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晁抽出手臂,冷漠催促:“方才已让你选了,磨磨唧唧半晌不动,选啊!”
明黛倏地一笑,回去再选。
刚一转身,秦晁的叮嘱再次传来:“赶紧选,别东张西望看別的!”
明黛耐心道:“知道,很快就好。”
秦晁将她赶去挑选,目光往边上一瞄,那几个卖画青年已经离开。
他别开目光,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
明黛另外挑了几类笔,又加了些画纸和颜料,这才与秦晁打道回府。
这天夜里,秦晁依然为她泡了脚,洗的干干净净才放她上床。
明黛比初次时镇定不少,坐在床上,摸着泡过热水微微发红的脚掌,不觉扬起嘴角。
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秦晁依然没灭灯,脱衣上来,压着她就是一顿狠命的亲。
比起昨天的热情真挚,今日简直像是打仗。
明黛起初还随他,直至呼吸困难将近窒息时,才终于伸手去推。
秦晁稍稍抬头,趁着间隙低吼:“错了没!”
明黛扭着脑袋躲:“我哪里错了?”
他继续亲。
俄而又给她一次机会。
错了没?
明黛只有一个念头——疯子!
哪有平白逼着人认错的!
她虽受创依附他,但骨子里从不任人欺负,她想起曾经对付过两个流氓的擒拿招数。
盛怒之下,忽然爆发。
女人的力量天生不如男人,但用巧时会有意想不到的伤害效果。
明黛从他侧面脱身,翻身而上,直接躺在他背上,抓着他的胳膊一扭!
秦晁闷哼一声,想借翻身将她揭下来,明黛等得就是这刻
她顺着他的力道从另一侧滑下,直接压住他另一条手臂,手中还撇着一条,膝盖狠狠一抬,顶住他的背脊!
秦晁翻身到一半,呈侧卧状,两条手臂向后被擒,被她膝盖顶的身体前凸。
两条腿倒是能动弹,可稍一用力,上半身立马被扯痛!
竟是被擒的牢牢的!
她居然还有这一手!
明黛膝盖往前顶了顶,厉声道:“还闹不闹!”
秦晁很想发火,可他试着酝酿一番,火没发出来,人却噗嗤着朗笑起来。
明黛觉得他莫名其妙,又紧了紧他的手臂:“错了没!”
秦晁上气不接下气,也不知是刚才闹得,还是笑得,或者二者都有。
他边笑边道:“错、错了……”
认得太爽快了。
明黛膝盖再顶,秦晁笑着中夹了一声痛呼,又接着笑,活像是被她虐的这般开心。
明黛浑身一麻,骤然松开他,自己飞快缩去角落。
他再这样莫名其妙的笑,所有人都得被闹醒!
终获自由,秦晁顺利翻身,衣襟敞着,斜斜平躺,手脚摊开。
他瞄一眼缩在床角的人,噗嗤嗤又笑了。
明黛忍无可忍,抓起方枕砸过去:“别笑了!”
这一砸,她也诡异的笑了一声。
二人的笑声缠在一起,触发了莫名的笑点,明黛也笑起来。
与此同时,她心中分出另一道声音质问自己,有什么好笑的?
不知道,但就是想笑。
“你究竟在笑什么?”明黛微微收笑,故作冷声质问的模样。
秦晁稍稍歇了歇,说:“你这么勇猛,简直就是白日里那副猛虎图的化身。”
他笑声又起,又努力的憋:“你们母老虎之间……有什么感应不成?”
“譬如对视一眼,便完成了古老又神秘的仪式,自此以后,它是画中的大王,你是床笫间的猛将……”
明黛双眸渐渐瞪起,心中蹭起一股急火直冲凌霄,才刚刚上头,紧跟着化作扑哧一声笑。
她第一次发现,秦晁也会天马行空满嘴荒唐,可荒唐之中,竟让人觉得形象有趣。
一如那讲究形准细致的细笔画,生动无比。
她刚才,可不就像一头母老虎……
秦晁眯眼,欠嗖嗖的:“说到心坎里了吧。”
神智瞬间归位,明黛看着他眼中戏谑,方觉自己被他带跑,竟反过来嘲笑起自己。
她脸一红,探身拿回丢出去的方枕,毫不客气一下一下砸他!
“嘴这么溜!也不必练手学什么细笔画!用嘴画吧!”
秦晁方才不防,此刻还能叫她继续猖狂?
他忽然一个猛虎扑食,直接将她按倒,同时控了力道,令她的脑袋稳稳枕回另一只枕上。
明黛一声惊呼,已被他压制住。
两人一番疯闹,都连呼带喘,秦晁慢慢稳住气息,眼神跟着沉了。
他舌尖轻勾,哑声道:“那我就描一副,请老师指教。”
明黛方才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挖了多大一个坑,正要阻止,吻已落下……
这晚,秦晁按住她,用嘴描了许久的画……
也是这晚,明黛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里,第一次有了清晰的人脸。
这张脸,与她一模一样。
她像一个旁观者站在一旁,看着那娇俏的少女窝在妇人怀中,巧笑嫣兮说着什么。
妇人被她哄得连连发笑,点着她的鼻头:“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明黛忽然迷茫。
她的视角在旁,那个少女应当是她,可她又觉得,那不是她。
转眼之间,梦境改变,她置身于那个熟悉的房间里。
戒尺打在她的小腿上,只因她行礼时弯膝少了一寸。
她听到有人夸她——黛娘礼数周到,言行似戒尺量出一番,实乃贵女典范。
可她的一言一行,的确是戒尺量出的。
转眼间,她一身喜服,被无数只看不见的手推向一个高大模糊的男人。
他头戴金冠,身着喜袍,向她伸出手。
他的背后,同时伸出许多条手臂,散着浓黑的气息,仿佛要将她拽入无边地狱。
最后,一只冰冷的手握住她。
她浑身一颤,只见面前的男人变成了一个面容模糊的妇人。
金色凤钗,流苏稳垂,唇上脂膏深沉如血。
【姨母已守了这个秘密多年,如今告知于你,权当贺你大婚之喜。】【黛娘,你要守好它,千万莫叫他知晓,尤其晚上发梦,不可乱言。】【姨母祝愿你们夫妻和顺,白头到老。】
你要守好……
守好……
守到白头偕老。
明黛惊坐而起时,额头已冒冷汗。
夜色拥有将恐惧无限放大的力量,明黛只觉梦中一切可怖至极,抱膝缩成一团。
秦晁被一阵低声啜泣闹醒,睁眼一瞬,他已明晓发生什么,飞快坐起来:“发梦了?”
明黛如获浮木,抱住秦晁,深深埋进他怀中,声音闷颤:“秦晁……我不想记起来……”
秦晁回抱住她,手掌轻轻拍背:“好,全忘了,全部忘了,永远都不会想起来。”
夜里寒凉,秦晁低声哄她躺下,他将她抱在怀中,被角掖得严实。
她睡到一半被吓醒,睡意还未散。
秦晁低声道:“想不想听个小曲儿?”
她埋着头,点了一下。
秦晁弯唇:“那你边听边睡……”
他拎拎神,想了想从前听过的曲儿,同她轻轻哼起来……
怀中人渐渐安睡,秦晁却慢慢清醒。
以她如今的情况,早晚有一天,还是会想起什么。
倘若真有什么可怕的事,叫她惊慌至此,那这一天来临之前,他必须做足准备。
足够有能力,足够强大,足够护她避风躲雨,于他怀中安睡。
……
同样的夜,陵州不见月。
景家山庄已至宵禁时刻,一点灯火却从外院向内层层闯入。
期间有人阻拦,又被呵斥退去。
景枫火急火燎,带着人闯入内院,一见卧房灯火通明,当即怒瞪奴人。
“阿兄分明没睡,你竟撒谎!”
侍候的奴人咬着牙,上前横在景枫面前,伸手拦住。
“家主近来招待诸方宾客,马上又是年节大宴,日日忙碌,早已吩咐过夜间不许叨扰!”
“郎君有什么事,还是明日再来说吧!”
景枫急得跳脚:“明日我兴许就死啦!”
他一把推开奴人,三步并作两步闯入兄长卧房。
景枫是景家庶子,而景家如今的当家,是他长房嫡出的大兄,景珖。
商贾地位底下,素来不似世家大族那般体面,类似嫡庶不分家风混乱之事层出不穷,也是士族轻视商贾的一大原因。
但作为陵州崛起的大商,景家一向以治家严谨出名。
尤其到了这一代,景珖的生母曾是大户千金,因家道中落,才下嫁至景家。
景家山庄规矩诸多,违者严惩。
景枫虽为长兄拥趸,在家颇为吃得开,但他一样很守规矩,从不胡来。
今日宵禁后还闯入景珖卧房,前所未有,
“阿兄,救命啊——”
景枫进门就是一个大拜,地板被奴人擦拭打蜡,他滋溜溜往前滑。
房中灯火明亮,真丝屏风上映出男人的身形轮廓。
他赤着身,穿一条松垮的长裤,捞过搭在屏风上的衣裳套上,仔细穿戴一番,才从屏风后走出来。
景枫大气不敢出,悄悄抬头。
前方,景珖一身白袍,外罩一件银色披风,屈腿搭膝斜倚座中。
他一言不发,双眸凌厉如刀,景枫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眼神斩开。
“阿兄,我这次真是无妄之灾,请阿兄救我!”
景珖冷冷看他许久,缓缓叹出一口气,似在平复怒意。
“说。”
景枫匐匍在地,用最简洁的语言说出自己的事
“数月前,我自长安归来,知兄长人在陵江,因想与兄长同行归家,遂从渭水至羌河来汇合。”
景珖记得这事。
景枫半道遇见友人,又改了行程,在利州城吃喝玩乐一阵子才走,自然也没同景家船队汇合同归。
“谁、谁知长安明府一双千金都在利州羌河一带遇难。我恰好与他们是同行。我也不知发生什么,船行一路,竟挂了个尸体,刚至利州,便有江南明府的人将我拦住!”
“那被我的船挂住的尸体,竟是明府娘子的贴身婢女,尸体都泡烂了,可被人杀害的到刀伤还在!”
景枫快哭了:“阿兄,我在长安城的确与明家生了些不快,那明家长子占了都水监一职,明家女郎还羞辱我!可我不至于歹毒跟随杀人灭口啊……我……”
景枫说着说着,激动地抬起头。
然而,在他抬头的一瞬,整个人将在原地。
挡着床帏的丝屏边上,不知何时又出来一人。
她穿着素白的寝衣,学着他的模样趴在地上。
被他发现,她噗嗤一笑,好像觉得很好玩:“你为什么要趴在这里呀?”
景珖不复方才的镇定,飞快起身走过去,近乎呵斥:“谁让你趴着的,起来!”
她被吼得一抖,黑亮亮的眸子一挤,两颗泪珠吧嗒掉下来。
景珖兵败如山倒,弯腰将她抱起来。
她便如水蛇一般缠上他的身,赖着不肯下来。
终于看清她面貌,景枫猛地直起身,哇一声怪叫,向后翻倒,抖着手指她:“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少女明明笑着,眼神却透着一股阴冷诡谲之感。
她攀着景珖,广袖滑下,露出白生生的手臂,撒娇般晃他:“姐姐,他是谁呀……”
景珖将她的袖子拉起来,捏着披风一角,将她整个人裹进披风里:“乖,回去睡,我等会就来。”
她眼神一痴,像是看不到景枫了,紧紧抱住景珖,丰腴的身子直往男人身上挤,泪珠滚落:“姐姐又想丢下我……不准!不准!”
景枫在巨大的惊吓之后,陷入巨大的迷茫……
“阿兄……她、她叫你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谁来了!
你们心心念念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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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11.02【一更】
咔哒。
铁链锁住少女纤细的脚踝, 也看呆了景枫。
他这才发现,她裙摆下露出的脚踝有勒伤,小腿上也有伤痕。
谁把她弄成这样的?
阿兄……竟有这偏好?
景珖是景家家主, 每日事务繁忙,自然不会时时缠绵卧榻。
景枫心中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测——难道她白日, 都被这样锁在床上?
只有到了晚上,阿兄回来了, 才会放了她, 与她同塌而眠?
景枫激动的从屏风后越过来, “阿兄, 你为什么锁她啊,赶紧把她放了啊!”
“滚出去!”景珖忽然怒吼一声, 眼底蓄着阴沉的风暴。
床上的少女抖了一下, 茫然的眼神带上些恐惧,她自动自发往床里缩。
景枫两腿发软。
被明家盯上, 他可能会麻烦, 但惹恼了景珖, 他可能直接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