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拍拍童安柏,他看出童安柏眼里的意思。
为什么?
当然是他把曹家想得太简单了,仅凭自己和童安柏无法给陈童两家伸冤报仇。之前他还说童安柏做人要顶天立地,如今他或许要亲自打破这个规矩,陈修杰的心里并不好受。
伸手点了点桌上的书,“这书两位应该不陌生吧,我比较好奇,两位既然有此良著,为何此次府试会落榜。”
说起这次府试,陈修杰脸色难看,童安柏怒喝,“你当我们愿意啊,还不是曹贼老狗。”
“安柏。”陈修杰不轻不重的喊了一声。
这是真的有隐情?胤礽与观音保对视一眼,观音保双手抱胸,“我姐夫好心,你们若真有冤屈,说出来或许我们还能帮你们。当然你们要是愿意藏着掖着的,我们也无所谓。”
“姐夫。”童安柏看向陈修杰。
陈修杰深吸一口气,他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问了胤礽一个问题,“二位可否告知在下,你们与江宁织造可有关系,若,若我说此时与江宁织造有关系,你们是否真能为我们主持公道?”
“这是自然,若你们真有冤屈,我自然会为你们做主。”
胤礽没回答他第一个问题,可陈修杰从他的回答里就已经知道答案。
“那么,你们到底是谁,别说什么参加科举的学子。这话也就糊弄一下安柏,在我这里没用。”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学子,证据呢?”观音保没想到陈修杰居然能看出他们不是学子,明明他觉得自己演的挺像那么回事。
陈修杰扯扯嘴角,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我自己就是学子,自然知道科举的重要性。别说只是生病,就算是用爬的,对学子来说也会爬着去考场。”
显然胤礽对曹正德扯的谎言被他听到了。三年一次的机会,有的人不知道考了多少次才等到这个机会,他虽然不是大夫,也看的出胤礽身体根本不可能差到不能考试的地步。
“啪啪啪,”胤礽给陈修杰鼓掌,他眼里有着赞赏,“陈公子果然聪慧。不错,我确实不是赶考的学子,我乃当今圣上特派钦差,前来彻查江南舞弊一案。”
陈修杰楞了片刻,随后扯着童安柏跪下,“草民陈修杰见过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怎么知道这位是太子殿下。”
陈修杰震惊的抬头,居然是太子殿下,他只是从姓氏上猜测这位是宫里出来的殿下,没想到居然是太子。
观音保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看样子人家根本没猜出这位是太子。
胤礽伸手虚虚抬起,“起来吧,你们有何冤情现在可以说了吧。”
陈修杰刚站起来,听到这话又跪了下来,他对着胤礽咚咚咚的磕了好几个响头,磕的观音保都替他们头疼。
“草民陈修杰,这位是我妻弟童安柏,他大哥是三年前的府案首童安松。三年前童安松取得案首第一名,这本来是一件好事,江宁织造曹寅曹大人都派人前来相邀,别人都说有了曹大人的提携,日后童安松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可谁知,”陈修杰咬牙切齿,眼底的愤恨再也藏不住,“谁知道宴会结束后,曹大人非说童安松的第一名作假,说他调换了别人的试卷。”
他抬头直视胤礽,“太子殿下也看了那几本书,那书上的注解全部都是童安松亲笔手写,试问以他这样的人才为何要去作假。更何况他作假的那位之前名声并不响亮,县试都是在末尾。”
“说来您可能不信,只因那人是曹寅的侄子,所有人都说是童安松的错。”
“我那妻弟年轻气盛,蒙受如此不白之冤自然心有不甘。您怎么知道官官相护,他最后不但没能替自己讨回公道,还被人活活打死了。”
说到这里,陈修杰眼中落泪,他身后的童安柏更是痛苦的不能自已。
“人死了,公道没讨回来,那样的名声传回老家。我岳父母一家惊闻噩耗一病不起,后来当地县令为了讨好曹狗,对我陈童两家诸多打压。若不是我和安柏之前就过了县试,恐怕我们想要考取功名都难。”
“府试每年都有,前两次一直有人盯着我们,我们想要出来县城都难。今年学子较多,我们二人打扮成乞丐,趁人不备提前偷跑了出来,这才得以来到江宁。”也幸好每个考过县试的人都有记录,曹家没有丧心病狂到对陈童两家的人赶尽杀绝,让他们钻了空子。
只是,他们依旧太天真,府试落榜了。
如果是技不如人,陈修杰不会说什么,只是他们住的客栈也有不少学子居住其中,他们谈论最多的就是一个李姓书生的文章。陈修杰刚开始还抱着学习的态度想要看看自己与别人的差距,哪知他越听越觉得耳熟。
那文章分明就是自己所做。
“殿下若是不信,您大可出题,草民愿意与那位李姓府案首再考一次。”
胤礽支着下巴看向陈修杰,若有所思。按照陈修杰的意思,三年期曹寅假公济私把别人的文章按在自家人身上,如今三年过去他又故技重施把陈修杰的文章按在一个行李的书生身上。
但,“你可知道孤为何来到江宁。”他伸手拨弄着茶盖,似乎这样并不能让自己平静,索性又扔了下去。“曹寅密奏皇上,江南科场有人徇私舞弊,他甚至掩护了几名有冤屈的学子上京城告御状。”
“这不可能。”童安柏大声嚷嚷,随后他又想起眼前的人是当今太子,他这样好像不对,又低下头去,仿佛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
陈修杰虽然没说话,眼里表达的是一个意思。
胤礽不管他们信不信,继续说道:“去年,皇上派了钦差来江宁调查科举舞弊的事儿你可知道?”
这事儿陈修杰更不知道了,去年他们还在想着怎么能躲避曹贼的爪牙呢。
“钦差回禀说江南考场一片祥和,并没有舞弊的事情发生,是那几个考生自己时运不济没能考上,闹了起来。曹大人心系百姓爱民如子,又见那群人说的头头是道,这才愿意出手帮助他们。实际上曹大人对这件事并不知情,他只是爱惜有才学的人。”
胤礽重复着钦差说的话,嘴角过着淡淡的讽刺。
“殿下。”
胤礽抬手,他看向跪着的两人,“如今科考过去不过三四日,我猜你们肯定能默写的出当时的文章来。不如你们默了,孤让人去拿了原题过来作对比。如何?”
陈修杰不知道太子信不信他们,可此时除了这个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好在二人记忆力还不错,就算不能保证全部一样,也能记个七七八八。
拿了他们的文章,胤礽看过之后就给了观音保,观音保对着胤礽点头,随后就带着人出去了。
胤礽看向陈修杰,安抚道:“你们也别担心,这件事既然皇上下旨要彻查,若童安松真的有冤屈,不管那个人是谁,肯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曹寅算什么,说句不好听的只是一个奴才。他了解汗阿玛,就算汗阿玛对孙氏、文氏有感情,可一旦触及他的底线,那也是说翻脸就能翻脸的。
科举舞弊不是小事,就像来之前汗阿玛说的,如果真让他们操控了科举,他们想让谁上就让谁,与皇帝何异?
陈修杰和童安柏松了口气,他们早就听说当今圣明,本来他们也有打算去告御状的,只是县令盯得紧,他们根本就出不去。
“殿下,草民和草民的姐夫是偷跑出来的,那县令如果发现我们偷跑肯定会对我们的家人不利。草民能不能求殿下派个人保护草民的姐姐,如今草民家也只有这个姐姐了。”他爹娘因为大哥的事情一病不起,那县令也是狠心的,怕他们与人谋划,连个大夫都不让请。爹娘没办法就这样生生熬死了。
如果让县令发现他和姐夫不见了,留在老家的姐姐等人还不知要被怎么样磋磨呢。
“小事一桩。”胤礽接着又吩咐几句,问了他们地址,让人去接了陈童氏等人过来。
这一晚谁都没有休息,全部都在等观音保的消息。
夜半时分观音保终于回来了,他脸色凝重,“殿下,奴才把这次府试的前十名全都拿回来了,您猜奴才发现了什么。”他有些同情的看着陈修杰和童安柏,原来不只是陈修杰,就连童安柏的答卷也与第十名也就是曹正德的答卷有八分相似。
胤礽把两人的答卷挑出来仍在他们面前,“看看吧。”
越看两人越是震惊。童安柏刚过十五,他成绩其实不错,三年前也是学院的老师觉得他太年轻想要压一压他的性子才没让他跟哥哥一起赶考。原本这次落榜,他还以为是自己这两年只顾着与县令‘斗智斗勇’落下了成绩,却原来他也被人顶替了。
扑通跪下,童安柏说道:“殿下,奴才发誓,这真的是奴才所作。”这上面的字迹虽然不是他的,但文章内容他太熟悉了,想忘都忘不了。
“放回去吧。”事情如何,胤礽心里已经有数,只等待最后的调查。
他想不出三日就会有人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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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翌日,观音保带着人去了状元楼,听到楼里人高谈阔论,话里话外对李姓书生的赞扬。他忍不住说道:“哼,那是因为我姐夫病了,不然以我姐夫的才学,府案首能轮到他?不过是捡了个大便宜,有什么值得高兴地?”
“马后炮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你姐夫那么厉害还不是榜上无名?”
“就是啊,反正都是落榜,没法对证,我也可以跟人吹嘘啊。我还说我若不是没发挥好三年前就考上状元了呢。”
“哈哈哈哈。”
观音保脸色胀红,把一个急躁、愤怒的少年表现的淋漓尽致。他伸手指着那人说道:“你们笑什么,我姐夫三年后肯定能考上状元的,倒是你,连个府案首都不是,我就不信你今年能考上状元。”说完他就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走在大街上,观音保怒气未消,“可恶,真是可恨,你们给小爷等着。总有一天姐夫会证明给你看的。”
一连三天观音保都在大街上晃荡,有时候还会故意跟人争吵,踹别人摊位都时有发生。
胤礽坐在蓬莱客栈对面的酒楼独饮,他脸色暗淡看起来气色很不好。曹正德和孙有才对视一眼,两人走过来在他前面坐下他都没有看见。
“金兄,金兄。”孙有才换了两声,胤礽像是才反应过来。
他歉意的笑笑,“原来是曹兄和孙兄。”说完又不在理会他俩,自顾自的坐着想着心事。
曹正德对着孙有才努努嘴,孙有才笑呵呵的说道:“金兄可是还在为这次科考的事情烦恼?”
胤礽有些不高兴,他砰地一声放下酒杯,“你们是来看我笑话的?枉我把你们当成兄弟,没想到你们居然,居然”他叹息一声,罢罢罢,“你们走吧,我这里不欢迎你们。”
“别别别,别啊,金兄,我们今日并非是来嘲讽金兄你的,而是又一桩买卖,不知道金兄有没有兴趣。”
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垂下眼眸,胤礽自嘲道:“来江宁之前我与家中妻小保证定会高中,如今去连个府试都没过,哪有什么心思谈生意。”
孙有才看看四周,倾身向前小声地说道:“金兄,我这个生意跟这次府试有关。”
胤礽看着他没有说话。
孙有才有些着急,“金兄,咱们借一步说话。”
三个人要了个包间,孙有才说道:“金兄,我二人的水平如何,相信金兄心里也有数。这次府试曹兄得了第十名,我略次些得了个十五,金兄可知道为何?”
“为何?”胤礽很配合的说了出来。
曹正德说道:“金兄,今日我二人把你当兄弟,实话说与你听。等会出了这房门,不管你是信还是不信,我们都不会承认。”
胤礽脸上有些犹豫,他沉吟片刻,“可是犯法的事儿?若是,你们还是不要说了,我不敢保证会不会说出去。”
孙有才有些着急,他早就派人打听过了,那蓬莱客栈在江宁也是赫赫有名的,也就比之皇家客栈稍逊一筹,用日进斗金来说都不为过。这客栈开的年份不少,老板也确实是姓关。这几天他们的人在门口蹲守,也看到掌柜的对胤礽的态度,知道他在关家地位不低。
两人又等了几天这才动了心思。
如今箭在弦上,他们怎么能允许胤礽放弃呢。“金兄,金兄放心,并不是什么犯法的事儿,不信你可以去打听,这事在江宁都是心照不宣的。若真是犯法,你看看兄弟这百十斤肉够吗?”
他的脸色还是有些犹豫,“那你们先说来听听。”
两人相视一笑,成了。孙有才说道:“金兄可知这府试的功名可以用银钱购买?”
胤礽噌的一声站起来,“我把你们当兄弟,你们居然戏弄与我。”说着他就要往外走。
两人赶紧拉住他,“金兄别生气,你听我们说。”
“就是,就是,我们怎么会戏弄金兄呢。我们是来给金兄帮忙的。金兄这次名落孙山,想必回去也不好交代,我们可都看见了,你那小舅子阴阳怪气的。”
“这也就是金兄倒霉,我们是相信金兄的,待到乡试金兄定能高中头名。”
胤礽脸上怒色一闪而过,他使劲儿的拽着自己的衣袖,“还说不是戏弄与我,我府试都没考,如何能去的了乡试。”
两人把胤礽摁在凳子上,孙有才小声地说道:“这就是我们今日要跟金兄说的买卖了。”
“咱们这一带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你只要给主考官点好处,名额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孙有才大拇指和食指摩挲,意思不言而喻。
胤礽看了他一眼,眼底的心动一闪而逝,不过他挣扎片刻依旧摇头。
曹正德说道:“我们都明白金兄是正人君子,不屑这种小人行径,你放心这种买卖双方都是自愿的。金兄你缺少的是个机会,有的学子他缺的是钱财。这件事有我曹家和主考官做担保,大家都是写了条子按了手印的,你也不用担心被人出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