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觉得私印就便宜,实际上不管是官印还是私印,买卖一个名额最低的价格是五千两。这五千两曹家独占四成,剩下的三千则是三位考官平分。当然曹家分的多,担任的风险也大,因为人是曹家负责找的,也只有确定没问题,三位考官才会出面。
至于杭州知府,他也只有在有大头的时候作为中间人出现,比如万两以上的交易。到时候会有曹家的人分给他五百或者一千两银子。
银子虽然不多,但对于江宁知府来说,这是一个与曹家攀上关系的途径,有时候他甚至还会帮着曹家一起对学子施压。若有人状告曹家他还会通风报信,从中得到好处。
三年前童安松被调换了试卷,童安松就把曹家告上了知府衙门,可惜他不知道江宁知府与曹家是一伙的。在江宁知府邀请他一起过去的时候,天真的相信了他,结果命丧曹府。
这些事情曹寅或许不知道,李氏和孙氏是知道的。不,应该说这件事是孙氏默许李氏一手主导的。
也不知李氏是不是怕江宁知府反水,把这件事写的清清楚楚全部放在匣子里。
如今倒是便宜了胤礽。
看完这一匣子东西,胤礽就扔给曹寅。
从李氏处搜出来的匣子比孙氏那边还多。这个李氏不知道是记性不好还是怎么回事,每一件事都记载的特别清楚。在里面他自然看到了关于陈修杰和童安柏的。
曹寅不认识陈修杰和童安柏,李氏是知道的。而让人看住这俩家、不给童家老人看病也是李氏的注意。
“李氏,孤猜,你在接到县令的书信陈修杰二人逃出了县衙就决定要打这个主意了吧?两人跟你有仇,而你又代表着织造府衙门,监考官自然会给你这个面子。用孙曹两家的人代替与你有仇的两位考生,一举数得。你果真是聪明呢。”
李氏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胤礽也没指望她说话。他抬手又看起另外的一个匣子,尽管他已经有心理准备了,看到这个匣子东西的时候还是震怒的一掌拍碎了桌子。“李氏,好一个李氏。好啊,好得很。”
一连好几个好字,可见他心里愤怒到了极点。
观音保伸长脖子看过去,只一眼他差点骂出声,难怪太子气成这样,这个李氏居然放印子钱。
什么是印子钱?
它是一种借贷形势,但与官方允许的民间借贷不同。大清例律有规定,借贷不允许超过多少的利息,在这个利息范围内的借贷是允许的。而印子钱它不只是因为利息高,还因为它是按照日来结算利息。
假如你今日没有还上利息,明日就是连带着利息算作本金一起。它是利滚利到最后就跟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会借贷的本就是生活不富裕的百姓居多,这种借贷方式有几人还的上,到最后无一例外就是卖儿卖女、家破人亡。
最可恨的是李氏这个借贷是能转移的。
比如父亲借了债,他若死了儿子还,若一家人都没了,那就是侄子、外甥来还。你说你没借钱不还?呵呵。
李氏专门雇佣了一批人收债,不还就拉你家东西、儿女。
他们来江宁这一个月每天早出晚归听说过这种苛刻的借贷,甚至太子还说等解决完学子的问题之后还要把这个事儿也给查清楚。他们哪里知道放印子钱的居然就是曹寅的妻子李氏。
“李氏,你也不怕遭报应。”观音保没忍住怒骂出声。
“她又做了什么?”曹寅此时已经麻木了,先是老娘,接着是发妻,两个人的所作所为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就算观音保说她与李家合谋又干了什么,他都不觉得意外了。
观音保阴阳怪气的看着他,“你这妻子能耐的很,印子钱知道吗?世人都知道印子钱是个阴损的东西,你夫人倒是聪明,居然还能想到债务转移这个点子。借钱人死了不要紧,他还有侄子、外甥、族人啊。凡是从她这里借了钱的人,整个家族都别想要安生。”
人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怎么会没有族亲,她这真是把能薅的全都薅了个遍。
“噗,”曹寅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悠悠转醒的孙氏听见这话又晕了过去。
曹家其他人也被李氏的疯狂给吓的发抖,曹寅是曹玺的长子,曹玺过世后曹家并没有分家,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不说买卖学子名次,就说放印子钱那都是死罪,当初有多死皮赖脸住在织造府,如今就有多后悔。
“殿下,殿下,这件事跟我们没有关系啊,求殿下开恩,我们早就分家了,与我们无关啊。”曹寅的四弟媳妇说道。
胤礽却不想在听他们废话,“有关无关,孤自会亲自审问。带走。”他看东西的时候外面可没有闲着,看着从曹家抄出来的一箱箱东西,只要想到其中大部分钱财都沾满了鲜血,胤礽的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走出曹府的大门,胤礽深吸了一口气,刚才在曹家仿佛空气都是污浊的,他呼吸都觉得心口疼。“观音保你亲自带人去杭州把孙家给孤抄了。记住一定要快,免得他们毁灭证据。在派个人给大阿哥传个信儿,这事儿李家也脱不了关系,最好也彻查一番。”
李家,孙家、曹家他一个都不想要放过。
“你带着人明天一早拿着李氏放印子钱的名单挨家挨户去查看,把他们的借据都收回来,银子十倍奉还。嗯,就从曹家的产业里出。另外张贴告示,就说皇上派了钦差来江宁,若有人伸冤就让他们来知府衙门。若有同样借了印子钱的,让他们拿着借据过来领钱,孤同样十倍奉还。”
匣子里的人名不少,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全部,若不是还要敲开李氏的嘴巴询问清楚,他现在都想把人活剐了。
曹家的东西不少,再加上那三个监考官和江宁知府四家,他琢磨着怎么也够赔偿了。
多给些银子补偿,这是胤礽目前能想出来的最好的法子。石榴做事情讲究因果循环,经常给他讲一些事情。
放印子钱虽然是李氏做的,损伤的却是大清的气运。若大清气运下降,别说西方那些国家,就是反清复明的人都能轻易解决他们。那时候大清将不复存在。
他不知道大清能存在多久,可并不希望是在他手上覆灭。
“经查江宁府试存在徇私舞弊、买卖名额等问题,这次府试成绩作废,三日后重新开考。被查出的学子曹正德、孙有才等取消其考试资格,且三代之内不允许参加科考。望各位考生以此为戒。”
府试放榜不过四日,赶考的学子还未全部离开,因为这则告示、就又沸腾起来。
“什么意思?考试怎么作废了?”
“我就说姓李的没这么大的本事,原来是贿赂了考官买的名额。如今被查出来三代不能科举,真是活该。”
“你们看这些人名,咱们江宁一共多少童生,才四天就查出二三十人,你们说还有没有没查出来的?”
“难道就我好奇是谁把这事儿捅出来的,没听说上头派了钦差啊?”可若不是钦差,谁敢把三位主考都给撸了?
又有学子说道:“不知道才好呢,你们忘了前年,钦差大咧咧的过来有什么用?要我说这位钦差大人是明白人,知道这江南的水深,偷偷地调查。看看,这不是把人揪出来了?”
告示前议论纷纷,大部分学子是赞成重新考试的,只有一小部分勉强考过的,担心自己会掉下来。
当然,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反对,万一被误会是那些人的同党呢?这些人忽然掉转头,距离考试还有三天时间,他们还能复习一遍。
重新开考,最高兴的莫过于像陈修杰这样被莫名其妙顶替的人。他们这些人除了陈修杰和童安柏是因为跟曹家有仇,剩下的都是穷苦人家出身,他们没有背景和人脉,寒窗苦读十数载若不是这件事被曝出来,他们甚至会被蒙在鼓里一辈子。年复一年的重复着之前的命运。
不说太子这边怎么安排重新科考,只说大阿哥听到太子派人带来的消息吓的差点坐在地上。他伸手掏掏耳朵,“你说什么?爷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曹家和李家均和江南舞弊案有关系,唬谁呢?
大阿哥第一反应是不信,太子又故意逗他呢。
只是他也知道太子的性子,无伤大雅的玩笑或许经常有,像这种事情不太可能。
再说李煦这个人也不像是能干出这种丧尽天良事情的人啊。
大阿哥与太子的暗访不同,他到苏州就直接找了李煦,反正汗阿玛也说了,李煦是自己人,可靠。他想着自己脑子不行,但自己会用人啊,李煦脑子行不就得了。
现在倒好,老二居然告诉他李煦居然就是这件事的参与者,亏得自己那么相信李煦呢。这件事若是真的,李煦这小子指不定怎么在背地里笑话他呢。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大阿哥整个人都不好了。
“抄家,必须立刻抄家。”李煦带给他的耻辱必须李家人来偿还。
太子的人昼夜兼程跑到苏州的时候正好是半夜时分,大阿哥一个时辰都不想给李煦留,当下就让人围了李府进行抄家。
李煦是在小妾的床上被大阿哥巴拉下来的,看到大阿哥他还有些懵,“殿下,您这是?”
“李煦,你他娘的是不是自背后嘲笑我傻呢。明明你自己就是这舞弊案的主谋,居然骗爷说你是无辜的。哼,你没想到吧,爷表明相信你,实际上早就派人暗中调查,如今证据确凿,容不得你抵赖。”
“来人,给爷挖地三尺,一个铜子都不许落下。爷倒要看看他李煦仗着皇上的宠信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李煦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跟曹寅的完全不知情不同,李煦的心里是知道的,他不但知道他娘跟他妻子干的事儿,就连两人闹出的人命都是他出手给扫清的尾巴。
江南舞弊案出来的时候他本来是想要利用职权压下去的,他没想到居然跑了几个漏网之鱼。更没想到的是皇上会把大阿哥派出来调查这件事。
李煦一面奉承大阿哥,心里也庆幸着,幸亏来的是大阿哥啊,这要是换了别人,这件事未必能捂得住。
这两年他明明已经警告了家里人收敛、处理干净手上的证据,谁知道居然还是被大阿哥抓住了把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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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错字)
被李煦看着,明明手头一点证据都没有,大阿哥他都不带心虚的。为啥,万一真的抓错了,他可以推给太子啊。太子是君他是臣,太子下了命令,他能不听?
抓对了功劳是自己的,错了有太子背锅他只是个想要反抗却反抗不了的可怜人。
大阿哥有些得意的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渣。
瞧瞧,他是多么明智。
“殿下,您深夜私闯奴才住处,如今又这样大张旗鼓,若事后证明奴才无辜,殿下可有想好如何收场?皇上可知道您如此行事?”
就在刚才他趁着大阿哥抬头看天的功夫与自家夫人无声交流,他夫人的意思那些证据全部都处理干净了,根本没有出纰漏。
对夫人的话,李煦还是相信的。既然夫人说没有证据,他的人也一直暗中监视大阿哥,没发现什么不妥,那就很有可能是大阿哥在虚张声势。
他一瞬间又挺直了腰板。
“呦呵,你威胁老子?”大阿哥反手指着自己,见李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忽然笑了起来。“李煦你有什么好得意的,说白了不过是我家的一个奴才,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威胁主子?汗阿玛吗?”
“汗阿玛不过是随口一说,你就真把自己当成‘一家人’了?”
他忽然变脸,对着李煦一脚踹去,只是李煦不是曹寅,他也不是太子,李煦直接侧身躲过去,反手跟大阿哥打了起来。
李煦的反击让大阿哥震怒,他不在留手,招招对着要害招呼。大阿哥这几年不是上战场就是练兵,武力自然不用说,反观李煦自他认了苏州织造,二十年间武艺退步,三两下被大阿哥打倒在地。
“李煦公然袭击皇室成员,其罪同谋逆。来人,先把李煦一家压入大牢,听候发落。”
“凭什么,还有没有王法,殿下公然带人闯入府邸,又抢又砸的,难不成我们还反抗不得?殿下身为皇室阿哥都如此行事,也难怪别人会说清廷昏聩了。”
李煦的妻子脑子并不如李煦聪明,大概是做贼心虚,一听说被压入大牢心里就慌张了,这一慌张难免就有些口不择言。
“别人、清廷昏聩,”大阿哥重复着李煦妻子说的话,似笑非笑。
李煦的妻子姓韩,人称李韩氏。韩氏这话说的挺有意思的,先是一个别人,随后又是‘清廷’。谁会以清廷称呼?更别说这些年皇上励精图治,反清复明的人都龟缩起来了,又哪里来的昏聩。
转头看向李煦,“早就听说江南乱党多,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李大人,尊夫人的话你不解释解释?”
李煦呜呜出声,他瞪着大阿哥,要我解释,你倒是把我嘴上的臭袜子拿开啊。大阿哥不靠谱,跟着大阿哥的人还真是有样学样。大阿哥一句堵上嘴,也不知道是谁那么缺德,直接脱下臭袜子塞到他嘴里。
袜子臭气熏天,他直犯恶心。
摆摆手,大阿哥显然不打算给李煦说话的机会,他看着众人搬出来的箱子若有所思。“听说李大人的千金嫁的不错,十里红妆。”
韩氏警觉地看着大阿哥,仿佛大阿哥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大阿哥不再看她,而是蹲在了李煦长子李鼎的面前。李鼎的生母是李煦的妾室,今年不过八岁,小家伙有些害怕的依偎在他娘詹氏的腿边。
见大阿哥看向李鼎,李煦挣扎的更厉害了。
大阿哥伸手摸了李鼎的头一下,慢悠悠的说道:“李大人的儿子真是可爱,这个儿子得来的不容易吧,李大人当真舍得让他陪着你去受苦?”勾结乱党可是死罪,就算他李煦是皇阿哥,那也罪无可赦。
大阿哥示意看押李煦的人把臭袜子拿开,他不着痕迹的看了周围的士兵一眼,这袜子可真够臭的,他离得这么远都能闻到味。
“王爷,韩氏只是一时口误,还请”
大阿哥皱眉,他让李煦开口可不是听他说废话的,这个李煦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罢了,爷看李大人分明是看不起爷不打算交代,爷呢现在也没那个心思听你说了,爷打算把你交给太子殿下,相信太子很乐意听你诉说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