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姝——一笑笙箫
时间:2021-01-29 09:29:15

  景珖的眼神像在看猪。
  “倘若真的有人要杀她们,还能让她们慢慢从羌河飘到陵江?”
  当靶子一箭射死不好吗。
  景枫听出当中蹊跷:“她们?”谁们?
  景珖沉吟片刻,低声道:“她们应当是在羌河遇难, 一同逃上岸,然后换了船。”
  那时候,景珖受陵江齐家相邀前往利州,谈及日后合作,不免说到陵江上的盗贼。
  都是趁着天灾乱事起谋人钱财的亡命之徒。
  齐家想攀上景家,少不得拿出好处,但景家想彻底打通陵江的脉络,也要拿出实力。
  景家的船只都是顶级工匠打造,内含机扩,手下亦都是经过训练,并不怕江盗。
  景珖离开时走的陵江水路,是有心探探这陵江大盗的路数。
  谁知那么巧,刚好遇上一艘船被洗劫。
  景珖当即指挥应战,直接端了那十几个大盗,送往利州官府。
  被大盗洗劫的客船已烧起来,上面还挂了尸体。
  有些为了逃命的,便在船上寻了木板自己跳水,她就是其中一个。
  景珖让人把落水的活口都救起来,安置在船上的客舱。
  众人对他感恩戴德,又因还要赶路,记了恩人名字便登岸离开。
  最后,只剩她一个。
  她被救起时,神智已不大清醒,之后直接昏迷半个月。
  景珖将她一路带回山庄,后来,又把她藏了起来。
  她醒来后疯疯癫癫,诡谲多变,但无论什么模样,口中只念一人。
  她的姐姐。
  景枫听完景珖的叙述,隐约懂了
  她们,是指明黛和明媚。
  若明媚早在羌河出事时就疯疯癫癫,又是怎么不被察觉上的那条船?
  可能她姐妹二人一同从羌河逃上了岸,然后自己换船南下,没想这一路也不顺利。
  明黛恐怕就是在明媚跟前出的事,叫她受了刺激,才成这模样。
  “不对!不对不对!”景枫摇头。
  “若她们真的一起从羌河逃出来,为何不同明靖汇合?”
  “她们找不到明靖,还可以报官,明靖要找她们,也会从官府找帮手。”
  “怎么会自己换船南下呢?”
  景珖倒没什么困惑:“若杀手本就冲着她们去的呢?”
  景枫联想到景珖刚才的分析,心里一阵胆寒。
  他小心猜测:“对明家下手的,会不会是长安的哪户权贵?”
  “听说明黛已经是太子妃人选,弄不好就是哪个嫉妒的,半道下狠手!”
  杀手背靠达官权贵,岂会怵怕地方官府。
  甚至,他们可能都料到她们会去报官,早已掩藏伪装,守株待兔。
  若杀手本就冲着她们去,明靖与她们分开发而安全。
  她们逃出生天,不知家人和杀手哪个先来,又不敢暴露,索性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落定。
  所以自行换船南下。
  幕后黑手没擒到人,明家缓过来后开始追究此事,他们就拿景家来当替罪羊!
  哪怕还不到顶罪的地步,也绝对是帮他们引开了明家的视线,供他们更彻底的毁尸灭迹!
  太毒了!
  景珖摇了摇头:“这些都还是猜测,当日情况究竟如何,还有待求证。”
  景枫默了一瞬,想到兄长房中的小疯子,试探道:“那、那如今该如何是好……”
  景珖反问:“你不送她回去了?”
  景枫抖了一下,摇头如拨浪鼓。
  这明家小疯子,当着他的面都敢用铁索勒他。
  万一他好心把人送回去,这小疯子跳起来说他杀了她姐姐……
  那真是一万张嘴都辨不清楚!
  但是……
  “阿兄,不然这样吧,咱们先给她治,好好照顾着。”
  “等她痊愈了,不会再胡言乱语,我们再做定夺!”
  景枫想的是,趁这段时间先跟小疯子搞好关系,培养一下救命恩情。
  等小疯子清醒了,也不至于落井下石。
  然而,景珖也有自己的打算。
  他望向景枫:“陵江齐家的人正在庄中作客,如无意外,会留到年节之后。”
  “年节大宴我走不开,年后我会亲自去陵江一趟。”
  “在此期间,你负责牵制明家的注意,牵得越远越好,绝不能让他们发现明媚的踪迹。”
  景枫卡了壳:“我、我牵制明家注意?”
  景珖:“我猜他们也只有那些蛛丝马迹,不能直接拿了你。”
  “因你嫌疑最大,所以会一直留意你。”
  他眼中泛起冷意:“敢叫景家来背黑锅,我倒是要看看,这幕后之人是什么来历。”
  景枫瞬间明白,兄长这是要亲自下场,揪出那幕后之人。
  如此一来,才算真正与明家有交代,甚至套点交情,让明家助景家步入官场也说不准!
  再进一步……
  景枫瞄向兄长。
  兄长的意思,似乎不准备放了明媚。
  以明媚的身份,恰是老夫人盼了多年的名门贵女俏儿媳。
  如今与兄长交颈而卧,怕是也只能凑做一对。
  想是这么想,景枫还是试探的问了一句:“那……明媚……”
  景珖冷眼道:“与你无关。”
  ……
  陵州,官驿。
  明靖见到三叔明程,连礼都来不及见,匆忙问起三叔提到的事。
  “果真是有她们的消息了?”
  明程让他冷静些,信上他不便多说,但又必须当面询问,这才将他找来。
  “自从黛娘和媚娘出事,我便暗中派人探寻。”
  “你们在羌河出事后,有人曾见黛娘和媚娘在羌河岸口出现过。”
  明靖:“如何证明是她们?”
  明程:“论理,寻常人是难留印象的。”
  “可那摆渡人所见的两位姑娘,虽然半遮脸面,露出的眉眼却一模一样,且极为出挑。”
  “模样,年纪,身段,都对得上。”
  明靖喜极而泣,想也不想就点头:“是她们,一定是她们!”
  妹妹没有死!
  她们没有身葬江河!
  明程:“你先别高兴得太早,自那以后,她们就再无踪迹了。”
  明靖还想说什么,明程竖手拦住:“我将你叫到这里,不止是为了说这个。”
  “还有一件事,你母亲不想叫你们父子知道,但如今,你是家中顶梁,你母亲也不再年少,你应当学会承担。”
  明靖严肃起来:“三叔请讲。”
  明程把景家船只挂尸的事说了出来。
  明靖听完,整个人沉默起来。
  明程叹了一口气:“你们的船在羌河出事,你一直以为两个妹妹被水流冲走。”
  “可那时事发突然,你大概也没有仔细查过,当时在船上,是否还发生了你不知道的事。”
  为什么原定的路线要改,后来换上船的人底细到底清不清白。
  那个被杀死的,是明黛的贴身婢女,与她从小一起长大。
  很有可能,那刀就是朝明黛砍去的,婢女舍身护住,这才身亡。
  明靖浑身冰冷。
  换了路线,又换了新的船夫后,他的确没有想过,船上是否混入不该来的人。
  事发突然,他与同僚在一室,两个妹妹在最远最静的舱室。
  他真的不知道。
  明程给了明靖一些消化时间,然后才继续
  “最奇怪的是,若黛娘和媚娘真的登了岸,不为何是去找你,而是去找船。”
  明靖觉得自己想到了些什么,又无法言明:“三叔的意思是……”
  明程压低声音:“或许,这就是一场精心设计,冲她们而去的刺杀。”
  明靖脸色一沉,脑中顷刻间分析出许多条缕,直指长安那头。
  “靖儿,你母亲不会放手这件事的。她必须给黛娘和媚娘一个交代。”
  “你是家中长子,我告知你此事,就是要你知道,此事远比你知道的更复杂。”
  “倘若……”
  “三叔放心。”明靖沉声打断,面色凝重。
  “无论发生什么事,侄儿必定会站稳脚跟,撑起明家。”
  “不止是母亲,侄儿也必会给两个妹妹一个交代。”
  明程对他的态度颇感意外,也十分欣慰。
  “你公务在身,此事只需知晓,心中留个防备,但莫要耽误正事。”
  “另外,我暗中查过,黛娘和媚娘出现在羌河畔那日,景家人的船就停在附近。”
  明靖疑惑:“又是景家……”
  明程:“原本,景家的确可疑。”
  “但更可疑的是,他们刚刚冒出一点头,一条条线索就全都指向他们。”
  “暴露的太快,反而像刻意的安排。”
  “可事关黛娘和媚娘,我不想大意。你和景枫的确因官职一事结怨,哪怕景家不是幕后黑手,真遇上落难的黛娘和媚娘,也保不齐会有什么别的做法……”
  明靖拧眉:“三叔的意思是……”
  明程沉声道:“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即便景家真是被真凶推出来当替罪羔羊的,那他们身上也一定是系了能让我们产生怀疑的线索,才能成为替罪羊。”
  “比如,黛娘和媚娘的下落……”
  作者有话要说:    配角已就位,明天回到晁哥和黛黛情节 ̄ ̄ ̄ ̄
  感谢在2020-11-02 15:42:18 ̄2020-11-02 22:47: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自愚知乐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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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朝南的小院, 日头刚刚升起,已铺满整个小院,爬进门栏窗棂, 照亮整方小院。
  少女的声音轻柔缓慢,娓娓道来
  “作画大抵与写字的道理差不多, 写字时,得先看清字型结构, 宽窄大小, 再来动笔。以横撇竖提间的笔锋劲力, 令字形成风。”
  窄袖滚着一圈毛边, 略略撩起些,露出一截纤细皓腕。
  少女提笔落定, 一笔一画写出“秦晁”二字, 以作演示。
  秦晁单手支着脑袋,眉一挑:“写我名作甚?”
  明黛莫名其妙:“我只是演练给你看。”
  秦晁嘴角轻掀, 另只手抬起, 落在自己的名字上点了点。
  “没别的字写了?你脑子里只有他?”
  明黛见他指着“秦晁”二字, 再品他话中深意, 便知被他戏弄。
  她轻轻抿唇, 笔一搁, 起身就走:“不教了。”
  秦晁见她神态便知她恼了。
  明黛起身一瞬,他飞快伸手把人按回来, 抓起她的手, 忍着笑把笔塞回去。
  “好好好,写写写,你想写什么写什么。”
  明黛将信将疑的看着他。
  秦晁板起脸来:“时辰宝贵,你瞪眼的时间已经又教一段了, 认真点。”
  明黛失笑:“到底是谁不认真?”
  秦晁眼一挑:“对啊,你教的认真,我学的也认真,本就没人不认真。”
  像是怕她不信,秦晁放下支头的手,提笔沾墨,口中念念有词。
  “先观其形,再来动笔,点横竖撇勾,字成形笔有锋。”
  他两三笔写完,“江月”二字侃侃挨着“秦晁”书于纸上。
  写完,秦晁也学她一般,像模像样拿过帕子揩手,万事一扔,再度支起头:“如何?”
  明黛垂眼看去,没有急着评价。
  秦晁的字,勉强算工整,远远谈不上有何风骨。
  明黛心尖一动,不动声色的打量秦晁。
  这些年,他顶着两重身份,无论哪一重都没机会给他闲暇功夫钻研这些。
  然文人雅士世家大族自命清高,最不齿铜臭商贾粗俗白丁。
  偏偏多少商贾出身的人家,又挤破脑袋想往文人行列里钻。
  读书入仕,光耀门楣。
  明黛记得阿公说过,秦晁幼时聪明伶俐,读书很厉害。
  当家的秦公对他赞不绝口,也因他更高看三房一眼。
  若他父亲没有横死,或者他在秦家风光长大,或许已是个文采斐然的翩翩公子哥。
  他缠着她要习画,莫不是想补一补从前的遗憾?
  面前大掌一挥,秦晁似笑非笑道:“我的字有这么难看,都将你吓呆了?”
  自嘲自弄的笑语,令明黛心中生出一股微妙的难受。
  若能得几回,谁不愿做清白高贵之人?
  她不想见秦晁捏着这些事打趣自己。
  明黛默了一瞬,忽而浅浅露笑,语气俏皮:“你这字呢,卖是卖不出价钱。”
  她头一偏,温柔带笑的哄:“可晁爷营生有方,哪似小妇人这般,要沦落到卖字为生。”
  秦晁还是支头斜倚的懒散模样,可那双笑意深长的眼里,藏着无人察觉的温柔。
  她大概不知,他早已将自己的不堪摊在她面前。
  曾经数次,她只要稍显鄙夷嫌恶,便可轻易将他推入深渊,可她并未如此。
  她用无尽的包容与理解,动人的强势和凶悍,为他扫去心中所有不堪,点亮一片心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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