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这一次叶北辰倒是没说什么,显然是打算默认了他娘说的这话。
但他们想让她回来,不代表说张翠花就愿意听从他们的安排,从前没这个机会,但她这几年在外头待的却是挺好,当即摇头拒绝道:“桥归桥,路归路,我与你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从前在一起迫于无奈,但如今却是不必了。”
至于血脉不血脉的,狗蛋儿跟着她自然是毫发无损,日后也会成婚生子,以后的事情他不知,起码北凉王府的血脉在她手上不会断绝。
说完话,张翠花也不听他们在后头碎碎念,拉着孩子便要离开。
但今日他们却是铁了心要留下两人。
叶北辰之前一直没说话,但不代表他什么都没准备…“你以为你今日能够走得掉?”
只见床榻上的叶北辰一挥手,大喝一声“出来”,便从各处涌出来一批人手,围住了张翠花,粗粗一数,足有几十号人,放眼看去,都是精瘦的汉子,显然都是练家子。
这些人手比从前更多,都是从各府借过来的精锐,为了借出这一批人手,他可是费了不小的功夫,就连孙尚书也跟着在其中出了不少的力。
但这么多人要对付的终究只有一个张翠花罢了。
这屋子本就不大,这么几十人一涌现出来,屋里险些没个下脚的地儿,唯独张翠花四周倒是空旷的很。
少不了又是一场打斗。
她不担心自己,唯独担心孩子,但想着这些人的目的,还不如直接让孩子去老王妃那处,免得待会儿伤了他。
狗蛋儿不愿让他娘一人面对危险,张翠花便推搡着他过去,好在那些人知道分寸,倒也给狗蛋儿让出了一条路。
但行到一半时,狗蛋儿忽然暴起,显然是不打算沉默。
谁也不知道一个孩子会突然做这样的举动,趁着这些人不注意,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把袖珍的匕首朝这些人划了过去,想来是提前就做好了计划。
他这力度本就不小,仗着旁人不敢拿他怎么样,直接重伤了三四人,淌的地上稀稀沥沥全是血。
王府的几个主人对狗蛋儿出手如此果决自然是惊讶的不行,就连张翠花也没想到他会如此。但这些人也不是傻的,尽管狗蛋儿再能耐,也扛不住这么多人,很快便被两人揪着到了老王妃跟前。
但这小子实在不老实,两人只好给了他一个手刀,由着老王妃将人带去了后头,不过临走之前,她还不忘叮嘱她儿子儿媳一句,让他们注意分寸。
众人“……”
到底是谁注意分寸还很难说。
被狗蛋儿伤了的那三人今日就算想破头也想不到会折在一个孩子手里。
众人心中复杂,来的时候北凉王府的人虽是有跟他们说过张翠花的事迹,但想到是个女人,心里到底是有些轻视,但有了狗蛋儿这么一出,他们再也不敢小觑他们母子二人
这些人统一拿剑指着她,张翠花却是不惧,而是扭过头看着叶北辰,轻蔑的问:“你以为光靠这些人手就能拦得住我?”
“大言不惭!”
叶北辰当然不觉得这样就能困得住她,他还有后招儿,于是也给王妃使了个眼色……
至于什么意思,二人心照不宣。
孙姒宝趁着人不注意,走到了一处角落,张翠花只顾着护着孩子,同时也盯着这些人,场面一时间十分焦灼。
等觉得差不多了,孙姒宝伸出手,直接覆在了暗处的机关上,看着张翠花,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大喝了一声。
“退”
一字发出,围绕在张翠花身边的那批精锐立马朝四周退散开来,与此同时,只见一铁笼从天而降,直接罩住了张翠花。
那铁笼子乃是用玄铁制造而成,围成笼子的玄铁每一根都有二指宽,纯实心打造,十分沉重,还是孙尚书特意去大理寺借来,就是为了今日用来对付张翠花用的。
见着张翠花如同困兽一般被这铁笼罩住,孙姒宝勾起了唇角,又人扶着到了这铁笼子前,看着笼子内的这悍妇低声嘲讽道:“我说了,你今日走不掉?”
张翠花看着她那张蜡黄蜡黄的脸,也不知孙姒宝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模样,虽然身处险境,但她显然毫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孙姒宝也不知她哪来的这自信。
张翠花歪着头问她:“你觉得这样就能困住我?”
孙姒宝嗤笑一声,挑眉道:“怎么?你还能逃得脱?”
“怎么不能?”
话音刚落,只见张翠花两手各握住一根二指长的铁棒,手上也使了力气。
随着她的使劲,脸上手上,一时间,青筋暴起。
孙姒宝咽了口唾沫,想起她从前的做派,心口怦怦直跳,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但想着这铁笼毕竟是由玄铁打造,哪是说掰开就能掰开的。
张翠花的这动静众人都看在眼中,一群精兵强锐知道这铁笼的重量,并没有把她此时的动作放在眼里。
从前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过被关进笼子里想要掰开这笼子的,而且这样的人还很不少,但却没有一个能够得偿所愿。
说到底,还是这玄铁太过坚硬。
但下一刻,他们却清晰地看到,这玄铁制的笼子空隙似乎宽了一分。
众人心道:不可能吧!
有人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那间隙似乎又宽了一分……
第六十一章
“怪物”“怪物”“怪物……”
能够徒手掰开选铁质的笼子, 不是怪物是什么?
如果说刚才的张翠花犹如关在笼中的困兽,那如今就是即将要脱笼而出的妖孽。
众人看的头皮发麻,甚至拿刀的手都有些不稳, 这样的想法一营入脑中便如同洪水猛兽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叶北辰和孙姒宝看着眼下这场面, 心有惴惴, 原本准备这铁笼便是为了困住她,并非想要对她做什么,否则,他一开始便会叫人动手, 在这一点上, 叶北辰心中有打算。但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以想见翠花脱困而出之后会做出什么事。
看着那铁笼很快就要被掰开, 张翠花笑的张扬,看着她这神情,孙姒宝吓得朝后退了几步, 退着退着,很快就没了身影。
随着那缝隙越来越大, 可容她出去,张翠花便从那缝隙中侧身走了出来,众人知道她的厉害,也都做好战斗的准备。
看着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 张翠花勾起唇角, 笑得残忍,只听她一字一顿地问道:“你们, 都准备好了吗?”
众人听着这话,似乎马上要迎接一场世纪大战, 心绪上都有些绷不住,但张翠花可不管这些,抡着大棒子,横扫千军。
一人被甩飞,两人、三人……十数人。
但凡被她碰到的,下场都不会太好,定是没了再站起来的力气,但人数众多你一刀,我一剑的,张翠花身上也添了几道伤口。
但她也没去在意,一边受伤一边愈合,有布料隔绝着,旁人也看不出其中的门道。
等到半数的人皆被打倒,张翠花也不理会旁人,直奔着叶北辰而去。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挥开那些挡路的人,她很快便到了叶北辰的近前,看着床榻上躺着的这个虚弱的俊秀青年,张翠花不禁想起他们刚认识的时候。
张翠花叹了口气,尽管她不想承认,但这还是事实,一开始,她对叶北辰也是生过情谊的。
只可惜,人是会变的。
冤有头,债有主,今日的事情,叶家的每一个人都脱不了干系,叶北辰也是……
这番心绪说起来惆怅,但也只不过是眨眼的时间罢了,只见张翠花伸出一只手,朝着叶北辰的衣领揪了过去,像拎个小鸡仔似的把人提了起来,毫不拖泥带水,毫不念及当日的情谊。
“啊!你放开他。”
“王爷……”
只听几声大吼传来,那声音撕心裂肺,语气中带着关怀。
说话的人自然是孙姒宝,只见她从外头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怀里抱着的赫然是刚才便被打晕带走的狗蛋儿。
她刚刚看这屋里形式不好,便去了趟老王妃那把孩子抱了来,以此来挟持她,结果一进来就看到这场面,自然无法再淡定,当即从侍卫手里夺了把刀过来,猛地架在了狗蛋儿的脖子上。
“你敢。”
“姒宝,不要……”
第一句是张翠花说的,第二句却是是叶北辰,即使眼下正是被张翠花拎着脖子威胁,但他仍是相信翠花不会对他做什么,他更担心的还是狗蛋儿。
如今,这孩子他们叶家唯一的子嗣,不能有伤。
狗蛋儿在他眼中是如此重要,但在孙姒宝眼中却不同,这孩子与她非亲非故,又是她最恨的女人和她最爱的男子所育,她自然下得去手。
但她今日带着孩子过来却不是为了要杀他,而是为了要挟张翠花。
他这一次的确是拿捏住了张翠花的软肋。
孙姒宝先是命她放下叶北辰,张翠花死死的盯着她,却还是照做了。
但这还不够,孙姒宝明白,只要她还有力气、就还能动,再次突出重围也是必然的,所以她又指着那个张翠花刚才钻出来的铁笼子,厉声要她进去。
张翠花毫不犹豫。
但对于一个破笼子而言,光是进去还不够,于是她又命人拿了些锁链过来,就让张翠花靠在那笼子的栏杆上,还指挥了两个人拿锁链将她牢牢捆上。
就这还不够,有了刚才那一出,孙姒宝不得不谨慎,除了铁链之外,但凡府里坚韧的东西,不管是麻绳也好,藤蔓也好通通拿了过来,全往张翠花身上招呼。
到了最后,只见到翠花靠在铁笼子中,被绑的像个吐了蚕的老茧,浑身上下都被各种绳结覆盖,只剩下头露在外头。
孙姒宝松了一口气,她就不信,都绑这样了这怪物还能脱困而出。
等到张翠花人被控制住,孙姒宝也松开了架在狗蛋儿脖子上的刀,叶北辰和被绑起来的张翠花也松了一口气,她还试着挣脱了一下,虽是崩断了几根绳索,但离挣脱还差十万八千里。
事态平静了下来,但对于张翠花的去留也是个问题。
叶北辰私心里是不想伤害她的,最好能找个地方让她回不来就成,但他总是觉得,以翠花的性子,但凡她活着,北凉王府就多一份危机。
最好的办法便是除掉她,去母留子的事情并不少见,富贵人家里头,这种事发生的多了,也都见怪不怪,但叶北辰却狠不下这个心。
若是她能安分一些,安心的待在某处,别再回来就好了,这是叶北辰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但他也知道,若是个正常女子,还有这个可能,但换作是翠花,那必不可能。
看出丈夫的纠结,孙姒宝主动将此事揽了下来,叶北辰只交代一声“别伤害她”,也就放手让她去办。
对着叶北辰,孙姒宝自是恭恭敬敬、无有不应的,但对于如何处置张翠花,她早就想好了后招儿。
一提起这个悍妇,孙姒宝眼里像是淬了毒一般,不过很快就全被她掩饰在眼底,就算是叶北辰也无从得知。
……
当晚,一辆罩着黑布的板车被运进了大理寺,那黑布罩着的,自然是被关在笼子中堵住了口的张翠花。
大理寺少卿之子与张翠花素来有怨,再加上孙大人在其中周旋,将她送入大理寺自然不成问题,甚至说两方人皆是受益者。
大理寺地处偏僻,关押的都是受审以及有罪的犯人,虽是与刑部不同,但也是有牢房的,但如何将她从玄铁笼中弄出来也是个问题。
而且问题不止这些,大理寺的牢笼都是正常的笼子,以这木制牢笼的坚固程度,定是关不住她,拆掉铁笼就更是困难,但一直将人像个蚕茧一般捆住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这可就叫他们犯了难。
孙姒宝是陪着他们一块儿来的,不安排妥当她总是心中难安,所以见他们如此,孙姒宝还淡淡的问了句:“就没有一点法子吗?”
其中一个歪嘴、长着癞疤脸、负责看守牢房的牢头回道:“也不是没有,就是残忍些。”
“说”
她倒是想听听到底是什么样的残忍法子?
那牢头弓着身子,将孙姒宝带去审讯的屋子,只见里头满墙、满地摆放的都是审讯犯人的各种刑具,许多刑具上头都是带了血的,可以想见进了这审讯屋子的犯人都受过何种折磨……
她甚至能够感觉得到整间刑房似乎都弥漫着鲜血的气息,多呼吸一口都让她觉得恶心的很。
看着这满室污秽,孙姒宝拿帕子掩着口鼻,很是嫌弃,但在态度上仍旧是居高临下,甚至有些不耐烦:“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法子?”
那牢头看出她的心思,谄媚的笑笑,指着墙上挂着的一付铁钩介绍道:“就是这东西……”
那铁钩有一条手臂那么长,尾部还连接着极粗的铁链,瞧着很是慎人。
孙姒宝不解他意,不过没等她问出口,就见那牢头儿舔了舔干裂的嘴皮子接着道:“人身上的琵琶骨最是脆弱,稍微受些伤害就疼痛难忍,将此物锁住琵琶骨,便如同封锁了全身,动弹不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那人就是长了翅膀也得给我趴着,这法子最大的好处就是不易致死,只不过奴才不知王妃的意见如何?”
他这话说来也是在试探,试探孙姒宝的底线,人虽然领到了他们大理寺,但毕竟不是明路进来的,如何处置总得上头给个话儿,轻了不好,重了也不好。
见王妃有些踟蹰,他还以为是自己说的过了,还准备再想想别的法子,不曾想孙姒宝只是嗤笑一声,只恶狠狠的道出了一个字。
“穿”
她这一个字落地,尖锐无比,满怀仇恨,想起腹中失去的那个孩子,再想起张翠花之前所享的天伦之乐,孙姒宝心痛如针扎。
她失了孩子才多久?就要被迫迎这悍妇的儿子进门,凭什么?她定要这怪胎享受到与她一样的苦痛和折磨。
一双琵琶骨,一发动全身。
有了孙姒宝的这句话,那牢头也心安了几分。能在刑房做事的,哪个不是心狠手狠的?哪个身上没背着几条姓命?
但穿琵琶骨也并非易事,须得将这铁钩烧红,从锁骨下方的缝隙穿过,直接穿过人骨和肉皮,这并非易事,好在行刑的是个老手,动作麻利果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