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晁笑一下,总算把眼睛睁开了。
他睡眼惺忪的看着她,缓缓道:“我琢磨着……”
明黛警惕的看着他。
“……没做的事情,暂时缓缓也没什么。但已经做过的事情,就不必忸怩小气了,你说是不是?”
明黛还没反应过来,他已吻了下来。
然后吻在她的手上。
明黛紧紧捂着唇,眼神里写满了抗拒。
却不是女儿家的娇羞或羞耻催出的。
而是
她松了松手,含含糊糊提醒他:“还没有洗漱……”
秦晁哑然失笑。
忘了,他的江娘子,臭讲究可不是一般的多。
经过这一夜,俨然又多了两项。
摸过她脚的手,不可以再摸她的嘴。
没有洗漱,不可以亲她。
……
用早饭时,秦晁跟阿公说,今日要出去置办家具。
阿公闻言,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晁哥把他们接来之后,又是宅子安置,又是一堆年货。
可他平日里都没有出去上工。
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谋生,只进不出,就算金山银山也能挖空。
可是秦阿公了解自己的侄孙。
秦晁这人太有主意,有时候有主意到叛逆。你越是追着什么计较,他越是反抗。
到底是年轻人自己的事,秦阿公虽然担心,但有明黛在,他多少还是放心的。
其实,秦晁的确只是知会一声。
他连工匠都选好了,今日只是去选料子,定图纸,以及……买画具。
……
用完早饭,秦晁叫来马车,拉着明黛出门。
秦心见状,连忙阻止。
“嫂嫂风寒才刚好,晁哥你让她歇一歇吧。”
秦晁睨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将手中的披风给明黛披上,仔仔细细打了个结,又为她戴上面纱。
“你把胡飞拿来的药膳熬上,你嫂子回来要吃。”
就是完全没听她的。
明黛不由想到秦晁昨夜说的那些话。
她笑笑,按住秦心,“没事,我自己也想出去走走。”
她发了话,秦心也不好说什么。
“那你们早点回来。”
明黛点头:“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给你带回来。”
秦心连忙摇头,还没说话,秦晁已经直接把明黛抱上车。
“缺什么问胡飞和孟洋要!”丢下这句话,他也上了车。
马车很快驶离小巷。
秦心看着马车绝尘而去,在心中嘀咕。
晁哥这样,像是谁会把嫂子抢走似的。
……
坐进马车后,明黛靠着马车闭目养神。
她不是累,只是不知怎么面对穿上衣服后的秦晁。
若是要聊昨夜的事,她不如睡觉。
秦晁见状,二话不说,大大方方抓过她的手捂在掌心。
明黛闭着眼,眼睫毛轻颤两下,感知着两人亲密的姿势与距离,没作出反应。
然后,她被一阵凉风撩得睁眼。
一旁,秦晁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撩起车帘。
他是故意使坏,让冷风吹她的脸,嘴角还噙着一丝坏笑。
“醒了?”
简单两个字,充满戏谑与调侃。
从她答应他起,所有的心不在焉和走神,他都看在眼里。
明黛转脸,往他身后躲,声音极低,似怨似嗔:“冷……”
秦晁偏头到她耳畔:“你分明热得很。”
像在提示,他捏了捏她的手。
明黛才发现,她的手都被他捂出汗了。
他话说得暧昧,说完也不撤开,就停在她耳畔,温热的气息不断喷吐出来。
忽然,他吻向她的耳垂。
明黛反应极快,下意识缩脖子,想推他,却发现手被他握着。
她用肩膀将他隔开,憋了半天,只憋出一个字。
“痒……”
别这样弄,痒。
在秦晁的印象里,她从未有过这副面貌。
换在从前,他这样撩闲的给她吹冷风。
她……大概不会与他计较,自己换个不对风口的位置,相安无事。
想让她心甘情愿跟着“赵阳”时,也曾有意用暧昧的手段勾她。
那时她带着目的,想把他摸透,不动声色照单全收,掐准时机给他狠狠反击。
无论哪种模样,都不像现在这样,避无可避,昧着心借他来躲,向他哀求。
秦晁按下心绪,如她所愿,没再弄她。
……
找木匠定图纸是很快的事。
秦晁出钱大方,木匠喜不胜收,对他要的那张舒适大床尤其上心。
明黛一直没看那张床的图纸,安安静静站在一旁。
秦晁处理完这边的事,拉着她去买画具。
明黛其实不是很懂。
“你真的想学画画?”
秦晁斩钉截铁:“是,一定要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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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11.01【双更合一】
秦晁在学画这件事上, 态度十分坚定,以至于出手亦阔绰。
画舍掌柜见他面孔生便知是新客,闻其准备拜师学画, 眼里的光都要迸出来了。
掌柜舌灿莲花,说起自家画具如何如何上乘, 哪些为初学必备。
秦晁当然听不懂。
他假意认真听,眼神漫不经心扫过明黛。
画舍经营书画用具, 少不得成品画作展示。
她正站在一副凶悍大气的猛虎图前, 下颌微扬, 静静欣赏。
秦晁竖手, 示意掌柜稍等,朝她走过去。
“在看什么。”
明黛听见他的声音, 眼仍盯着画。
“都说画虎画皮难画骨, 但此画工笔细腻,皮肉褶皱都清晰可见, 以极致的形准令虎姿栩栩如生。用色也好, 青竹山石前猛虎盘踞, 以幽冷之气衬托凶野之气……”
她弯起唇角:“难怪会挂在此处引客。”
秦晁默默听着, 一句话都接不上来。
读书与作画不同。
谈到读书人, 时人常以寒窗苦读形容。
但论及画乐一类, 却更看悟性与天赋。
贫困人家,勒着腰带咬牙度日, 勉强供一个读书人的情况居多。
砸锅卖铁养怡情之乐者少有。
毕竟, 只要考取功名,便可光宗耀祖。
舞画弄乐,别说出头,多的是人连养家糊口都难。
他的确读过两本书, 可碰上这些,便如她面临生意场上诸事一般。
一窍不通,生涩得很。
明黛察觉秦晁没怎么说话,又觉得自己滔滔不绝,像在卖弄。
她岔开话题:“不说这个了,你呢,都看好了?”
秦晁听出她话题收的突然
明明赏画评析时还饶有兴趣,满眼喜悦。
想必是见到好的画作,叫她觉得开心。
结果面对的是他这门外汉,半个知音都不算。
自然也无法畅谈。
秦晁脸色逐渐垮掉,低头捉住她的手,语气不悦:“那掌柜引了一堆乱七八糟给我,我又不懂,哪分好坏。”
眼一抬,怪声怪气:“你倒是懂,也没见你帮我掌掌眼。”
说着,他报复性的捏了一下她的手掌。
他用了点力,明黛轻轻“嘶”一声,又抽不出手,心中哭笑不得。
听听,这话里的怨念快撑破整个画舍了。
可是……思及过去,她眼中不可避免蒙上一层阴霾。
她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学画,学的时候又是如何挑选用具。
那日为他在家门口作画,纯粹只是想抹去那些莫须有的污言秽语,叫他好受些。
要她有条有理去教,她当真无从下手。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不想忆起过去的任何事。
她怕会再牵扯出那些可怕的情绪。
也怕自己想起些什么,会再次做出那样窝囊的选择。
“你若真想学,就正经拜一位师傅,他自会从细处交起。”
明黛别开目光:“我心有余力不足,教不了你的。”
秦晁凝眸看着她。
他想起落水那夜,她于昏迷时止不住的眼泪。
她是真的被吓到,才对自己的过去讳莫如深。
但其实,她不过是一叶障目,没有想明白罢了。
或许,的确是发生过什么事叫她恐惧又害怕。
但她十几年的人生里,绝不会只有这些。
她温婉端庄,善解人意,懂事孝顺,从容大方,偶尔还有叫人惊喜的灵动俏皮。
恣意挥就的画作大气雄浑,处事之法别具一格,然闲谈浅笑间,亦不失女儿家的情趣。
这绝不是从苦难中走出来的女子会有的模样。
秦晁不止一次想象过,她从前的家人该有多疼爱她。
教她读书认字诗词书画,也教她本事道理,用真万千宠爱养出这样勾动人心的宝贝。
没了她,他们又该有多难过。
同样,在她彻底平复心情,有余力回顾从前时,或许就是她后悔如今这个选择的时候。
她终会意识到,跳过那段不堪,她远有更多是值得去找回的。
她只是欠缺一个鼓起勇气的契机。
思及此,秦晁略略倾首,好心提醒她。
“你还记得,这件事是用什么事换的?”
明黛眼眸微睁,不自在的抿了抿唇。
秦晁一副很好商量的样子:“或者,你是后悔了,又不好意思同我提,想把这件事,换回昨夜没做的事?”
明黛轻轻吞咽,推开他走向掌柜:“我去帮你选……”
秦晁嘴角轻挑,跟着走过去。
虽然明黛不记得自己学画的经过,但就论作画的手感与心得,她也能帮秦晁拂去一堆不必要的推荐。
掌柜看明黛挑选的东西,心里一咯噔。
来他店里的多是文人墨客,又是喜画的,难免附庸风雅卖弄技巧。
一同挑个纸笔,都要分层轮次的辩许多门道,乐于彰显。
可这位小娘子,碾纸试笔,不发一语,却实实在在是个内行。
想到她方才盯着那猛虎图,掌柜撑起笑脸问道:“娘子习得是细笔画?”
明黛正在试笔,没分出神来,秦晁接过话:“什么细笔画?”
掌柜笑言:“所谓细笔画,即巧密而精细者,讲究形准,与近几年时兴的写意画相对。”
他一指那图:“方才娘子赏的那副猛虎图,便是精工细笔所作,您瞧见的兽毛,都是一笔一笔绘成,形准,自然栩栩如生。”
又一指明黛:“娘子所选皆是小店上品,熟宣凝墨不易洇,细笔易勾易描,别说野兽皮毛,就是芝麻米粒儿也能画的颗颗分明!”
秦晁若有所思,这次不用明黛帮他,当即决定:“就要这个!”
掌柜喜笑颜开,连忙把明黛挑的都包起来。
明黛只当交了差,秦晁又问她:“这样细致的画,你也会?”
明黛硬着头皮:“可以一试。”
秦晁这才露笑,“一言为定。就教这个。”
结完账,秦晁带她回家,忽见她瞄着其他画具恋恋不舍。
秦晁想起她之前买的画具。
他已问过秦心,那次她回村,发现画作被毁,一气之下把所有颜料都糊在墙上,第二日就走了。
然后就有了她接近解桐借刀杀人的一场大戏。
“若有想买的,一并选了。”
明黛回过神:“什么?”
秦晁眉头一皱:“什么什么?我说话时你能不能稍微拎神听一听?”
明黛对他温柔冷硬无痕切换的本事适应良好。
她深吸一口气,再长长吐出,一本正经:“拎住了,你说。”
秦晁张口欲言,结果被她这副叫人牙痒的姿态活活堵住。
这时,店里来了几个文人打扮的青年郎君,手中抱着几幅画。
他们叫去掌柜,双方一番商谈,掌柜收了画给他们付钱。
这地方,是可以卖画的。
秦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入眼只有几个清秀的青年男子。
他脸一沉,转身就走:“不买作罢。”
“秦晁!”明黛这次反应快,拖住他手臂。
秦晁停步,冷眼斜睨。
明黛虚虚环着他的手臂,温声与他打商量:“买吧,我想买。当我同你借的?”
以她仅存的那点银钱,可挥霍不起画具。
她说想买时,秦晁已有松口之势,可那句“同你借得”一出,他又冷下去。
明黛何其机警,机会转瞬即逝,她来不及细想自己哪句话惹了他,手指捏住他的衣袖,语气轻柔:“好不好嘛……”
要命,她还捏着晃了一下。
秦晁心跳猛地重撞几下。
咚咚作响。
根本顶不住。
但见她无知无觉,一派浑然天成的娇媚,他又忽然恼火。
凭什么他撩她时瞻前顾后思虑甚多,她就这样恣意胡来,让他方寸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