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溆额角跳了跳,面不改色的继续,“无碍,姜姜尚幼,多依赖长辈也无妨。”
谢姜歪头,面色不解,“为什么?”
江溆忽的笑了,掌心按了按她的发顶,“因为你是姜姜。”
他并没有给谢姜多问的机会,当即站起身,“侯府还有事,我便先回去了,你好生修养着,莫要再胡闹了。”
“好~”
谢姜乖巧应下,不忘和他摆了摆小手,“皇叔一路小心。”
江溆轻笑,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拿过自己的大氅离去了。
谢姜目送着他离去,而后才看向自己脚边的小白,捏了捏它的耳朵,“呐,小白。”
小白凑近了她些,小小的呜了一声。
谢姜眯起眼,忍不住喟叹,“皇叔真的好慈祥啊。”
他其实不比她大多少,但能够贴心的考虑到众多的细节,包容她的调皮,还会恰到好处的逗她开心。
想必也是年轻所致吧,不似其余长辈那般老成,反而带着几分玩闹的心。
这般想着,谢姜又是去呼噜了一把小白的脑袋,换来小白乖巧黏糊糊的蹭蹭。
谢姜受的不过是皮外伤,加上用药又是极好的,很快便是活蹦乱跳的,虽然被谢珺拎到东宫说教了一通,但并不妨碍她毫无压力的撒娇。
“你要设宴?”
对于自家妹妹想一出是一出的个性,谢珺已经习惯了,很快便猜到了她的意思,“是为了何姑娘?”
上次何欣媛被误会陷害怀玉公主,虽然谢姜让自己的贴身大宫女送礼物去澄清了,但还是落了口舌。
何欣媛在何府并不受宠,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她虽然是他父亲唯一的孩子,但其父太过软弱,凡事听命于他母亲周氏,二房的叶氏又太过强势,加上为何府生了唯一的孙子,更加肆无忌惮,周氏自然是偏爱二房一点的。
如此一来,何欣媛和她的母亲陈氏的日子愈发的艰难了。
若非叶氏还顾忌这怀玉公主,何府的后院怕是一日都不得安宁。
“何署正性子刚直,却是不知维护妻女。”
谢珺皱起眉,指腹扣紧了茶盏的边沿,“虽说唯母命是从乃孝道,但未免太过没有原则。”
当然,这是旁人的家务事,他也不好多言,他妹妹和何欣媛交好,愿意为她撑腰,他自然会配合。
“你自己做主便是,若是有什么需要,直接去东宫知会一声。”
谢珺稍稍缓和了面色,掌心轻轻按了按谢姜柔软的发,冷肃的声音亦是透出了几分温柔来,“一切小心为上。”
“好~”
谢姜自然是乐的应下的,她不喜热闹的场合,但并不介意亲自设宴,反正是众人聚在一起听听戏,也没有什么麻烦。
而且,还能让谢蓁交到一些新朋友,也算是一举两得。
只是,她没想到会在自己府上见到江溆。
他依旧是笑的温和,靛色的衣袍在寒风中多了些许分量,见她下了马车,当即大步走到她身前,挡住了寒风。
“冷不冷?”
说着,他伸手去试了试谢姜的手炉,确定它是暖和的,这才松了口气,“要不要先吃些点心?”
等会儿贵女们都到了,便是一片热闹了,到那时候谢姜约莫是不想吃东西的。
“无需了。”
谢姜摇头,拢了拢斗篷,“我去看看准备的如何了。”
“听我的,先吃点。”
江溆按住她的肩头带着人往里走,拍了拍她的脑袋,“需要准备的我都看过来,没有问题,你放心便是。”
“我亲自做了点心,姜姜该不会一点面子都不给吧?”
这语气怎么听怎么委屈,谢姜古怪的看向他,后者果断眨了眨眼,试图证明自己所言的真实性。
谢姜嘴角抽了抽,当即移开视线,顿时觉得很无奈,“那便听皇叔的。”
他都这么委屈了,她还能怎么办呢?
江溆瞬间变脸,清润的笑覆上面庞,顺毛似得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乖。”
谢姜:“……”
罢了,这位皇叔也有孩子心性,就全当哄他了。
事实证明,有江溆在,确实是不需要谢姜操心的,她只需要悠闲的吃点西就好,其他的自有他安排妥当。
何欣媛来的比较早,在此之前江溆已经离开了,谢姜便挽着她的手臂坐在一起聊天,等其余人到来。
谢姜对于设宴本没有多少兴趣,此次最大的目的是为了何欣媛,只象征性的和诸位贵女寒暄了几句,待戏台上的姑娘开始唱起来,她便是漫不经心的一边呼噜小白一边与何欣媛小声的聊天。
待热闹散去,谢姜是亲自送何欣媛出去的,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我这边无事,无需担心。”
注意到她已经愈合的手掌,何欣媛这才放下心,还是不放心的嘱咐,“年关将近了,你多注意。”
送走了何欣媛,谢姜这才松了口气,任由月柳扶着自己的手臂,揉了揉额角。
月柳扶着她走回去,放缓了声音问她,“殿下今晚是宿在公主府还是回宫?”
谢姜打了个哈欠,“就在这里吧,不想动了。”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累了。
谢姜的公主府很早便有了,只是她很少来此,不过一直有人负责打理,此时入住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因为太累了,谢姜第二日起的有些晚,将自己打理好打着哈欠出来时便是看到了熟悉的人。
“皇叔?”
她揉了揉双眼,很是惊诧,“您怎么在这里?”
江溆轻笑,撑着额头敲了敲桌面,“来看看你今日能赖床到何时。”
他为什么在这里?
当然是来看她的啊,难得这么好的二人相处的机会,他当然要把握了。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说明来意呢,有宫女来报,有客人到。
然后,江溆眼睁睁的看着那本来要走向自己的小姑娘提着裙摆跑向了另一个人,雀跃的声音是满满的欢喜。
“阿沉哥哥!”
第11章 皇叔很会哄孩子
满心欢喜的来迎接小姑娘、却是被另一个人抢了她的关注是什么感觉?
江溆觉得,好酸。
都酸的冒泡了。
他幽幽的看着谢姜跑向那青袍少年,看着她仰着小脑袋向他问好,看着她与那人并肩走来,一声接一声的“阿沉哥哥”就没停过。
宋沉。
他倒是记得的,此人是太子伴读,乃宋太傅之孙,如今已是大理寺少卿,是真真正正的年少有为,那卓昀流与他比起来还是要逊色不少的。
哦,对了。
他还是谢姜的青梅竹马。
江溆“啧”了一声,暗戳戳的生了个闷气,面上不动声色的与宋沉打了招呼,甚至露出了和蔼的笑。
宋沉的性子是与谢珺如出一辙的清冷,他并不多言,也没有留下来用早膳,“我刚回华京,要先去一趟大理寺。”
“这是我此次偶然获得的,你应当会感兴趣。”
他将手里东西放下,皱着眉替谢姜紧了紧披风,“天冷,少胡闹。”
“知道啦。”
谢姜连连点头应下,“那阿沉哥哥慢走。”
宋沉“嗯”了一声,没有多耽搁,直接转身离去了,顺便让谢姜赶紧进去,不要在这里吹冷风。
江溆眯起眼细细观察宋沉的一举一动,待他离开,才不轻不重的“啧”了一声。
谢姜倒是没注意他的异样,趁着粥太烫,打开宋沉给他的锦盒,露出里面的一卷书。
书卷是崭新的,谢姜可以嗅到清晰的墨香,但里面的内容却是让她猛地站起身,“是南源的孤本!”
此孤本记载了一些曲谱,已经失传许久了,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来到谢姜手中。
里面还有一张纸笺,干巴巴的几句话,交代了这卷孤本的由来。
孤本破损严重,内容不全了,宋沉将它重新誊写了一遍,将乱了的内容整理好,这才有了这崭新的一卷,明显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谢姜这才想起来去看这卷孤本内的字迹,确实是熟悉的,毕竟她的字就是宋沉教的。
见她确实是开心的,眸底晶亮一片,江溆也没有开口打扰她,直到谢姜郑重的将孤本收好,才将玉箸递过去,屈指敲了敲桌面,“快些吃,要凉了。”
“好~”
谢姜刚喝了口热粥,却是发现眼前人一直看着自己,不由得蹙起眉心,“皇叔不吃吗?”
“来之前用过了。”
说着,江溆自己拿了玉箸,夹了块热腾腾的点心放到小碟上,稍稍用力将其扯成小块,推到谢姜面前,“今日有何安排?”
“嗯?”
谢姜从升腾的热气中抬眼看他,腮帮一鼓一鼓的,咽下了口中的点心才回答他,“哥哥昨天让我今日去东宫一趟。”
现在临近年关,诸多事务需要太子处理,此时谢珺让谢姜过去,应该是交代一些事情。
江溆若有所思的点头,也没有多问,转而提起另一个问题,“新岁将至,姜姜可有什么想要的?”
谢姜眨眨眼,面上是明显的茫然,“何意?”
“新年了,姜姜又要长大一岁。”
说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好笑的,江溆自顾自笑出了声,“姜姜想要什么礼物?”
闻言,谢姜明显是愣住了,显然没想到还有这回事,手上一松,小勺子碰到了碗沿,发出清越的声响。
“嗯……”
谢姜皱着细眉思索了几息,继而摇了摇头,“也没什么想要的,有父皇哥哥和皇叔陪着过年就很好了。”
江溆没忍住再度笑出了声,“既是如此,那我便自己拿主意了。”
“好~”
谢姜当即点头,“一切皇叔做主便是,皇叔送什么我都喜欢的。”
江溆轻笑,继续替小姑娘夹了点心,示意她继续吃,压低的声音意味不明,“自然会让你欢喜。”
沉迷于吃点心的谢姜并没有听清他的话,下意识的看向他,是明显的疑惑。
对此,江溆并没有多做解释,伸手去拍了拍她毛茸茸的脑袋,继续替她将点心扯成小块。
这顿早膳谢姜吃的很满足,许是因为有喜欢的小点心,她也多喝了一碗粥,月柳都忍不住扬了扬唇角,觉得这位泽山侯当真是厉害全能,哄孩子吃饭都这么得心应手。
送走了心情极好的江溆,谢姜和小白在院子里走了片刻,才去了东宫。
皇后去的早,谢珺不愿意自己胞妹过继或是长在后宫其他女人膝下,便是一直将谢姜养在身边,从幼时,到后来搬来东宫,一直到谢姜能够自己照顾自己了,他才勉强同意她回聆雪殿住,且规定她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回东宫住一段时间。
东宫里有谢姜的房间和书房,她幼时是在谢珺身边长大的,启蒙学习也是在这里进行的,读书写字也是谢珺和他的伴读宋沉手把手教的。
谢珺还在与光禄寺少卿商议一些事宜,谢姜没有去打扰,先行去了自己的书房,铺开纸笺,任由日光透过雕花的窗落于其上。
月柳上前缓缓研磨,谢姜握了狼毫端坐着抄写一些诗书,也当做练字,日光缀在她的发梢,泛着一层浅淡的金色,深色的笔杆衬的那白皙的手指宛若美玉。
一张纸笺写完,谢姜捻起放到一边,不经意间看到了青色的衣袖,握着磨条的手指骨节分明,不同于女子的纤柔。
她眨眨眼,视线上移,不出意外看到了面色冷峻的青年,便是弯了弯眉眼,“阿沉哥哥。”
宋沉“嗯”了一声,放下磨条,拿过谢姜写过的那张纸笺。
谢姜当即放下狼毫,端坐好,下意识的攥紧了自己的衣袖,面上笑意收敛了几分,罕见的露出几分紧张。
宋沉是太子伴读,当年亦是做了谢姜的老师,她写字是他一点点的教的,到如今皆可从她写字的一些小习惯上寻到当年的踪迹。
到现在,谢姜对宋沉都怀着几分敬畏。
“尚可。”
宋沉放下纸笺,注意到小姑娘舒缓了皱起的细眉,便是下意识的缓和了语气,“听闻你前段时间落水了,现在如何?”
“已经无碍了。”
谢姜摇摇头,带着他到窗边的小案上坐了,倒了杯热茶递过去,“阿沉哥哥此次前去安庐可还顺利?”
“一切顺利。”
宋沉晃了晃茶盏,漫不经心的吹去茶水面上的浮沫,瞥见小姑娘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便是放下茶盏看向她,“有话直说便是。”
“那我就直说了。”
谢姜歪头笑了笑,主动将装了瓜子的小碟推过去,乖巧的让宋沉挑了挑眉。
“阿沉哥哥是大理寺少卿,掌刑狱案件审理,我想问一件事。”
说着,小姑娘顿了顿,组织了一番措辞继续道,“若是陷害朝中重臣,危急民生命脉,陷害皇族,这三罪并罚,能让一个人如何?”
末了,她还眨了眨眼,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满是无辜。
宋沉目光微沉,微微眯起眼打量她,开口时的语气极为笃定,“你想处理谁?”
谢姜扁嘴,“阿沉哥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啊。”
“若是有人陷害你,那人不会被放过。”
宋沉敲了敲桌面,定定的看向她,是明显的探寻,“是谁?”
谁这么大胆敢陷害怀玉公主?
“你直接告知我便是,其余不必多加担忧。”
他愈发温和了声音安抚她,“放心,我定替你报仇。”
谢姜眨眨眼,摸了摸下巴,“我要自己来,而且,我在等一个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