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什么可用之物,幸好天降大雨,他们没法放火烧房子。可惜我们也没法用火攻退敌,本来院外荒草重生,挺适合放火的。
玉童琴童把大殿翻的底朝天,只找到几把刀剑、几只长矛,还有些彩绘的木盾,看起来是举行仪式用的。
长矛分给侍卫们备用,正好那些壮丁们被驱赶着搭人梯,要翻墙进来,侍卫们来回奔跑举着刀往上戳、砍手有些不容易。
加上长矛就方便许多。
葛淼攥着那支箭:“这上面刻了朱英的名字,公子。我用这箭杀了他,怎么样?”
葛谨风怒道:“你还敢淘气?这固然可笑,他那三四百家丁,都得疯了。”
阿胡却说:“擒贼先擒王,这不是府兵,未必有多少忠心。”
院外青龙庄的人也不是傻子,被戳砍了十几个人之后,想出办法了,捡了许多石头,隔着院墙往里砸。
侍卫们满头雾水,贴着墙壁站着,石头抛进来也砸不到人,只是风雨太大,打的人没法抬头看。
互相帮忙,瞧着对方负责的墙头。
葛谨风思前想后,他平生最恨两个,一个是装神弄鬼,另一个是绥靖,天王就好这两个,过去嫌弃愚昧可恨,但他是在乱世中夺取天下的开国之君,或许有用。
第一个险些好使,如今还有第二个:“阿胡,你跟他说,他若就此罢手退兵,天使修书上奏朝廷,就说县尹与恶虎寨勾结,青龙庄及时前来搭救,乃是忠臣孝子,免去他的赋税,还要封妻荫子,父母亦有封赏。”
阿胡不敢多想,如实向外转达。
朱英听的心动难耐,谨慎的凑近了一点:“此话当真?”
阿胡高声道:“天使一言,千真万确。你们所求不过是平安富贵,不扰你们!若不是县尹从中作梗,你我井水不犯河水,焉能交锋?”
朱英:“不错不错,正是这该死的县尹传话,叫我们协助他捉拿贼人,我们乃是地方上的良民,哪里知道真伪。”
说到这里,他心思一动:“既然是天使,必然持节杖印信,还请扔到墙外来,让在下辨认。”
节杖确实带了,单独持有节杖也不能做什么坏事。
葛谨风一点头,就把节杖扔到墙外去。
今日先用缓兵之计,博取生计在把他们杀光。
朱英接在手里:“足感盛情,多谢多谢。”
阿胡高声问:“少庄主意下如何?”
朱英侧耳听着里面做主说话那人的声音位置,听起来大约在院子正中,那必然是仙机井的八角亭下。他时常来这里跑马,累了就进去打水来喝,对方位了若指掌。拉弓搭箭,控马后退了几步,算了又算:“这个嘛……”
“恐怕有诈。”
一箭擦着墙头疾驰进来,破开雨帘,直奔公子而来。
玉童就在公子身旁挡着吹进来的风雨,慌忙上前半步,替他挡住这一箭,也是正中心窝。
葛谨风抱住玉童跌坐在地上,高声道:“阿淼!你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
酒能乱性倒是真的。
我以前喝多了喜欢摸到厨房去给自己炒俩菜或者搞个炒面。是不是很离谱??一般人都是喝之前准备好。
文蜀酒后乱来就……去抢马哈哈哈哈。 ——当然犯罪还是犯罪,这就是酒壮怂人胆,清醒时就想干。
第9章 .风云会(大修)
阿淼一听公子的命令,拉弓放箭,朱英正打马要跑起来巡视,一箭正中肩头。射落马下。
朱英挣扎着在泥水坑里坐起来,高声号令:“撞门!拿刀斧镐头,破门!”
阿胡高声嘲笑:“妄图用节杖假冒天使吗?没有朝廷行文和金牌,谁认得天使?”
玉童死在葛谨风怀抱中,睁着眼睛暗淡的看着他。
葛谨风早已见惯死人,见过打仗,俘虏被杀和忠良被杀的感觉不同,贴心小厮惨遭杀害更是令人肝肠痛断,气的他直接说了憋了许久不敢说的心里话:“你们杀一个算一个!若是大门破了,只管逃命去吧。孤在京城早晚也是个死,昏君奸臣当道,或死于妇人之手,或死于国破家亡,有什么差别。不若死在这国运之地!琴童,准备柴火灯油,堆在殿中。拿金银洒在门前。”
琴童:“公子不可,这井是仙家宝物,天下水脉之主”
葛谨风气道:“你也信他们歪理邪说!我再说一次,天下水脉起自昆仑山!一口井哪有什么灵性,但愿保我们尸身不腐。琴童,你没受伤,拿些金银,换上差役的破衣服,和那小孩子一起逃命去吧。”
琴童哭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葛谨风费力的拖拽,把玉童的尸身拖到井边,准备先把他扔下去,免得被焚毁。
他也曾在军中观战,也曾熟读兵法,看今日生机已绝。骂骂咧咧:“昏君!上有无道君父,旁有奸佞作祟,孤早晚也是一死!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葛谨风算什么死法?苟且偷生十八年,竟要死在今日!!一群土匪,贱民,禽兽一样的东西,也敢来杀我!朝纲不振,贻害大家!天王信的什么鬼神,拜什么仙佛,连半壁天下都没夺下,就想坐享太平!哪有太平天下!天王未老先衰耳聋眼花吗!天师表演什么云梯纵,还说能腾云驾雾,今日又死到哪儿去了?好神仙福地,也配当我的葬身之地。”
侍卫和小厮们从未听过太子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都有点惊呆了。
暗暗觉得爽快,但不敢附和。
朱漆大门撞不开,用镐头斧头去刨却很快就见了个洞。
阿淼就着这个洞口往外连射了几箭,箭无虚发。
阿胡在旁边借着打雷闪电,高声宣扬因果报应丝毫不爽,吓得门外的庄户们又有些手软。
众人攀上爬下,试图瞄准贼首,却找不到:“朱英这缩头王八,躲在人后面,射不着他。”
琴童不舍得抛下主人独自去逃命,跪求:“公子,和我互换衣服!他们要杀天使,岂会杀一个小厮?”
葛谨风叹息道:“你看朱英那厮的行径,跑不掉的都得死,你去找那小孩子,他是当地人,必然知道些小路。你跑得快,或许有一线生机,也不必回京城复命。”
阿淼高呼道:“公子休要丧气!坐在井边,看我杀尽贼人!”
这不正常啊,两军交战,死伤一些人,就有一方逃跑了,像现在这样拖走尸体和伤者继续进攻的情况,不应该出现在一些庄户,府兵有这样的能力才有可能。他低声问阿胡:“他们的士气怎么还不散?”
阿胡咬牙切齿:“训练的好,骡马一样只知进不知退。”
门外的壮丁躲在墙壁两侧,闭着眼睛满脸流水,伸着胳膊抡镐头、木棒上捆着斧头去砸门。
朱英让亲信用手帕扎紧伤口,哆哆嗦嗦的举起弓瞄了一会,试图从刨出来的洞口再往里射箭,可肩头剧痛难忍。
外面刨,但闭眼乱刨效率不高。
里面侍卫们都准备好破门之后,做困兽斗。等了又等,只听一声声爆裂的砸门声,伴随着惊雷,门却始终没被砸开。
琴童抱了许多金银锭子,扔在门口和四周墙壁下,想吸引他们往两边抢钱去。
葛谨风坐在井口边,现在是举目无望,要是早早的跳下去,忠心耿耿的侍卫们放一把火还有机会跑掉。
可是琴童拖着他的胳膊,他自己也有有几分留恋人间。
虽然这些年只是苟活,还没能扬眉吐气。没能盼到天王驾崩,自己大权独揽,处置朝廷的那一天。
正在僵持之间,门旁边的土墙中,不是夯土的那部分轰然倒塌,露出院子里坐在井口的公子。
侍卫们慌忙涌过去,来堵这破裂的墙壁。
壮丁之中伤亡不少,父子、兄弟之间为了报仇和赏钱,杀红了眼,挥舞着长矛短棍冲杀上前,直到有人发现脚下硌脚的东西是银子。
第一个趴下捡银子的人被踩进水里,接下来所有人都发现了。
银锭有人手掌那么宽,金饼有小孩拳头那么大,洒了满地。
恰逢云开雨歇,阳光普照,照的满地璀璨耀眼,银子在水波里荡漾,显得更亮。
阿淼带着人裹挟了公子,往琴童背上一搁,就要趁乱从被挤垮的另一处院墙处逃跑。
葛谨风也不敢大喊,小声嘀咕:“这又是何苦,我自去投井,你们落草为寇,将来替我报仇,把卧虎寨青龙庄都杀光,我死也瞑目。”
“没有马匹我就是累赘。你们把我扔井里,日后若顾念君臣之情,替我杀光青龙庄就好。”
“我方才说了那些话,倘若活着回到京城,必有人暗地里禀报皇后,我还不如死在当下。”
阿胡:“公子,休说这等丧气话。”
那撒了满地的银子确实好用,现在就没有一个人上前厮打,全都拼命抢银子。
朱英被人扶上马背,抱着仔细眺望,要抓的天使一行人跑到百米开外:“这群乌合之众!别抢了!给我追!杀一个人赏一百两银子!”
见没人动弹,只得加码:“一头牛!一个美女!”
可是只要有银子这都可以买到。
朱英只好高声说:“谁能活捉天使,我把阿红嫁给他!”
阿红是他去年纳的妾,年方二八,盛装打扮时天姿国色,全庄上下无不偷觑。
壮丁们顿时红了眼,猛冲上去。
六人虽然疲惫,却没受伤,把公子围在中间。
阿淼也没有箭了,有心提刀冲过去直取贼首,可对方骑着马,跑得快,自己恐怕追不上,又不敢离开公子半步,高声说:“咱们六个人,每人杀他们五十个人,就能杀的干干净净,这不难吧?贼寇中只有朱英会射箭,他被我折了膀子,不怕他!”
众人高声道:“不难!”
又厮杀了片刻,双拳难敌四手,况且他们力气渐衰,对面却都是挑着百斤货物赶山路,一时半刻就能刨一亩地,站起来能当骡子、趴下能当牛马的壮汉。
有三个侍卫死在地上,阿淼三人也是各自挂彩。
朱英都心疼了,死了这么多庄客,今年的庄稼可怎么办:“好汉!在下生平最敬重好汉,你们束手投降,我对天发誓绝不杀你。”
天色一暗,又下起倾盆大雨。
阿淼再不信他半句:“呸!老天有眼来劈你了!”
离开墙壁被人围攻时,比方才更难。
又过了片刻,阿胡也被人一飞斧劈伤,被群敌锄死,琴童勉强举着长矛支应。
突然又听见马蹄疾驰而来,在人群中只有心怀死志的葛谨风有闲心张望。
为首的黑衣人骑在一匹雪白宝马上,一手举着单刀,身后跟了十名手拿长刀、铁棍的骑兵,踏着泥地飞马赶来。
葛谨风:那是我的白玉狮子驹!
文蜀手持一把单刀,另一只手扣了几颗飞石,随手一甩,脱手而出,全都落在敌人面上,或是眼睛打瞎,或是鼻子打断、口内门牙打掉,或是后脑勺直接凹陷进去。
这是她安身立命的拿手绝活,又准又狠,青龙庄以一倍之众不敢轻易找她厮杀,也是怕她神出鬼没的以飞石伤人。
文蜀带自己精心饲养训练的骑兵,猛地在这些虚张声势的壮丁中杀进去。
壮丁们本来就被这天使的战力吓得胆战心寒,外围的伤员拖着尸首,见她一来,一窝蜂的就要逃走。
文蜀趁着酒意,举着刀直奔朱英而去:“朱英!你别跑!再来与我一决高下!”
她确实不敢公然杀朱英,惹不起他后面的势力,但天使一行人就在这里,只要杀光了青龙庄的庄客,就说是天使杀的,就不怕人报复,还可以趁着老东西丧子之痛,趁机再夺些商路、人口。
朱英瞧她杀气腾腾,也明白了意思,调转马头狂奔而去:“改日再与你大战!”
文蜀大怒,扣住暗器:“你受伤了吧!哈哈哈哈别跑!叫一声亲娘就放你走!”
朱英把头上戴的斗笠往后一推,遮着后脑勺和后背,只听斗笠被打穿了一次,后脑勺和脖颈上隐隐的发痛,低着头策马狂奔。
猫儿扛了个沉甸甸的包袱,跌跌撞撞的跑出来,少年人尖锐的叫声刺耳:“五姐!别追了!回来抢钱!”
文蜀一听这话立刻拨转马头,策马踏着满地尸体绕回来:“来了!猫儿你又去作死,我若不来,你要死。小公子。你怎么如此落魄?”
她骑着葛谨风的白马,绕到三人旁边去,葛淼见她是个妇人,松了口气,他这一日杀伤了几十人,刀砍在对方骨头上,害的他手脚都已经发麻,身上受伤的地方也痛了起来:“阁下是什么人?杀败那些恶虎寨的恶贼。”
葛谨风抿着嘴,冷冷淡淡,暗自伤感她们来的太迟了。一定是躲在旁边中,等着两败俱伤、渔翁得利。
文蜀看他睡着时像个小羊羔,醒过来倒像个小山羊——虽然弱小,也能顶人一跟头。能站在这满地几十上百的尸体中,衣摆上染了血,还没吓得腿软,在书生里也算慨然不惧。
反而是为首的那将军说话奇怪,卧虎寨?
猛地一探身,揪住他的领口提起来,搁在自己身前:“我就是文蜀,卧虎寨主。方才逃走的是青龙庄的少庄主朱英。你们杀了青龙庄这些人,在下感激不尽,希望天使能明辨良莠,休要中了他人借刀杀人之计。你这小兄弟,我暂替你照料,免得路上盗贼横行,伤了这娇弱的公子。兄弟们,把金银都装了,把咱们抢来的马,还给他们一匹,回山去!”
葛谨风使劲使眼色暗示葛淼不要说自己的身份,也不要还击。三个伤兵如何抵得过十一个精骑。
葛淼咬咬牙,要战又战不过,自己已经力竭,对面手里搂着太子、还扣着暗器呢!背后十个精干骑兵,手持弯刀、背着弓箭,难道都会射箭吗?扣下一个人质,非要我说来围困的是青龙庄?怕不是你们自己扮红脸白脸,将来朝廷天兵一到,都得死!
勉强赔笑道:“舍弟年幼,自由在家里最受珍爱,大王带他回去,还请好好照料,不要勒逼使唤,三五个月内我必然拿银子来谢大王。”
文蜀搂着人质竖起大拇指:“知情识趣的好汉,实不相瞒,我看你好功夫好手段,心生敬佩,就有心与你结交。到那时候我置酒接风,把健健康康的弟弟再还给阁下。书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在鄙人的小寨内,也可以领略一番民间风貌。你只管放心去,一年半载也不要紧,鄙人最敬读书人,这位公子虽然年少,想必家学渊源,可以为我等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