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安玄被霍渡叫走了,想来很多事能从他口里问出来。
安抚好景心后,天色已是漆黑一片。
“好好照看她。”
临月认真地点头,“主子放心。”
乐枝心里着急,赶紧疾步朝寝居走去。推开屋门,在幽暗的烛光中看见熟悉的身影,她急忙上前,问:“安玄怎么说?”
“这事不急,等会儿我再与你说。”
不急?
她快急死了。
“愣着作甚?”霍渡开口,语带蛊惑,“过来啊。”
乐枝一下就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了。没法子,白日答应他的,现下只能硬着头皮挪动步子......
烛光愈暗,屋内充满了迷蒙之色。
她坐在他的膝上,软哼着撇过脑袋不去看他。
“啧,这怎么解啊?”他咬着她的耳尖,故意问。
乐枝在心里骂了他一百次。
——混蛋、无耻、大尾巴狼!
昨夜明明解得那样快......她咬着下唇,有些用力地扯开系在后颈上的心衣系带,然后将心衣狠狠地掷到他脸上!
霍渡才不生气,拿起她的心衣置于鼻前轻嗅,再凑到她耳边低语:“别急,三次呢。”
第84章 . 感动 “向我撒个娇,我就答应你。”……
乐枝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等她迷迷糊糊醒过来时, 感觉全身温热,身上还残着沐浴后的淡香。连头发丝都舒爽松软地散开着,木槿花的香气萦绕在鼻间——
是霍渡在她睡着后为她沐洗的, 甚至连头发都给她烘干了。
透过幔帷里微暗灯光,她望见霍渡正在给她穿寝衣。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吵醒她一样,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胳膊套进衣袖中, 然后将腰上的系带系好。
乐枝的心口又酸又软的。
他总是这样子, 在胡作非为的时候肆情欺负她, 却又会在无数的细节上极尽温柔, 让她无法抗拒地陷入沉溺。
下一刻, 霍渡抬眸望过来, 当看清她睁着眼静静凝着他时, 眸底渐次浮出几分笑意。四目相对, 湿漉漉的狐狸眼泛着亮色, 印在他的眸底,较星光更灿。
相视了片刻后,乐枝忽然伸手搭住他的腰, 掌心微微用力将他按向自己......在半迷离的状态下,她才能毫无顾忌地顺从自己的内心。
双唇相贴,乐枝先轻轻吮了吮, 再软软地去启他的齿,辗转吻磨。
直到两个人的呼吸都开始乱了, 乐枝心口一颤,这才后知后觉地松开他。
“刚刚哭着喊累。”霍渡笑了笑,将人搂过来,咬着她的耳尖问:“现在又来勾我?嗯?”
“才没有......”乐枝将脸埋靠在他的胸膛, 羞窘地软声否认。
“没有什么?”霍渡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没有哭还是没有累?”
与他争口舌之快,毫无胜算。
乐枝深知这个道理,故而抿紧唇线,不说话。
得了便宜还卖乖,还要故意逗弄她,乐枝越想越不高兴,胆子也大了起来。她窝在他怀里,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地开口:“怎么了?就是想亲你,不行吗?”
不知是否是错觉,乐枝感觉到抱着她的人身子微微僵了僵,不过也只是一瞬,他又恢复如常。
过了好久,没听到霍渡的回答。乐枝渐渐合上困倦的眼皮,在将要进入酣眠时,耳边忽然拂过一阵暖热。
沉缓的声音入耳,仿若轻轻的羽毛落在她的心头。
他只说了四个字——
“不胜荣幸。”
*
翌日。
还未等霍渡与她说清来龙去脉,景心便怔怔等在寝屋门外等着见她。乐枝看着外头天光大好,便带着景心到后院细说。
“主子,我、我全都想起来了......”景心眼睛肿肿的,显然是哭了一夜。此时她站在乐枝跟前,两只手绞着帕子,声音低哑。
闻言,乐枝拉着她在石椅上坐下,点点头:“不要急,慢慢说。”
“昨日那个人,是我......是我哥哥。”
“赵衡启?”乐枝有些诧异。
晨起时,霍渡抱着她梳洗时,便同她说了一些关于姜国赵氏的传说。五国之中,姜国位于西北之地,土地贫瘠、气候不宜人,在列国间处于下风。
如今,黎国被灭,盛诺部落早被侵吞,可霍长云却迟迟未向势弱的姜国下手。
原因就在赵家。
自大姜建国以来,赵氏便是守卫大姜的屏障。赵氏一门忠烈,世代为帅。赵衡启的父亲赵凛便是姜国响当当的兵马大元帅。
然而到了赵衡启这一代,他却没有走赵家世代都走的武将之路。他喜文弄墨,成了姜国最年轻的状元郎。
现下,正任姜国太傅之职。
姜国皇帝年迈,而太子年幼。赵氏父子占据姜国文臣武将两大位置,不免引起诸多猜忌。大姜民间早就有赵氏生异心、妄图谋朝篡位的传言。
而传言真或假,便无人得知了。
没想到,景心竟是赵氏之女。
景心眼角发红,点点头,“近日我头疼难忍,前几日终于记起了所有事。我爹、我爹他给我定了一门亲事,将我许给御史长子,我不愿意,可我爹执意如此。哥哥性子凉薄,自幼便与我不亲近,我没法子,才想出逃婚这个法子......”
说到伤心处,她垂眸啜泣。乐枝伸手轻轻拍她的肩,试图安慰她。待她平静了几分,继续将事情和盘托出。
为何会如此抗拒这门亲事,原因便在这御史之子身上。此人是大姜有名的纨绔子弟,小妾外室多不胜数,更是诸多香楼的常客。
这些还不是最紧要的,他最可怕之处便是有一些特殊的癖好,时常有妾室的尸体从御史府后门抬出,丢到乱葬岗,有人看到那些尸体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伤痕,有些是鞭打的,有些是烫伤......
“主子,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乐枝眸色渐深,她握住景心颤抖的手掌,沉声:“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他们欺负你。”
她不知道赵凛为何非要将景心许给那样衣冠禽兽,可作为父亲,竟会生生将女儿往火坑里推,实在可恨!
“不!”景心忽然摇头,她的眼泪如断了线一般,一颗颗往下掉,“主子,我不能连累你。”
跟着乐枝这些日子,是她失忆以来过得最开心的时光。可她清楚,主子的境况也是危机重重,她不想因为自己让主子与她的哥哥结仇......
哥哥,自小心思便是那样重。
主子的每一步都走的艰难,她不能给主子添乱。
“不要说傻话,我从未将你当成累赘。”乐枝皱眉说道,“还有安玄......”
抽泣声渐渐止住,景心的脸上浮现更浓的担忧。
安玄......
景心一直以为,他不喜欢自己。可这段时日,他却一直陪在她身边。
“不要担心了,都交给我。”
乐枝将景心安抚好,再从霍渡那儿将安玄与景心的关系仔细了解清楚。思索再三,她决定晚膳后去一趟平逸楼,与赵衡启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景心这事儿,她管定了。
可才用完晚膳,便见临月匆匆迈进膳厅,脸色焦急:“主子,景心不见了!”
“什么?”乐枝脸色一沉,起身问道。
“奴婢也不清楚,午后景心说想歇一下。可到了晚膳还未见她出房门,奴婢推门进去,床榻整整齐齐,可景心却不见了。”
乐枝心下一紧:傻姑娘不会去找她哥哥了吧?万一......被他抓回去怎么办!
她面向霍渡,正欲开口时,一道声音却比她更快——
“请殿下恕罪,属下必须得去。若还有命回来,属下定会报答殿下这几年的收留之情。”
语毕,未等霍渡回话,安玄便疾步往外,消失在夜色之中。
“小铭,你们几个快些跟上他!”乐枝急忙唤人,让他们赶去帮安玄。可她觉得赵衡启所带的人,绝不止昨日府门外的那些,夏铭他们过去,怕是也难以应付。
“殿下,我......”乐枝想问他借兵,却有些难以启齿。毕竟牵扯到两国之间,贸然与赵衡启为敌,不一定有十分的胜算。
她想帮景心,也不想让霍渡涉险。
“想怎样?说啊。”霍渡站起来,笑得肆意,“向我撒个娇,我就答应你。”
她急得快把小脸皱成一团了。
他还有心情调笑!
乐枝咬着唇幽怨地睥着他。
“啧,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霍渡上前几步,搂过她的肩带着她往外走,“别急,带你去看出好戏。”
“什么?”乐枝茫茫然,可心里到底安定了不少。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
华曦城郊外。
一架华丽的马车被一群黑影围住,而站在圈外的便是一身煞气的安玄。
这时,一抹暗青身影走下马车,经过黑影直面安玄,他勾了勾唇:“安玄,你还敢来?”
“放了她。”安玄言简意赅。
赵衡启脸上的笑意渐浓,可他眼底的冷然深不见底,“一个将军府上的马奴,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马奴。
安玄的心被刺了一下。
是的,他与她之间,本就是不相配的。
思绪飘散,安玄回忆起少时初到将军府的那日。景心,不,她的名字应是赵景予,赵将军的独女。
那日她一身蓝白间色裙,在后院与婢女一道放风筝。
从此,那只风筝便在他心上扎了根。
身为贵女,自小没什么朋友,府上的少爷为人淡漠,与她兄妹情分寡淡。安玄本以为自己与她不会有什么交集,直到她来马厩的那天。
“你叫安玄是不是?我想学骑马,你帮我选一匹温顺些的马儿好吗?”
她朝他笑了笑,他永远记得那日的阳光有多暖。
后来,她时常来马厩寻他说话,他们的交集渐渐多了起来。可安玄心知,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如那风筝一般,看着近,实则远。
他们不会有丝毫可能。
他亦不在意,他只盼她能嫁得如意郎君,一生顺遂便好。
可是,老将军竟将她许给那样的人。她红着眼角来找他,虽然未明说,可他读得懂她的意思,她希望他能带她走。
他又何尝不想呢?
可是,无名无分,他又怎能这样做?
她终于失望地离开了,不日后的深夜,他见她背着包袱偷偷离开将军府。他心下大惊,赶紧跟了上去。
可他不敢上前,只敢不近不远地跟着她。直到她走山路时,不小心踩空摔下山坡......
她忘了一切。
可将军府的抓捕紧随其后,他只能想出一个法子,沿途让不同的人引着她前往大齐。自始至终,他都不敢现身。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于是,到大齐后,他想了个主意,故意被人抓住,卖到奴隶场......要想躲避赵氏的抓捕,必须寻得更大的庇护。
在大齐,除了皇帝,还有什么比储君更大的树荫呢?
......可终究,还是被赵衡启找到了。
安玄丝毫不畏惧,他沉声启齿:“我是没有资格,但没人可以强迫她。”
“呵,在大齐太子身边呆久了,也学得这般狂妄了。”赵衡启抬抬手,影子杀手提剑齐齐朝安玄刺去。
个个顶尖的高手,安玄难以招架,连赶过来的夏铭几个人都被挡在外围,无法靠近马车。
不多时,安玄被打得半跪在地,唇角渗出不少血来......
“给你一次机会,立刻滚,我不杀你。”赵衡启声凉如冰。
可安玄用剑尖触地,颤颤起身,一步也不后退。
“真的不要命了?”
“废话少说,下令吧。”
赵衡启眯了眯眼睛,凝了安玄片刻,随即抬手,让杀手退下。马车上的人终于被松开,她急忙跑下马车,飞奔到安玄边上。看见他身上和唇边的血迹,景心的眼睛蒙上一层雾,“你怎么样?疼不疼?”
可安玄只是怔怔望着她,摇了摇头。
见状,赵衡启笑了笑,随即安心转身,带着影子杀手预备离开。
“哥哥!”景心唤住他。
赵衡启脚步一顿,只微微偏了偏头,冷声道:“自今夜后,世上再无赵景予。”
“谢谢。”
细弱的感谢传至耳畔,赵衡启不再停留,抬腿继续走。
安玄,行吧。
虽然他不太满意这个有些憨傻的妹夫。若非有他暗中相助,这傻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把妹妹带到齐国。
可到底对妹妹一心一意,这几年看下来,他也放心了。
他会尽全力不让妹妹再回到赵家那个魔窟。那群恶魔,自然需要恶魔收。
如今,他再无牵挂了。
待赵衡启走远,景心回过头,看着眼前的人,再忍不住,用力扑进他的怀里。高大的身影猛人怔住,过了好久他才缓缓抬手,小心翼翼地环住她的腰。
月光静谧,铺洒在他们身上,将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自安玄将心给她的那刻开始,世上就已经没有赵景予了。
——予你我的心,从今往后,只有景心。
远处遥遥望着的两人,静静望着这美好的一幕。
“好看吗?”
乐枝的眼角早就湿红了,一点头便掉了几颗泪珠下来,抬手胡乱地抹了抹泪,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开口:“他们终于苦尽甘来了。”
顿了顿,她又感慨道:“安玄真的不错!”
她是真的打心底里为景心高兴。
听了这话,站在她身侧的男人皱了皱眉,脸色不善地偏过头看她,“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