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精三岁半——老胡十八
时间:2021-01-30 10:37:21

  前头老厂长才下马,他上任的时候市长还握着他的手勉励千万别重蹈覆辙,要闹出这么大的丑闻,这不扇领导耳光嘛?那他以后还有啥政治前途?
  崔家人只顾着傻乐,因为他们得了一笔巨大的奖励,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
  “三叔,‘红星好人’是啥?”友娣吸着鼻涕,不懂就问。
  “大概是助人为乐的荣誉称号吧。”崔建军也拿不准,但眼前的东西却是实打实的,一百斤大米,三十斤香油,还有十斤五花肉。
  粮油肉是硬通货。
  都是从县政府机关食堂里拿来的,五花肉还是两层肥夹两层瘦的,足有三叔手掌宽度那么厚,放桌上连桌子都冒油光。六个小姐妹直咽口水,这得多好吃多美味多幸福啊!
  小公安也是刚工作的半大小子,家里也没啥吃的,眼睛跟刀子似的刮肉上,恨不能刮下一层油来。“王副,我帮他们送到家吧?”
  这一家子残的残,小的小,怪不忍心的。
  “行,完事就直接回家吧,不用来所里了。”
  小伙子使不完的力气,找来背篓,把米放进去,油压头上,单手拎着肉,“呼呼”的就要出派出所的门。幺妹赶紧用衣服兜起鸟蛋,挥挥小胖手,“饺子书记再见,伯伯再见。”
  “慢着。”
  崔建军吓得腿一软,不会是要把奖励收回去吧?他脑海里才刚红烧肉鲜肉水饺油炸五花当然还有朝思暮想的南瓜饼憧憬了一遍,可千万别啊。
  “你得了‘红星好人’称号,又是残疾人,组织上还得帮你解决就业问题。”
  “啥?”这回,崔建军是彻底站不稳了。
 
 
第013章 
  安……安排工作?
  友娣顾不上吸鼻涕了。她知道有工作意味着什么,隔壁杨爱卫杨爱生兄弟俩之所以这么嘚瑟,之所以天天有南瓜饼吃,就是因为他们的爸爸在公社治安队,天天往家里搂好东西呢。
  段书记看了厂长一眼,厂长立马闻弦音而知雅意,“是这样的,扶贫济困是我们厂的厂训,你们帮市县两级挽回巨额损失,我们绝不会亏待你们。”
  要是争取到这个“扶贫济困”的名声,还能将功补过。
  他想了想,厂房还没建成,生产也没开展,他瘸着腿估计也干不了工地体力活。“这样吧,我们厂里门房还缺一个人,帮忙看管建筑材料,需要值夜班,你能接受吗?”
  崔建军还愣着,春晖已经迫不及待道:“愿意,我三叔非常愿意。”上辈子三叔的腿一直这么瘸着,挣不了工分,自觉拖累了家人,又被村里人看不起,逐渐丢失自信,成为牛屎沟有名的酒鬼。
  幺妹不知道具体意思,但跟着姐姐总没错,也举起小手手:“愿意,非常愿意!”
  于是,不用崔建军表态,这事就这么定了,让下个月一号带着铺盖来上班,从活动板房里分配一间小小的宿舍给他。
  回到家,大家听了这么个好消息,都高兴得“阿弥陀佛”,这可真是老崔家祖坟冒青烟了。虽然只是门卫,可也是工作啊,有工资拿的铁饭碗啊!
  反正是一家人,老三拿工资就等于全家拿工资,兄弟妯娌几个仿佛连腰杆都直起来了。
  崔建军被大家夸得不好意思,忙抱起幺妹:“这可是咱们家小福星的功劳,挖笋子都能看见别人藏东西。”
  对着非常喜欢的家里人,幺妹想说实话,不是挖笋子时看见的,可春晖姐姐对她眨眨眼,好吧,听姐姐的。
  “还捡到这么多好东西,咱家幺妹眼神可真好。”王二妹看着六个齐刷刷的鸟窝,里头都是一窝的鸟蛋,有纯白的,有斑纹的,有鹌鹑蛋那么大的,也有蚕豆大的,就不知道是些什么鸟。
  “妈我想吃蛋,给炒个蛋面吧?”友娣看着鸟蛋咽口水,鸡蛋吃不起,把粗面混一起揉吧揉吧,削成薄薄的面片,鸟蛋炒进去,加点儿白菜和盐巴,香得很。
  谁知幺妹张开双手护住,“不能吃鸟妈妈的孩子。”
  “它就是几个蛋,怎么会是孩子,你不吃鸡蛋吗?鸡蛋不也是鸡的孩子?”友娣呲溜着鼻涕,馋出屁了都。
  幺妹摇头,大大的脑袋上是两个朝天揪,“就是孩子。”
  “它是蛋,幺妹你个小傻瓜。”
  “小傻瓜,略略略~”墙上不知何时又爬上杨爱卫杨爱生。虽然名字叫爱卫生,可都是俩“臭”小子,鼻涕口水糊一脸,衣服黑得看不出样儿,那手抹一把口水,嘴角就是一道黑印子。
  幺妹“哼”一声,拿屁股对着俩讨厌鬼,一本正经道:“蛋蛋里面是小小鸟。”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忙捡起鸟蛋对着太阳光看,里头果然黑黑的一片,有几个已经有小鸟儿的形状……都快孵出来了。
  “这成型的可吃不了咯。”刘惠遗憾的咽口口水,安抚友娣:“别嚎了,苍蝇屎大的鸟蛋有啥遗憾,待会儿直接吃饺子,大肉饺子。”
  一直没出声的黄柔,这才忽然道:“他二伯,麻烦你给她搭个窝吧,养了给她作伴。”可能是动物的灵性,大鸟居然也跟着一路飞到崔家。
  崔建党对这位弟妹是相当佩服,况且也是举手之劳的事,他爽快地应下,用六根树杈在院里搭出两个三脚架,又在三脚架上编几个网格,把鸟窝放上去,不大不小,正合适,还不会掉下去。
  正好旁边有棵院墙高的石榴树,翠绿的叶子,火红的花朵,长长的枝条伸出来为六个鸟窝遮风挡雨。幺妹仰着脑袋,从这头跑到那头,转来转去,非常满意。
  这样小小鸟就不会淋雨啦!
  大家看她开心,也跟着开心。甭管吃不吃,反正先养上再说。
  “诶对了,她三叔,工资多钱一个月?”刘惠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崔建军挠挠后脑勺,他也不知道啊,没想起问。
  “害呀,这么大的问题咋还忘了,真是……”
  崔老太抬起眼皮,冷冷的瞅她一眼,“就你事儿多,有本事你找个工作看看。”老三自从摔断腿,整个人都蔫了,独来独往都快闷坏了。要能出去见见人,有个人说说话,那也是极好的。
  虽然她也好奇工资多少,但跟儿子比起来,工资少点儿也没事,只要他能敞开胸怀,面对现实。
  这么多五花肉,要敞开肚皮也能吃完,但崔老太不舍得,只割下一块三斤不到的,剁成肉沫,拌上水嫩的小葱,滴几滴酱油和清油,鲜得能让人吞下舌头去。剩下七斤多给抹上盐巴,挂灶台上自然风干,以后就是腊肉。
  鲜肉小葱包了满满两簸箕的饺子,皮薄肉多一口咬下去还冒油汁儿,大人每人两大碗,孩子随意吃。
  幺妹虽然吃饱了酸酸土,可依然能吃下十几个胖乎乎的大饺子,吃得小嘴巴油乎乎的,要是每天都能吃这么多好吃哒就好啦。
  经过今天的补充,她的灵力已经悄悄长到四级。
  四级诶,离长满和尚头只差一点点啦。
  “看幺妹美得,想啥呢,跟二伯娘说说?”王二妹故意逗她。
  “想小小鸟,小兰兰。”
  说起兰花,饭桌上沉默了,崔家父子几个呼哧呼哧,跟饺子有仇似的,恶狠狠的嚼,恶狠狠的咽。
  就连一贯当隐形人的林巧针也忍不住憋出一句:“杨家太过分。”
  春晖比幺妹还急,“咋啦?”
  原来,那晚把兰花卖给两个城里人的时候,不知怎么被杨发财贴着墙根听到了,当天夜里就上山刨兰花,他也不懂,一通乱刨,凡是长得像的,甭管野草石蒜还是水仙,都给挖回来,现院里栽了一圃呢。
  杨家挖“兰花”,他妹妹杨发芽自然也知道了,很快整个生产队都知道兰花可以卖钱,都埋头“走资本主义道路”,附近几座山头被翻了个遍。
  不知道为什么,幺妹忽然很不舒服,房子塌了。
  作为主宰一方水土的小地精,她居然让自己的房子塌了!
  “可惜那么多花花草草,被这几天的太阳一晒,死了大半。”
  幺妹红了眼圈,小草草也有爱它们的爸爸妈妈,也有喜欢它们的朋友,还有它们喜欢吃的水土,她好难过。
  “哟,这孩子怎么了?我们说的是草,你哭啥?”崔老太帮她擦眼泪,可那眼泪却越擦越多,跟晶莹剔透的大珍珠似的,掉她心坎上。
  黄柔赶紧放下半碗饺子,一把抱起闺女,拍着背颠了颠,“哦哦不哭了哦,跟妈妈说说怎么啦?”
  幺妹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掉眼泪。她很愧疚,很难过,她没有保护好小草草们,杨发财真是个大坏蛋!
  “嗯?谁,谁是坏蛋?”
  幺妹抽抽噎噎,指着隔壁的院子。
  大人们无奈的笑笑,无主的东西谁捡到归谁,也怪不了杨发财。要真论起来,山头可是生产队集体土地,这把社会主义羊毛也是崔家带头先薅的,所以,谁也别看不上谁。
  这一晚,幺妹又做梦了,梦到许多小草草的哭声,还有一个严厉的老爷爷说:“人类贪心皆因你而起,本仙罚你……”剩下的她没听清,反正第二天起来发现灵力变成一级,再也听不见小草草说的话了。
  ***
  黄柔这几天都快愁死了,她最宝贝的闺女居然不爱说话了,以前那小嘴嘚吧嘚吧嘚,她一回家她就跟在她身后叨叨不休,现在倒好,托着下巴发呆,有时是墙角的兰花,有时是石榴树……居然还有茅坑旁的狗尾草?
  可要说哪儿不舒服吧,她又哪儿哪儿都摇头,好着呢。
  她想到一种病——自闭症。
  以前父亲所在单位的领导,有个孩子就是不爱说话,也不跟家属院孩子们一起玩,整天捧着自个儿玩具独自面壁,后来发现动作迟缓,思维缓慢,儿科专家说这叫“自闭症”,在国外很多。
  黄柔急坏了,“娘,要不明儿我带幺妹去卫生所看看?”
  崔老太倒是不觉着有啥,“没出门给憋的吧,先别说啥病不病的。”主要是她小脸红润,压根不像生病,说“病”这不咒人嘛。
  “春苗,带你妹出去玩儿,玩玩说不定就好了呢。”
  于是,正在努力恢复灵力未果的幺妹,就被春苗姐姐拽出门了。
  她虽然三岁半了,可没出过几次家门,因为要陪不受欢迎的春芽姐姐。现在看着村里高高大大绿油油的柿子树,弯弯扭扭长疙瘩的桃树,都觉着新鲜。
  可惜,她听不见它们说话啦。
  “小傻瓜去哪儿,给我站住!”
  “喂,倒霉催的小傻瓜,说你呢,站住!”
  幺妹回头,这不杨爱卫杨爱生那俩脏兄弟嘛。等等,他们居然叫她堂堂小地精是“傻瓜”?
  “哥你看,她还生气嘞。”
  “傻瓜也会气,还第一次见的是吧,弟?”
  幺妹气呼呼的,双颊鼓鼓的,双手叉腰,小地精才不是瓜呢,大坏蛋全家才是瓜,黄了就得被摘下来喂猪的瓜瓜!
 
 
第014章 
  小地精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脏脏兄弟二人组一唱一和,双手叉腰,正笑得前俯后仰,谁知忽然从哪儿凭空冒出一缕青“烟”,也不知道是啥烟,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眼睛睁不开了。
  “哥,我眼睛进灰了。”
  “我的也是,好多土,眼睛痒……呜呜……”这泥巴灰就跟蚂蝗吸血似的,专往他们眼睛里钻。
  当然,也不痛,就是刺刺的,痒痒的,但又不敢挠,只能揉啊揉的。如果说幺妹的眼睛是葡萄的话,他们的就是葡萄干。
  “葡萄干”很快揉红了,等再睁开的时候,幺妹和春苗早溜了。
  要说这脏脏兄弟吧,整个牛屎沟生产队那么多女娃娃不欺负,就专逮着崔家幺妹欺负,可劲儿的馋她,可劲儿的揪她小揪揪,在她很小的时候教她吃些莫名其妙的脏东西。幺妹以前没恢复小地精记忆的时候就特不待见他俩,现在更加讨厌了。
  简直是爆炸讨厌。
  来到村口大槐树下,春苗的嘴巴还是大张着:“妹啊,你是咋把灰撒他们眼里的?你再撒一次给我看看呗?”刚才压根没看清。
  幺妹也不知道,反正她就是生气,一生气就撒了。不过现在不生气啦,“没有灰灰撒啦。”
  春苗遗憾得跟什么似的,“下次慢点儿,让姐好好看看。”
  “春苗去哪儿呢,你爸妈在下头开沟。”大槐树下坐了一群老太太,都是七老八十裹小脚的,眼睛不好,耳朵也不行,只认得出春苗,看着白嫩嫩的胖娃娃,都在猜是哪家的崽。
  “这是我四叔家的幺妹。”
  “哦,老四家的啊……”众人都不提了,崔老四早死四五年了,难为那女知青生下遗腹子,还养得这么好。
  “我带我妹出来玩,就不下去水边了。”因为干旱,村里小河被截流,砌出一道高高的坝梗,把水关在里头,等雨季来临为了泄洪,还得顺着山脚开一条沟。
  开沟是队上大事儿,男男女女齐出动,离老远就能听见热闹的说笑声。幺妹拉拉姐姐的手,“让我康一康。”
  “可坝塘里有水,万一不小心掉下去怎么办?”春苗已经十二岁了,不喜欢去大人多的地方。
  “我会很乖的,不去水边,好不好嘛大姐姐?”粉糯糯的小脸上满是讨好,就差在脸上写“乖巧”两个字了。
  春苗无法拒绝,心道带她远远的看一眼就行。
  顺着村口小路,下一个小土坡,是队上的道场,专门用来晾晒各种粮食的。道场有百来平,宽阔,平整,地面是用牛屎糊的,光光滑滑,平时有很多孩子在这儿玩,今儿都下去看开沟了。
  “喏,就在那儿,咱们站着看看就行。”春苗靠在场边一棵大槐树上,指着下面的人群道。
  幺妹不知轻重,夸张的伸长脖子,探出半个小身子去看,“嘿嘿嚯嚯”的,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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