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未说完,那厢又急又气的娇俏女声就打断了,“才不是呢!”
苏彤玉倒是愣得顿了一下,随后笑着将茶壶放下,问道,“那……是什么?”
顺星本就不是个能憋事儿的人,这下子,她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口说了,“奴婢……奴婢将将是在想小姐什么时候会去见那蛮丫头呢!”
这顺星……苏彤玉嘴角的笑变得无奈起来,“你这急性子,多少年还是这样。”
顺星知道自己这急事儿的毛病,也总想着改个几分,不说学小姐几成,就是学顺月几成她就知足了。但是……唉,这性子它……,她觉得自己如今也就能多憋个一会儿而已。意识到自己这问题,顺星颇有些不好意思,点头嗫嚅道,“是奴婢心急了。”
虽说是这样,顺星心里还是想知道自己小姐是怎么打算的,她也想见见那来历不明的野丫头,顺带替小姐教训教训这不懂礼的丫头,让她——
“该见时总能见得到的。又何必这么急?”
正想得出神,苏彤玉沙沙软软的声音就打破了顺星的神思。
何必这么急?她的小姐暧,怎么还是这么平静!!得知己知彼,才能……一颦眉,顺星就打算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不管怎么样,就算能让小姐再折中思虑一下也行。
“小姐……”
“顺星!”
只说了两个字,就被进来的顺月打断了。
顺月浅浅一笑,先是对着苏彤玉轻轻一福,随后偏头对上顺星的眼睛。
“小姐若去看她岂不是先矮了一头?再者,顺星你想,若日后再遇,那丫头岂不是会觉得咱们急不可耐失了方寸?”
苏彤玉点了点头,笑着对二人摆手,示意二人先坐下,“元玉伤势未愈,应当不会出门,而彤玉身为女子,拜访表哥独居的梨花巷子解不清释不明,不妥。”轻轻顿了顿才又道,“不过——哥哥大婚倒是个好机会。”
说完,等二人都落座之后,苏彤玉才又继续说,“感情之事难以言说,但无论怎样,我想对你们言明一点。”
见小姐认真慎重的样子,二人皆正色看向苏彤玉。
“善恶全在一念之间,不能只因主观臆想出来的恶念而生害人之心,须知……人不犯我,我不伤人。”
对的,人不犯我,我不伤人……
众位王氏二郎,王氏女儿,生为我琅琊王氏人,就要谨记我琅琊王氏祖辈规训。
来,王彤,来给大家背下我王氏祖训。
是,祖父大人!
说多少次了,这时候要叫族长大人!
是,族长大人!孙女这就背。
善!
我王氏祖训是……
滴水之恩,涌泉以报
善恶相持,心自……自……自……
心自存尺!继续!
哦对,心自存尺。心自存尺,人不犯吾,吾不伤人,人若犯吾,阖族攻讦。
很好,小王彤两岁即能张口吟诵我王氏祖训,想必尔辈更能牢记于心……
……
来,小王影,你王彤姐姐当初两岁即能吟诵祖训,如今你也两岁,来试试……
……
不错,小王影两岁也能……
……
来,小王铮……
……
你们自两岁起就口口吟诵王氏祖训,如今我王氏长子嫡孙竟被人当街重伤至死,我们琅琊王氏竟被一外戚狗辈欺辱至此!你们说!你们该怎么做!
……
你们王家够可以的啊!不过几日功夫我高家就被你们弄得绝了后!王彤是吧真-真-好谋算啊,你一内宅闺阁之女竟然让老夫最得意的嫡孙变成人人嗤笑的疯傻儿,你说,老夫该怎么对你?……哦,对了,你是不是还期待着你心悦的那未婚夫来救你?哈哈哈哈!你还不知道吧!你那未婚夫婿已经退婚了,退婚了!就是因为你们王家已经败了,给不了他锦绣前程了,哈哈哈哈哈哈……
来人!给我将这女人喂了鸠酒扔到乱葬岗!她不是最看中她王家?那我要她死了也入不得王氏祖坟!!抛尸荒野!被野狗啃食!不得安宁!不得安宁!!!
握紧拳头,苏彤玉垂下眼帘强自忍下眼眶中涌动的热意,久久不语。
是的,她琅琊王氏虽阖族湮灭,可王氏之神永存,王氏之骨永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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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彦坐在一棵高约四丈宽约二人合抱粗的梧桐树上,背靠着主干,右腿随意地屈起,右手持一玉色酒壶搁在弯起的右腿上,时不时往薄唇里倒酒,偶尔洒出来的清澈酒液顺着唇角沿着修长脖颈流入衣领深处,若隐若现的酒痕在清浅月色下忽明忽暗,加上那隐在深处看不甚清的侧脸线条,衬得他愈发孤冷淡漠。
记忆里她也曾待过这棵树……
“太傅路过此处,见本宫站在如此高的树上,不曾问候一语,可是目中无君?”
“自然不是,公主是君,上天选中德才兼备之人,想来应是六艺备,五才通,微臣想着区区小树,应当不在话下。”
“你站住!这棵树这树上本宫玩腻了!不想待了!”
“那公主换棵树玩。”
“本宫让你站住!本宫如今就是命令你,将本宫带下来!你是要抗命?”
“微臣领命,然公主的国域注解……”
“带本宫下来!不过国域注解,自然不在话下!”
“公主英明!”
……
“呀!放肆!你竟敢摔我!”
“公主宽恕,在下被打了手抖。”
“放……放肆!”
轻抬手臂,浓烈的辛辣感随着酒壶的高高举起袭入喉管,呵呵,他不该摔她的,可……忆起小姑娘气喘吁吁的那声放肆他就想笑,她可真是不讲理极了,安安分分等他放她下来不就好了,非要不安分地打他,将自己累得直牛喘,真是一点亏也不吃。
又是一口酒灌来,齐彦呛得眼中起雾,迷蒙中又看到了眼神决绝的她。
“师恩……父仇……,齐彦,在我赵华晴这里,情感是折中不了的! 我杀不了你,可我也不想面对你,我们……就这样吧!”
他买的玉簪被她毫不留情一把摔断,一向骄傲的脸上无悲无喜,转身一跃,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她竟然这样决绝地跳了护城河……她竟然……这样连解释都不听……她竟然……
凉风一吹,齐彦忽地清醒过来,嘴角讽刺地牵了牵,他忽然想起来,他根本就不用解释,人确实是他杀的,无论怎样,人的确是死于他手的,他不用解释,她看见的就是事实,不用解释……不用解释……
“太傅大人”
冷清的夜里,一黑甲侍卫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
齐彦垂了垂眸,掩盖住眼底思绪,“说。”
冷冷的单音一出,齐彦又恢复至了那手可遮天的冷脸权臣。
“景统领在西北角的废宫里抓到一个偷跑的宫女。”
齐彦并未开口,只轻轻地转了转头,瞬间冷厉的脸庞就从阴影处显了出来。
侍卫并不敢抬头,顿了顿见太傅没有问他的意思就又接着禀报。
“是……是公主的贴身侍女……琼枝。”
齐彦衣袂翻飞,身子就轻飘飘落了下来。
“人在哪里?”
侍卫闻着近在咫尺的声音噤了噤身子,恭敬答道,“捆在景统领处。”
齐彦修长双腿迈开大步,“送到碧喜宫。”
侍卫刚刚答是,就见前方的太傅大人顿了下来,好似有些烦躁地闭了闭眼,侍卫顿时也无措地停了下来。未多时,冷冷的声音就穿破空气打入耳中。
“送到勤政殿吧!”
还是……不要在她的宫殿审她的人了……
走在路上,黑甲侍卫又小声开了口,“太傅大人,许……许鸾小姐还是日日守在齐府。”
齐彦的步子顿都未顿,声音冷冷,“随她。”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文: 彤玉前世还有后续,不要觉得伦家血腥啦^O^
第14章 病症
琼枝被捆得严严实实扔在了禁卫统领景廉脚下,连背上的小包袱都摔得满是灰尘。
“呦!这不是陛下跟前的一等女侍琼枝姑姑吗?这是怎的了?”
景廉见往日趾高气扬支使他的琼枝狼狈地滚在地上,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这怎的还带一个包袱?是要逃宫?”
拿脚尖轻轻踢了踢那蓝布小包袱皮,见里面露头儿了些首饰银票,景廉嘴角斜斜一勾,痞笑着凑近琼枝细白的脸,压低声音“诶,跟哥哥说说呗,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女侍不当,干啥要逃出去?”
琼枝眼泪在眶里打转,顾不得景廉的无赖,直直盯着他,“景廉,我……我知道你清楚那些事,放……放我出去……好不好?我要……找她……”
景廉笑着揩了琼枝脸上滑落的泪珠,伸舌头舔了舔,而后笑着凑近她耳朵,极小声地跟她说,“那谁比你急,哥劝你,你就安生待在宫里!”说完忽然邪邪一笑,扬声调侃,“琼枝姑姑可是要出来找哥哥我?诶,那也不用背着小包袱啊!”
琼枝直摇头,眼眶里的泪将落未落,单薄的身子看起来可怜极了,“不不……不一样……她……她会出事的……”
景廉嘴角咧了咧,公主护城河都跳了,是人是鬼都没找到,这出的不就是事嘛!
景廉正打算再跟琼枝聊两句,劝劝她,眼角的余光就扫到了刚派出去那小侍卫的身影,景廉眼角轻瞥琼枝,压低声线,吐了三个唇音,
“别犯傻!”
黑甲侍卫走近景廉,恭敬一拱手,“禀报统领,太傅大人让带至勤政殿。”
景廉点点头。
黑甲侍卫很识相地准备从地上将琼枝拉起,结果刚弯下腰来,景统领就先他一步将地上的人扯吧起来了,黑甲侍卫一愣,就听见景统领不耐烦的声音响在耳侧。
“老子还有事同太傅议,这女人我顺带过去。”
声音未落,黑甲侍卫就见景统领越过他带着琼枝走了,怔了怔,黑甲侍卫恭声应是。
临到勤政殿前,景廉想了想还是没忍住,伸手一把扯住琼枝的绳子,拧着眉毛恶狠狠地掀唇,“李琼枝,老子不管你对里头那人多大不满,别他娘的上赶着寻死!”
琼枝却好似没看到一样,径直别过头不理他,观其神态仿似又恢复了以前对他颐指气使的样子,景廉脸一黑,正想放几句狠话,迎面过来一笑眯眯的内侍,说了几句讨巧的话就将他手里的绳子夺了过去。
景廉也顾不得手中的绳子了,只拿眼扫捆着的那人,眼见那人没一点看他的意思,景廉不由使劲儿踹了下旁边的树!
这他娘的老子是犯的哪门子贱!
恨恨咒骂几声,景廉到底没走,背着手在勤政殿门口来回晃悠,侍立殿外的小太监眼见此景,笑着跑来好几次,结果每回景统领朝他们挥苍蝇似的挥手,搞得小太监们一个个看着都来回转悠的景廉心里发毛。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殿内毫无动静,景廉眉毛拧得不像样子。
……半个时辰过去了,殿内依旧毫无动静,景廉暴躁地踹了踹旁边的树,低低骂了声娘,早知道他就……去他奶奶的,早知道他也不敢放人啊,天知道里头那个对公主的事多紧张!早几天前就叫他盯着白公公琼枝几个了。缩了缩麻痛的脚尖,景廉拧着眉不耐地来回踱步。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景廉本就不白的脸黑得不像样子,脚下步子也越来越快,整个人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一点都静不下来。
忽这时,殿内啪——的清脆瓷器落地声响传来,又砰的一声闷响,间或还夹带女子低低的抽泣声,景廉脑中绷着的一根弦瞬间断了,愣着头他就想往里冲,恰这时,殿内匆匆忙忙走来内侍何公公,低声地对殿外侍立一侧的小太监说了句话,那小太监就急匆匆走了。
景廉常年练武,耳朵颇为好使,一听这话就吓得面无人色。
请张太医?
太医?
我的个老娘!不会是这姑奶奶拿刀捅了那位爷吧?
景廉急急扯住往里走的何方何公公,压低嗓子试探地问道,“何公公,这……这里头谁伤着了?”
何方扭头上下打量了景廉,不男不女的声音轻飘飘地砸向他,“景统领,太傅的事情你也敢打听?”
“别介呀何公公”景廉拉扯住何方的衣襟,往殿里头瞟了两眼,“这……太傅没事儿吧?”
何方闻言不屑地哼了一声,“太傅身手矫健,又怎会出事?”
景廉一听话头,这不对啊,太傅没受伤,那……那是琼枝?
一慌,景廉手上扯何方的力气就没了度,何方被他大力扯得眼泪都快彪出来了,狠拍了他两下,景廉忙松了手,抚了抚何方衣服上的褶皱,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个呢?”
何方咬牙恨恨瞪了瞪景廉,“关你什么——”话还未说完,何方狐疑地瞅了瞅景廉,“你看上琼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