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青竹颤抖的更厉害了,整个人比秋天的树叶抖的还要厉害:“夫人,小姐,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谁敢向言夫人给一个丫鬟求情?
之前言蓁蓁的院子才遭过贼,这贼子还没查到,青竹被当场拿住。
言蓁蓁倒是敢,可她不想,这青竹也害了大黄的罪人之一,她早想收拾这青竹了,既然青竹自己送到她手里,不当场打死她,已经是她良善了:“上次你们害死了大黄,就轻轻揭过了,这次又来,别说轻轻揭过,就是谁来求情,我头一个不许。”
“之前大黄发狂的事情,已经揭过了,揭过的事情就不提了,先听娘亲怎么处理这背主奴才。”言嘉嘉打断言蓁蓁的絮叨,提起前篇的话,那事跟他少不了关系,此时青竹的事情,决不能牵扯前事。
“大黄一条狗命就不是命了?高高拿起,轻轻揭过,你想的容易。”言蓁蓁站到言夫人另一侧,与言嘉嘉对望,言嘉嘉白日来送簪子,晚上派最得力的大丫头偷偷摸摸的来她的院子。
一般人都是想,言嘉嘉不会派大丫头在这种事,言嘉嘉偏偏每次反其道行之。
反而没人相信言嘉嘉会做这种事。
“如果这世上有起死回生的药,我就是给你求也要给你求来。姐姐不知道你如此心爱那大黄。”言嘉嘉委屈极了:“好妹妹,你再说下去,做姐姐的就要无地自容了,你想叫姐姐怎么办么?”
此时松鹤院里已经掌起了灯!
灯火通明之下,言嘉嘉一脸的委屈,满眼泪光莹莹。
“那你剃度出家,日夜替我的大黄祈福!”言蓁蓁看到言嘉嘉的可怜模样,心头就是叫一阵腻烦,腻烦里还有一丝隐忍的火气。
“娘亲!”言嘉嘉委屈的扑到言夫人腿边。
言夫人摸着言嘉嘉的头顶,柔声细气里带着不可违逆的威严:“绑了!”
林嫲嫲叫了几个粗使婆子,二黄死死咬住青竹,露出一脸凶相,一时间谁也不敢靠近二黄和青竹。
“夫人,三小姐这狗很凶啊,奴婢们不敢靠近。”林嫲嫲禀告道。
“蓁蓁,叫你的狗放开她,有娘和这么多人在,她跑不了!”言夫人转头对言蓁蓁柔声道:“放心,有娘在呢。”
言夫人对这个泥腿子的温柔,言嘉嘉听的非常不舒服,她盯着言蓁蓁看了片刻,转而看向青竹。
青竹的目光垂下。
“二黄!”言蓁蓁叫了一声,一声令下,二黄松开嘴,围着言蓁蓁呵着气。
此时林嫲嫲才敢和几个粗使婆子上前把青竹捆了个结结实实:“背主的东西,就是叫你死一万次,都是便宜你了。”
“要是你母亲知道你做这么丢人之事,只怕老脸都要埋进裤裆里。”
四周一片指责青竹的声音,青竹是家生子,林嫲嫲和家里稍微上点年纪的婆子们,哪个不认识她们?
青竹垂下头,嘤嘤哭了起来:“夫人,三小姐,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她被捆的结结实实,根本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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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内院走水
“冬云,把二黄带到一边,我可不想二黄再被莫名其妙的人给害了。”言蓁蓁大声叫冬云的名字。
这言嘉嘉最会装可怜,言嘉嘉的奴才居然和她的主子一个德行。
言蓁蓁的心里真是腻歪到想吐。
“背主的奴才,视其情节严重进行处理,可是打死,发卖,贱卖,送人,逐出,配人。”言夫人缓缓说出了很多处理的方式。
四周一片肃穆。
这些事情,谁不知道呢?
唯有言蓁蓁不知道。
言夫人这是一字一句的教她呢。
青竹大抵已经猜到夫人要如何处理自己了,只垂首低低抽泣着。
就听言夫人道:“青竹一而再谋害嫡小姐,如果此时给你配人,那岂不是叫全府的人都以为背主没什么大不了吗?我看在你母亲是府里老人的份上,也不严惩你,今日只把你逐出府,青竹,你可有不服?”
“奴...奴婢没有不服。”青竹低声道。
一个妇人跌跌撞撞的冲进了人群:“夫人,手下留情。”
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逐到浣衣坊的陈嫲嫲。
看见来人,青竹奋力从地上爬起来:“娘!”
陈嫲嫲扑过来一把抱住青竹,大哭着道:“夫人,老奴就这一个女儿,老奴求夫人绕过青竹这一回,就看在老奴为府里服侍了半辈子的份上。”
看到陈嫲嫲,一群上了些年纪的婆子,都忍不住眼里泛酸,陈嫲嫲早年配了府里的一个管事,那管事真是个短命的,夫妻两个刚刚得了一个女儿青竹之后没多久,那管事便因为饮酒跌入庄子里的鱼塘,淹死了。
陈嫲嫲年纪轻轻便寡居,一个人带大了青竹,后又回到府里做事。
“你可知,青竹不是头一次做这种事?”言夫人不答反问,她看也没有多看陈嫲嫲一眼。
当年陈嫲嫲是经她手放出府的,又是她看在昔年的情分上,把她收在府里做事。因为心疼言嘉嘉,她把这母女俩都放在了当时的丽人苑。
“还请夫人再饶过青竹一次。”陈嫲嫲心一横,咬牙向言夫人求情:“老奴也知道自己逾矩,可老奴就这一个女儿,还请夫人垂怜则个。”
“若每个人都要我垂怜,我就要每个都来垂怜一次又一次?”言夫人轻轻叹息一声:“这里的人谁不知道你可怜?又有谁不知道你是怎么回到府里的,你心疼你女儿青竹,我就要看着你女儿来害我女儿,要我一次次垂怜你?”
“夫人...不,老奴不是这个意思。”陈嫲嫲被言夫人反问的一滞。
二小姐是言夫人的养女,养在身边十六年,便心疼的跟眼珠差不多了。
三小姐是言夫人失落在外的亲生女儿,陈嫲嫲心疼女儿青竹。要夫人垂怜,夫人也要心疼自己的亲生女儿,就该为了奴仆,冷落亲生的女儿?
“娘前,陈嫲嫲也是舔犊情深,不忍和女儿分离。”言嘉嘉在一边劝道:“娘亲,不然再饶青竹一回?”
“她不忍和女儿分离,我就要看她一次次害我女儿?”言夫人忽地动怒,厉声喝道:“陈嫲嫲,你竟然拿功劳威胁我,既然你舍不得和你女儿分离,那你今晚收拾收拾,和青竹一起出府吧。林嫲嫲,看在多年主仆份上,明早她们母女出府,多给她们些银钱做傍身之资。晚上着人看着她们,不许在府里随便行走了。契纸明早一并给她们。”
言夫人是真的气的不轻,拂袖而去,连陈嫲嫲和青竹都没看一眼。
言蓁蓁打了一个呵欠:“四云,送客!”
“妹妹,是姐姐御下不严,妹妹还请莫怪啊。”言嘉嘉朝言蓁蓁屈膝,口气里满是歉意:“对不住了!”
“不怪,不怪,你快走吧,慢走不送。”言蓁蓁抬手胡乱的拂了拂。
言嘉嘉眼里闪过一丝阴冷:“陈嫲嫲,青竹,你们也回去收拾收拾吧,好在只是逐出府,不算什么严惩。”
青竹伏在陈嫲嫲怀里放声大哭。
四云可没手软,把陈嫲嫲和青竹推搡了出去:“要号丧去别处!”
“在我们院子里做了坏事,倒成了你最委屈了!”
“没有打杀你,你就谢天谢地,谢谢夫人和二小姐仁慈吧!”
松鹤院把闲杂人等清理出了院子,难得的锁门下钥。
言蓁蓁被这些人吵的头昏脑涨,再也不想被打扰了,锁门下钥,拒绝一切骚扰。
青竹从和雅苑收拾了东西跟着母亲陈嫲嫲到了浣衣坊,陈嫲嫲一看青竹手臂上森森的齿痕,几乎露骨,她抱着女儿就开始恸哭:“那三小姐怎地如此心狠手辣?”
“娘,谁叫咱们是奴才呢。”青竹面色惨白,受伤的手根本不敢使力:“认命吧!好在我们母女还在一起,夫人没把我发卖到别处。”
“叫娘看看你的伤。”陈嫲嫲小心的卷起青竹的衣袖。
血痂把衣袖黏在露骨的伤口处。
陈嫲嫲纵使再小心,也扯得青竹痛的直抽冷气,眼看自己的女儿脸色苍白的几乎晕厥:“一个泥腿子就叫我女儿受这么大委屈,我过不去这坎。”
“娘亲,别说了!”青竹几乎痛晕过去。
陈嫲嫲给青竹上了药,包扎了起来:“你好好歇了,明日我们就出府了,娘手里有些积蓄,够我们回到乡下,置些田产,雇几个佃农。”
她说的生活,令青竹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没人想一生为奴为仆。
明天早上能出府,还能拿回自己的契纸,这已经是极好的结果了,
青竹很满意。
她却没注意到母亲陈嫲嫲的脸色不对。
“你赶紧躺下。”陈嫲嫲铺好被褥,叫青竹躺好:“好在你的伤不算重,只是伤了皮肉,没伤到筋骨,这真是万幸了。”
待青竹睡着了,陈嫲嫲把自己存的积蓄小心的塞到女儿的怀里。看了一会青竹,她决然走出了门。
没过多久,言府某个方向亮起一片火光。
当当当的锣鼓示警声传遍了言府各个角落,此时刚刚散去不久的人才刚刚入睡。
就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有人惊慌失措的的大喊着:“快来人啊,松鹤院——走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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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一夜折腾
巡院的人发现了火势,立刻示警。
不只是言夫人和言伯和被吵醒了,二房,三房的人都被吵醒了。
老太师在舟伯的服侍下,披衣也走了出来。
一大群人围着正在起火的松鹤院,有人在手忙脚乱的救火,有人在对着松鹤院指指点点:“三小姐的院子才招了贼,这有起了火,三小姐不会真的是厄星临世吧?”
“听说三小姐的院子里还养着吃人的饿狼呢,谁惹她不高兴,就抓去喂狼!”
“离三小姐的院子远点,不要平白沾了晦气……”
言蓁蓁刚睡熟,就被吵醒了,春云晃着她:“小姐,快醒醒,我们院子走水了。”
秋云,夏云,冬云全部跑了进来:“小姐火势很大,您快收拾点重要的细软!”
“小姐,您快起来啊。”
车伯和墨伯相扶着站在大门外,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空气里弥散着东西被烧焦,泥土被灼烤,水浇熄火焰后的混合味道。
下人们不停提水往着火之处倾倒。
火势没有减低的势头,反而在蔓延。
“快点灭火,火越来越大了……”
“该死的风!”
“再不快点,别说松鹤院,就是这太师府都要被烧去一半。”
“松鹤院怎么会着火了?林嫲嫲,快来帮我梳头。我去瞧瞧。”言夫人着急的人。
一边的言伯和冷淡的道:“许是那孽女自己放火玩,你管她作甚?”他转了个身,背对着言夫人:“你再惯她,谁知道她又会做什么?”
“这是我惯的呢?蓁蓁再顽劣,也是有分寸的。”言夫人在林嫲嫲服侍下,匆匆梳理好,急慌慌的走了出去:“林嫲嫲,松鹤院好端端的怎么走水了?”
“奴婢也不知道啊,刚刚听到示警,赶过去看了一眼,已经烧起来了。”林嫲嫲道:“夫人不要着急,小姐她一定没事的。”
言蓁蓁被四云催着起床,出了院子,此时她才看到四云手里的东西,春云抱着一大包毛皮和几匹布,秋云抱着言蓁蓁梳妆台上的首饰盒子。
看到这一步,言蓁蓁的嘴角轻轻的抽了抽:“你们两个可真是……”
她再一看,一边冬云牵着二黄,夏云一手搀着车伯,一手拉着车伯。
“四云你们考虑的很周全, 就是——”言蓁蓁看着春云背上的大包小包:“这些都是外物,人最重要,知道吗?”
“小姐,您看,好不容易建才小厨房烧光了啊!偏房也起火了。”四周都是人,救火的,看热闹的,春云没听到言蓁蓁的话,她心疼的看着小厨房:“小姐,咱们的院子——”
“院子不是还在嘛。你叫我也没用啊。”言蓁蓁盯着熊熊燃烧的火势,忽地抽了抽鼻子,她似乎是闻到了什么味道。
“蓁蓁!”言夫人扑过来,一把抱住言蓁蓁,急切的问道:“儿啊,你没受伤吧?”
来自母亲的拳拳爱护之心,言蓁蓁的心暖暖的。
这言夫人来到之前,她就像是悬崖边的一株孤树。
救火的人在她身边穿来穿去,除了自己身边四云,没人关心她是不是受伤了,是不是还好。
“娘亲,我好好的,您看,春云连您给我的布匹都抢出来了。”言蓁蓁嘴角噙着一抹笑,指着一边的四云:“车伯,墨伯,二黄,我的首饰,如果这屋子能背身上,这四个傻丫头只怕也会背着。”
“小姐,都火烧墙角跟了,您还有空笑奴婢,这院子被烧成这样,奴婢们还可以住,您怎么办啊?”春云在一边被言蓁蓁的态度急的跺脚:“这一晚上,尽是在折腾。”
“娘,看我的丫头也翻天了,居然训我。”言蓁蓁轻轻依偎在言夫人怀里:“娘亲,我是不是真的是厄星啊,怎么什么不好的事情,都要落我头上。”
闻言,言夫人的脸一沉,她把言蓁蓁揽在怀里,厉声朝四周道:“刚刚谁在小姐面前嚼舌根?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也要在小姐面前说?不怕死的话,在我面前再说一次。”
四周的气氛明显的一凝。
“大嫂,还是先叫他们灭火吧。这刮着风呢,下风就是和雅苑了,距离二房三房也不远了。”李轮眉一脸的倦意,脸上掩不住的心灾乐祸:“婷婷,诗诗她们吓坏了,现在还在我屋里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