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皎打太极道：“不急不急，等到了临湘再说吧。”
周楠无法，只好应声：“小周郎一路奔波也累了，先去客栈休息几日，咱们再行前往临湘。”
两人走到马车边上又闲谈了几句家中琐事，也算是愉快。
这马车倒是很豪华，木料就是上等的，里面想来也是华丽异常，周皎不由多看了两眼。
等着货物装卸完毕，周皎这才与周楠分别上车，练师与步骘也跟了进来，三人围坐着小几。
车夫虽然不解这两个仆从为什么跟着主人坐车，但周皎没有说话，他也不好说什么。
车夫扬了手中的马鞭正要赶车，史阿忽然伸出手拦下来，道：“我家郎君习惯了我赶车，还请方便一下。”
车夫微微一愣，对上史阿不容反抗的神情，又看了看他腰间悬挂的长剑，只得讪讪地下车。
史阿笑眯眯地摆摆手，道：“后面兄弟能载阁下一程。”
周皎靠着车壁咬了一颗糖渍梅子，等到马车行稳了，这才道：“这位堂兄还是个办大事的人。”
练师想到周娘刚才频频催促看货的样子，有些尴尬，道：“看这位周先生精打细算的样子，与周郎实在是大相庭径……”
步骘摇摇头，皱着眉头道：“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这位周先生一言一行实在是太过怪异，我先前因为府中事务与他有过几次往来，这人圆滑严谨，不会如此藏拙才是。
何况按理说他应当能猜到小娘子的身份，可他处处拍马屁却又不试探，实在是不合情理。”
他看向周皎，见她没有说话，接着道：“刚才我看了看这架马车，虽然做得不错，但看样式已经不是时下的流行，恐怕这长沙周氏已经是外强中干，将希望寄托于小娘子身上了。”
周皎垂下眼睑，又捻了一颗梅子，道：“我这位堂兄把家族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啊……如今是什么时候了，这驾马车上还有周氏一族的族徽，还有他衣襟处也绣了族徽，足见他的执念，这故作玄虚的外表下是想要振兴家族的赤诚之心呢。”
练师自然知道周皎的真实目的，听她有言外之意，忍不住问道：“小娘子要饶他？”
说到底他们都姓周，是一家人，哪一方把对方打趴了都不好看。
周皎笑眯眯地看向她，道：“那要看我的这位堂兄的想法了。”
练师有些疑惑，步骘却已经了然，默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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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审时度势是英豪
这一路上还算是顺利，周楠对周皎那是面面俱到，悉心照顾，吃穿用度比他自己还好，好像供着她似的。
周皎依旧是不卑不亢，每天和周楠打打太极，进了城里休息时就四处闲逛，遇上有周家的铺面的时候就进去看看。
这么慢慢悠悠的走着，等到了临湘已经是小半个月后了，周皎对于周楠也有所了解。
双方都在互相试探，说的话有真有假，不能全信，但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说来是老宅了，年久失修，小周郎不要介意才是。”
周皎看着眼前古朴幽静的宅子，笑道：“堂哥哪里的话，这宅子看着颇让人亲近，古朴大气，我怎么会介意。”
“那便好。”
周楠笑眯眯地亲自引路，边走边道：“之前派人回来知会家中的仆人，应当已经备好了茶水，小周郎里面请。”
周皎落了周楠一人的距离，四处打量着，随后道：“这老宅当真安静。”
“唉……这人丁凋落，安静一些也正常。”
周皎应了一声，跟着周楠进了正厅坐下，练师等人则立于她身侧候着，旁边的老仆立刻安静地走近，想要为周皎斟茶，史阿立刻笑道：“不劳烦你了。”
他说完，练师得体地接过了对方手中的茶壶，查看一番后为周皎倒了一杯清茶。
周皎惬意地抿了一口茶水，对上周楠有些尴尬的神色，道：“让堂兄见笑了，我小时候遇过事，家中一向关切我。”
周楠哈哈笑了几声，道：“哪里的话，小周郎年纪还小……应该的，应该的。”
周皎给了步骘一个眼神，步骘立刻将怀中捧着的红木漆盒放在了案几上，周皎这才解释道：“这次来的匆忙，没来得及给堂嫂和几个孩子备一份儿礼物，所以在路上休息时匆匆让人准备的。”
说罢，她掀开木盒的盖子，只见里面盛着白色的衬布和三把长命锁。
周楠呵呵笑了笑，道：“小周郎客气了，一家人何必客气！”
周皎却没有搭话，只是道：“里面还有给子侄们备的书。”
周楠闻言有些疑惑地翻开那衬布，却又有些讶异地抚摸着手中的布料，他困惑地看着周皎，只见她笑了笑，道：“自家织的帛，五百三十钱一匹，扯了些给嫂子做了衣裳。”
她笑得云淡风轻，周楠却有些恐惧。
市面上的一匹帛少说也要七百钱，除了原料人工，其中自然是有水分的，可周皎这样以近乎成本价抛出，无疑是在挑战所有商人的底线。
“下面放着的是书，堂兄看看吧。”
周楠原本有些迟疑，听她说完不由翻找起来，只见衣物下面是几本书卷，不是竹简，而是纸质书。
“我誊写了几卷书，算是给子侄们的薄礼。”
周楠颤着手抚摸着那纸张，颜色洁白，轻巧绵实，仿佛一层薄霜，却又有几分绢子的温感，比之他能够买到的最好的纸丝毫不差，价钱与利润也可想而知。
即使他努力想要平复心情，面对这纸的时候也不得不激动起来。
“堂兄可还喜欢？”不等周楠说话，周皎接着道：“这次我带来的货就是这些，以堂兄之高见，这些东西能卖的出去吗？”
周楠深吸了一口气，道：“自然是卖的出去。
有那些士族在，这纸不仅卖的出去，还能卖的了大价钱，赚的盆满钵满，让其他人毫无还手之力。”
“堂兄高见。
不过我不想把这些只卖给士族，我想让更多的人买得起纸，读得起书，我是要赚钱，不过不打算赚黑心钱。”
周皎抿了一口茶水，笑眯眯地说道。
周楠听出她意有所指，只是呵呵笑道：“小周郎能这样想很好。”
周皎放下手中的茶盏，道：“其实我想将这批货交给堂兄来处理，毕竟堂兄在长沙郡经营多年，根基深厚，不是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可以比拟的。”
周楠自谦道：“哪里的话。”
周皎话锋一转，道：“以这些东西，巩固周氏在长沙的位置足够了，可是堂兄却让我有些失望。”
她见周楠微微一愣，道：“堂兄只怕早就听了刘琦公子的话，想要取我的性命讨好蔡夫人吧。”
周楠正要辩解，周皎接着说道：“说来如今吴侯与荆州剑拔弩张，堂兄难做也是人之常情，我可以体谅。
但这一路都不见堂兄有半点迟疑，看来是觉得一切尽在掌握，要拿我媚上。”
周楠原本拿着的茶盏一下子跌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声音，数道寒光闪现，只是还未来得及刺向周皎，周楠已经被史阿扼住了脖颈，他朗声道：“谁再敢上前，他的命可就不保了。”
刺客一时间不敢上前，只是虎视眈眈地盯着周皎一行人，庭院内寂寥无声，本应和煦的春风多了几分冷意。
周皎环视一周，见那些刺客乖乖听话，道：“看来堂兄与刘琦公子关系不错。”
周楠听完只是苦笑道：“堂妹，你来长沙的一路放了风声，就是为了今天？”
“是也不是。”
周皎走到他面前，道：“本以为堂兄会仔细思量再做决定，不过今日进宅子的时候，院内空无一人，除了几个忠心的老仆，只怕堂嫂与子侄们早已被堂兄安置好了，无论你生死，他们都会平安无事。
而如今这院内院外遍布杀手与士兵，是天罗地网，无论如何，我是逃不出去了。”
周楠不解道：“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进来？”
“因为我不想逃出去，只想光明正大地走出去啊。”
周皎笑眯眯地开口道：“堂兄既然听完了我刚才的话，也应该知道，我已经能贱卖布匹，帛尚且便宜，不用说百姓常穿的麻布，我要是将我的那些货物全运到长沙来卖，将这里做了我卖布的大本营，抬高工钱，再让人将余粮收购，不需一刀一剑就可以击溃长沙。
让刘琦扪心自问，他拦得住吗？”
商人卖布需要雇佣佣工，佣工工钱丰厚，必然会导致大部分农户抛弃田地，而税收靠的除了粮食就是布匹，要是周皎真的在这里行商，只怕长沙的税收就要大打折扣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军队的衰弱……
刘琦如今又是被豺狼虎豹夹击之势，这种后果不堪设想。
“不论我是生是死，这个计划都能实行。
堂兄要是真为刘琦公子好，就不会不顾一切来杀我，更何况这一路都有人知道我来了长沙，我要是死在了荆州，吴侯借机发病，刘琦公子岂不是给荆州惹了麻烦？到时候蔡夫人恐怕不会放过刘琦公子吧？而谋杀我这个陛下亲封的朝廷官员，更是坏了刘荆州与陛下间的情义呀！”周皎拍拍周楠的肩膀，道：“堂兄可想好了？”
从周皎开始踏上前往长沙郡的船只的时候，刘琦已经百口莫辩，事到如今，除了和她合作，刘琦别无选择。
一行人从周宅挪到了郡守府，很快便见到了刘琦，他面色阴郁，身边跟着十几个护卫，显然是知道史阿身手敏捷，有所提防。
周皎却浑不在意，只是大大咧咧行礼道：“大公子，别来无恙啊。”
说来她和刘琦其实不算熟人，顶多只是见过一两面，算是眼熟。
不过她与诸葛亮大婚时，宾客礼单上也有他的一份，也是周皎的“故人”。
只是此情此景之下见面，想必刘琦也没有当初的心境了。
“坐吧。”
刘琦冷声道。
周皎应声坐下，拍拍衣摆道：“多谢大公子了。
还请大公子不要误会，堂兄放我出来是为了你好，更是为了长沙郡与荆州好。”
她神情平和，道：“堂兄和我说了，公子并未因他是周氏族人而赶尽杀绝，反而对他多加赞赏，他心中一直感念大公子的恩情。”
刘琦不言，只是道：“你还记恨着襄阳的事情。”
周皎笑了笑，道：“算是吧。”
刘琦的语气冷硬，道：“你果然如他们所说一般，与蔡夫人的性情如出一辙，只要记恨着谁，就要咬死谁，黄祖便是这样死在你的手上。”
“我与大公子、吴侯与刘州牧，也不到非要你死我活的地步。
刘州牧老了，难免会做错事，所以才需要大公子为他做出重要的选择。”
周皎只是认真地看着刘琦，道：“大公子应该也知道，吴侯入江东后从未大肆杀戮，就连傲慢无礼的士族也是处处周到，更是将玉玺还给了陛下。
我们不要人命，我们只要荆州。”
刘琦冷冷地看着她，道：“你觉得我会答应你吗？”
周皎撇了一眼他按在腰间佩剑的手，莞尔一笑：“大公子敢见我，说明是对我的提议已经有了心思，退一万步讲，即使大公子没这个想法，别人就会信吗？”
刘琦盯着她，道：“我不会出卖父亲，更不会出卖荆州。”
“拿下荆州是我们的事情，我们只是需要大公子的配合，当然，我们也会帮大公子保住性命——”周皎笑了笑，接着道：“至少不必忧心被刘夫人与二公子蓄意谋害，不是吗？”
刘琦沉默片刻，道：“他为我出谋划策也是你指使的？”
周皎只是回答道：“彼时忙着北上，没时间做这些，何况蔡夫人对我猜忌颇深，我怎么可能与他有往来？”她看着刘琦，道：“他所说的也确实是你当时最好的选择，不是吗，大公子？未必要称王称霸，学会审时度势也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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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亮应该快要出场了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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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春风得意马蹄疾
周皎就这么在长沙暂时扎根，之前运来的货物也交给了周家门下的店面来售卖，虽然一开始人们都有些将信将疑，但麻布的“贱卖”让人们很快适应了这个价格，因此周皎的生意在长沙一下子火爆起来，有不少游商慕名而来，就是为了能从周皎这里求一个进货渠道，周皎也因此忙碌不堪。
周皎在周楠让人准备的屋子里转了一圈，这屋子采光极好，又有十几扇窗户，通风也很不错，推开窗户，外面的庭院内绿化极好，如今春雨如丝，依稀还能嗅到屋外绿竹的淡淡香气，从工作环境来讲还是很不错的。
周楠指着西侧的院落，道：“你说的‘食堂’被人安排在了西边，每日都有厨下备餐饭，东边是住处，被褥与换洗衣物都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