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总说我病的不轻——悬砚
时间:2022-01-03 16:18:32

  宋沉皱起眉,“何意?”
  “等这三罪并加他一身的时机。”
  说着,谢姜不由得笑出了声,明亮的眸带着狡黠,“既是要处理,不如刺激些,这份大礼想必他会喜欢。”
  闻言,宋沉不由得靠近了些,细细的将她打量。
  她已经不是幼时那个只会牵着他衣角撒娇的小团子了,她出落得亭亭玉立,如画的眉眼带着几分青涩,澄澈的眸揽了半寸的美好,余下的粼粼清波层叠几番后,清晰的映了他的眉眼。
  宋沉这才恍惚的明白,谢姜已经在慢慢的长大了,她不再满足于被他和谢珺护在身后,她有了自己的想法和考量,也有自己的傲骨和底线。
  这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不知为何,宋沉在感慨“吾家有女初长成”之余,还生出了几分惆怅。
  其实,若是可以,他愿意谢姜永远做那个扬着小脸撒娇,坐在他身侧乖乖练字的小丫头。
  宋沉年幼时入东宫做了太子伴读,后来又是一路顺利的做了大理寺少卿,如今的自制力自然是过人的,是以,纵使他心绪百转,他面上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轻轻“嗯”了一声。
  “你开心便好。”
  对于谢姜想要折腾的那个人,宋沉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反正他已经回来了,接下来一段时间也不会去远,会一直守着她,届时他暗中推上一把便是了。
  再说了,那三罪随便一个拎出来,都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处理的。
  这般想着,他便是放心了不少,慢条斯理的将茶水饮尽了,一手随意的搭在桌案边沿,“许久未听你抚琴了。”
  谢姜挑眉,刻意摸了摸下巴,“我前几日手上受了伤刚好呢。”
  她故意用上了撒娇的语气,听的宋沉眉梢抖了抖,直接猜到了她的小心思,“我今日刚回来,带了些小玩意,等会儿你随我回府,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好~”
  谢姜瞬间变脸,清浅的笑明媚的近乎晃了他的眼,“我去取琴。”
  视线里小姑娘蹦跶着绕到隔间,月白的发带末端缀了小叮当,随着她的动作清越作响,染了几分雀跃。
  宋沉垂眸,看向谢姜练的字。
  他从那字迹中寻到了几分自己的影子———
  那是他在她生命中存在的证明。
 
 
第12章 谢姜更加想要报答皇叔了……
  除夕那一天下了一场大雪,直到夜色漫上窗棂才停,素白的雪在视线里绵延而去,谢姜裹了厚实的斗篷与小白在殿前踩雪。
  石榴红的绣鞋缓缓陷入白雪,谢姜提着层叠的裙摆,一脚一脚的踩过去,饶有兴趣的转起了圈圈。
  圣人与谢珺到来时便是看到了一圈圈的脚印,小姑娘火红的一团,笑声直接闯入他们耳中,一群宫人守在廊下,紧张的看着那已经玩的欢脱了的两只,就怕一个意外发生。
  圣人随意的摆手示意她们暂且退下,自己大步走过去。
  谢姜正倒着走,一手拿着球逗小白,走的不快,存了有意遛小白的心思,大约是方才看它吃多了想带它消消食。
  身后传来衣料的簌簌声响,谢姜还未反应过来,脊背便是猝不及防的撞上了什么,她身形一晃,绣鞋陷入了白雪直接歪了一下,整个人没稳住,栽倒的同时被人稳稳地扶住了胳膊。
  她看到了不算陌生的手掌,一道伤疤直接横过了手背,可见其主人受过的危险和苦难。
  谢姜眨眨眼,一把抓住了来人的手腕,借着他的扶持转过身去,笑着揪住了他的衣袖,“父皇!”
  圣人按住了她的肩阻止她的蹦跶,屈指在她额头敲了一记,“过完年你就快及笄了,怎么还咋咋呼呼的?”
  谢姜捂着额头“哎呦”了一声,扁起了小嘴,努力睁大了水润的眸,可怜兮兮的,“父皇欺负人。”
  她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声音低下去几分,却足够清晰的传入圣人耳中,“上次父皇嫌弃园园太过安静老成,让我多动一动,怎么今日就嫌弃我咋呼了?”
  余光瞥见靛色的斗篷,谢姜勾起唇角,直接将手里圣人的衣袖连带着他的手腕扔出去,侧身扑向另一人,“哥哥你看,今日还是除夕呢,父皇就知道欺负人。”
  说着,她还故作委屈的在谢珺胳膊上蹭了蹭,放软了声音再度“哼”了一次,似是一弯轻羽,挠的圣人心头直接软化了。
  谢珺面不改色的稳住谢姜的身子,纵容她扒拉着自己撒娇,很是配合的拍了拍她的脊背,紧皱的眉缓缓舒展开了,开口亦是温和的,“无妨,我不嫌弃。”
  谢姜歪了歪脑袋,任由谢珺替她紧了紧斗篷,雪白的狐毛堆在她脖颈处,衬的她的耳垂愈发的盈盈如玉,这样一来,她唇上丹色的胭脂便是她面上最为明艳的一笔。
  瞥了一眼这一圈圈的脚印,谢珺直接将谢姜抱出来,是那种抱小孩子的抱法,双手托住她腋下,将她稳稳的放到青石路面上,伸手掸了掸她斗篷上的雪。
  谢姜很是配合的跺了跺脚,抖去了裙摆和绣鞋上的雪,许是方才玩的狠了,她的鼻尖被冻的通红,没忍住小小的打了个喷嚏。
  谢珺皱眉,按着她的肩带着人往里走,“先去换身衣服。”
  谢姜揉了揉冰凉的鼻尖,点头“嗯”了一声,声音细软,刚走几步却是忽的停下来,转头看向身后。
  圣人披着大氅负手而立,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他们。
  他们两只小家伙倒好了,兄妹温馨,也能互相照顾,转头就把他这个老父亲给忘了。
  不对,他不老。
  这般想着,见小姑娘向自己看过来,他便是刻意重重的“哼”了一声,偏过头不去看她,定定的看着夜色渐深的天际。
  谢姜歪了歪脑袋,扯了扯谢珺的衣袖,“父皇怎么了?脖子不舒服吗?”
  圣人眉头抖了抖,忍着没有去看她。
  哼,不来哄一哄他,他就不理她了。
  他也是有脾气的!
  谢姜是根本想不到自家平日里威严正经的父皇还有这种小心思的,谢珺倒是知道的,不过,他也无意去戳穿他,只淡定的看了他一眼,“他许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考虑,无妨。”
  说着,他带着她继续走,“你先去换一身衣服,别着凉了。”
  “好~”
  既然是有重要的事,谢姜便也不去多问,自己提了裙摆回殿。
  目睹一切的圣人:“……”
  很好。
  儿子大了,都会算计他了。
  他重重甩袖,大步走过去,直接越过谢珺入殿,还不忘重重的冷哼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谢珺挑眉,对于自家父皇这般几乎幼稚的行为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反正他们在谢姜面前争存在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反正他一直争不过自己就是了。
  想到这里,谢珺莫名觉得自己多了几分优越感,看殿外的青松都觉得平白可爱的些。
  谢姜换了一身干燥的衣裳,用热毛巾净了手,抱着手炉走出,视线里掠过了月白的锦袍,男子刚褪了大氅,正在掸去发梢的白雪。
  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江溆看过来,面上浮现出浅淡的笑,“姜姜今日气色不错。”
  谢姜周全的行了礼,带着小白乖乖坐到谢珺身侧,一边呼噜它的脑袋一边漫不经心的吃瓜子,时不时地给小白投喂一块小点心。
  江溆饮了口热茶,才对谢姜招了招手,“姜姜,来。”
  谢姜正窝在小白绒绒的毛发里,捏着它的一只爪子嘀咕着什么,闻言才抬首看过去,“皇叔?”
  说着,她将自己从小白的毛发里挖出来,一边掸衣袖一边走向他。
  江溆往一边挪了挪给她腾了个位置让她坐好,手掌按在玄色暗金底纹的绸缎上,“这是给你的。”
  谢姜眨眨眼,指尖拂过了其上低调的底纹,“是什么?”
  江溆挑眉,收回手撑着下巴,“打开看看。”
  见他确实没有开口解惑的意思,谢姜也不忸怩,直接动手解开了绳结,缓缓拂开,露出一段桐木,是不算陌生的形状———
  是琴额。
  小姑娘的眼明显亮起来,当即除去了整个琴囊,露出桐木的琴面,七根弦微颤,被她素白的指尖缓缓而又郑重的抚过去。
  毫无疑问,这是一张极好的琴。
  而且,有几分熟悉。
  谢姜目光微晃,一点点的拂过琴身,触感微凉妥帖,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指下生出了浅淡的温度。
  随后,她的指尖停留在两个字上:清烛。
  好熟悉的字迹……
  她蹙起眉心思索了片刻,随后像是忽的想起了什么,倏地看向身侧的江溆,微微睁大了眼,声音微低,“这是……”
  她带着明显的紧张,另一只手都攥紧了,深刻的印入柔软的裙摆,骨节泛白。
  “是云衡先生斫的琴。”
  江溆微微一笑,掌心自琴尾拂过,“名为清烛,送与姜姜。”
  “清烛……”
  谢姜低低的呢喃了几声,忽的轻笑一声,纤长的羽睫却是忽的缀了晶莹的泪,在微颤间落下了。
  她努力的稳住自己的情绪,眨了眨眼试图逼回那争先恐后要溢出的泪,“多谢皇叔。”
  “应该的。”
  江溆浅浅叹息,拿了丝帕轻轻拭去她眼尾的泪,“可还喜欢?”
  “喜欢。”
  说着,谢姜轻轻勾指,清越的琴音自她指下流淌而出,听的她勾起了唇角。
  谢姜对于琴的喜爱来自于已故的皇后姜氏,印象中她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时常听到她抚琴,悠扬低缓,带着她独有的温柔。
  只是,姜氏去的早,当时谢姜还未真正开始记事,她最大的印象也就是那些温柔的琴音。
  姜氏留下一张琴,名“暮灯”,是谢姜最为钟爱的一张琴,平日里都舍不得用,却是在一次不小心磕坏了琴额。
  她伤心了许久,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感觉心里有个本就不充盈的角落又空了些。
  “云衡先生是公认的斫琴大师,当年斫了一对琴,一为暮灯,一为清烛。”
  江溆揉了揉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是明显的安抚,“暮灯被你父皇要来讨好你母后,清烛留在瀚城云府。”
  说着,他以手肘抵着桌案稍稍俯身,屈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此次从瀚城回来,想着给你一个礼物,便向云衡先生求来了这清烛。”
  他的力道并不大,刮过鼻尖时痒痒的,谢姜眨眨眼,咧开嘴笑了,“皇叔您真好。”
  她顿了顿,定定看着他,“皇叔新岁想要什么礼物吗?园园……园园一定尽力去取来给皇叔。”
  云衡先生是书院的老人了,精于琴道,教导除了不少优秀的弟子,她师父宋夫人当年便是他门下的一名学生。
  清烛被他珍藏了这么多年,如今却是被江溆要了过来,很明显他花了不少心思。
  一个“求”字,可见其中过程。
  这般想着,谢姜想要报答皇叔的想法更坚定了,她凑近了些,扯住了他的衣袖,努力的睁大澄澈的眼,让他看到自己的诚意。
  她身上的熏香沁入鼻尖,江溆呼吸微滞,掌心按住了她额前的发,屈指轻轻一弹,成功听得小姑娘“哎呦”了一声。
  “你的师父当年是云衡先生的得意弟子,你也算得上是师承了他。”
  江溆敲了敲桌面,“今日除夕,抚一曲吧。”
  这样的小要求谢姜自然不会拒绝,她让人焚了香,自己先去净了手,将琴放好,调弦后试了几个音。
  见她专注,江溆也不去打扰,自己到圣人对面坐下,捏了一枚黑子,打算与他手谈一局。
  圣人瞥了他一眼,将手中白子重重放于棋盘之上,玉质的棋子发出清越的声响,很是突兀,引得江溆看过来。
  圣人却是不看他,重重的“哼”了一声。
  江溆:“???”
 
 
第13章 她开在了他的心头
  谢姜的琴音带着一股子澄澈的明净,似是孩童以最初的清澈明眸去打量这个世界,一字一句的道出她所看到的美好,泠泠淙淙间,总能够让听的人心情愉悦。
  这边黑白厮杀的棋局也渐渐明朗,待一曲毕,江溆放下黑子,轻轻一笑,“陛下棋艺了得。”
  注意到他已经没了继续下棋的心思,圣人也将手中白子丢回去,细细打量了他一眼,由衷的感慨,“你越来越像他了。”
  无论是待人接物,还是棋局上的路数,都极为的相似。
  圣人并没有指名道姓,江溆却是能够猜到他口中的那个“他”是谁———
  他的兄长,江濂。
  圣人尚且是皇子时,江濂是他的伴读,说是伴读,却是专为守护他而存在,为他除去了无数的威胁和刺杀,后来也因保护他而身亡。
  他们相互扶持了多年,撑起了已然风雨飘摇的齐国,骤然间天人永分,圣人一时间难以接受。
  他下令厚葬江濂,封其亲弟江溆为泽山侯,封地是泽州,是他们二人的故乡。
  这一段往事圣人从未忘记过,每年江濂的祭日那一天,他总会亲自备下江濂爱的烈酒,与他同饮。
  江溆拱手,主动去收拾棋局,“兄长之志,臣自然要继承,他遗留的心愿,臣也定会代他实现。”
  圣人却是摇了摇头,伸手去捏了一枚白子,在指间漫不经心的把玩,“会有的。”
  他眯了眯眼,重复了一遍,“会有的。”
  见他面上露出回忆的神色,江溆便知道他是想起一些往事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宽解他一下,“太子殿下稳重优秀,姜姜懂事乖巧,朝中愈发安稳,陛下,如今便很好。”
  圣人手上一顿,下意识的侧头看过去,隔了轻烟袅袅的香炉,谢姜和谢珺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隐隐可以听到小姑娘不加掩饰的笑声,雀跃而轻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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