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鼎通:“少来这套!秦晁呢?你既是他的新妇,他又何必躲躲藏藏?”
明黛被他这话逗笑了。
少女笑声清冷,浑似变了个人,渗人且可怕。
“伯父,您瞧瞧伯母,她听到我夫君的名字,激动成什么样了。”
“我一个新妇,自然要敬长守礼。可秦晁的脾气,您不清楚?”
明黛幽幽叹气:“你们高高在上时,他尚且极力反击。”
“而今成了阶下囚,恰似砧板上的几块鱼肉,你说他该如何?”
“秦晁脾气不好,下手又没轻重,这里的人,包括我在内,可都拦不住。”
“他亲自出面,怕就不只是踹踹膝窝,拿刀吓唬这样温和的方式了。”
她下颌微扬,眼神寒凉:“伯父你,确定要见秦晁?”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口气写了五千字,通读发现不够简明扼要,直接删减两千字,又到四千,又删减一千字……删删写写,本来答应上午更,磨到了现在,抱歉啊各位!
继续红包 ̄ ̄ ̄ ̄
……
感谢在2020-10-19 22:28:32 ̄2020-10-20 18:4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橘子皮皮 5瓶;奶啵、christmas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双更合一】
明黛这段开场并不客气。
秦鼎通和一双儿女纷纷沉默, 眼神闪烁。
一直呜咽低骂的魏氏也像是凝住了,慢慢歇声。
明黛轻笑:“怪了,伯父伯母都不反驳侄媳方的话吗。”
“是发生过什么事, 叫你们认定, 若秦晁站在这里,会叫你们吃苦头?”
她一开口,立刻将他们的注意力牵着走。
魏氏微微颤抖,眼神却凶狠, 哪里还有方才柔弱的姿态?
她像是已经认定,秦家今日落败,全都是秦晁一手造成。
秦鼎通意识到话头要被牵到不利处, 连忙道:“你休要吓唬人。”
“秦某一时疏忽,落得如此下场!可我并未伤人性命, 衙门升堂审案,也罪不至死!”
他浑浊的眼珠轻轻转动, “可你们, 贿赂官员滥用职权, 将我们一家调来这处报私仇!”
“你们才是藐视王法!”
明黛听的认真,面露赞叹:“都到这个地步, 伯父还能据理力争,也是厉害。”
“不枉侄媳大费周章将伯父找来,只为给伯父一个渡过难关的机会。”
这话,秦鼎通自然是不信的:“不必假仁假义。我还是那句话,我们一家罪不至死, 你们也无权用私刑!你有何意图,不妨抖开了说。”
明黛伸手虚点几下:“对,就是这句——‘罪不至死’。”
她背起手, 随意踱步。
“伯父将抵押过的茶园高价转卖,因此获罪。依大虞律法,判罪轻重有两重依据。”
她竖起手指:“第一,欺诈钱款数量。第二,对欺诈一方造成的伤害程度。”
“欺诈钱款数量,这个自不必我解释。至于伤害程度,我为伯父打个比方——”
“倘若今日是个富可敌国的巨商与伯父交易,这点钱款损失对他而言不过九牛一毛,伯父能通过私下解决令对方满意,他甚至可以直接去衙门撤了状告,免去伯父的牢狱之苦。”
“反过来,若对方是拿全部身家性命来与您交易,只因被您欺诈钱财走上绝路,闹出人命,再来个厉害些的讼师,能给判成谋财害命,您信吗?”
明黛笑着,自袖中取出茶庄买卖文书,抖开。
“‘江州富商’还在华清县等说法。万一他受了刺激,做出什么傻事,即便人没事,影响也不好。伯父还觉得,自己能得轻判?”
对面四人脸色煞白。
秦镇宁:“果然是你和秦晁设计,让父亲将抵押过的茶庄卖出,你们再立刻报官!卑鄙!”
“卑鄙?”
明黛笑着,眼尾却泛冷意:“沟在这处,跳不跳不是自己选的?我按头要你跳了?”
秦鼎通明白了明黛的用意,他让其他人闭嘴,冷声道:“你是寻我们来私了的?”
明黛点头:“正是。”
秦鼎通的目光不由看向那口楠木棺材:“你欲如何?”
寂静的荒野间,不知哪处的灯火炸响,又似是谁撇了根脆枝。
明黛仔细收好文书,声沉了些:“敢问侄媳婆母墓穴被毁的事,伯父和伯母是否知情?”
她话一出,秦镇宁低下头去,秦明玉也躲到兄长身后。
魏氏眼神游移,落在秦鼎通身上,秦鼎通沉声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范氏只是我三弟的妾侍,当年三弟没了,范氏犯错被发卖出府,与秦家再不相干。”
“况且,秦家内外诸事繁忙,我们何来知道这些事情?”
明黛伸手轻压,似在安抚。
“倒也不必解释的这般详细,不知伯父谨慎的,还以为是心虚狡辩。”
秦鼎通被她狠狠一噎,竟无法反驳。
这女人端的太稳,并不好对付。
魏氏越发往丈夫身后缩了缩,已然没了那股骂天骂地的威风。
明黛将他们观察一通,笑意点点淡去:“可我求的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既然伯父伯母不知情,我将这仇恨嫁到你们身上,不公平。”
她将文书往袖中一放,声线骤沉,语气似在宣判死罪。
“那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明黛摆手,示意衙差带他们走,自己也转身离开。
她不谈了,却还会捏着茶庄一事狠整他们,这是威胁!
秦鼎通忽然慌了,推开衙差:“我知道!我都知道!”
“老爷!”
“父亲!”
明黛假意走了几步,闻言顿住,转过身来,戴着面纱的脸只露双眼,浮着惊喜。
“原来伯父知道啊。”
秦鼎通稳住气息:“我虽知道,但此事并非我所谓。”
他甚至尝试摸索明黛的心思:“侄媳,你今日这般出现,为了晁哥,是不是?”
又点点头:“我知道,晁哥这些年受了很多苦。可当年的事,你并不清楚!”
“晁哥被他母亲带累,离开秦家,二房三房因为私怨一直针对他,我太忙了,我……”
面前的女子作竖手状,示意他打住。
“两处地方,我提醒提醒您。”
“第一,今日我既是来算账,只要大伯认下了,那这笔账怎么算,在我。”
“第二,既然开诚布公,便不该真假掺半,隐瞒欺骗。”
“否则,我随时会因大伯不够坦诚,打消私了的念头,您该怎么重判,就怎么重判。”
三言两语,堵死了秦鼎通解释的机会,主动权又被她握住。
秦鼎通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今日,她占据优势,怎样都行。
“好,我认。晁哥母亲的事,我知情,随你怎么迁怒,说吧,怎么才能私了。”
明黛嘴角轻挑:“既然知道,怎么就是迁怒了呢?”
她眼珠轻转,落在眼前的望江山上。
“那年,婆母尸骨被犯,秦晁为保她安宁,便将尸骨火化,带来这里。”
一阵夜风袭来,将少女清幽的声音卷进无边夜里。
“这里,满山都是。”
秦家那头忽然没了声音。
明黛并未看他们,她扬唇笑了一下。
“我想,秦晁大概觉得,将婆母的骨灰遍布山野,能叫她看见更广阔的风景。”
“但不凑巧,这座山将被官府征用。会有更多可怜的人,被送来这处安葬。”
“婆母孤寂多年,待此处陵墓建成,寺庙落定,她们应能安息。”
“可是婆母的骨灰尚且遍布山野,岂能直接立其他坟冢?”
明黛指了指那楠木棺材,解桐的几个手下立马过去将棺盖搬开。
她面向秦鼎通一家,褪去了所有带着谈判技巧的神情,只剩冷肃。
无边夜色自少女背后撑起,散着幽幽寒意,她语重声沉,仿佛要将每个字凿在他们心上。
“今日,侄媳以秦晁之名,请伯父伯母亲登此山。沿着山上每一寸土地,将融入婆母骨灰的泥土亲手捧回来,放入这棺材中,直至装满盖棺。”
黑暗的荒林中,一个颀长身影轻轻一晃,似要走出来。
然而,他刚动一步,另外两道身影先于他冲了出去!
“不可!”秦阿公杵着拐杖快步走出来,身边跟着无措的秦心。
秦阿公泪水盈眶,激动地拍心口:“我本就欠晁哥他娘一条命,这骨灰,我来捧!”
又指对面的秦家人,沉声控诉:“晁哥吃的苦,都是他们纵容默许的!”
“晁哥成了今日这样,他们一个也逃脱不了,不能就这么便宜他们!”
“让他们蹲大牢!”
“阿公!您别激动!”秦心如今才知道一些事情原委,还来不及消化,只能先护着阿公。
“阿公。”明黛拦住秦阿公,将他扶到座中。
秦阿公一句句重复:“让他们坐牢!坐牢……”
“他们太欺负人了!让县老爷重重判他们!”
“晁哥本来可以好好地……他们太欺负人……”
说到最后,竟泣不成声。
明黛眼帘轻垂,起身,对秦心和解桐的手下道:“看着阿公,别让他乱来。”
秦鼎通没想到这位叔父会出现,眼中带上一丝慌张。
入狱是因为二次转卖茶庄,但若秦晁能不再追究茶庄一事,他们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他是愿意私了的。他怕叔父会影响秦晁这个新妇的决定。
“江氏,就依你说的!是不是我们照做了,你就不再追究茶庄一事?”
明黛痛快承诺:“是。”
秦阿公猛然抬头看她,连连摇头。
不能……不值得……
骨灰早已消散,他们又能捧回来什么?
不过是叫他们吃点苦头,又能重新再来,不值得!
和晁哥吃过的苦,忍过的痛相比,这又算什么?
秦鼎通很谨慎:“你怎么证明?若你空口白牙耍弄我们呢?”
明黛:“伯父忘了我方才的提醒?你可以不信,我们也别谈了。”
秦鼎通又被噎住。
是,他们今日,没有任何谈判的筹码。
只能搏一个机会。
“好……我答应你。”
魏氏和一双儿女多年来养尊处优,何曾吃过这样的苦!
他们焦急不已,想劝秦鼎通不要被骗,这女子来意不善,怎会轻易私了!
秦鼎通怒吼道:“捧!她已许诺,断不能反悔!只要还有机会,就不能认输!”
“都给我捧!”
明黛给解桐的人使了个眼神,“一人跟一个,镣铐就别解了,防着他们耍诈。”
“哦对,一定要走遍这望江山。”
她笑笑:“今日辛苦几位兄弟,稍后必有重酬。”
解桐早已吩咐他们不可怠慢,他们哪敢要明黛重酬,纷纷跟了上去,请她只管放心。
秦阿公声音沙哑,拐杖一下一下往地上杵:“就该让他们去坐牢……”
明黛听着,并未作答,秦心也只能继续安抚阿公。
不多时,秦镇宁先回来了,手中捧着距离山脚最近处的泥土,伸手就要往棺材里撒。
“慢着。”明黛叫住他,“捧一次,磕个头,再轻轻撒进去。”
秦镇宁:“你别欺人太甚。”
明黛百试不爽:“我说了,随时可以不谈。”
秦镇宁咬牙,跪在棺材前磕头,然后将手中泥沙撒进去。
之后是秦明玉,再是魏氏,最后是秦鼎通。
他几乎将手中泥沙捏到血肉里,仿佛这样才能蓄力,让双膝弯下。
而他跪下那一瞬间,暗中的身影又是一晃,脚下走出几步。
棺材只容一人,但要以满山泥沙填满,却不是一时半刻。
时辰慢慢过去,四人上山下山,还要磕头,早已累的没了力气。
最先倒下去的是秦明玉,她小家碧玉的姿态全失,崩溃大哭:“疯子!都是疯子!”
那山好黑,仿佛有眼睛在瞄她。
她想起了小时候,范姨娘被赶出家门前的事
二伯夜里去了范姨娘的房间,想要欺负范姨娘,秦晁冲上去就把二伯的耳朵咬烂了。
那天夜里,二伯血淋淋的侧脸,她一直记着。
“都是疯子!”秦明玉抱着手臂缩成一团,解桐的人想催她,明黛伸手阻止。
不必。
秦明玉的崩溃,像是壁垒上豁开的口子,令冷风灌进来,摧残躲在里面的每一个人。
魏氏也受不住了。
不断上山下山,每次只能一捧,还要跪下磕头。
山高且冷,她的腿不知是冻得还是累的,已经麻了。
手上冒出鲜血,混入泥沙,钻心的疼。
“我走不动了……我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