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姝——一笑笙箫
时间:2021-01-29 09:29:15

  “后来,有一个人,为我母亲在山顶建了一座寺庙,还了她安息。”
  “许是触景生情,但凡遇到此类山寺,总要来拜一拜。”
  明黛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理由。
  她悄悄拨弄垂帘,自窄细的缝隙中看过去。
  秦晁忽然收回目光,转过头,恰好与她对视。
  明黛转眼望向别处,随口一问作遮掩:“所以要亲自走上去?”
  面前的男人并未立刻回答。
  他甚至收起了浅淡的笑,认真的想了一会儿。
  少顷,他缓缓道:“经历诸事后,人心难免浮躁,会看不清许多东西。”
  “在徒步登山这段漫长的时间里,可以静下来想许多事情。”
  “当力气渐渐耗损,连为遮掩的力气都没有了时,心底的情绪才会真切起来。”
  “那些藏在心底的,可能是恐惧,是懊悔、怨恨,也可能是愧疚、思念、不甘……”
  明黛心头震动,转眼望向面前的青年。
  他含着笑,每一个字都落在她心坎:“唯有如此,在佛祖面前才算毫无隐瞒,方显虔诚。”
  明黛看着面前的人,抬手撩起纱帘,男人的脸完整的出现在视线中。
  阻挡不再,男人眼中笑意加深。
  迎着他的目光,明黛的戒备忽然烟消云散。
  她弯唇轻笑:“秦大人……言之有理。”
  山阶之上,一双男女相视而笑。
  秦晁冲上头抬抬下巴:“还走吗?”
  明黛扯了帷帽递给护卫,原本疲惫的身躯,不知是因为短暂的歇息,还是因为这番谈话,竟精力充沛起来。
  她扬着笑:“走,当然要走。”
  “等等!”明黛刚要迈步,秦晁微微抬手作阻。
  明黛看过去,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两副鞋垫来。
  “郡主的绣鞋,鞋面虽柔软舒适,但鞋底太薄,并不适合长途登山。即便真的登上去,也会疼痛难眠。”
  他礼貌的别开眼,温和道:“这是下官给自己备的,都是新的不曾用过。若郡主不嫌,可令护卫用刀将其裁短一些,鞋底垫的厚,走起来更舒服。”
  明黛闻言,只觉他说自己原本也打算亲自走上去的说法更加可信。
  倘若他拿出一双女用鞋垫儿,才显得别有用心。
  护卫们大概一辈子都没想过,自己杀敌的刀,会用来裁鞋垫儿……
  不多时,鞋垫儿裁好,明黛垫进鞋子里,走起路来的疼痛感真的缓解不少。
  忽然间,她脑子里闪过一副诡异的画面——男人撕下衣裳,缠在了一根木杖的手扶处,不耐烦的递给她……
  画面一闪而逝,明黛的心跳的飞快。
  这时……什么情况?
  因这一走神,鞋垫都用上了,明黛才反应过来:“你都给我了,你用什么?”
  秦晁摇摇头,露出鞋子,拔出后跟。
  他的鞋子里也垫了厚厚一层。
  明黛蹙眉,偏头质疑:“你都垫了,还带这么多?”
  秦晁穿好鞋子,言语间有些赧然:“这样爬上去会出汗,恐生体味。”
  “不怕郡主笑话,下官素来有些臭讲究,上去后还得赶紧洗手净面,否则会难受。”
  明黛仿佛迎面中了一箭。
  她别过身,轻咳一下:“喜好洁净,怎么能算臭讲究呢。秦大人过谦了。”
  男人眼底划过戏谑之色,又正经道:“郡主说的是。”
  明黛摆摆手催促:“走吧。”
  说着,她已迈步登山,秦晁笑了一下,悠哉的迈着长腿跟上去。
  两人爬了一阵,这次,明黛主动开口:“赌注是什么?”
  秦晁故作不知:“什么?”
  明黛:“你方才说,上山前自己同自己打赌,赌注是什么?”
  秦晁闻言,做恍然状:“哦……”
  他眼里含笑,扫过她的脚。
  “下官同自己打赌,若下官没有看错,真是郡主,回头就奖励自己十双鞋垫。”
  这是明目张胆的打趣!
  明黛眼珠瞪圆,继而轻轻抿唇,脚下步子加快,“还你!下山就还你二十双!”
  她一个人冲到前面去了。
  身后响起男人浅浅的低笑,以及一句。
  “此话当真?那郡主下次什么时候登山,下官一定还来。”
  明黛暗想,下次也不会要你的鞋垫儿!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是要让黛黛忘记一切!!
  然后让秦晁认认真真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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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之后的路程, 明黛没有怎么说话。
  她还记得自己的初衷,很快便收拢了情绪,默默地往上爬。
  事实上, 秦晁也没想找她说话。
  长阶难行, 边走边说话, 只会更耗她体力。
  走了一阵, 明黛再度停下歇息。
  秦晁的体力显然更好,她腿都软了,他还如闲庭信步般,气都不喘。
  她看向秦晁:“秦大人不必碍于同行束着脚步, 先走吧。”
  秦晁闻言, 往长阶上看了一眼, 竟没有推拒:“好。”
  男人的爽快,令明黛颇感意外。
  从小到大, 她没少被搭讪纠缠, 软硬不吃, 挥之不去。
  就在刚才,她还设想过面前的男人若露出痴缠之态,该如何应对。
  事实证明, 实在是她想多了。
  可正因如此, 明黛觉得秦晁给人的感觉很舒坦。
  明黛含笑点头:“大人随意。”
  秦晁搭手作拜, 随手将衣摆掖入腰间,一双长腿像是终得解封, 大步向前。
  明黛看他一步连跨几阶, 眨眼间超前许多,回想他刚才一阶一阶跟着走的局促,不由生笑。
  这是憋坏了吧。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理顺了气息,继续往上走。
  走了没多久,明黛忽然停住,看向不远处正坐在台阶上歇息的男人。
  秦晁也看到了她,他笑笑,起身再出发。
  很快,明黛又瞧不见他了。
  她再往前走,果然又见他在歇息,又是瞄见了她就继续动身。
  这样来了几次,明黛渐渐摸索出来——他是将她的脚程当做休息时间的参照?
  明黛笑笑,继续登山。
  路程过半时,明黛已累到喘息的力气都没了。
  阿福返程下来劝她乘车上山,明黛摇头拒绝。
  阿福急了,说好的不逞强呢?
  已走了半程,明黛向护卫要水食。
  沁凉的水浅浅抿了一口,明黛含了一会儿才缓缓咽下。
  她接过装着果脯的小荷包,拈起一颗送到嘴里,甜中带微酸的滋味在口中化开。
  明黛眼眶微红,努力露出笑来。
  若有来生,愿她们能生在富贵之家,一生有尝不完的甜。
  吃了几颗,心中情绪渐渐舒缓。
  明黛最后饮一口水,看着手里的小食包,忽然想到什么,抬头继续往上走。
  “郡主不再歇歇吗?”
  明黛:“不必。”
  她脚下走得慢,目光却跃到前头找寻什么。
  很快,明黛看到了他。
  果然又在歇息。
  他坐在台阶上,衣摆已从腰间扯出,搭在屈起的长腿上。
  腿上放着吃的,他时不时捏一个塞进嘴里,目光盯着道外的草树丛中,看的出神。
  男人肤色偏白,轮廓精致。
  从明黛的角度看去,正好瞧见他侧首咀嚼时露出的下颌线,如画笔勾勒,流畅漂亮。
  明黛目光微动。
  她这才发现,他举动时多用左手,右手屈臂搭在腿上。
  他是个左撇子?
  明黛轻提裙摆,轻轻踩阶走过去。
  秦晁敏锐察觉靠近的身影,他转头看去,目光撞上她的,食指抵住唇——嘘。
  明黛当即止步,站在五六层台阶下,好奇的偏头,顺着他的目光往阶梯道外的丛堆看。
  看什么呢?
  秦晁在她眼中捕捉到疑惑,指了指草丛最深处,神秘兮兮的说:“有只狐狸。”
  狐狸?
  明黛好奇的侧身探头,只见黄绿交接一堆杂乱初,果然有一抹深棕窜动。
  她眸子一亮,不觉放声:“真是狐狸!”
  不想小东西警觉得很,丛中嗖的一声响,深棕影子已消失不见。
  “啧。”秦晁神色无奈,“吓跑了。”
  这语气,分明是在说——都叫你小声点,看,被你吓跑了吧。
  明黛轻轻咬唇,无可辩驳。
  好像真是她吓走的。
  明黛:“野狐狸我是找不回来了,赔你个别的。”
  秦晁缓缓望向她,目光是个静候下文的意思。
  明黛隐隐觉得,他的态度不似之前那般拘谨恭敬。
  可是,她并不觉得被冒犯轻视,反倒觉得这样的相处自然又自在。
  仿佛相识已久,故友重逢。
  明黛手捧着小食,递向几层台阶上支腿坐地的男人。
  “走了这么久,补充体力。”
  秦晁看向她手里的东西,扬起嘴角,并未伸手。
  他拿起腿上兜着的东西,举到她面前。
  明黛这才看清楚,他手里也是个装着小食的荷包,也是各色各样的果脯。
  两人对视一眼,复又笑了。
  ……
  秦晁没再一个人往前走。
  长长的石阶,两人停停走走,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才登顶,日头已西斜。
  明黛累得不轻,脚掌的疼已上升到两条腿。
  好在长孙蕙已为她打点好一切,刚到便有僧人前来领路。
  另一边,也有僧人来为秦晁领路。
  秦晁对僧人礼貌作拜,回身与她告辞,明黛颔首一笑,也与他作别。
  佛寺的房间十分简单,一眼便可看全。
  好在,住宿的条件讲不得,热水还是供得起的。
  山上寒气重,又是佛家重地,明黛只简单的净面洗手,擦拭了一番。
  最后,阿福兑了满满一盆热水给她泡脚。
  鞋袜褪去,脚掌入水,明黛长舒一口气。
  疼痛感在热水浸泡中消退,她终于活了过来。
  “郡主鞋里垫的什么呀。”阿福抽出来一看,眼都瞪圆了。
  “这鞋垫是没锁边么,须须散散乱糟糟的。”
  她不记得给郡主鞋里垫了这个呀。
  明黛看着阿福一惊一乍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这个就别要了。明日奴婢下山为郡主多准备一些。”阿福准备丢掉。
  堂堂郡主,岂能用这样粗糙的东西!
  “等等。”明黛叫住她,短暂的思索后,她说:“留着吧。”
  阿福懵了,留这种东西做什么呀?
  ……
  明黛白日里耗了太多体力,草草用了些斋饭便早早睡下。
  佛门重地,不得持械佩刀,随行的护卫解下兵甲,分两拨守夜。
  秦晁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在东院的门口站了片刻,但见守卫森严,眼中透出几分冷笑。
  气候转凉,入夜更早,寺中弟子晚课未结束,天幕已暗沉一片。
  秦晁出了寺门,在后山小道上转悠。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近十个身着夜行装的人被捆成粽子,丢在后山尚未开垦的荒地里。
  秦晁斜倚着一株大树,淡淡道:“丢远些,别压到寺僧种的菜。”
  孟洋带人处理完这些人,过来问:“晁哥,怎么处置?”
  秦晁手里玩着一枚轮玉,平声道:“先喂点药,看着。”
  男人眼神幽深,浑身泛着寒意:“她还会住几日,这期间,这种苍蝇来多少捉多少。”
  “然后,在她离开的前一日,悉数打断右臂,送到宁国公府。”
  孟洋一个激灵,没敢反驳。
  饶是跟着秦晁一起挺过了这半年多,他依旧觉得晁哥变了太多。
  很久以前的秦晁,雷厉风行果断干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后来有了明黛,虽然他还是那个有想法有主意的秦晁,但手段却收敛许多。
  明黛是他的软肋,他不可避免的瞻前顾后,谨慎思索。
  那时,他和胡飞倍感欣慰,总觉得晁哥活出了新模样。
  然而,这一切都在嫂子离开之后改变了。
  晁哥没有软肋,也没有顾忌了,狠厉程度更胜从前。
  原以为再见到嫂子,他会有所改变。
  可到这一刻,孟洋才明白,他的改变,仅限于在嫂子面前。
  “不、不审吗?咱们都没问他们是什么来历。”
  “有什么好审的。”秦晁眼中映着漆黑夜色,扬起几分冷冽的笑意。
  “送到宁国公府后,别惊动旁人,务必让国公爷和夫人亲自验收。”
  “若不是国公府派出的,就告诉他们,这些打扰盛安郡主的喽啰,我已收拾干净。”
  “若确然是国公府派出的,就说这里有我,他们可以放心。”
  孟洋听得满面冒汗。
  哥欸,你口里的这个国公爷和夫人,可是你未来岳丈岳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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