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姝——一笑笙箫
时间:2021-01-29 09:29:15

  “夫君旧疾在身,本已伤痛,不宜在操劳。”
  “靖儿公务为重,也不能分心。我有一事,只能与小叔商议。”
  明程:“嫂嫂但说无妨。”
  长孙蕙抱着怀中的果脯,冷声道:“我觉得,靖儿此次南下出意外,蹊跷得很。”
  ……
  秦晁在村里时, 虽然没事就睡觉,但其实他每日都醒的很早。
  可今日,有人起的比他更早。
  秦晁看着空无一人的床铺, 屋前屋后转了两圈。
  人没了。
  一股怒火不受控制的升起。
  昨夜才发生那种事,她今天就敢乱跑。
  看来是没吓住她!
  秦晁自己气了一会儿,眯眼看向西侧的房屋,忽然醒悟。
  也许是去了阿公那边。
  他在急个什么劲儿?
  可他自己巴巴的找过去,像是多紧张她,醒来不见人就急了似的。
  思忖片刻,秦晁转身回屋,决定再躺一躺。
  秦心每日都会来叫饭。
  他踩着时辰过去便是。
  然而,秦晁刚躺下,忽觉被褥里塞了什么东西。
  他蹙眉坐起,掀开被褥,神色一凝。
  被褥里,塞了一堆衣裳里裤,还有些他敷伤的纱布。
  秦晁脑子里好像有根弦被拨动,抖落覆盖在真相之上的尘土。
  他把所有衣物拿出来前后查看,细细回忆。
  昨日事发突然,他只顾救人安抚,并未留意她有哪里异常。
  现在想来,昨日怀中抱着的少女,较往常的确臃肿许多。
  秦晁呼吸一滞,重新清点了一遍,险些当场去世。
  好,好得很!
  如果他没有猜错,她昨夜穿了十二件内衫,四条里裤!
  这些纱布,应是缠在腰间腿上,以免轻易被扒衣裳。
  偏偏她身段好,秋日的衣裳宽松不厚,一层叠一层,黑灯瞎火没人注意,摸起来可能还觉得绵软舒服。
  她并不是遇到这些事后才想到与他说那番话。
  她早就猜到会有这种事发生!
  能给自己套这么多衣裳,扒完手都酸了吧!
  可真是把她聪明坏了啊!
  秦晁很少被人气到。
  他得恭喜她,她做到了!
  秦晁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只知道要立刻找到这个女人!
  他甚至忘了要矜持的踩着饭点去阿公那头,当即杀了过去。
  大门被粗暴的退开,秦晁像个上门讨债的,从堂屋开始搜人。
  秦心正在烧饭,听到动静,吓得举着大勺颠颠跑出来。
  见到秦晁,小姑娘的脸刷的沉下去!
  秦晁全然不在乎,开门见山:“她人呢?”
  秦心抿着唇,重重的“哼”了一声。
  秦晁气笑了。
  他好像被那个女人降低了怒点。
  现在看谁都火冒三丈。
  “我问你她人呢!”
  秦心明知故问:“谁啊?”
  秦晁这才察觉,他连她真名都不知道。
  怔愣片刻,只喊了个假名:“江月!”
  都指名道姓了,秦心也不能装聋作哑。
  可她依然不答:“原来晁哥还有牵挂嫂嫂的时候?”
  小姑娘瞥他一眼,嘀咕道:“我还以为,嫂嫂去哪里、会被谁欺负,晁哥都不在意呢。”
  秦晁听出话外之音,皱眉:“你什么意思?”
  秦心蓄足势头,给他翻了个白眼。
  “难道不是吗?哪有人这样糟践自己的妻子,毁她名声的?”
  “昨日是来得及,若来不及,你只管后悔去吧!”
  昨日……
  秦晁眯眼:“你也知道?”
  秦心扭脸不答。
  她当然知道!
  他擅作主张当众放话后,嫂嫂便对她说了心中担忧。
  她一个“妓子”,嫁给秦晁,恐会招惹心怀不轨之人。
  秦心当时吓坏了,细细一想,很有道理。
  无论哪里,都会有些阴沟里的蛆虫,转做恶心事。
  所以,明黛早与秦心通了气。
  不单独行动,夜里尽量不出门。
  如果她不慎遇上意外,一定会留下线索。
  秦心只需察觉线索,立刻找人,稳得很!
  原本,秦心觉得此事应该让秦晁知道,毕竟是他的妻子!
  可嫂嫂只是笑笑,说,靠他不如靠自己。
  他都能放出这种话了,还指望他当护花英雄?
  秦心一想,太有道理了!
  晁哥就是个不靠谱的,保护嫂嫂,还得看她!
  她看着小,力气大得很,她能单手拎起一桶水!
  秦晁听得眼角一抽一抽。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你们都这么聪明了,昨夜还敢出门?”
  秦心有一说一:“嫂嫂说的呀,防人之心不可无,但她在这里生活,能一辈子不出门,出门还挑时候呀?应当没那么巧才对。”
  可她娘的就是这么巧,你给解释解释?
  不,不对。
  秦晁想起自己昨日两次跟出门,她看他好几眼,却什么都没问。
  她那时就看出来了。
  他不放心,一定会跟着她。
  正如她所说,他的过往,过的卑微又糟糕。
  他比谁都清楚这山村角落里,哪些地方适合做肮脏事。
  因为他也曾在那些地方,被人用拳打用脚踢,肆意欺辱。
  也曾一次次在暗无人烟的小道上,独自捂着伤口回家。
  她可不就是挑着时辰出门的吗!
  秦心这蠢货,被人忽悠的转圈圈,还在帮她说话!
  “她人呢?!”秦晁原地走了一圈,腰一叉:“人呢!”
  秦心有点被他的气势吓到,瞬间怂了:“出、出门了。”
  出门了,原来出门了。
  她还敢出门!?
  秦晁正要发作,秦心连忙补充道:“和阿公一起去的县城,五更天就走了!”
  五更天就走了?
  秦晁忽然沉默。
  最初与胡、孟二人相识时,他极为防备。
  同住一屋,稍有动静他都会醒来。
  她才来这里多久,起身出门,他竟毫无察觉。
  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连起码的防备都没了?
  他明明没有被她那些拙劣的戏码欺骗。
  秦心见他沉默,悄咪咪的溜去灶房:“他们来回都赶车,晌午之前就回了。”
  秦晁慢慢平静下来。
  来回赶车。
  差点忘了,她小有私产。
  秦晁冷着脸,拖了张板凳,就坐在门口等。
  灶房门口,秦心鬼鬼祟祟缩回脑袋。
  说实话,她第一次见这位堂兄情绪大动。
  以往,无论是阿公痛心疾首,还是她声嘶力竭,他都冷淡处理。
  终于有个人,能让他也情绪大动。
  嫂嫂真乃神人也。
  秦晁坐在门口,情绪越来越平静。
  过了最初那阵盛怒后,他又有所察觉
  从前,阿公与秦心时常为他的事大动肝火苦口婆心。
  他从不会在他们情绪激动时撞上去。
  往往是先冷处理,待他们过了最激动那阵,能好好说话了,再继续说事。
  而此时此刻,他仿佛是被她冷处理的那个人。
  她这么有脑子,岂会把一堆任谁看了都觉得古怪的衣裳丢在床上。
  她若想瞒他,又岂会任由秦心跟他一通胡说。
  所以,她是昨夜的把戏没有耍成功,今日索性破罐破摔与他摊牌?
  激得他怒意大盛,再早早溜掉将他晾在这独自泄气?
  秦晁的舌尖狠狠舔过一排牙。
  如果他这些猜测属实,那她真是他见过……
  最无聊的女人!
  晌午之前,秦阿公和明黛回了村子。
  秦心已经做好饭等着,远远瞧见,她蹦蹦跳跳跑去秦晁那边传话。
  秦晁早就回来了,他翘着腿躺在床上,面不改色的“嗯”了一声。
  “回就回了,激动什么?”
  秦心的雀跃原地凝固。
  刚才是谁火烧尾巴一样到处找人的?
  秦阿公提了一笼鸡仔,秦心尖叫一声,高兴地围着鸡笼转。
  之前为了给秦晁筹钱还给朱家,阿公把能卖的都卖了。
  包括秦心精心喂养的鸡。
  后来发生这些事,阿公身体也不好,秦心没敢提再买鸡仔的事。
  比起鸡仔,阿公更需要银子看大夫养身体。
  “谢谢阿公!”
  秦阿公出去走了一趟,气血活络了,比前几日更显精神。
  他指了指明黛:“这是你嫂子送你的,要谢就谢她。”
  秦心一听,激动不已,“嫂嫂怎么想到买这个?”
  明黛抿一口茶,笑笑:“我见后院有围圈,里头还有鸡毛,料想家里应是养过。阿公偶尔也去村口买鸡回来炖汤,我想着,与其出去买,不如自己养。你喜欢就好好养。”
  秦心感动不已,恨不得扑上去抱起她转圈圈。
  不止如此。
  明黛还带阿公去县城的医馆复诊,换了新药方,买了不太贵但搭配熬汤益气补身的干货。
  秦阿公对这个侄孙媳,可谓全无挑剔,连声嘱咐秦晁要好好照顾她。
  明黛浅浅一笑,轻轻转眼。
  秦晁抱着手臂靠在门边,冷眼看她。
  她也回他一个笑,秦晁翻着眼扭开脸。
  明黛想,礼多人不怪,古人诚不欺我。
  一家四口围桌而作,和谐的吃了一顿午饭。
  之后,秦阿公去房里休息,秦心去收拾。
  秦晁与明黛偷懒惯了,一起坐着喝茶。
  他一手捧着茶缸子轻轻转,漫不经心道:“破费了。”
  语气平淡无波,全无早起时的怒火。
  明黛浅抿一口水,微微凑向他:“不是我的钱。”
  秦晁转头看她。
  明黛俏皮眨眼,“你忘了,之前阿公给过我们一袋钱,今日都用完。”
  最后五个字,她说的颇具自豪感。
  好像能花钱是什么本事似的。
  秦晁盯着她不说话。
  明黛自行理解他的眼神:“你该不会以为,我真会用阿公给的钱吧?”
  “当时他给我,我若推辞,他定会不高兴。”
  “老人家越想为儿女做点什么,越是无能为力的时候,也只剩塞钱。”
  “我们收下,遂他的心意,之后找个功夫,再把钱花在他身上。”
  “既合了老人家的心意,也尽了孝心。一举两得。”
  秦晁别过脸,明黛悄悄探头,发现他在笑。
  可他也敏锐,当即转过头,明黛偷瞄的眼神没收住,与他对上。
  “看什么?”他瘪了嘴角,又冷起来。
  明黛弯唇:“不生气了?”
  秦晁表情一凝,竟无言以对。
  怎么会有这种人?
  难道前头不是她故意晾着他,让他自己泻火?
  买东买西,将阿公和秦心哄得高兴,不是在变相对他示好?
  他都打算当做没发生,直接跳过那件事,她竟又主动提起。
  秦晁第一次觉得,女人的心思这么难懂。
  他冷了脸:“你还有脸问?”
  明黛若有所悟,“看来给阿公和秦心送礼还不够。”
  她偏头盯住他,眸子璀璨明亮:“我也送你一个?”
  秦晁一点也不稀罕她的讨好!
  一点也不。
  他挑着眉问:“什么?”
  明黛轻笑,弯腰抓起脚边一个布包,拉住他的衣袖:“走!”
  秦晁没有防备,险些泼了手里的水。
  “慢点!”
  ……
  两人往自家方向走,秦晁这才发现她自己也买了东西。
  挺大一个盒子,布裹着,不知是什么。
  走进围篱,明黛拉着他停下,指向屋外的墙面。
  秦晁这才想起,他的墙还没刷。
  墙上遍布污言秽语,村民都见惯不怪了。
  他瞬间明白过来,挑起嘴角:“哦,你要帮我刷墙?”
  明黛笑了一下,蹲下解开布包。
  “秦晁,这些东西,未必要遮挡。”
  秦晁抱手,只想看她刷什么把戏:“不遮挡,继续这样?”
  话音刚落,明黛已解开布包。
  秦晁嘴角的笑意一僵,看向她的眼神带了诧异。
  她买的是……颜料和画笔。
  秦晁并不懂画,但见画笔粗细不一,猜测是分类画物之用。
  “你……会画画?”
  正在准备的少女动作一顿,沉默了片刻。
  少顷,她低声道:“应该吧。”
  秦晁狐疑的盯着她,不再说话。
  她的动作说娴熟也不娴熟,偶尔会有迟疑,仿佛在疑虑自己的判断到底对不对,但说陌生也不陌生,至少她买的东西,都定了用处。
  颜料调好,画笔依次摆开,少女提笔仰头,仔细观察了墙上的字样分布后,试着下笔。
  起先,她笔触生涩,然后以肉眼可见的变化流畅起来
  秦晁怔然看着自家的墙面,只见大片的红被晕成一片枫叶色。
  少女下笔如有神,越来越流畅,忽然,她把手里的笔一递,信口道:“换大山水狼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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