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士们拿着大棍,惊的呆若木鸡,谁都不敢上前。这要是打了天王的亲笔手书,那是杀头的罪过,有军令说见了天王的御笔应该跪下行礼,但现在是跪是不跪。
镇南侯把大眼珠子瞪的快要掉下来了:“商鹿!商奇总!你这天杀的畜生!全然不念天王对你再造之恩!不许跪!”
商鹿权当没听见,大摇大摆的走出营门。
屠毅远远的看清楚他的举动,笑的从营门外的大树上掉下来。
商鹿所有家产就一件长袍,全新的长袍,还有一支笔一块墨和几张纸,X都在袖子里。轻轻松松的跑过来:“屠大哥,我又丢官了。”
屠毅往山上一指:“我给你指条明路,你拿着葛昆仑骂你的话当投名状,上山投靠她去。”
商鹿:“哈哈哈哈哈。”
二人哪儿也不去,就坐在刘嫂子的茶摊上,吃山果,喝寡酒,远远的观战。
晨炊之后就是第一轮进攻,三百骑兵是一营,在营头的带领下,策马直接往山上奔去,个个手挽硬弓,山寨正门的山坡宽阔,麦田稻田都能跑马,三百人马齐往上奔,箭如急雨,还没等交锋就把埋伏在外围的青龙庄五百壮士射死射伤了大半。
又凭借马的速度轻而易举突破几十颗大树的射手封锁线,奔到大树范围内时,骑兵中箭的不过三四十人,只被射落了十几人,被后面的马蹄顷刻踩入烂泥中。
文蜀在吃香香软软的蜂蜜红糖麻花——补补气血嘛。见此情景脸色微变:“风郎,你做好了准备吗?”
葛谨风点点头,旁边的张大暗自运起‘渔家傲’的心法,猛地击鼓三声,声音震的所有人耳朵嗡嗡响。
大树范围两边的壕沟、草垛后猛地有些动静,纵横交错的升起许多条绊马索。
绊马索用牛皮绳和麻绳编织,也有拆了渔网改的,一头拴在大树下,用树叶掩盖,另一头拴在牛的两条后腿上。壮丁一听见上面鼓声如雷,立刻拉着耕地老牛的鼻环往前走。那牛是被人牵着走惯的,这些日子没耕田,吃饱睡足,足有千斤之力,快速拉起长索。
二百多人马足有一百多进入了树林,被绊的人仰马翻,树上的弓箭手不慌不忙的挨个补箭。
还有一百多没来得及进入树林,及时勒住马缰。
郭胜和杨示就带人埋伏在两边,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挥舞长刀冲出去。郭胜直取营头,不顾那是可爱的宝马良驹,见那厮手搭三支箭,要用连珠箭杀人,连忙一个滑铲,给这大花马从脖颈到会阴处一个大开膛。
郭胜染着一身马血,躲开轰然倒地的高头大马,只一刀就砍下跌落在地的营头的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第60章 郭胜鲜血淋漓的从马肚子下面挑出来, 如同恶鬼修罗,谁见了他都手软恐惧。
杨示声若雷霆的大吼:“投降免死!”
除了几十个落在后面的兵士机灵又腿快,一溜烟跑到山下去, 清点人头,被抓的被杀的数出来二百六十九。
“大王, 现在领兵的是镇南侯葛鉴。”
文蜀挠挠头:“有点耳熟。”
葛谨风:“啧。”糟了, 只要一打照面,这位叔叔就能认出我。现在的身份,所作所为都很是丢人现眼,更可恨的是……
山下的镇南侯看一营的骑兵大败, 只有二十多个人跑回来, 非但不恼, 反而得意大笑:“哈哈哈哈,贼婆娘只有这点伎俩,给我上!记住, 把那些大树打秃,树上的弓箭手打死, 但最重要的是打秃大树。”
一声令下,纵马奔出三营骑兵,共九百人,两营奔赴山岗, 向着山寨继续进攻,还有一营绕路往后山进发。
山前的六百人的没拿弓箭,而是拿出一个投石袋, 马背上带着一小麻袋的石头块和鹅卵石。
还有二十多骑手持火把, 在大军两边,见到考下的房子, 也不管里面是空无一人,就拿火把一撩。这里都是外围农夫住的小房子,土墙里掺杂着稻草,虽然不会着火,但一见火就酥了一烧就碎。房顶上的草帘子虽然被雨泡了几天,却早已被夏季的大太阳晒的干透,火把轻轻一擦就烧起来了。
文蜀气的扶肋骨,她之前一心和青龙庄斗,地头蛇之间有不成文的规矩,不给对方放火。要不然互相一放火,全都烧成白地。前几天又有天助,几场大雨压了三天,现在只是在山上急躁的骂道:“这群畜生,被毛戴角之辈。弟兄们跟我上去杀光这群杂种。”
葛谨风一把按住她的肩膀:“且慢,大王,凭你们几人之力,能杀掉一千骑兵吗?”
殷小六捧着她的杀青剑站在旁边,也有些担心。有道是刀剑无眼,其实这满天飞石比箭雨还难抵挡,躲闪时也麻烦,抵挡也费力,要用刀剑去拨,几下就能砸坏刀剑。
文蜀琢磨琢磨:“有点难。杀几十人,杀退他们不难。”杀太多人刀会卷的。
黑衣骑士们都没有十足把握,不敢夸下海口,只好静静的看着火烧房舍。
葛谨风指着山脚下:“我已经让人挖了防火沟,引山泉水流过,他们要上山放火很难。你不要轻举妄动,先养好伤,一举杀了葛鉴,咱们安安稳稳的出逃才是正理。”
天王的亲军骑兵善用投石袋,装着拳头大的石头、更小一点的铁球,能抛百步到一百五十步远,转眼间打碎山门。喽啰们拿藤盾去挡,拿木板锅盖去挡,都挡不住,砸在身上骨折,砸在头上脑袋就漏窟窿,只有躲在桌子条凳后面能勉强留活命。
卧虎山外层的喽啰死伤惨重,内层喽啰的士气削弱的几近于无,死的虽然不是自家弟兄亲朋,看官兵死笑哈哈,看自己山坡上被节节攻破,也知道马上就要自己一行人顶上去,实在是心里打鼓,生怕官兵打破山门之后全家老小一起遭殃,咬着牙战战兢兢坚持到底。
投石袋如陨石雨一样覆盖一片,暂时停下来,按照镇南侯的吩咐,围着那些当做箭楼用的大树团团围攻。
乱石一阵阵往树上打,瞄着树上的人打,繁茂的大树很快就被打秃了一片。
他们要的就是打秃这二十五颗大树,让树枝掩不足箭手,单纯杀了弓箭手没多大意义,打秃了树比砍到这棵树更让他们无处容身。
树上的弓箭手想要用弓箭和石头反击,还没出手就被人一个石头砸中后脑勺,当即从七八丈高的大树上掉下去,当场摔死。
文蜀看不下去了,那都是辛辛苦苦养出来的神箭手,树上三个人都是按照兵法上培养的三才阵:“派三十名神箭手压上去,射人射马,先撕开一条路。张家兄弟,段家兄妹,带着弟兄们披挂上阵,跟我冲,把树上的弟兄们给我抢回来。”
葛谨风试图按住她:“你……”
文蜀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快步奔向马厩,飞快的穿好一身铠甲,随即率领二百骑兵顺着山路奔驰而下,先是一阵箭雨射乱了投石兵的阵营,然后是卧虎骑兵自上而下,顺着山势猛冲下去。
寨主单手握着杀青剑,一手攥紧了缰绳,以免大黑兔太疯了把自己颠下去。
两名营头率领许多壮勇迎上前,各持长枪大刀,准备短兵相接:“好一位美人!”
“脑袋要完整的,好送去宫里领赏。”
文蜀肋骨上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现在是气的肋叉子疼,冲到他们眼前也不玩什么来将通名、各自吹牛逼的屁话,第一是这倆营头还不够格,第二是她气急败坏。纵马上前,长剑一挥,暗暗的灌注内力,使出三绝技之二的担山赶日。
一剑就将兵勇二人、营头一人腰斩,另一名营头被剑芒所伤,护心镜裂成两半,胸口的铁甲也削铁如泥似得裂成两半,皮肤绽开,几乎看见白森森的骨头。
文蜀一言不发,纵马冲进他们的范围中,双手握紧杀青剑乱杀一通,在官兵中快若流星的来回冲杀两次。
这剑本来有些古朴发黑,杀的人多了,灌注的内功太多,看起来反而明亮起来,隐约有些青色的光芒。
有人持二十斤大铁斧来迎,一下磕住了剑锋。旁边两人连忙举刀劈砍她。
文蜀左手攥着宝剑,猛地往前一递,整个人趴在马身上,剑锋微吐,直接从那人口中戳进后脑勺。右手早就扣住两枚石弹子,看也不看往身后一甩,虽然用心不专一力气不够没能杀人,也打破了二人的鼻子眼睛,只教人挥刀不稳。
简而言之,文蜀毫发无损,带着受了些伤但没有阵亡的弟兄们撤回山上。只见山上也乱成一团。
“怎么了!”
葛谨风把李媛搂在身边:“后山起火,烧到乱石坡挡住了,浓烟太大,把你藏粮食的几个山洞都给点了。山上没什么大事,只是人心不稳,青龙庄那些女子哭的人心烦,还有几个要往山下乱跑。我派人去打听了,水路那边的伏兵撤了。应该往沐仙湖撤,文蜀,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船多路熟。”
众人都点头,觉得他说得对。今天才上来不到一千人就打成这样,要是不跑,山寨会被攻破。
官兵正要进攻,忽听鸣金之声,只得遵命收兵。
山脚下还有许多被官军踩倒的庄稼,被烧毁的房子带着烧了一片,还有些偏僻的依旧完好无损,那受伤的营头吩咐人过去,掷一个火把下去,倒伏的麦稻和糜子就在晒的干旱的土地上熊熊燃烧起来。
初看时只是一丁点火苗,但古圣先贤有言: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文蜀在山上看的心痛如绞,她虽然不亲自务农,但很爱看风吹麦浪金黄一片,仅次于地窖黄金的那么好看:“今夜四更,我去杀了他们。”
众人齐声大嚷:“我们跟你同去!”
葛谨风叹气,抓住文蜀的手:“道难!”
文蜀咬咬牙:“可以跑,跑之前我要先杀他们,让他们大乱。”
葛谨风欲言又止,狠狠心把话憋了回去,不说为什么,只说怎么办:“我有一计!能做缓兵之计,也能让你夜袭更容易。”
文蜀现在已经有些信服他了,这小子事儿事儿的,好多事准备的还挺周全,尤其是挖防火水渠这一条:“风郎,我愿闻高见。”
葛谨风道:“派人下山,给他送上许多美女,以安其心,跟他谈招安。镇南侯善用兵,但贪财好色,为人恶心,又好褒贬别人。”
张大嚷道:“不行!不能招安,朝廷折磨人的方子极多。”
段玉娇眼圈发红:“对!要是招安还不如战死在此。”
古大骂骂咧咧:“招安招安,招甚鸟安!”
鹿宝倒是有点兴奋:“我是那美女之一吗?”
文蜀一点就通,目光往山下那些栖栖遑遑的青龙庄残部和自己买来的四百人身上一看,见他们神色犹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投靠官军:“风郎高见。可是山上没有美女,也就我和段玉娇,还有几个小媳妇大姑娘,我若是做出这等事,颜面何存。”
葛谨风往蚕房一指:“青龙庄你抢了许多美女,到现在没转手,只是织布刺绣,金红莲也在其中。美女可以送,布帛也行,但金银要少。山寨越富,他们越起劲。”
好几个人都急了:“诶诶,那些都是我们的老婆!”
古大差点拔刀。
文蜀按住古大:“金红莲和他们老婆不行,其他的可以。干娘,你去问问,实在不愿意的就算了。”
干娘:“呵呵,哪能不愿意,她们忙不迭的想跑呢。咱们大厦将倾,她们留下图什么啊?本来就是你抢来的。”说着,还拿眼睛扫风郎。
葛谨风毫不亏心,他可是尽心竭力。
从青龙庄抢来的美女们忙不迭的想下山投奔官军,也算弃恶从良,说不定还能给哪位军官做妾,就算照旧当歌姬舞女也好过留下来,唯恐被当做贼寇的家眷,落入贱籍,被人发卖。
欢欢喜喜的下山去了。多的跟过七八个男人,少说也有两三个,凭自己的姿色准能找个小官,给人填房、做妾,往后再也不会被争来抢去。
当即打点了八十九两黄金,五十匹素色丝帛,还有十八名美女,派能言善辩的老太太打着灯笼,带了文蜀的亲笔书信(风郎负责打草稿)。封皮上都写了镇南侯台鉴。
营门的士兵拉弓搭箭:“什么人!再上前一步就死!”
段老太颤颤巍巍的跪下:“奉文蜀的命令,来给镇南侯上书,送礼。这些小闺女都是送给侯爷的礼物。”
镇南侯正在喝酒吹牛,刚说到不出三天她就得服,就听人禀报说山上派人送来美女金帛。大喜:“哈哈哈有美女,太好了,这次出来的急,没带女支女。”信笺扔在旁边,专注的看新来的美女们唱歌跳舞,有道是十里不同风,仙机县特殊的清歌小调也很撩人。
葛静和王二狗也嗨嗨皮皮的跟着打节拍,离席一起跳舞。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镇南侯:“老太婆,文蜀要投降?她姿色如何,长得丑的不许投降。”
众人:“哈哈哈哈哈。”
包扎好的营头也在旁边啃羊腿:“那娘们倒是美貌泼辣。”
镇南侯立刻答应:“那行!待我先受用一番,她若真心归降,再献给天王,说不准也有昭仪、夫人之位。”毕竟天王的后宫只看脸和身材,对家世背景婚姻次数和职业并无要求。
山上正在拼命干活,打包行囊,把所有藏起来的面都烙成干粮,米都连夜脱壳装袋。吃不动的都拿来喂马,杀牛宰羊,把所有库存还没卖出去的私盐里都撒上巴豆粉。
“跟我来。”文蜀带着葛谨风下了地窖,地窖上面看起来只是个很小的入口,下去之后却很宽阔,甚至比地上的房舍更宽些,葛谨风举着蜡烛照了照,金子反复折射光亮,显得满室明亮耀眼。
这里有杯盘碗盏,也有金锭金饼,还有一些玉器和昂贵的白陶,甚至有琉璃器。
传说中的龙宫里,大约就是这样黄金做屋,白玉做碗,珍珠当丸子。
文蜀轻轻抚摸这些黄金,声音有些哽咽:“你随便挑五斤拿走,再多不好带了。”
葛谨风不看金银财宝,却看她的脸。她还有些灰头土脸,脸上的血迹扔在,顾不得擦洗。这位山大王三刀六洞也没哭,被人打的遍体鳞伤也没哭,一看这接近三万两黄金没法都带走,已是珠泪涟涟。
他只觉得心里一软,也有些微微发酸,这可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一窖的黄金才价值多少,她哪里知道她对面这人,才是稀世珍宝。“道难,不要光给我一个人,给你准备带走的弟兄分金子,安排一些人下山投降以待时机,也给他们些金银,将来可以东山再起。当今天下,依旧是大争之世,朝廷几年之内就无暇顾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