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南瓜子,也吃不下去了。
女鬼咳了一声,把脸埋到膝盖窝里。
“你这是属于什么死法啊......”白缪挠了一下脸,“我得记录下来,移交下面。”
女鬼摸着自己的手指头,喏喏小声道:“破伤风。”
白缪歪了一下脑袋:“什么?”
女鬼羞愤欲死了再死,闭上眼,抬头大声喊:“破伤风啊!仙人,我的个仙人板板嘞!”
“噗......”白缪迅速捂住自己嘴巴,神情严肃又正经:“对不起,我不该笑话你的。”
女鬼疲惫地趴在那,自暴自弃地道:“笑吧笑吧,我也觉得自己可笑。”
要早知道这个破东西会整得她没命,她万不会这样!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鬼了!
这个破男人他也配?
他配个屁,从她房里出来,他转头就扑进了别的女人的温柔乡。
那个血坠子还被他当做猎艳的谈资,她是他们口中可笑的存在。
女鬼沾满血的脸扭曲起来,身上层层黑雾弥漫,丝丝缠绕在她脸上。
白缪“嘿”了一声,小跑过去,蹲在她面前,一巴掌拍在她肩上。
女鬼吃痛,黑色血雾缩回她的身体:“小仙人,您干啥呀。”
缪缪崽崽甩了一下手,黑雾欸上她的手便自动消散了。
“你还没说你怎么变成怨鬼的呢!”缪缪崽崽问得理直气壮。
“......”女鬼翻了个大白眼,这还看不出来吗,换成谁因为一个小口子死了,谁都会满身怨气,恨死那个男人啊。
而且,那个男人转眼就忘了她投入别人怀抱,为了这种人死,因为小伤口就死了。
这多气鬼啊!
他个王八羔子滴!
缪缪崽崽想了一下,要是她因为划破手指,就香消玉殒,是很难受的吼。
她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跺了一下脚,鼓起白腻腻的脸蛋,猫猫,超级气气。
佘舟野缕了一下缪缪崽崽的脑袋,她小脑袋被摸得一点一点的:“蒋家小公子还活着,所以你的怨气不是冲的他,你是因为别的怨气成鬼。”
女鬼捏紧了手指:“对,人的死因各样,可我不甘心就这样下到阴曹地府。”
“我躲着鬼差,一直在天女村飘荡,我出不去,不能去找蒋郎,后来,不知道从哪传出来的,女人的血能为心爱的男人挡灾,有许多女孩上当了,那些男人以此当谈资。”
“我不想她们变成我这样,就想方设法吓他们,想让他们停止,后来我发现,是董家兄弟为了发财才想出的血吊坠这个损招,他们是开玉石铺子的,这样的噱头一出,这些石头就卖光了。”
因为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愿意拿自己当待宰羔羊,所以,董家兄弟又想出了别的方法。
用未婚妻马大妞的一点血,卖现成的挡灾血坠子。
一通威逼利诱下,马大妞还是不愿意,争执中,他杀了马大妞,跌跌撞撞回家,没有处理尸体。
因为慌乱也因为恐惧,他找家里几个男人喝酒,他告诉了他们这个事。
醉酒后,他们一起蹿进马家,杀了马大妞的母亲和妹妹。
杀人时,被马大妞和前一任丈夫和离后带回来的孩子看到了,他们眼不眨杀了他。
女鬼看到了,但她无能为力,因为这种无能为力,以及血坠子的传播也有她的一份,她也是这个孽障中的一环。
所以她黑化了。
她看着马家人的鬼魂,迷迷糊糊被鬼差领走,留下几缕恶意。
她带着这些恶意,去袭击那些伤害女人的人。
第一个就是董家的那些人。
她变成马大妞的样子,爬到他面前,让他以为她在用嘴撕咬他的脖子,将他的血吸干,他就这样被吓死了。
这一家无一例外,全死了。
后来就是李三,可惜,还没来得进弄死他,就被抓来喝茶聊天了。
白缪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你也算情有可原,但你确实犯了大错。”
“这样吧,你做一件事,我可以酌情减一些你的惩罚。”
女鬼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她还以为自己要被打得灰飞烟灭了。
连忙点头:“您说,您说。”
-
楼下。
女鬼和鬼团们一抽离,李三就软绵绵地躺在地上,微微睁着眼睛,恍惚地看着天,意识半晌都没回神。
等他回过神来,手腕又疼又湿。
他企图坐起来看,娇娘大声地对着天女庙的方向扣首作揖感谢天女娘娘,引得无数邻居偷偷看门来看。
李三不知发生了什么,看她们对自己的手指指点点,他才感觉到疼疼。
定眼一瞧,竟然是自己手腕在流血。
李三他醒神了,娇娘团在心口的气一下子散了,跌跪在地上。
她抱着女儿,小脸煞白,抱孩子的手微微发抖,瞳孔诡异放大,内心深处是一种抑制不住的畅快。
失了这么多血的李三不足为惧,但是积年已久的,被李三暴打的恐惧还在。
所以,李三恨着眼睛,戾声吼她:“想老子死啊!抖什么抖,过来扶老子进去,先去找大夫,老子回头再和你算账。”
娇娘瑟缩了一下,本能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哭一边扶他进屋。
佘舟野在楼上看到这一幕皱起眉头,这李三还算个男人?
世上只有最没本事最没出息的男人才会吼女人,一看就欠收拾。
他看了一眼缪缪崽崽:“真就把她放出去?”
白缪点点头,她抱着糖葫芦啃:“我在她身上下了禁制,吓了李三她就会被鬼差带走。”
佘舟野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小嘴巴咬着山楂,酸到五官揪起。
她到底是什么妖,真的是小猫妖?
她能消减女鬼的业障,还能使唤鬼差,那几个由恶念化生的鬼团被她一把捏碎。
但不管是什么,有一点毋庸置疑,小妖怪最棒最厉害了!
-
女鬼被白缪放了出来。
白缪靠在佘舟野怀里,让他用手拿着孽镜给她看戏,有时候佘舟野手累了,抖一下,她就会嘟着嘴巴捏他手臂:“别抖呀。”
女鬼幽幽飘到李三床头,她现在已经不是那副专门用来吓人的扮相了。
整个鬼轻飘飘的坐在床头,穿着雪白的寿衣,头上带着白色的纸花,用艳丽的胭脂给自己涂了两个圆圆的大红脸蛋。
她偷摸吃了一个血橙,嘴巴粘上汁水血糊糊的。
这完全是仿照了她死时楼里姐妹们给她烧的纸人姑娘。
就连嘴角那诡异的笑都复制过来,皮笑肉不笑地。
李三看过大夫,眯着眼睛在那睡觉,半夜起夜,他踹了一脚睡外面的娇娘,准备让她起开,但一脚踹了个空。
他睁开眼,晃了一下神,骂骂咧咧骂道:“大半夜不睡觉,你坐床头给老子装神弄鬼,想吓老子啊!”
“你背对老子干啥,转过来,扶老子去放水。”
作者有话要说: 牛牛回来了,再也不吹牛了,鞠躬。
第48章
女鬼垂着头, 理着头发的手顿住。
她阴恻恻地侧过脸,估计不知道自己现在形象有多可怕,黑暗里, 就她惨白惨白的,衣裳也惨白惨白的,还给自己弄了一身白惨惨的光。
也不知道是从哪发出的光 , 反正她现在就是黑暗里的一光团,李二想注意不到都难。
头帘的阴影把额头眼睛都遮住了, 只有一个下巴颏, 还有快裂到耳根的血盆大口从凌乱发丝里钻出来。
李二眯着眼睛看, 还揉了一下眼睛,他顺着发丝往她脸上看:“你...你是谁,娇娘呢?让娇娘滚过来伺候我!。”
突然, 女鬼的头掉下来,手掉下来,凌乱的头颅像纸人脑袋一样,轻飘飘地滚到李二面前。
那只断手满是血,在床上爬动, 所到之处拉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断手扒拉着断头脑袋做鬼脸, 吐唾沫, 问他:“官人, 是我呀官人~您还要奴家多少血呀, 都给您, 够不够?够——不——够”
她一开始满腔柔情,腔调婉转,到最后,话音拐了一个弯, 变得尖细又狠厉,断手还扯着李二的裤腿往下拉。
李二“啊”地一下,左脚踢右脚,要把它踢开,屁.股死命往后挪:“我没有要你的血,是娇娘的血,谁要的你的血你找谁去。”
他慌乱地拉开里衣,从脖子下拉出一根红绳,红绳下是个粉红色的石头,里面是娇娘的血。
他抓住这个血坠子,拼命喊着:“挡灾,给我挡灾,娇娘救我,娇娘救我,你去吃娇娘,去吃娇娘啊。”
女鬼笑了一声,没有身体的脑袋在床上滚动。
那只血手扒开她脸上的发丝,露出一张涂成纸人娃娃的脸,她一笑,脸上两个红胭脂团高高耸起,诡异又显眼。
女鬼:“李郎,我的李郎,我就是你的娇娘啊,咱们夫妻一体,我替你挡灾死了,阎王爷叫我来找你,陪我一起走啊~”
她的断手爬上李二的膝盖,凄凄惨惨哭道:“李郎,你看我这手,是你放血割断的啊。”
李二“啊啊啊啊”后退:“我不是,我不是你丈夫,我写休书,写了休书就是两家人了,你求阎王爷放过我吧。”
女鬼突然顿住,那个漂亮的小仙人只要她吓李二,吓到他再也不敢打娇娘。
只要他一动打娇娘的心思,今夜这个骇人的场面就会伴随他一生,永永远远在他梦里循环。
但是。
女鬼没想到还有这样额外的收获,她也没想到只是吓吓李二,李二就要和娇娘和离。
果然,男人就是这个德行。
她轻嗤一声,断手托着脑袋,捧回脖子上:“好呀~”
李二连滚带爬滚下床,奔到橱柜下,找出炸毛的毛笔。
炸毛毛笔已经秃得没有几根毛,但勉强能用。
但家里没墨块,墨那是有钱人家才用得上的,那东西消耗不大,但是贵。
他从灶下面掏了一截木炭出来,碾碎了,和着酱油和水搅和在一起,就是当墨使了,扯了一块布,就写。
他小时候念过一段时间学堂,认得几个字,艰难地写下和离书,有些字还写错了,那些字歪歪扭扭像蚊子一样趴在纸上。
但女鬼不介意,她拿到了和离书,举在手里,噘着嘴巴吹。
上一息还湿湿的布料,下一息就干了。
她捏着和离书,临走前又吓唬他:“你明天不许反悔,你要是敢反悔,奴家又来找你。”
可怕的纸人妆面做出娇羞的样子真是可怕。
李二头点得像舂米的大木锤:“不敢反悔,不敢反悔。”
“还有,你明日要去指认董家兄弟残忍杀害马家女,是董家兄弟利益熏心,编排故事哄抬血吊坠,赚黑心钱。”
有了李二的指认,还有马家院子里的痕迹推测,官府就可以通过一系证据列摸查到董家身上,为死人定罪。
李二根本不管她说什么,反正说什么他都一律说好。
李二满口答应。
女鬼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和离书离开,她一下子就穿过墙,消失不见。
李二吓尿了裤子,“咚”地倒回床上,直挺挺躺着,直到白日醒过来。
佘舟野带着人来敲门,他身后孟含一手拿着官府认证过的放妻书,一手拿着拘捕令。
缪缪崽崽就趴在客栈二楼看热闹。
昨夜女鬼消失后就拿着和离书献宝一样献给了白缪,有个这个,娇娘就可以带着孩子脱离苦海。
“官府盖了章,就是走了明面的,婚嫁各自,谁也管不了谁。李二再打娇娘就是殴打良民,会被抓起来打板子,再丢到大牢里蹲着。”佘舟野当时这样跟白缪解释。
“好好好,这样很好!”白缪拍着巴掌,拿着那块布开心得不行。
佘舟野带着人忙活了一晚上,没睡觉,把什么都弄好了。
李二一晚上都睡得不好,鸡还没打鸣,外面就有人敲门。
他骂骂咧咧地用脚去踹娇娘,让她滚去开门。
踹到一半,他突然惊醒,将脚收回来。
娇娘变做的女鬼还在眼前晃悠,感受着身边人的呼吸,他僵住。
他僵硬着脑袋,慢慢转过去,害怕看到的是娇娘变成女鬼讨命的吓人样。
好半天才敢睁开眼,剥开熟睡中的娇娘的发丝,手底下露出一张软弱可欺的脸。
李二一口气吐出来,是梦啊,突然气起,一脚踹过去:“睡睡睡,只晓得睡,跟死猪一样,猪一样懒还不晓得起来伺候人,还敢在老子梦里吓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