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园现在在我们家吗?”白缪瞪大眼睛,又马上被小满捂上眼睛,按低头。
“是呢,渠芳姑奶奶也在呢。”小满替她把头发冲干净,拧成一股,用干帕子绞着:“您一会儿去老夫人屋子就能看到了。”
白缪缩回水里,鼓着嘴巴:“完了,窝要完了。”
桃花瓣被她吞下去,满口清香,紧张得舌头打结。
“讨厌鬼找家长来对付窝了。”
缪缪崽崽突然有一种欺负了别人家小孩子,被对方仙长找上家门的忐忑感。
她前脚刚打完谢圆,后脚就跟着佘舟野跑了,然后谢圆就带着她娘杀过来了。
她们肯定以为她是害怕,畏罪潜逃了。
现在是什么?
现在是守株待缪缪啊!
跑得了缪缪跑不了家,完了,如今被她们等到了。
眼见水慢慢凉下来,小满催着她起来擦身子。
佘舟野洗漱好,换了衣裳,隔着屏风在外面喝茶等着。
听到里面小满催促的动静,他敲了下桌子:“孟含啊,祖母那边,厨房现在上的是清炖小乳鸽吧?”
孟含站在院子外不知里面状况,接话道:“应该是吧,大人得快些了,鸽子汤凉了会腥。”
白缪听见了,从水里钻出来,张开臂膀,让小满用宽大的细布将她裹起来,吸干水。
净房里烧着好几个火盆,还染着香炉子,她赤脚踩在席子上一点也不会被冷到。
但是小满怕她冻到,着急地搬来绣凳和毯子,让她趴在香炉子上,裹着毯子烤头发。
香炉子上搭着一块布,防止白缪的头发落到炉子下被烧到。
白缪脸颊贴在香炉盖的布上,小满绞动头发的动作使她颊边软肉颤嘟嘟地。
她手指扣着布上的花纹,幽幽叹了口气,嘟囔道:“小废物,怎么这么怂啊,她们就是凡人,有什么好怂的,打翻她们!”
“对,才不是我做了错事。”缪缪崽崽皱着小鼻子,不一会儿又泄气,眉心都夹起了淡淡红痕。
小满取来梳子给她梳发就发现她满脸忧愁:“姑娘怎么了?饿了吗?要不先用些东西垫垫肚子。”
缪缪崽崽摇头,她靠着香炉子,叹了一声:“你不懂。”那是对方家长找上门啊,吃饱了会显得更抗揍哒!只有饿到弱不禁风一点,才能看起来不经揍。
但是不吃,好亏啊。
那么多美食进不了她的肚肚,那些食物岂不是会很伤心?
在佘舟野过来敲屏风的时候,缪缪崽崽终于绞干了头发,小满为她梳了一个好看的发髻,上面坠着南珠和银丝雕花的小扇子,红色绣山水鱼纹海藻的衣裳,领口袖口缝着白色毛毛,衬得她像画里跑出来的小仙人。
屏风嘎吱一声从中间推开,小仙人蹦蹦跳跳地从屏风后迅速扑出来:“大事不好啦!请家长啦。”
“哎呀~”
红色衣裙翻飞,软底绣鞋从裙底露出来,踩上长裙摆,蹦蹦跳跳的小仙人身形一矮,她摔倒了。
佘舟野吓得连忙去接,却没接到。
玉雪可爱的小姑娘摔趴在地上,小小一只绣鞋摔掉老远,整个缪缪摔在软和地衣上,手直直放在地上,一只脚光着,一只脚穿着绣鞋,翘在空中。
“我摔倒了!”
“我爬起来了!”
她屁股摔撅着,拱在地上,自己爬起来,拍了一下腿。
缪缪扬起头,拽着佘舟野的袖子自,来不及装痛哄亲亲和抱抱,她抓着佘舟野的大手,贴在自己脑门上:“我病了!我病入膏肓了,不宜和人接触。”
小姑娘雪白的脸蛋上,被热气熏出了两团樱粉,健康活泼,惹人爱怜:“你看,我已经虚弱到摔倒了,我就不去......哎?哎!”
话还没说话,她纤细腰肢被修长有力的臂膀圈住,那只手臂用力,她双脚离地,下意识双腿圈住佘舟野后腰。
佘舟野还以为她是懒症又犯了,不想走路,才来了这招。
他抱起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她看起来是这么有活力。
一边大步往祖母的院子走,一边淡淡点头:“没事,一定是饿的,大吃一顿就会好。”
缪缪:“......”
QAQ不会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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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草花炖乳鸽汤鲜美无比,缪缪崽崽埋着脑袋啃鸽子,这是刚刚出生不久的小乳鸽,连骨头都是嫩的,佘老夫人和啾啾左右围着她给她添汤夹菜。
谢圆脸色难看极了,跺了一下脚,嘴巴翘得老高。
啾啾用公筷夹了一筷子瑶柱放她小瓷叠里,谢圆推开。
佘老夫人看了一眼,拆了一只鸽翅膀,放啾啾碗里,一边替白缪擦嘴一边道:“别理她,自小没规矩”。
谢圆吃了句训斥,佘渠芳面色也不好看,瞪了眼谢圆,隐晦地看向她摇头。
白缪只管埋着头吃,碗里的肉肉和菜堆起了一个小山尖尖,反正她就只管敞开肚子塞就是了。
最终她还是吃不下了,手指从桌下踢佘舟野脚踝,偷偷对他眨眼睛:吃不下啦。
佘舟野放下筷子,制止了小表妹再往缪缪崽崽碗里堆虾仁的举动:“不能再吃了。”
白缪小鸡啄米一般点头:“不吃了,不吃了。”
众人这才配合着放下碗筷,谢圆忍不住嗤笑她:“我就没见过哪家贵女吃这么多的,你也不怕胖死。”
白缪擦了嘴巴,嘟囔着:“才不会比你胖。”
她小气地叫了一声谢圆的小名:“是吧,阿胖。”
这个小名只有家里人知道,谁告诉她的不言而喻,谢圆气得眼睛怒睁,手指指着她:“你!”
“好了圆圆。”佘渠芳拉着女儿:“给白姑娘道歉。”
谢圆震惊地看向她娘:“娘,你说什么啊?你不是来帮我教训她的吗?”
佘渠芳隐晦地看了谢圆一眼,颇为严厉,这一眼将她吓住不敢再说话。
佘渠芳余光看了一眼自己那个少年有为的侄子,少年沉着冷清的眸子并未因圆圆的莽撞而有所波动。
她又觉得,也许圆圆理解错了,这个大侄子并非她们想的那样,钟情于这个不明来历的女子。
谢圆知道自己在人前说错了了话,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埋着脑袋站在自己母亲身后,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失礼了,母亲、外祖母、表哥。”
这个礼不是为她行的,道歉的也不是为她道歉,白缪侧身,她才不受。
白缪躲到佘舟野身后,她总感觉佘渠芳要为谢圆出头的。
可她不想和她对上。
佘渠芳还是佘奶奶的亲生女儿,欺负了她,佘奶奶一定会伤心。
哎,猫猫真难。
丫鬟们鱼贯而入将饭菜撤下,摆上茶与点心。
佘渠芳扶着佘老夫人坐到榻上,奉上茶,坐下后掐着帕子托起自己那杯。
她也不喝,就拿着,染上凤仙花汁的手指捏着盖子,拂着茶沫,看了一眼佘舟野替那小姑娘剥芭蕉。
内心有些震撼。
她知道那日大侄子为了一个美人驳了谢圆的面子,但那日却是圆圆不对在先,为了给谢九和大侄子一个交代,她没有过问。
但那不代表她能放任这个美人欺负了她的圆圆,圆圆到底是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在她最伤心难过的时候陪伴她。
白缪张开嘴咬住芭蕉吞下肚,樱红小嘴在胖嘟嘟的芭蕉上咬出一排小小牙印。
突然她感觉不对劲,警惕地抬头往前看,嘴巴里咀嚼的动作停住 。
佘渠芳对她慈祥一笑,掀开茶盖子,小缀了一口,嫣红的嘴巴一开一合,慢幽幽地用手指夹着帕子按压唇边水渍。
她开口说话,却是打算口出恶言,淡绿色泛着黑的雾气从她嘴巴里随着说话飘出来。
那是冷淡无情和对人满满恶意和贬低的颜色。
佘渠芳笑得甜人,问自己母亲:“前几日是儿的不是,不知娘有看上眼的贵女,就将圆圆和粥粥凑在一起,不知娘可怪罪。”
作者有话要说: 自炖小鸽子,含泪码下这一章。
前几天,我用压岁钱买了平板,啊呀,我就去碧水开了图楼,鸽了文去画人设,那个开心呀!结果乐极生悲,我还没捂热的二代笔,被家里的客人啪弄到了地上,我的快乐结束了。我把碧水咕咕们鸽了又回来了。
第50章
佘渠芳并不是为了得到佘老夫人的一个回答, 她知道,不管如何胡闹,母亲终究是母亲, 又有小辈在,她不会为此驳自己面子。
顶多。
顶多私下里责备她几句。
所以,佘老夫人微微一笑时, 她满意地放下帕子,手指弹了一下衣袖褶皱。
“那日儿听人说娘属意缪缪姑娘, 让儿好生好奇, 这缪缪姑娘有多好, 竟让娘如此看中,再不看一眼别家姑娘。”
说到这,佘渠芳眼尾扫了一眼缩在大侄子身后的小姑娘, 暗道小家子气登不得台面。
她面上不显,反而做出赞叹样子,笑道:“今日仔细一瞧,真真是愁眉妖态,细腰可折, 怪不得大侄子对各家贵女都看不上眼, 就连我这个妇人看了都心热。”
在座除了白缪, 都听懂了她的意思。
佘老夫人满脸不愉, 愁眉脸、折腰步, 这是西汉将亡时, 京都妇人的作态,因太过矫作,也被人说成是亡国之态。
讽刺缪缪无知又耽于享乐。
渠芳这意思是说缪缪是因为这些妖态才入了粥粥的眼,岂不是说, 他家粥粥喜欢的是一个类似“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女人。
西汉的下场就是她家粥粥的下场?
佘老夫人气嘟嘟地皱起眉头,低头烦了她一眼。
“你这是是要说我们大雍气数尽了?知道的知道你是不会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嫌脖子上的物什长得太牢。”佘老夫人一下子放下茶盏,杯座在黄杨木小几上磕出一声脆响,低沉的声音幽幽挡在佘渠芳耳边。
渠芳夫人噎了一下,万没想到自己母亲会这样回她。
她哪里敢有这个意思呀,看了眼四周,还好都是家生子在这伺候,不用担心有人传出去,随即松了口气。
连忙赔笑:“母亲真是冤枉儿了,怪儿不会说话,您喝茶,喝茶。”
只是在一群小辈面前丢了面子,佘渠芳内心懊恼。
说话就有些冲动:“娘,您放着那么多贵女不要,偏选了缪缪姑娘,不知这缪缪姑娘家中何许人也。”
这朝中,姓白的,又身份尊贵,仕途亨通到能让母亲对其它家贵女视而不见的,朝中只有一家。
难道是巴蜀白氏?
可白氏家族神秘,家族在朝中一直担任祭司、巫祝等职,在朝的都是男儿,行踪诡秘,且并未听说他族有女儿。
反正她是不相信这个将占了她女儿首辅夫人位置的白缪有什么大身份。
总不可能是因为讨她母亲的喜欢,就入了她眼。
谢圆也不认为白缪有什么高贵身份:“娘,她能是什么贵女,就是长着一张好脸蛋好身段而。”
“还不是伺候人的货色——啊!。”
“啪——!”瓷白茶盏在谢圆脚边裂开,滚烫的热茶泼了一地,碎裂的陶瓷飞溅起来,割伤了谢圆的脚踝。
她尖叫着缩腿,泪眼婆娑地看向茶盏掷来的方向:“表..表哥。”
佘舟野冷淡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神锁在谢圆身上:“你嘴碎,且臭,需要漱漱口。”
他眼神动了一下,马上有人上来,押着谢圆请她去大门口用柳枝漱口。
被请去大门口漱口,这不是告诉大家,她是个嘴巴又臭又长的长舌妇吗?
到时候所有金陵的贵女圈子都知道了,她还怎么混。
谢圆吓哭了,鼻涕眼泪一起下来,哭花了脸,哇哇大叫:“娘亲,娘亲,你快管管表哥,他为了一个小贱人要打我!外祖母!”
渠芳夫人早在大侄子砸茶杯的时候就被吓得呆住了。
她半晌都没回神,呆呆看着地上碎瓷,一会儿又看眼帘半垂的大侄子和不为所动的老娘。
见母亲没有反应,谢圆哭得更大声了,但凡能记住的粗俗话都往外蹦:“小狐狸精,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外祖母骂我娘,你敢吹枕头风让表哥让人打我!”
有了佘舟野和佘奶奶撑腰,缪缪崽崽底气可足了。
她从佘舟野背后钻出来,挺起小胸脯,捏起小拳头,脚蹬在地上:“就敢就敢就敢!”
缪缪崽崽做鬼脸:“就欺负你,就打你!把你打到屁股开花,叫你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