江慕言和服务生两个人。
在他帮忙着收拾残局时,并没有注意到有一道身影走进来,坐到了他后面那一桌。
等他坐下来时,就听见男人不冷不热的嗓音:“江慕言。”
江慕言回过头时,正好撞见江祁景俊美又寒冷的脸。
他轻轻一笑,举手投足间没露出半分局促:“哥,你有什么事可以直说。”
江祁景唇往上勾,露出嘲讽的弧度:“来喝一杯吗?”
男人淡漠的视线落在桌子旁那箱干红上。
字里行间的意思分明是——
来喝一箱吗?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求作收,晚点有二更~
第36章
江慕言微怔, 随即点头, 声音仍然是水一样明澈的清隽,“哥, 我前天给你打的那个电话, 让你记恨到今天了吗?”
江祁景唇角的嗤笑有些凉薄:“你觉得呢?”
江慕言当然觉得,他前天在电话里说的那几句似是而非的话, 包括那句“我想你了”,都不足够让江祁景忽然转了性子, 将他们的矛盾摆在明面上。
江祁景不可能是那么容易被激怒的人。
但也想不出来其他的能打击到江祁景的事情。
除了云及月以外, 他向来都无坚不摧,没有任何弱点。
而云及月也只是给他多了一个软肋罢了。
并不能成为致命的一击。
江慕言也不想云及月成为他的致命一击。
江慕言别开脸,没有再想下去,重新开了瓶酒, 将自己的酒杯倒满, 嘴角噙着笑:“第一杯。”
…………
云及月将手臂上的果汁洗干净后,袖子沾满了水, 湿漉漉地黏在手上。她又用烘干机处理一遍。全过程花了接近十五分钟。
她走出洗手间, 远远地就看见了江慕言和他旁边另一桌的……
江祁景。
江祁景!?
视线下移, 地上已经有两个空的干红酒瓶了。
短短十几分钟, 他们俩竟然这么喝了整整两瓶酒……?
云及月走过去, 看着横在他们俩中间那一箱酒,贝齿微微咬住绯色的唇瓣:“你们俩怎么喝起酒来了?”
“助兴。”江祁景眼皮微抬。
江慕言一饮而尽,温润地朝她笑了笑:“我和哥还是第一次在一起喝酒。”
谁都把话说得好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兄友弟恭。
可是他们之间的气氛, 分明已经暗潮涌动。
在那剑拔弩张之上隔着一层幕,要是一不小心把幕掀开,后果似乎不堪设想。
云及月瞬间没了胃口,她坐到江慕言旁边,一脸警惕地盯着两人:“你们打算喝多久?”
“随便喝喝。”这次是江慕言先答的。
江祁景冷漠地抛出个“嗯”字。
但他们两个人之间,其中一个不喊停,另一个也不会停。
江祁景肯定是劝不动的。
她转过头看着江慕言:“你不是身体不好吗……”
“勉强还行。”他低下头,侧脸的线条略显温柔,“不用担心我。”
江祁景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里,眼睛愈冷,声音蓦然染上了冷嘲的意味:“不喝了就告诉我。”
“哥不喝了也告诉我。”
一杯。
两杯……
一瓶。
两瓶……
那一箱酒越来越少。
也不知道是第几杯的时候,江慕言捂着唇,突然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云及月站起身:“你还好吧?”
江慕言点了下头,朝她又笑了一下,却一不小心露出了手指上很淡很淡的血迹。
云及月立刻去拿他的酒杯。
江慕言将酒杯举高往背后藏,“我和……”
“江慕言,你是来养病的,又不是来酗酒的,你们俩有什么恩怨能不能在谈判桌上吵啊!?”
云及月踮起脚尖夺过酒杯,看也没看就往桌子上扔。
酒杯东倒西歪地摔在桌上,向外滚,很快就牵连到了那一桌的空瓶子。
所有空酒瓶像是多骨诺米牌一个接一个地滚落,全部砸倒在地。
玻璃碎片在那一瞬间猛烈飞溅,甚至将云及月的裙摆割得像块破布。
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一阵剧烈的嗡鸣中停住了。
云及月却无暇去管,她拉住服务生,将钱包里所有现金塞给他当做结账,“请问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诊所吗?”
“江慕言你去临时检查一下,要是有什么问题早点处理。我不想我今天明明是来感谢你的,却害你落下后遗症……”
江慕言捂着唇又咳了几下,脸色苍白得有些难受。因为喉咙不适,吐字也有些困难:“走吧。”
原地只剩下江祁景一个人。
他没动,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无声地把桌子上剩下半瓶喝完了。脸上没有任何醉酒的痕迹,清醒得令人生寒。
周围原本有人想围观,在触及他的表情后,又讪讪地移开了视线。
服务生收拾着一地的残渣,却意外看见玻璃碎片上没有凝固的血迹。
顺着血迹看去——
男人藏在衣袖里的右手腕已经近似鲜血淋漓,入眼之处,皆是细细密密的划痕。
服务生惊呼出来:“先生,你不需要去诊所处理一下吗?”
“需要吗?”
也不等服务生回答,男人站起身,低头看着袖口上那些发暗发褐的凝固血迹,像是自言自语:“也许需要。”
反正在这儿也等不到人。
又不会有人回头来关心他。
…………
医生给江祁景包扎的时候,大惊小怪地道:“你应该早点来的。明明没割到动脉却出了这么多血的人,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江祁景“嗯”了声。
他的气势过于肃冷,医生也没胆子多唠叨,很快就嘘了声。
江祁景拿了药,重新回到走廊上。
这间诊所不大,站在这儿还能听熟悉的女声:“你除了咳血以外还有别的症状吗?”
“没有,不用那么紧张。我以前一激动就会咳出血。”
“可是今天我本来是准备感谢你的,却眼睁睁看着你和江祁景起了矛盾。这样会让我良心很不安诶……”
江祁景低下头,看着手腕上的绷带。
连绷带上也有浸出来的血迹。
他年少气盛时同那些喜欢嘲笑他身世的同学,想着勒索他的混混打过很多架,也没有流过这么多血。
可是这次一点都不痛。
一点痛感都没有。
也许是熬夜缺睡,长期高强度的工作把整个人的感官都麻痹了。
他看着云及月因为江慕言咳血而紧张,因为紧张打翻了一桌的酒瓶,酒瓶掉在地上变成凌厉的玻璃碎片。
江祁景在那一刻甚至没有躲开。
他鬼使神差地在想如果他也受伤了会怎么样。
然而云及月忙着付钱,忙着问医院地址,忙着劝说江慕言,忙着和江慕言一起去看病。
那些举动像一根带刺的藤蔓,缓缓缠绕住他的心脏,难以描述的比嫉妒更可怕的情绪铺天盖地地出现,压抑得他喘不过气。
他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来诊所。
只是不想云及月看见自己的伤口。
现在这样,他还可以告诉自己“只是没被看见而已”。
思绪在这一刻被拉到很久前。
云及月借学生会犒劳干部的名义,来他们班发零食。
少女站在他的课桌前,假装在扫视整个班,声音却放得轻轻的:“江祁景,我买了一大堆零食,他们可以吃,你可以吃完。”
而现在。
他也成为了“他们”中的一个。
……
直到云及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才回到了现实中:“江祁景,你怎么在这……?”
光晕从走廊外招进来,映衬出男人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
江祁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明明想过不让云及月看见伤口,可在那一刻,希冀被一滴水浇灌得冒了尖。
他的声音再度绷紧,似乎在下一秒就要断掉:“其实我也受伤了。”
“受的伤一点都不比江慕言轻。”
作者有话要说:短小二更
没到恢复记忆就还没到火葬场,现在问题不大。
第37章
确实很重。
哪怕包扎了也能依稀看出狰狞的痕迹。
云及月像是被血迹惊到了, 用手指梳理着长发缓解紧绷的神经, 半天才找回声音:“……医生不是已经处理了吗?”
她又在想江祁景怎么会受伤。想来想去,只可能是当初那到处飞溅的碎片。
云及月调整了语气, 态度很诚恳:“如果是因为我的失误导致你受伤了。我给你道歉。所有费用都由我承担, 就是不知道你看不看得上那点小钱。
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该给你什么赔偿……只要是不过分的, 你都可以提。”
希冀在云及月的话里被拦腰折断。
江祁景手指微曲,唇角扯开一抹没有情绪的薄弧:“……不用。”
他甚至隐隐有些后悔的情绪。
刚才不应该和云及月提起这个话题。
明明已经知道了后果, 却又要去自取其辱。
江祁景不知道他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但是面对云及月, 他已经做了很多没有意义的事情。
比如说曾经对她无端的忽视。
比如说现在对她的追求。
……不过现在把话题拉开也不迟。
江祁景道:“我只是顺便告诉你一句,以免你被人骗了。”
话语里直指江慕言,隐隐有些酸意。
云及月却没有接话,试探性地道:“如果你没有别的事, 那我先走了?”
她的身影快速消失在走廊尽头处。
江祁景收回视线, 正好撞见站在门口的江慕言。
江慕言血色尽失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哥,你的伤严重吗?”
“当然不如你严重, ”江祁景的嗓音交织着昏色光线, 情绪全被压抑住了, “爷爷知道了, 肯定也更想让你后七十年换一个地方静养。”
准确的说是去美国和亲生母亲团聚, 提前继承财产,然后一辈子别回来。也算是变相地软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