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媛过去帮忙捡起来,吹了吹,再搁进盘子里。本想劝说这不干净,又有些开不了口。
借用温酒送服了两颗丹药。
葛谨风一边重新装瓶密封,一边嘀咕:“人家说了只能吃一颗。”
文蜀结跏趺坐,运转内功:“我内功深厚,一颗不够用。”
葛谨风心说:我看你是吃错药了!
不到片刻功夫,她满脸发红,几处淤青更是突然肿胀发紫,似乎皮肤都要绽开。
果然服药应该遵医嘱。
葛谨风斜觑着她,只见她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往下滚,大腿手臂和肋下的大片淤血青紫,在肿起来之后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褪去,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微微鼓起,隐约可见有什么东西在肌肤下流动,那不是血管,而是内功。内功在经脉中运转,就如同蚯蚓在地面薄层下钻土一样,就连外行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文蜀返照内视,血瘀气滞的地方都化开了,会阴穴是自幼凝滞不畅的,但肋下的经脉严重受挫,现在虽然缓解了,还是要以静养为主。幸好已经做够了先声夺人的准备。
到月上柳梢时,饿的睁眼,屋里只有一盏孤灯,一个丫头。
李媛一直埋头书中,听屋里有声音才抬头,连忙起身服侍:“大王。官兵又来进攻了,风郎出去指挥。您…没事了?”
文蜀看她是个静谧的小美人,忽然起了坏心,粗着嗓子说:“我伤势太重,要吃小孩子才能疗伤。你去抱一个小婴孩来。”
李媛惊的失手掉了一卷书,好半天才喘了口气:“你别唬我。”
文蜀见这些天来终于把她吓变了脸色,不是一副泥塑木雕样,甚是爽快。怪叫道:“快去!不然就把你吃了。”
李媛往门口挪了半步,一想到下山无路,落在官府手里,要当自己是贼酋的孩子,要是逃跑失败被捉回来……不如干脆点,省了麻烦。抽泣道:“我不敢,你把我吃了吧。人生在世不能和父母团聚,我活着也没什么意趣。”
突然有人破门而入,郭胜和鹿宝各持兵器闯进来,打量四周:“寨主,我们听见有怪声……?”
文蜀脸上一红:“咳,是我吓唬小孩玩,嗯。战况如何?”
鹿宝一看她只穿着小褂和短裤,立刻红了脸,羞羞答答的往门口蹭,一步三回头的偷瞄,灯光照的她有几分妩媚爽朗。看的他直发呆,红着脸一头撞在门框上。
郭胜:“大雨下了三天,下的沟满壕平,有几个壕沟被泥巴填实了,官兵陷进去拔不出脚。大树那儿已被越过,官府想出法子了,拿大晒匾(直径一米),上铺两层草席,就能闯过去。现在青龙庄的人跟他们短兵相接,有些死伤。鹿宝一直守在门口,我来请问您要不要用饭。”
文蜀点了点头:“不错,青龙庄的人死不足惜。阿媛,别哭了,我就逗你玩玩,还以为你能扑上来打我呢。倒是有血性,小小年纪,有那么点侠气。”
李媛气的跺脚,追在她身后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你不许我学武,我怎么打人。”
文蜀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这貌若龙女的小佳人:“这话就错了。有了打人杀人、扶危济困替天行道的心,才好习武。要不然就和鹿宝一样,空怀异能,无处施展。”
饭后又修炼一夜,次日清晨时觉得又好了许多。
索性穿一件黑色半臂,黑色长裤的裤腿也挽到膝盖上,凉爽的和风郎一起在山门处观战。
卧虎山上,足有两千名壮丁,有些穿戴铠甲,有些手持兵刃,长矛短剑搭配在一处,有许多人背着弓。青龙庄那些人虽然被当做炮灰,但文寨主生性大气,好肉都给他们吃,又有不限量的大饼,斩首杀敌的壮士更有单独的美酒,许多人在青龙庄时过年也吃不了这么好,看着这些饮食,权当文寨主把自己当自己人看待。
今日见她亲自观战,格外奋勇争先,几乎要冲到山下。
葛谨风附耳低声:“我看了十几个人,很好。值得一用。”
正面进攻的三千官兵有些有气无力。
葛谨风看了半晌,又觉得颜面无光,这些官兵就应该拼命进攻,这样才能显得我这几天坐镇不容易,你们这么废物,显得我也不是好军师,可气。自己找补道:“他们第一日攻势极猛,幸好我做足了准备。今日要么是被你先声夺人,惊的不敢进攻,要不然就是在后山有预备。”
文蜀紧张着呢,她虽然自幼好勇,又树立了宏大目标,但参与的聚众械斗最多不超过二百人,和葛谨风自幼看五千、一万的军队来去如风不同,她看二百人已是呼喊喧天挤成一团乱麻,现在这三千人铺开架势,就比自己的人多,从山上往下看也觉得一望无际,自己一座山被包围了,三千人后还有一万余人的军队整装待发,令人心惊。
她只是绷着含笑,以免下面人惊慌失措,微微点头,摸了摸他的腰:“好极了。”我肯定没事,我的家底够打赢吗?
葛谨风微微靠在她身上,看见远处商鹿走上前,虽然隔着很远看不清楚距离,但一群武将中有一个书生,还站在人群中央,非他莫属。“那人就是商鹿。”
文蜀神色微冷:“哼。就是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葛谨风笑道:“怎么说你自己呢?”
众人都憋不住笑出声。
喽啰从后山飞跑过来:“大王!!后山三条小路都有官兵冲上来,被我们打退了!”
官兵绕到山后想要迂回进攻,又被埋伏好的卧虎寨喽啰们的箭雨、镰刀和落石制止了。
商鹿听到汇报后有些忧愁:“没法烧山,正面强攻不下,后山险峻难攻。难道只能招安吗?”
屠毅今早才赶过来,顶着一个黑眼圈叹气:“就招安呗。”
商奇总:“贼寇招安都是隐患,对这些恶人善意安抚,我又不是傻子。只有笨蛋才觉得,你对人家好,人家就会对你好。大哥,你去?”
屠毅揉着膝盖:“我不能再出手了,我打她是以大欺小,乱了江湖规矩,四姐随时都能挑出来给我一刀。她一叫我师叔,就如同抽我嘴巴子。葛谨风被她抓了,只要没呼救就是她的家产,也不能动。在府衙是她自己上钩,怪不得我。要是明知故犯,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奇总,就算是隐患,魏国还缺这么个隐患吗?她还让我问你,你只除贪官,不除昏君,很不体面。”
商鹿睁大眼睛看着他,沉思了好一会:“你说得对!她说的也对!”
屠毅正要开口,忽然听见万马奔腾,大地微微震动的声音。侧耳倾听片刻:“有骑兵来了。数千人。”
来人是镇南侯葛鉴,天王的堂弟:“吾奉天王旨意,率亲军骑兵五千人,来平定仙机县的流寇作乱。平定之后重修仙机井,取井水回去烧炼丹药。我倒有一件私事,听说此地有一名绝色美妾,辗转于豪强身边,名叫阿红,她归我了。”
商鹿直接翻白眼:“此地死伤数千人,不怕污了井水吗?”
镇南侯一愣,想要发作又被屠毅瞪了回去,他挨过屠毅的打:“俗话说…俺老汉打马上北坡,新坟更比旧坟多。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哪里不是饭照吃水照喝,无所谓的事儿。”
商鹿好气哦:“那你们还取什么神仙井水?”
葛鉴和葛静王二狗齐声说:“这里沾染了仙气啊!”
作者有话要说:
阿红被风郎安排去织布了2333文蜀没顾上问她。
第59章 .三百人马 ·
“怎么不打了?”
“被俺寨主吓怕了?”
“朝廷一直都糊里糊涂的, 谁知道为什么。”
“谁知道在安排什么阴谋诡计,不怕,咱们凭一力降十会。”
“说不定是死人太多, 起内讧了。”黑衣骑士们在半山腰上议论纷纷。
山下的官兵正在后撤,还把尸体都搬了个干净, 看起来真不准备打了。
葛谨风却沉默不语, 他只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天王这些年越发懒怠,他心里想着的总是那个年轻时开疆扩土所向披靡的马上英雄,如果是当年, 二十多岁的葛昆仑, 眼里容不得沙子, 必然要亲自前来平定叛乱。不会吧?不会因为儿子丢了,就找回年轻时的感觉吧?如果是他亲自前来,那一切就……
文蜀感觉他微微有点局促, 低声问:“怎么了?”
葛谨风含蓄的说:“我怕事有变故。”
文蜀笑笑:“那就随意应变。人算不如天算。”
葛谨风气道:“古往今来这些天王皇帝,哪一个不是豢养谋士, 有几位著名的谋臣绞尽脑汁鼎力相助,事事都预料周全,做好了各种变故的准备,留有余量。那些做天王的听完了分析, 遇事时装出随机应变来唬人。”
文蜀摸摸他的脑袋:“这我还真不知道,还以为他们都是江湖上的老油条。派人下山去打探,看看怎么回事。”
有几个卖酒卖凉茶、卖薄荷水、大米凉糕的喽啰准备好东西, 从后山绕路过去。
古大又自告奋勇:“我轻功最好, 我去瞧瞧。”
黑衣骑士们顿时怒目相视,打算各显其能, 箪食壶浆的去迎官军。
……
一场暴雨之后积水褪的没那么快,又热又闷,潮湿的不得了。两支军队忙活起来,忙着做饭招待远道而来的五千兵马,寻找粮草,更重要的是款待镇南侯。
两位将军的地位比镇南侯低一级,人家又是宗室,不敢不恭维。
商鹿从不参加这种低等的宴会,屠毅更是时常不知所踪。
镇南侯葛鉴憋着笑:“二位将军,咱们都是老熟人了,何必如此见外?都把头盔摘了吧,凉快凉快。”
二人:“啊这……”
镇南侯端着酒碗乐颠颠的喝:“哈哈哈哈哈天王大发雷霆,才派我来,别装了。跟哥哥装什么三孙子啊。听说浑身上下的毛都剃干净了?那娘们三更半夜的摆弄你俩,你俩死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葛静:“她用了迷烟!我帐篷里的香炉里有一把不对劲的香灰。”
王二狗:“对!我帐篷里也有迷烟。”
镇南侯哈哈大笑,流露出一种令人捏紧拳头的神态,随即发表了许多令两位将军觉得十分愚蠢的言论——谁也没规定笨蛋不能觉得别人是笨蛋嘛。
直到最后,葛鉴醉醺醺的说:“天王哥答应我了,只要这次立下功劳,平定国运之地的乱子,给你们收拾残局,回去就封我为镇南王嘻嘻嘻。”
俩人摸摸头上的毛茬,表面上憨憨的笑:“恭喜恭喜。”“理应如此。”
宴席散后,对视一眼:“王兄弟!”“哥哥!走!”
商奇总正在屋里啃着煎饼卷大葱下酒,翻看当地的小说——看风土人情和此地的价值观。
门口的纱帘一挑,两个光头汉子闯进门来,双双跪在他面前:“商大尹!江湖救急,兄弟听你调遣,现在出大事了。”
王二狗:“大尹忧国忧民,我弟兄二人为的也是上保天王,下安黎庶”
商鹿竖起书,露出《冷月凝霜鸳鸯录》七个大字:“二位将军有事快说,不要耽搁学生攻读。”
葛静一看就乐了:“冷月公主那娘们不成,凝霜的脾气又太大了,也只有阿林这样的的奇男子能降服她们俩,哎呦,”
王二狗道:“树高千尺有根,水流万里有源,大尹您好心好意送我们平定国运之地的功劳,不是我弟兄无能,乃是卧虎山文寨主有三绝技在身,她也曾闯荡江湖立下赫赫威名,也是师出名门才貌双全的大美人(存疑),谁也没想到她这么厉害。眼下天王不信任咱们仨,派人来代劳,镇南侯不仅抢我弟兄流血流汗的功劳,还要抹去您指挥的良处,方才酒宴上说了无数难听的话,把咱们仨贬的一文不值。”
商鹿听的都不耐烦,有这个互相揣着明白装糊涂,冠冕堂皇的商量怎么拆台的功夫,都不如直接说了:“两位的意思我明白。我有一件事想请二位将军帮忙。”
二人无比殷勤,连声答应。
商鹿:“把封锁水路的两千士兵撤了。撤的一个都不剩,给她留一条活路。”
王二狗:“好好!这水路上下通达,上抵郁金府,下通齐国。”
葛静睁大眼睛:“而她刚刚杀了齐国国舅爷全家,绝对不敢去!妙啊!”只要她直取京城,就是镇南侯废物,她厉害,不是我们差!以文蜀的名声来看,倘若和天王在阵前单挑,能是个四六开!
两人只觉得传闻中不近人情的奇总一定是谬传,这人分明贴心懂事,善于为他人思考,又说了几句客气话,见他开始闷头看‘书’,十分理解的出去了。
商鹿希望她如果能率众逃出去,就直取京城,看能不能惊醒葛昆仑,让他发愤图强整顿朝纲,清理冗官冗兵,清除积弊。如果不能率众逃出去,而是孤身一人逃走,那就不知道了——从发兵时就知道抓不住杀不了一个轻功极佳的武林高手。
轻功是她立身之本,说白了就是跑的那叫一个快啊,近百年来就没有一个年富力强的轻功高手落网。
……
镇南侯第二天一早,怀揣着对立功封王再收获美女的期待,热情主动的召集三军:“文蜀霸占名山大川,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杀尽青龙庄五百男女,截杀我大魏太子,屠尽齐国徐国舅满门,就连六七岁的小孩都没放过!心狠手辣!为了谋取金银财宝,丧尽天良!”
说书先生们混在军营中记录第一手资料:牛啊!太子也是她抓的!评级可以再度提高了!
商鹿心里咯噔一声,装不知道:“太子是她抓的?”
镇南侯就等他抬杠呢,从怀里掏出天王手书,直接丢到他脸上:“你被罢黜了,滚出军营去!少在我大魏境内混吃混喝,一个酸儒,上任两个多月,狗仗人势,你杀了多少官员、名士、乡贤?搅扰的天下大乱!来人,把他乱滚打出去。”
商鹿抖开手书的锦帛,看也不看,知道里面准是鼠目寸光之辈骂街的词儿,直接伸手到腰后,往腰带里一掖,就如同小孩子穿的屁股帘一样垂在身后,一抖袖子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