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蜀没想到她这么坦诚,眯着眼睛仔细打量。这个女人看起来还算漂亮,一副南方人的长相,柳叶眉吊梢眼,薄嘴唇,看起来略有些刻薄,不过人不可貌相。
军师葛方立刻说:“你若早些出首状告你弟弟,算你不想陪葬,你若是在刺客动手之前,禀明元帅,算你不愿意附逆,如今神女派人人喊打,各国都在追查缉拿,此时此刻来祈降,怎么好意思说你不想同流合污呢?”
王曼凝低声道:“神女派内部中,奴家的声望比王光耀要高,因此他一继位,立刻软禁了奴家。”
文蜀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神女派的掌门是个男的??你们不是号称全门派上下,没有一个男子吗?”好家伙,事情变质了啊!按照过去对外公布的说法,门派上下都是女的,那就和少林寺一样单一、纯洁,结果不是?
整个神女派既是掌门的后宅,又要为他效力,还得为他牺牲?真他妈好。
我怎么就捡不到这样的大便宜事。
王曼凝答道:“元帅,这世间的法规,管的都是平民百姓。”
李媛有很多儒家和法家的言论想要发表,凝结成一句:“哼!自取灭亡!”
众人眼神沟通,摄于神女派的刺杀和潜伏技术,没什么旖旎的想法。
文蜀不禁笑道:“我还以为神女派的掌门也是个表子,原来是个龟奴啊。”
这是鄙视链最低端的垃圾,既没有头脑也没身份的废物,通常用于杀了喂狗。
强盗对此表示不屑一顾。
众人:“哈哈哈哈。”
王曼凝一窒,被羞辱也不敢说什么,温顺的低头:“是。”
文蜀摩挲着金酒壶,壶里没有酒只有水,鹿掌门说禁酒,就有一群热心人士冲过来抢光她的酒。
“神女派为蒋氏效劳,因为什么?是财色兼得吗?”
要是那样,王光耀身败名裂也不亏,那可是个绝世尤物。有很多人认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风郎和我都不是很懂一个人怎么能为了那一小会的事,付出前程和权力作为代价。
葛天王不算其内,我那活着的时候开朗疏狂,死的恰当其时的公爹没想到蒋氏还挺有野心。
王曼凝沉默了好一会,尽量把内容精炼:“他说奴家鼠目寸光,不会懂他的宏图霸业。”
江湖中人惯于吹牛,屁大点事都能讲的口若悬河,偷点官银就能说成和朝廷势不两立,上大户人家偷点钱就敢吹嘘自己七进七出如入无人之地。一个龟奴的宏图霸业,大概是把姑娘送入每一位天王的后宫吧。
“你知道他在何处躲避吗?”
王曼凝笑道:“奴家若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敢两个肩膀扛着一张嘴,来面见元帅。”
文蜀猜度她想要什么,是保住她一个人的性命,还是保留一些下属,这是隐患还是能为我所用呢?“王姑娘,你帮了我大忙,我该如何谢你才好?”
王曼凝的吊梢眼中满含热泪:“奴家别无所求,只求元帅救我姐妹们脱离苦海,能有安身之所。如今秦齐许汉各国,齐心协力,围剿的不仅是神女派,还牵连了许多无辜女子。奴家,奴家于心何安。”
文蜀慨然道:“冤有头债有主,只要生擒王光耀,拿他心肝来给我下酒,其他人身不由己,不涉事的我杀她做什么。大魏百废待兴,男男女女都需要。自从修炼金刚揭谛神功后,我越发有好生之德。”
众人都知道她在胡扯,葛天王轻时很喜欢用金刚揭谛神功捏爆敌人的脑壳,长一些的将军还见过葛天王捏爆敌人脑壳之后惹得美人一边呕吐一边踢他。
“神女派的掌门,世代都住在慈济院中,以收留孤儿寡妇,施粥舍药为主,门上高悬牌匾,写的‘潜光隐耀’。”
“家父以为儿子生来不凡,天赋异禀,因此管教不严,还给予厚望。他武功平平,只是善于设计暗器,玩弄小聪明。”
“我们家祖上并不姓王,五代以前曾有人得到批语,说子孙后代能够称王,于是再被追杀时改姓。”
文蜀听她怨念十足的介绍现任神女派掌门,说的就好像手到擒来,依旧谨慎的说:“风郎急于见我。抓一个武功平平的人,不需要我亲自动手。让我的黑衣骑士们和将军们,足以应对。”
悲王的下属马驷(曾和文蜀有一面之缘)带了五十人,奉悲王命令,前来协助。立刻发声:“元帅,外臣请愿同去抓捕神女派逆党。”
文蜀笑着看他:“好,你带着你的弟兄,跟我的兄弟们一起去。我要活的,我要问问他,怎么敢如此肆无忌惮。”
来送信的秦国使者在旁边陪同:“元帅,我国天王也想知道。内外权宦谋反,也算有所依凭,一伙江湖门派算什么。”
文蜀心说:皇家龟奴和民间龟奴,难道是两个种类吗?你们这群该被炖汤的小王八。
南天门关中的逆党还在垂死挣扎,机智的许海龙已经脚底抹油溜了,大胜山还期待着林尊能从天而降打倒敌人。
靖难军看起来没有动作,实际上虚设营帐,已经分出一万兵马去追杀逃窜的东侧小胜山。
不是很好追,他们本身就是饥民和流氓混合而成,一旦逃出城池、逃回老家,就如同泥牛入海,很难捞回来。
文蜀找了个小树林,在伤势痊愈后试练轻功。
段玉衡在旁边轻敲檀板,鹿宝慢展歌喉:“横白玉八根柱倒,堕红泥半堵墙高,碎琉璃瓦片多,烂翡翠窗棂少,舞月墀燕雀常朝,直入宫门一路蒿,住几个乞儿饿殍。”
张三和郭胜、殷小六在旁边侧耳倾听。
文蜀运足轻功,试了好几次才一咬牙,飞身而起。
那一瞬间依旧轻盈、无所拘束,和过去一样。
在树梢上凌空腾飞,时不时舒爽大笑。
天再大,触手可及。
地再大,我能腾空而起。
一开始有些微微的不适和头晕,感觉自己实在是跑得太快,跳的太高。短暂的适应之后,找回过去这些的感觉。
之前沉甸甸压在心头的一切全都被甩在身后,什么朝堂复杂人心难测,我有轻功!
什么国与国之间的阴谋诡计,想不明白的远交近攻,我轻功超棒!
什么夫妻同患难不可共富贵以及风郎可能会有的报复,去他娘的我轻功进步了!!
我明白葛天王为什么不愿意谨慎行事,严以律己了,他武功比我还好!
“哈哈哈哈哈!!”文蜀用最快的速度凌空飞掠,自己感觉自己几乎在御风飞行,飞掠过整座小树林,落地的一瞬间,手上金光迸现,只一掌,打断了三颗有男子腰粗的大树。
大树中间空出一个拳头的空洞,两端摇摇晃晃,又被她飞起一脚,踢的倒了下去,压住了许多树杈枝丫,歪歪斜斜搭在地上。
文蜀攥着拳头,底气十足的命令:“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点兵,杀进南天门关去。”
南天门关被进攻了半个月,断炊十天。
马驷惊异道:“这么快??”
文蜀哈哈大笑:“我伤势痊愈,多耽误一天,就多消耗一天的粮草。”
军师:“我们可以劝降”
文蜀一摆手,将领和守备公子们齐声大叫:“不要劝降!”
“军功啊这都是!”
“杀伤士兵,损耗粮草,不能饶了他们!”
“杀光杀光!!”
攻城的方式简单粗暴,文蜀快活的跃上城墙,殷小六背着杀青剑紧随其后。
真正是人挡杀人,摧枯拉朽。
紧随其后的陆先锋和葛先锋打开城门,骑兵冲入城池内。
残军留废垒,瘦马卧空壕。
人头锅里煮,人腿火上烧。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0章 .好看不 ·
其实在天前, 文蜀刚刚把多余的步卒兵分两路派出去追击逃跑的大胜山残部,就收到了一份来自葛谨风的求救信,他们被(据说)五万人围困。
那时候腿上的伤还没痊愈, 秦国的使者送来书信,各国都在围剿神女派, 塞上派人送信来请问可不可以派五十人的小队来支援——考虑到是五仙堂的精英, 恐怕这五十人抵得上五百人的作用。
天前不能轻举妄动,就当没看见这封信,估计以风郎的才干,硬挺天不成问题。
现在则不然, 秦齐两国的使者看到文蜀的强盛、也看到她在南天门关上摧枯拉朽, 双手被金光万道包裹, 不需要搞什么复杂又精妙能流芳百世的外交辞令,就能达到让外国控制贪欲的效果。塞上派来一个熟人,又被派去帮忙围剿神女派。
文蜀只觉得玉宇澄清万里埃, 腿伤一好,一切烦恼困苦迎刃而解。
在南天门关外做了个京观, 知道这玩意没什么威胁作用。
一座蒋氏的京观,把蒋太后的头颅放在最上面。
一座大胜山的京观,把林尊的头颅搁在最上面。
看起来就很舒爽!
“好看吧?”
左右齐声道:“好看!”
文蜀呵呵冷笑:“将来把神女派的头颅再造一座京观,更好看!”
立刻带着两千骑兵回去驰援。深夜扎营修整时, 快活的睡不着觉,左手搂着细妹,右手搂着李媛:“一切的基础就是轻功, 我那精妙绝伦的轻功, 还有公爹的家传绝学……知道吗,近百年来修炼金刚揭谛神功的人, 只有葛天王和我近乎大成,其他人都不行。”
细妹欢天喜地的抱住她的胳膊:“大王好厉害!”
李媛有点沉默,事情和她想的不一样,士气和敬重崇拜之情都因为娘娘伤势痊愈而焕然一新,没有一个人能做到始终如一,人们背地里议论她的话也完全变了。“您真是,武德充沛。”
文蜀现在最想对风郎炫耀,但人不在这儿,拿小丫头凑合着炫耀:“江湖上的前辈只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照我说,神功盖世,宁有种乎?还扯什么葛家不传之秘,外姓人练之必伤,还说什么只有男子能练,可笑至极。细妹,你想学吗?”
细妹愣了半天:“我?我能学吗?我想啊!”
李媛慌忙制止道:“不可!这件事不请示太子,怎可莽撞行事?”
文蜀皱了皱眉:“我实在不喜欢跟人商量着做事。”一切都很好,只是不能再独断专行了,最起码每件事里就要有一件事听他的,要不然他得被气疯。就当这是获得金刚揭谛神功的代价吧,凡事总有代价。
抢了一个美少年,骗礼金,充门面,多好一件事,干脆利落漂亮,突然就变复杂了。
什么如胶似漆、琴瑟和鸣那都是离谱扯淡的事,还是聊聊军国大事吧。风郎就要成为新的天王,不读书我也知道伴君如伴虎……我还得穿上那套傻了吧唧,挤出大胸,勒紧细腰,刑具枷锁一样的礼服吗我屮艸芔茻!不行,找个借口,绝不穿,等我死了再穿。
骑兵赶路极快,她又有心催促,在一日一夜又一日的黄昏十分,就没见到大胜山的流寇,反而见到太子行营和营门前树立的大旗。
立刻派人前去沟通,刚把人派出去,对面见到靖难军的旗号,派人上前询问,又赶忙拔足狂奔去禀报太子殿下。
“启~禀~殿~下!靖难军文蜀带兵来了!”
葛谨风不慌不忙的放下书:“两天路程,她走了五天吗?”幸好我压根就没指望她来搭救,派人求救只是为了安定军心。不就是以少胜多,绝地反击嘛,瞧把他们吓得。哼,文蜀来的也太晚了,她是腿上受伤,一样可以派别人来援。
旁边的学士、侍郎察言观色,估摸不准该说什么。
太子总是温柔平和,春风满面,下达任何命令都是这副表情,心思难猜的很。
葛谨风把手里的书一扔,出去翻身上了大白马:“牵马,去迎接太子妃。”
葛淼抢上前,从其他的将军、校尉手中夺过马缰绳,刚要往前走,又被琴童冲过来抢下。
琴童得意洋洋的牵着马,往营门走去。
靖难军就在营门外等候,没有命令不敢直接闯入。
一百六十名名训练有素的亲兵跑了出来,排列两边,随后才是太子。
所有人下马恭立,垂手站在马旁。
文蜀看他趾高气昂的坐在马上,很给面子的翻身下马,缓步上前,远远看着风郎好像大不一样,穿的也是一身孝服,极俏丽可爱,却也多了些威严气度。
葛谨风也很给面子的下马上前迎接,二人几乎是同时下马。他最近读了太多的书,又急火攻心,视力略微有些下降,走到五十步内才看清楚她的脸,比起之前胖胖壮壮、虎背熊腰的文道难,她看起来瘦的太多了,腰细了整整两圈,脸上的肉也少了许多,原本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现在脸上凹的能看见棱角,好似大病初愈、形销骨立。
文蜀赶上前抱拳:“风郎,殿下,我来迟了。幸而不辱使命!”
葛谨风经常站在她身旁,很少站在她对面,多日未见,她虽然瘦了,气势却更强,迎面而来的美丽强大又谦逊温和的气息,令他脸红心跳。“道难,你怎么瘦成这样,上邪的毒性如此猛烈?”
文蜀一把抱住他,语气快活又骄傲:“生死关头走了一遭,我轻功好,又溜回来了。”
葛谨风掐她手腕,低声道:“快来吃饭!”
白日里大摆筵宴,与军共庆。
论功行赏就在不久的将来,继位也是。
到夜里‘夫妻俩’住在一起,屏退左右,只留琴童在旁服侍。
葛谨风坐在床边试探着伸手:“伤口在哪儿,让我看看。你怎么穿上长裤了?你身上的伤痕我都见过,遮什么。”
文蜀慢条斯理的把睡裤从袜子里扯出来,拉起裤腿:“天冷,鹿掌门叫我仔细避风。”
伤口已经彻底愈合,只留下一个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紫红色疙瘩,凸出在皮肤之上,疙瘩周围有几缕蔓延开、像是蛛网的凸起僵硬的紫红色瘢痕,在腿上环绕半圈。
文蜀看他盯着不动弹:“可怕吗?”
葛谨风本来用手肘支着自己,缓缓躺下,把脸贴在她光滑的小腿上,盯着伤口,缓缓的摸了摸:“真是人生苦短。等到捉住许海龙,大胜收兵之后,回南柯府,我爹也该修造陵寝,准备下葬了。和我娘合葬。可怜他们结发夫妻天各一方,死后都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