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淼和在旁侍奉的学士们低声表示赞同,毕竟管束外戚是后妃的美德之一。
细妹和殷小六这两个年轻人在随机找人打架,军营里的士兵们为了丰厚赏金、或是有可能引荐给黑衣骑士,正式加入太子妃一党做一个光荣的喽啰,也乐意奉陪。
其他人则在打点行囊,准备回程,太子率领的军队中,大部分都是被临时招募来的乡勇,来了没打几场硬仗,浑水摸鱼弄到的钱和粮米也很少,以乡为单位凑在一起准备统一口径回去吹牛。没弄着钱,总得长长见识嘛。
还有些尸体需要被运回乡里,落叶归根。四十多个木匠和学徒忙着赶工制作薄皮棺材。
大军只等两个胜利的消息,就拔营启程,回到京城。
林尊已经伏诛,还要逮到许海龙。以及神女派被连根拔除。
文蜀盖着貂裘又拿丝帕盖住眼睛,貌似又睡着了。
葛谨风低声问:“鹿掌门真的那么说?”
李媛心情复杂的点头:“是,鹿伯父教她吃饱了睡,睡够了起来吃,少想事,如此能养精气。”
葛谨风站起来,在营帐中散步,又无穷的心事又不知该从何处说起。他喜欢文蜀,但不喜欢现在这样,现在他占据名分大义而文蜀持有最强大无敌的武功,一旦这位前科累累好色风流的美女旧病复发——寡人有疾、寡人好色——有什么能制止她呢?国家兴亡不能寄希望于她的道德良心。
好色风流和立场的偏向是连贯的,她也有一点改天换日的能力,虽然这些年来她从未真心实意的爱上过某个人,那么在将来呢?人心多情。固然,阻断很多普通美少年亲近她很容易,但在军中会有很多亡命之徒,不惜一死,也要博取富贵,不惜一切的讨她欢心。
文蜀打了个哈气:“风郎,过来睡午觉。”
葛谨风:“不困。”
文蜀移开眼罩:“我睡不着,你要是不忙,过来给我读点之乎者也的东西。”
葛谨风想了想,拿出一本古圣先贤讲‘慎独’和‘禁欲’、‘一切不道德男女关系都会成为人生路上的绊脚石’之类内容的书,徐徐的读给她听。
不是暗示,是明示。就像官府中人说苍天、江湖中人说黄天一样,他试图让文蜀了解,虽然江湖中人以方方面面的能力都很强为荣耀,但官方正统的道德正确是禁欲和专一(虽然九成的官员都做不到)。
文蜀暗笑不止,这小醋精肯定又恨的牙痒痒,可爱。
葛谨风看她忍笑,有点羞恼,丢下儒家经典,给她背诵佛经。苦口婆心:“……欲气粗浊,腥臊交遘,脓血杂乱,不能发生胜净妙明紫金光聚。”
文蜀:忍住,不要笑。
伸手去摸他的侧腰,看他还能不能保持一副高僧大德的姿态念经。
葛谨风:忍住,不要笑。
正在忍得很痛苦时,来人求见文蜀。正是张大和老马派来的两个人:“启禀太子、元帅。将军带人到了潜光隐耀附近,先派人摸清底细,拿了下药的糕饼去贩卖,趁夜色潜入,没半点阻碍,不费一兵一卒抓获贼酋,清查他别墅时发现大量女支女卖身契、金银财宝。张大和马驷准备将所有东西带回来供元帅处置。”
葛谨风:“诶?这么简单,不是王曼凝设下的圈套吗?”
“启禀殿下,王曼凝也被一起带回来了。”
葛谨风:“他们掌门所居之地,反而没有机关吗?”
“殿下,神女派掌门体态肥胖,行动不便,如果安装机关,极有可能伤到他自己。”
“女人手里要是有暗器,不得给那厮来一针么。”文蜀喃喃自语:“没有神女派的时候,那些女子被卖入青楼。有了神女派,她们依旧被买入青楼,这他娘的有什么区别,这跟着神女派不是白干了吗。那些一笑千金的花魁每个城池只有一个,其他人还是天天接客。我只不过是让她们织丝绢不给工钱而已,神女派用她们赚钱,必要时再用她们牺牲?这帮傻娘们就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吗?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为人卖命?这年头户籍混乱,你们长得又漂亮,逃出去随便自称是逃妾、寡妇,找个老实人一嫁,户籍就都有了,脱离贱籍成了良民。”
各国都有严格的户籍管理制度,只不过在落实的小吏手里给点钱就行。
众人热热闹闹的议论了一下午。
又足足过了两天,收到奏报——许海龙没抓到,被丫给逃了。
押解神女派掌门抵达军营。一个死胖子,两个女管家一起来受审。
军中没有巧妙且花样繁多的刑具,只有壮汉和军棍、拶子。
“王光耀?”
狼狈疼痛又皱皱巴巴的胖子跪在地上,萎靡不振的点点头。
“你们两个叫什么?”
“奴家金欢儿。”
“奴家碎红。”
金欢儿抬头一瞧,似有些惊讶,膝行半步被紧张的黑衣骑士一把按在地上:“奴家不是刺客!元帅,元帅您忘了奴家么?八年前我二十五岁,人老珠黄,卖不上价格,您在我房里过了一夜,怜奴家年老,还赏三两银子,叫奴家趁机跑掉。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您要问什么,奴家都说。”
文蜀神态自若:“呵呵。忘了。就算没这回事,你想活命也得我问什么你说什么。”
葛谨风斜眼看她,觉得她没忘,应该只是干了坏事去躲藏。八年前,她才十二三,正是男女不分的年纪。
文蜀也不觉得尴尬:得看看我和普通女人有什么区别。以及普通女人长成什么样子。一般人又不愿意给我看,偷窥师父洗澡两次都被发现,被按在地上暴揍。不去青楼,我还能去哪儿长见识?奇怪,为什么会长得不一样。我要不要和风郎说实话呢…他现在这样惴惴不安、还挺可爱的。
短暂的沉默后,葛方心领神会,知道是太子和太子妃不屑于和这种人说话,立刻代为发问:“刺杀老天王,刺杀太子妃的,是你们不是?事已至此,说实话让你们囫囵个儿的死,不说实话,零打碎敲,慢慢剐了你们包饺子。”
王光耀点点头:“是。是我下的命令。没想到上邪这样的剧毒也会失效。”
葛方又问:“你怎么敢如此大逆不道、有悖人伦天理?谁是幕后主使?”
王光耀试图扬起脖子,可是他太胖了,没有脖子,睁着一双小眼睛色厉内荏的看着端坐在上方的二人:“我就是主事之人!什么天利人伦,就是成王败寇!凭什么有些人生来做王侯,我有经天纬地之才,只能隐居山林?”
文蜀站起来踩着凳子拍着大腿破口大骂:“你他娘的有个屁才华!猪油蒙了心的老虔汉,被老畜生宠坏的小畜生。蒋家混账东西最多是人面兽心,你长了个畜生样恶鬼心,躲在女人屁股后面的缩头王八蛋!倒找钱都没人干你的垃圾货色,当龟公都不够格,你就是个白白胖胖的蛆。”
王光耀挣扎起来,高叫道:“你就是苦主。我杀的是魏国的天王、太子妃,和其他国家有什么关系。我杀你是你活该!你一个江湖贼寇,敢拒绝我爹,还敢和我作对!你找死!别的天王凭什么帮你出头?你和他们都有染?”
葛谨风忍着不失态,冷冷道:“物伤其类。”
文蜀抄起桌上的东西有没舍得砸,从袖子里抖出一颗暗器:“小畜生,蒋氏许给你什么好处,说!”
王光耀死到临头,还想装一装:“我深谋远虑,可惜功亏一篑。哼,蒋氏算什么,一旦蒋氏篡位成功,我要昭告各国,不想死的天王太子、将相,都得尊奉我、敬重我,我就是天下无冕之王!”
作者有话要说:
王光耀就是经常上社会新闻那种理直气壮的坏人,主要性格是:虽然我干了坏事但你们怎么敢打我?虽然我人肉了别人但你怎么敢曝光我手机号。
第123章 .留个扣子 ·
葛谨风:“……”神女派是最容易被破解的杀手, 各国都有应对之策,就算他的计划成功了,各国天王一样可以选用阉人充作内侍, 训练成刺客。王光耀怎么能这么蠢?蠢的浑然天成,毫无破绽, 好像真的是这么想的, 不是缓兵之计。这么蠢的人怎么配成为我的心腹大患!
神女派掌门还在大放厥词:“技不如人你就该低头任命。”
“你在江湖中有点名望,难道没人想杀你?那不可能吧?别人杀得,我杀不得?”
“你现在说好听点是个太子妃,说难听点照样是朝廷鹰犬, 还是个注定乏嗣无后的走狗!”
有人听不下去想要武力制止他的屁话, 被文蜀用手势制止。
李媛几乎要开口, 但顾忌长幼尊卑,爹娘面前没允许她说话,不能贸然开口。只是暗自磨牙。
王光耀傲然道:“你杀了我, 那又如何?我差一步成为天下无冕之王,能操控各国的太子人选, 所有的天王都得尊奉我的号令。如此经天纬地的大事,你想都不敢想。而你,你永远都是朝廷鹰犬,待到人老珠黄, 你连个养老送终的亲儿子都没有。当年你拒绝我爹,也算有自知之明,你这样的女人在青楼里就是”
葛谨风难以忍受这侮辱和诋毁, 即便文蜀听的兴致勃勃, 他也几近失态边缘,厉声命令:“割掉他的舌头!”
军中掌刑的早就准备好了, 手里拿着个钩子,抓着王光耀的脸使劲一掰,掰开嘴巴,就在电光火石之间,用钩子勾住他的舌头拽出来。
文蜀情不自禁的鼓掌:“好手艺!开生蚝的老手也就是这样的技艺。”
掌刑人见太子殿下满面怒容,不敢多说,躬身致敬,用弯刀恰当的割出一个既变成哑巴,又不会窒息而亡的长度。
细妹叫到:“让我打他!把他吊起来,我能活活打死他!”
张大气哼哼的说:“大王,别让他死利索了,零剐碎敲杀他半个月。”
“先阉了他!把他的子女统统抓来,杀在他眼前,再杀他!”
段玉娇:“好,斩草除根!”
葛淼不甘示弱:“殿下,刑部刽子手好久没用三百刀的手艺!林尊侥幸逃过一劫,该用这神女派贼酋明正典刑。”
文蜀双指捻着银弹子,一副很冷静的样子:“他想得很好,最起码比林尊有创意。只不过俩人一样,心狠眼瞎,手长智短。”
伴随着惨痛的呜咽和两个女管家嘤嘤的哭声。
葛谨风怒气稍缓:“道难,你打算怎样处死他?决不能轻绕!”
文蜀若不是想好了如何杀死王光耀,哪能心平气和的听他骂人,现在骂的越凶,死的的时候越叫人好笑。扭曲的微笑道:“我听过一个故事,有荡男与驴和,被驴鞭带出一挂肠子,三日方死。一直不知道真假,想试也没地方试,普通的敌人、对头好汉也不该这样惨死,朱家兄弟死得快没赶上,用在他身上,正恰当。”
王光耀含着断掉的舌头疯狂抗拒求饶:“呜呜呜呜呜?!!”
谁都没想到人类居然能仅用鼻腔发出堪比大叫的声音。
众人齐声大笑:“好哇!太好了!!”
“大黑马神勇无敌,让这厮受用了!”
“恐怕得弄个架子把人捆好。”
“小孩子别听这个哈哈哈哈哈哈”
“这可太招笑了哈!”
葛谨风暗暗哼笑,这种死法简直是低俗、下流、忒好笑。忍了一会,也跟着笑了起来:“学士们拟旨,晓谕天下。大黑马驮着道难南征北战,有些功劳,没别的赏它,让它试试新鲜。”
文蜀按住他的手:“你对他可真好。哈哈哈哈哈。商鹿知道这种非法刑法,会骂我吧?”
接下来的准备工作由掌刑的和木匠们、马夫共同完成。
挣扎嚎叫妄图满地乱滚以求速死的死胖子被黑衣骑士制服,脚不沾地的拎起来。
碎红趁着众人还没管她,连忙咬舌自尽。
金欢儿:“元帅,饶奴家一条小命吧,奴家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葛谨风确实有事要问:“你们神女派内部如何联系?王光耀敛财多少?收集的情报都在哪里?被人赎身的女子名册在哪里?王光耀如此愚蠢,你们为何不反?”
金欢儿垂泪答道:“去年冬天,老掌门过世,去年冬至新掌门继位。他手写封存的密令,奴家只负责叫人送出去,不知道其中内容。名册都在他的书房里,两位将军都装箱运走了。”
……
南柯府新都,已经接近寒冬,还没下雪。
商丞相忙的事不多,不外乎为葛天王选穴,为太子和太子妃筹划继位典礼,准备给立功的武将封爵加官,以及搞好对外舆论,准备治理和安抚之前从逆的大胜山喽啰——数万百姓不能都杀了,还得拿来干活缴税服劳役,最后还要考察人才。
“考察人才太难了。”商奇总叹气:“有许多外国跑来的才子,都说是仰慕我而来。我有什么可仰慕的呢?不用他们吧,可惜了人才,任用他们呢,又显得我结党营私似得。”
屠毅笑呵呵的坐在旁边嗑瓜子,知道他不是真抱怨。
猫儿把暖手炉塞给丞相:“你手拔凉!咦,这是什么文章?”
“夸你们文大王的文章。”
屠毅:“你还能说别人的好话?”
“我又不是哑巴,怎么不能说别人的好话?”商奇总笑眯眯的算账:“皇后的脂粉钱,一年十万贯,金冠,霓裳,燕居服,仙衣,各色鞋靴,置办下来超过百万贯。倘若文道难只在衣服上绣绣老虎,爱惜物命,谨身节用,一年为国家创收……二百万贯。她坚持一年,我写一篇《虎赋》夸她,她坚持十年,我就写十篇。”
屠毅笑了起来,他知道好朋友最爽快,最务实,在他原则之内的事怎样都好。开玩笑道:“还记得你说要诛杀此獠。”
商奇总哈哈大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此一时彼一时!”
猫儿气哼哼的翻了个白眼,仔细阅读这篇文章,然后理直气壮的问:“这个字念什么?”
“疆。我写连笔了。”
“这两个字呢?”